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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劳动”;“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

时间:2022-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对象化是指一种自然发生的关系,一个事物需要从与它有这种自然关系的另外的事物获得规定。黑格尔以抽象思辨的形式抓住财产转让的异化本质,并把劳动规定为人的本质,这是非常深刻的。这时劳动的目的已经开始发生变化,部分劳动产品是作为价值来生产的,而不是为了满足生产者本人的需要。

(一)“异化劳动”

1.马克思以前思想家有关异化的思想

异化不同于对象化。对象化是指一种自然发生的关系,一个事物需要从与它有这种自然关系的另外的事物获得规定。异化作为一个哲学范畴,是指主体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由于自身的活动而产生出自己的对立面,并作为一种外在的、异己的力量反过来反对主体自身。异化的概念和思想发展大致如下。

霍布斯:人们转让出来的权利反过来成了统治人们的异己力量。

卢梭:异化是对私有财产的否定。

费希特:异化是自我的非我化。

霍布斯和卢梭的异化思想,基本上是一种资产阶级政治学说。德国古典哲学家费希特在其名著《知识学基础》中使异化这个概念上升到哲学高度。他把不可让渡的权利归结为“自我”(“自我”在费希特那里既是理性和认识,也是意志和行动,是感性和理性的统一。在费希特的“自我”设定“非我”的思想中,实际上表示出人与世界的关系不仅仅是人改造自然界的过程,而且也是自然界改造并使人日益丰富的过程,因此这是一个能动的过程),并从“非我”这个对立限制中,使“自我”获得了规定性,即“自我”创造了“非我”之后,“非我”反过来使“自我”丧失了独立性而变成了限制的东西。所以,“非我”就是“自我”的外化或异化,而整个世界也就成了所谓“自我设定非我”的外化或异化过程。

黑格尔:异化是绝对精神的外化与扬弃。

异化在费希特哲学中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对他的哲学没有决定性影响。只有到了黑格尔的哲学中,异化才发展成为一个具有严格意义上的哲学概念。在黑格尔哲学体系中,作为世界本原的具有能动性的绝对精神,是异化的主体,而这种能动性,甚至也不具有严格的哲学意义,就是自身的否定性,或自身矛盾、异化的发展能力。因此,在绝对精神发展的第一个阶段,即逻辑阶段,自由的绝对的精神由于其自身所包含的矛盾,必然要外化(异化或对象化)为自己的对立面——自然界,陷入不自由的阶段;而当绝对精神一旦认识到自然界只不过是自己的异化或外化,它就必然要扬弃这种异化而进入精神阶段,并在人的意识中回复到自身,从而完成绝对精神自我异化以及扬弃自我异化而达到自我综合的过程。黑格尔的异化观包括如下思想:第一,把费希特的能动性原则和卢梭的否定性思维结合起来,使之发展成否定的辩证法,把绝对精神的自我异化及其扬弃当作绝对精神自我创造和自我生成的否定之否定的辩证过程来理解。第二,以此为出发点,黑格尔运用异化理论,阐明了人类借助劳动创造自己历史的思想。正如马克思所说:“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作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失去对象,看作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因而,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自己的劳动的结果。”第三,把异化看作是一个过程,特别是世界历史发展的过程,并对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各种各样的奴役形式作了一定的合理的分析,具有强烈的历史感。

黑格尔以抽象思辨的形式抓住财产转让的异化本质,并把劳动规定为人的本质,这是非常深刻的。但黑格尔是站在古典经济学和唯心主义立场来阐述的,所以他的异化观具有如下的局限性:第一,他混淆了对象化和异化;第二,他把异化局限于在资本主义以前的社会形态中,认为资本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消灭了异化;第三,他虽然把劳动规定为人的本质,但他把劳动本身理解为一种精神的活动,则是唯心主义的。

费尔巴哈:宗教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但他忽视了世俗的经济、政治生活的异化,并把建立所谓“爱”的宗教作为克服异化的途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相对于黑格尔的异化观而言,费尔巴哈的异化观既是进步的,又是倒退的。

赫斯:把异化理论从宗教推进到社会历史领域,认为异化是资本主义种种罪恶的根源,说明了要消灭异化就必须消灭私有制;但他不了解物质生产在社会发展中的决定作用,更没对人的生产活动做出科学的说明。

2.马克思的异化理论

异化劳动的理论,在马克思早期思想发展中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它反映了马克思1844年期间在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学说方面所取得的重大成就,同时也表现了某些局限。

(1)马克思异化思想的演进过程

马克思的博士论文表明,当时马克思总体上还是一个黑格尔主义者,他对异化的理解也具有思辨唯心主义的性质。马克思认为,“现象世界只有从那完成了的、从它的概念异化了的原子才能产生”,“现象才被理解为现象,这就是说,才被理解为本质的异化,这种异化本身是在它的现实性里显现为这样的异化”。在《关于伊壁鸠鲁哲学的笔记》中,马克思还从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条件的事实出发,说明了在生产极端落后的情况下,必然要产生自然的异化,得出了“对自然的任何关系本身同时也就是自然的异化”的结论。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马克思在费尔巴哈的异化观的影响下,开始把问题推向政治领域,揭示了政治异化同宗教异化的关系,探讨了它们同现实的关系,说明了它们都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在《德法年鉴》中的文章中,马克思进一步把异化问题的研究推向经济领域。在充分肯定了费尔巴哈对宗教异化的揭露的同时,马克思又指出了必须把对宗教异化的分析推进至对其世俗基础异化的分析;说明了在私有制社会中,“钱是从人异化出来的人的劳动和存在的本质”,只有消除金钱统治,才能克服人的自我异化,并探讨了无产阶级的自我异化以及通过革命来克服这种异化等问题,这就把消灭异化同消灭私有制有机地联系起来,从而使自己的思想深入了一步。

(2)马克思在《手稿》中对异化劳动的四个规定的思想

马克思认为人是通过劳动而生成的,因此,劳动的异化必然导致社会生活的异化。马克思认为,人类在原始社会状态下,劳动的目的是直接满足人对生活资料的需要,劳动产品归劳动者本人消费。这时不存在交换。作为交换的潜在形式,是劳动者自己的劳动同自己劳动产品的交换,不存在异化。在简单的物与物的交换中,两个私有者中的任何一个,生产的都是自己需要的产品,只是用自己产品的余额去交换另一个人产品的余额。交换最初是偶然的。在这里,劳动是劳动者直接的生活来源,也是他个人存在的积极表现,可是通过交换,他的劳动部分地成了收入的来源。这时劳动的目的已经开始发生变化,部分劳动产品是作为价值来生产的,而不是为了满足生产者本人的需要。最后,随着交换的发展,劳动完全成了谋生的手段。这种劳动对劳动者来说是偶然的、非本质的,劳动产品不是劳动者个人的需要,而劳动活动本身也不是劳动者的自我享受,不是他的天然禀赋和精神目的的实现。它深刻地表现着异化特性。“在谋生的劳动中包含着:①劳动对劳动主体的异化和偶然联系;②劳动对劳动对象的异化和偶然联系;③工人的使命决定于社会的需要……;④对工人来说,维持工人的个人生存表现为他的活动的目的,而他的现实的行动只具有手段的意义;他活着只是为了谋取生活资料。”异化劳动的理论出发点是“自觉的活动”。马克思认为,“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本质。这样就使马克思扬弃了黑格尔的异化观,即用物质生产劳动取代黑格尔的精神劳动。马克思批判黑格尔的劳动仅仅是“自我意识的外化”,即设定物性,不过是精神活动的一个环节。“物性因此对自我意识来说决不是什么独立的、实质的东西,而只是纯粹的创造物,是自我意识所设定的东西。”马克思还肯定了费尔巴哈“从感性确定东西出发”的原则,并把“自由的自觉的活动”置于感性的基础上,使劳动的主体由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变为“肉体的、有自然力的、有重合的、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在此基础上,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和古典经济学进行了批判,认为资本主义的劳动不是“一般劳动”,而是“异化劳动”。古典经济学以一般劳动价值论的分析来解剖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只研究劳动,而不研究劳动者,只见物不见人,显然是方法论的错误。这样,古典经济学只看到了劳动的积极方面,而看不到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的消极方面。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劳动给劳动者带来的是屈辱、痛苦和人们鄙视劳动的思想风尚。“劳动给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创造了宫殿,但是给工人创造了贫民窟。劳动创造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分工回到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马克思通过异化劳动的研究,揭示了资本主义雇佣劳动的本质。

(3)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规定

马克思从四个方面对异化劳动进行了分析:第一,从生产结果看,劳动产品和劳动者相异化。马克思从现实的经济事实出发来说明异化劳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者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数量越大,他自己就越贫穷。劳动者创造的商品越多,他自己越是变成廉价的商品。马克思把这种状况同宗教的异化相比较。在宗教中,人奉献给上帝越多,他留给自己的就越少;同样,在异化劳动中,工人创造的越多,他自己越空虚。这说明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者相对立。“工人在他的对象中的异化表现在:工人生产得越多,他能够消费的越少;他创造价值越多,他自己越没有价值,越低贱;工人的产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工人创造的对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蛮;劳动越有力量,工人越无力;劳动越机巧,工人越愚钝,越成为自然界的奴隶。”马克思在论述这个问题时,特别注意把异化同对象化区分开来,任何劳动都必须创造产品,而劳动产品就是固定在某处对象中,物化为对象的劳动。因此,劳动的实现就是劳动的对象化。这是任何社会物质生产的共同内容。可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这种对象化同时也就是异化。“工人在他的产品中的外化,不仅意味着他的劳动成为对象,成为外部的存在,而且意味着他的劳动作为一种异己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并成为一种同他对立的独立力量;意味着他给予的对象的生命作为敌对的和异己的东西同他相对抗。”所以,“劳动的这种实现表现为工人的失去现实性,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

第二,从生产过程看,劳动与他的劳动活动相异化。劳动本来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特点,可是在异化劳动中,这种劳动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强制性的劳动。他们从事劳动不是出于爱好,而是为了谋生;他们越是劳动,越是制造出压迫自己的力量;工人自己的体力与智力的支出,变成了一种与自己相对立的力量。因此,劳动者在劳动中并不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并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量,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到损伤,精神受到摧残。劳动者在他不劳动时如释重负,而劳动时如坐针毡。由于劳动是满足劳动以外的其他各种需要,即作为谋生的手段,因而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劳动。结果产生这样一种现象,人在实现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性时,才觉得自己是自由活动;而在实现人的机能时,却觉得自己不过是动物。所以,在异化劳动中,“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马克思在分析产品异化时,区分了对象化和异化,而在分析劳动异化时,区分了“自我异化”和“物的异化”。物的异化,是劳动者同它的产品的直接关系,是工人同他的生产的对象的关系,是物对人的控制;而自我异化是工人同生产的关系,同自己活动的关系。在这里,异化的不是物,而是“工人自己的体力和智力,他个人的生命……就是不依赖于他、不属于他、转过来反对他自身的活动”。这就说明,异化劳动的本质主要不在于“物的异化”,不在于工人劳动的产品为资本家所占有,即不在分配中,而首先在于生产过程,在于劳动者生产的关系,即在于“自我异化”。产品的分配,不过是生产活动本身异化的结果。工人的劳动不属于自己,产品必然不属于自己。

第三,人同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类的生活,类的本质都是费尔巴哈用以表示人、真正的人的生活概念。马克思在论述中沿用这些概念,但赋予了不同的内容。马克思也认为,人是类存在物。但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人能进行有意识、有目的实践活动。当然,动物也生产,例如蜜蜂、海狸、蚂蚁也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支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支配时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同它的肉体相联系,而人则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需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生产,而人懂得按照美的规律来生产。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他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因此,人通过实践活动改造自然界,创造一个对象世界,就是人作为有意识的类存在物的自我确证。人的类本质和相异化在于,本来作为人类生存基础和劳动对象的自然界相异化了;作为人的本质的生产活动,变成人的异己本质,变成压制劳动者的力量,变成维持个人生存的手段。人能够自觉地进行生产实践,这是人相对于动物所具有的优点。可是在异化劳动条件下,人丧失了自己的类本质,降低为动物,即降低为以生产作为维持肉体生存的手段。“人的类本质——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的精神的、类的能力——变成人的异己的本质,变成维持他的个人生存的手段。异化劳动使人自己的身体,以及在他之外的自然界,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

第四,人的关系,即人与人相异化。以上三种异化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因为在社会中,人的异化,一般地说人同自身的任何关系,只有通过人同其他人的关系才能得到实现和表现。马克思的这一深刻思想,包含着社会关系思想的萌芽。异化劳动的任何表现,不可能离开人与人的关系。事情很清楚,如果说劳动产品对劳动者说来是异己的,是作为异己力量同劳动者相对立,它到底属于谁?如果说劳动者的活动不属于他自己,而是一种异己的、被迫的活动,它到底属于谁呢?马克思认为:“劳动和劳动产品所归属的那个异己的存在物,劳动为之服务和劳动产品供其享受的那个存在物,只能是人本身。”“如果劳动产品不属于工人,并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同工人相对立,那么,这只能是由于产品属于工人以外的另一个人。如果工人的活动对他本身来说是一种痛苦,那么,这种活动就必然给另一个人带来享受和欢乐。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只有人本身才能统治人的异己力量。”马克思就是这样通过人与人相异化,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揭示了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对抗性关系。

马克思关于异化劳动的理论,仍然存在着费尔巴哈的影子;但在具体的分析中,已经突破了费尔巴哈从人自身、从个体和类的矛盾中寻找异化,而是把它转移到经济分析,转移到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剖析的基础上,从而开始探讨、研究私有制起源。马克思认为,古典经济学是从私有制出发的,但是它没有说明私有制,而是把它看作永恒不变的,根本不研究它的起源。马克思说:“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的事实出发,但是,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它“没有给我们提供一把理解劳动和资本分离以及资本和土地分离的根源的钥匙”。马克思把异化劳动的研究和私有制的研究结合在一起,揭示了消灭异化劳动的途径,这就是消灭私有制。

马克思从相对静止和发展变化两个方面,对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的关系进行了分析。从既成形态看,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的关系是“相互作用的关系”。“私有财产一方面是外化劳动的产物,另一方面又是劳动借以外化的手段,是这一外化的实现。”在资本主义社会,产生异化的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私有制,在于资本、地产和劳动的分离。反过来,异化劳动又产生资本主义私有制。如果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考察,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究竟谁产生谁?马克思认为是异化劳动产生私有财产。“与其说私有财产表现为外化劳动的根据和原因,还不如说它是外化劳动的结果,正像神原先不是人类理性迷误的原因,而是人类理性的迷误的结果一样。后来,这种关系就变成相互作用的关系。”马克思把私有财产看成是异化劳动的结果,实际上是把私有财产看成历史的现象,而认为劳动才是决定的、永恒的因素。

(4)马克思异化理论在《手稿》后的变化发展

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运动规律发现以前,马克思也从个体和类的矛盾观点来解释社会历史,将历史分为3个大的阶段:异化出现以前的时期,异化和私有制存在的时期,异化和私有制消灭以后的时期。共产主义作为未来的理想社会,被规定为扬弃类本质异化、向真正的人的“复归”。

在其后不久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马克思基本上没有使用异化的概念,因为此文是马克思关于唯物史观的基本论述。此时,马克思已意识到,异化既不是黑格尔所说的作为主体的绝对精神分裂出与自己本性不符合的对象,也不是费尔巴哈所谓的“个体和类的矛盾”,而是在一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必然发生的劳动者同自己活动及其结果相分离,表明作为劳动者活动结果的社会关系转化成同自己相对立的力量。反映在理论上,作为一个哲学范畴,它只是表明主体同其活动结果的对立关系。因此,马克思在批判施蒂纳用异化概念时指出,异化这个范畴“可以被理解为对立、差别、非同一等等”。在马克思晚年的著作中也出现过异化的概念,例如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他把异化看成是“个人相互间的社会联系作为凌驾于个人之上的独立权力”。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也指出:“工人本身不断地把客观财富当作资本,当作同他相异化的、统治他和剥削他的权力来生产”。之所以如此,原因不在于个体和类的矛盾,而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正像人在宗教中受他自己的头脑的产物支配一样,人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受他自己双手的产物的支配。”不是人的本质,而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劳动条件和劳动产品”,“与工人相独立,相异化”。

(二)“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

人的自觉活动的生命本性决定了人的能动的、创造的活动方式——实践。实践改变了人作为“一定的狭隘的人群的附属物”的自然性存在方式,使人获得了社会性,成为社会存在物。正是这个意义上,人才不是一种先天的“定在”,而是自身参与创造自己存在的生成性存在。因此,不是人的存在决定了人的活动,而是人的活动决定了人的存在,人的存在方式不再是纯粹的自然规定,而是人的活动过程本身及其成果即社会。

马克思以前的各种社会观把社会或者理解为人群共同体,或者理解为人的外部环境,其实质都是把社会理解为外在于人的独立实体,都是一种“实体化”的社会观。“实体化”的社会观是人们对“社会”的经验直观的产物,是以作为头脑当中的抽象的人为出发点的。这样,人的生命的丰富性就被抽象掉了,人不再是“有感觉的、有个性的、直接存在的人”,而是“抽象的、人为的人,寓言的人、法人”。从这种抽象的人出发,就不会真正理解由真实的人所构成的社会。

马克思在批判各种已有的社会观和社会理论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社会观。

马克思认为,为了真正理解社会,“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人对立起来。个人是社会存在物。”在这里,马克思确立了理解社会的出发点——“个人”。

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能动地表现自己的。

(这种现实的人)不是处于某种幻想的与世界隔绝、离群索居状态的人,而是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发展过程的人。

由此我们可以理解,马克思所说的“个人是社会存在物”中的“个人”,是现实的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非抽象的人,即作为“社会存在物”的“个人”也就不再是孤立的、单子式的被想象出来的一个个人,也不仅仅是一个特殊的个人,而是蕴含着全部社会性的、丰富的、真正的“个人”。“因此,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并且正是他的特殊性使他成为一个个体,成为一个现实的、单个的社会存在物,同样的他也是总体、观念的总体、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会的主体的自为的存在,正如他在现实中既作为社会存在的直观和现实享受而存在,又作为人的生命表现的总体而存在一样。”这样,“社会存在物”中的“社会”也就不是同人对立起来的抽象的东西。

这种“个人”的“社会”是什么呢?“社会”是如何产生的呢?马克思说:“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怎样。”这就是说,“个人”是“社会”的,是因为“个人”表现自己的生活活动方式就是“社会”的,“个人”的“社会”性来自于“个人”活动及其方式的“社会”性,因此,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究竟是什么呢?是人们相互作用的产物。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

社会结构和国家经常是从一定个人的生活中产生的。

生产关系总和起来就构成所谓社会关系,构成所谓社会。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

尽管“实体化”社会观在理论上具有严重缺陷,但我们必须承认,人们经验到的社会现象也具有真实性,即社会具有实体性,只是这种实体性还不是社会的本质和社会的全部。社会作为外在实体是人的“社会活动的固定化”,社会活动的这种固定化,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的、不受我们控制的、与我们愿望背道而驰的并且把我们打算化为乌有的物质力量,这是过去历史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

由于共同活动本身不是自愿地而是自发地形成的,因此这种社会力量在这些个人看来就不是他们自身的联合力量,而是某种异己的、在他们之外的权力。关于这种权力的起源和发展趋向,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因而他们就不再能驾驭这种力量,相反地,这种力量现在都经历着一系列独特的、不仅不以人们的意志和行为为转移,反而支配着人们的意志和行为的发展阶段。

从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并不否认社会的实体性。他认为,社会的实体性在于个人“社会活动的固定化”,“实体化”的社会是“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的“统治我们的,不受我们控制”的“物质力量”。这种实体性的“社会力量”一方面由于“共同活动本身不是自愿地而是自发地形成的”,另一方面由于人们对于这种“社会力量”还不了解,才使其成为“某种异己的、在他们之外的权力”。而人们对此的不了解也正是“实体化”社会观产生的根源所在。因此,要解决个人与社会的紧张关系,就必须突破对社会的“实体化”理解,认清社会的本质。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从“现实的人”的“现实活动”入手,这也正是马克思全部哲学的入口。

至此,我们可以理解,马克思所说的“社会”是由“个人”的活动引起的各种“关系”的总和。马克思对社会的这种理解表明,社会是现实的人的活动及其成果(人的各种关系)。这样,社会就不是在人之外的实体,社会与人是自身同一的关系,“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

人与社会的自身统一表明,人的活动本身就是社会,社会不在人之外而在人的活动之中,但这是从人的活动内部而言的,人的活动的外部表现是各种关系的总和,即从外部看社会,社会是各种关系,这说明社会在外部直观上是关系性的本质。这种关系性表现的也是人的活动的固定化。这样看来,社会在经验的现象直观上具有的实体性与理论分析得出的关系性具有一致性。这种一致性表明,第一,社会的实体性与关系性是内在统一的关系;第二,社会的实体性不同于自然物的实体性,这种实体性不是刚性的、一成不变的实体性,而是有关系性蕴含其中的实体性;或者说,社会的实体性并非真正的实体性,而是既确定又不确定的实体性。社会的实体性表现为社会确实具有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实在性,这种实在性表现为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但在另一方面,这些物质生活条件并非经过外在的固定不变的排列组合而构成社会,相反,社会的面貌取决于人们怎样利用这些物质生活条件表现、实现自己的生活。社会不是实体性要素的总和,而是人们利用这些要素所建立的关系的总和。因此,社会作为人的活动的固定化的成果,既有实体性的一面,也有关系性的一面,但其实质是关系。综合以上分析,马克思所理解的“社会”是“个人”活动及其固定化。这种理解是马克思社会批判和社会理论的基础。

“实体化”的社会观还同人们对自然界的理解有关。人们往往把自然界理解为人的外部环境,而同自然界相比较,社会也就被理解为在人之外的由人创造的外部世界。因此,要真正理解社会,理解社会同人的关系,就要理解自然界同人的关系。

对于人同自然界的关系,马克思认为:

“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自然存在物——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也就是说,他们欲望的对象是作为不依赖于他的对象而存在于他之外的。

(因而,为了使自己的)自然需要得到满足……他需要在他之外的自然界、在他之外的对象。

一个存在如果在自身之外没有自己的自然界,就不是自然存在物,就不能参加自然界的生活。”

这些论述说明,马克思承认自然界在人之外,是人的需要的对象,因为人首先是自然存在物。但是,人同自然界的关系决不仅仅是这种外在的依赖和被依赖的关系,由于人是具有类的普遍性的存在,因而自然界对于人从理论领域来说……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从实践经验来说,这些东西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动的一部分。

“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现在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这些论述说明,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已经不是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动物与自然界也有一种统一关系,在这种关系之中,动物是被限定于自然界的规定之中的,它们只能在这个规定的范围内活动。这样,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就是一种直接的自然统一的关系。人作为动物也同自然界具有这种关系。正因如此,自然界才是人之外的人的对象,人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但是,由于人与其他动物相比是具有普遍性的类存在,人的活动已没有其他动物那样的严格限制,人能突破物种的限制能动地对待自然界。这样,自然界就不再完全是在人之外、控制着人的活动的力量,而是由人的能动的实践活动变成人的无机身体,成为人自身的一部分。这样,自然界不仅仅在人之外,也在人的生活之中。这时的自然界就已不是纯粹的自然界,而是“人化的自然界”。“人化的自然界”在其实体性上就是人类社会。因此,社会就是人与自然界的内在统一的外部表现。同时,社会作为人的活动及结果在内部使人与自然的统一关系得以实现。

对此,马克思说:

“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说来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说来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说来才是他的人的存在,而自然界对他说来才成为人。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

马克思通过对以往“实体化”社会观的批判阐明了自己的社会观,这种社会观把社会看成是人的活动的产物,人的活动不是抽象的人的自然性的活动,而是现实的个人的交往和实践。在交往和实践中,形成人的各种关系,社会的外部本质即为人的各种关系的总和。人的活动成果的固定化使社会具有了可被人经验的实体性,而作为人的活动的固定化成果的实体性社会又是人们展开社会生活的物质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社会生活建立其上并受其制约。随着物质生活条件的发展,人们又建立新的社会关系,从而改变社会的面貌,并朝着人与自然、社会全面统一即人的真正自由的实现的道路不断前进。

【注释】

[1]本章中引语未标明出处者,均为引自《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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