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调查性报道的理念与操作

四、美国调查性报道的理念与操作

（一）调查性报道理念

在美国，“调查性报道”滥觞于20世纪初的黑幕揭发运动，以《麦克卢尔》、《柯里尔》、《世界主义者》、《人人》等杂志为代表的新闻界向正处于社会转型期的美国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弊端发起了猛烈攻讦，推动了进步主义的产生和发展，并且涌现了一批杰出的“扒粪者”（黑幕揭发者），如林肯·斯蒂芬斯、艾达·塔贝尔、威尔·欧文、戴维·菲利普斯等。当时他们的作品虽然也经过采访、收集材料、调查，但是由于客观性尚未取得在新闻界的主导地位而成为揭丑者的一种自觉行为，所以带有较大的主观色彩和虚拟性质，与现代调查性报道有较大的区别，只能算作雏型。

到1960年代和1970年代，调查性报道在美国新闻界趋于成熟和流行，关于五角大楼、中央情报局、卡车司机工会等问题的揭露是这一时期的代表，其中《华盛顿邮报》的鲍勃·伍德沃德和卡尔·伯恩斯坦对水门事件的穷追猛打，在美国新闻史上留了极为光辉的一页。这一时期，现代意义上的调查性报道成形了，其特点是记者在报社的支持下，进行长期的、大量的、艰苦的调查和采访，用详尽而确凿的资料、采访纪录、数据等就某一问题进行全面而透彻地解剖。在这一过程中，记者不偏不倚，用事实说话，保持客观、中立、平衡的态度。

（二）调查性报道技巧与操作途径

从某种程度上说，调查性报道是新闻报道中最复杂、最艰苦、难度最大的一种报道。首先，调查性报道所调查的问题本身即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其次，问题的各方人士出于各种原因，或不愿透露事实，或设置障碍，甚至故意散布假消息误导记者，使记者的调查更加困难；再次，有时所调查的问题涉及权势集团，他们更会以各种方式向媒介和记者施加压力，阻碍调查的进行；最后，记者在调查中必须遵守法律、社会道德及职业道德的要求，即不仅要结果正确，还要程序合理，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调查的难度。

美国新闻学专家总结出，美国最优秀的调查性报道记者或多或少地具有下述几个特点：欲望、动力、判断力、决心、坚韧、想象力、正直、抽丝剥茧的分析能力和洞幽烛微的直觉。判断力指正确估计报道的性质、范围和重要性的能力，然后以专业方式进行报道和写作，避免极端，控制激情；多数调查逻辑性极强，各种事实环环相扣，逐步导出结论。一些记者是逻辑推导能力强，一些记者则善于感性思维。只有具有抽丝剥茧的能力才能将复杂的问题分解为各个容易理解的小问题；在谈及调查性报道时，想象力具有特殊的含义，即指从事实和事件中觉察出规律，并将其运用到后面的调查中去。洞幽烛微指剔除冗余事实，一针见血地抓到问题的实质。此外，在泰山崩于前仍泰然自若的能力也是调查性报道记者所应具有的能力，不仅在报道和写作时保持冷静，而且在调查性报道获得成功后遭受个人攻击、诽谤起诉和猜疑时同样如此。

在莫伦霍夫眼中，调查性报道记者和编辑最重要的个人素质是为人正直，即在报道中，记者必须客观、坚韧，具有道德感，对其从事的调查性报道抱有热情：

（1）对政府部门和私人机构中存在的不公平、不公正和腐败现象，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之情，用理性戳穿不公正和犯罪。

（2）必须认识到，获得成功最大的机会在于进行公正和符合道德的调查，避免堕入党派偏见。如果以公认的标准来看，记者和编辑的行为有任何属于不合法、偏见，甚至不公正的地方，那么都会阻碍和毁掉一次卓有成效的新闻调查。调查性报道记者必须知道其行为必须恪守诚实和道德的原则，任何非法和不道德的举措对记者、报纸和他们从事的工作来说都是危险的。

（3）在处理消息和调查主题时，诚实、直接和平衡的方法是最佳的，并且是唯一能保证能够连续不断地作出成功的调查性报道的方法。必须认识到，如果记者和报纸误用了新闻界的权力，有意识地歪曲事实，或者热衷于肤浅的煽情手法，那么将失去消息源和公众的信任。

（4）耐心并充满信心，诚实、坚持不懈、系统的调查将最终揭露事实真相，找出掩盖政府和私人机构管理混乱、腐败和职能失紊的责任者。

（5）定期抽身于报道之外，从旁观者的身份用人性的角度审视事件中的每一位当事者，自省是否公正地对待秘密的消息源、公开的消息源和批评对象。

（6）有勇气承认你在事实和观点上的错误，立即采取必要的措施加以纠正。

杰出的调查性报道记者是报纸最宝贵的财富。当他们付出艰辛工作之后写出的调查性报道发表在报纸的要闻版上，其他报纸、电视台、电台竞相转载，他们为自己的报纸赢得了巨大荣誉。在莫伦霍夫看来，成为一位调查性报道记者和编辑的最佳途径是，主修新闻学专业，接受第一流的新闻学教育，同时学习政府、政治、历史和经济知识。理想的成长道路是，在合格教师指导下接受了训练之后，到一家报纸的调查性报道小组接受实践锻炼。

（1）即使完全是新手，也可以尝试着查询纪录和就一些简单的主题进行采访，这是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调查性报道记者和编辑的第一步。

（2）没有必要等着编辑给你分配任务，你可以自己动手做第一步的工作。绝大多数编辑忙于每天报纸内容处理，或是指导调查性报道小组，没有太多的时间教导初学者。自己动手做一些小选题，风险既小，又可以锻炼调查性报道的基本技巧。

（3）记住，成功的调查性报道的基石是单调的，通常令人厌恶，反复地核查警察局、行政部门和法院的纪录。随意地翻阅几遍纪录和材料是不足以掌握其内容的。记者必须熟悉到相当程度，以至于凭其“培养起来的直觉”就知道哪些材料是可用的，它们保存在何处，包括有哪些信息。

（4）当记者怀疑管理不善和腐败后，没有必要马上告诉编辑，可以先开始第一步的材料核查和常规采访。主编工作繁忙，如果记者向其反映的情况只是一些尚未确定的怀疑、传闻和未经证实的指责，他很可能作出消极的回答。

（5）制订出一种简易而切实可行的保存调查纪录的方法，确保迅速地查找到材料和保存材料。

（6）学会分析政府弊端，制订出一项调查性报道所能获得的最大和最小的目标。

（7）不必一直等到掌握了最大罪行的确凿证据之后，才刊登第一篇调查性报道。通常，关于小弊端的报道会促使官方调查人员和检察官采取实际行动。在另一些情况下，会在负责者中引起争论，促使关键人物通过新闻界向公众作出解释，或在调查下透露事实。

（8）虽然恰当的采访技巧因环境变化而各有差异，但通常情况下是挺简单的问题，以收集事实和解释，同时避免引起被访者的对抗。采访时，可以装作对情况不甚了解，但是表现出不知道相关事实、术语和法律却是很不利的。

（9）调查性报道记者在与警察、政府调查者和检察人员打交道时必须极其小心。当调查性报道记者与诚实的官员交往时，一定程度的合作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但是记者必须避免因为这种关系而陷入党派之争。记者要认识到，警察和检察官即使动机纯正也会犯错误，所以记者要保持独立、客观和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