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建筑（—）

尤利乌斯遗泽后世最久远的工作，便是他对艺术的奖励。文艺复兴的首都，因他的关系由佛罗伦萨迁到罗马，且在罗马达到艺术的顶峰。犹如在利奥十世奖励下，文学和学术最为发达。尤利乌斯并不太关心文学。对他的性格而言，文学太文静、太女性化了，但艺术纪念物却与他的天性和生活十分吻合。所以他独尊建筑于其他艺术之上，新圣彼得教堂便表现出他的精神，而且是他所拯救的罗马教会世俗权力的象征。他资助布拉曼特、米开朗基罗、拉斐尔和100多位艺术家，发动12次战争，并留给教廷宝库70万金币。这真是一项历史奇迹，且为宗教改革的一个原因。

从未有人带这么多的艺术家前来罗马。譬如，他从法国请来马西拉（Gui-llaume de Marcillat）在圣玛利亚教堂装上精良的彩色玻璃窗。他的宽容思想有其特征，那便是企图融合基督教和异教的艺术。就如同尼古拉五世在文学上的努力一样，譬如：拉斐尔的诗篇，不就是古典神话和哲学、希伯来神学和诗、基督教情操和信仰的一种早已存在的和谐吗？而且，还有哪一样建筑物，比起圣彼得教堂的门廊、圆顶、内部柱廊、雕像、绘画和坟墓更能代表基督教和异教的艺术及情感之融合呢？教士、贵族、银行家和商人都挤到繁华的罗马，在教皇的领导下，纷纷建筑富丽堂皇的住屋。从这个中古城市的纷乱中，开辟出宽广大道。新辟的街道有几百条之多。有一条街道，还以这位伟大的教皇为名呢！古罗马从废墟中复兴，再度成为罗马皇帝的老家。

除开圣彼得教堂，罗马可说是堂皇的宫室时代，而非教堂的时代。外部装饰是统一单调的：大长方形的正面，用砖、石头或灰泥砌成，石头做的门上通常刻有装饰图案；每一层楼有统一的几排窗子，上面是三角形或椭圆形的人字墙；而且，几乎全有飞檐。结构之壮丽为其建筑师一项特殊的尝试和苦心。在这种质朴的正面背后，百万富翁们隐藏着豪华的装饰和陈设。这些是以嫉妒眼光视之的，一般普通人很少看得见的：一个中央水井，用宽大的大理石台阶围绕或分开；楼下是交易或储藏货物的简单房间；一楼（Piano Nobile，即我们的二楼）是接待及娱乐宾客的大厅及艺廊，有大理石或坚固的彩色砖铺成的走道；家具、地毯和纺织品，都是精细的质料和式样；墙壁用大理石的挨墙柱支撑着；天花板雕成圆形、三角形、菱形或方形；墙壁和天花板则挂最著名艺术家的名画，这些画通常是以异教为主题——因为当时公认的时尚是基督徒，甚或圣职人员都要生活于古典神话的风味中；顶楼则是王公、贵妇、穿制服的仆役、孩子、奶妈、家庭教师、女教师和女仆的卧房。许多富豪，除拥有富丽堂皇的住屋外，还有乡村别墅，用以远离都市的喧嚣或避暑。这些别墅也藏有豪华的陈设、享受的物品及拉斐尔、巴尔塔萨·佩鲁兹、朱丽奥·罗马诺、皮翁博诸人的壁画杰作。此种豪华住宅和别墅建筑，从许多方面看来，是一种自私的艺术，其财富得之于许多素未谋面的劳工和远方的土地，而财富仅为少数人用于华丽装饰。古希腊和中古欧洲在这方面表现出较完美的精神，他们的财富不用在私人奢侈享受上，而献给庙宇教堂，为全民的财产、荣耀和灵感，不是百姓的家，且为上帝的家。

在亚历山大六世和尤利乌斯二世当教皇的时代，罗马杰出的建筑家中，有两位是兄弟，还有一位是他们兄弟俩的侄儿。朱利亚诺·桑加罗原先是佛罗伦萨部队中的军事工程官。后到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即斐迪南一世）手下服务。后来，在朱利亚诺·德拉·罗维尔当红衣主教的早期，成为他的朋友。建筑家朱利亚诺·桑加罗替红衣主教朱里亚诺·罗维尔把格罗塔费拉塔寺院（Grottaferrata）改造成一座堡垒。可能是在亚历山大命令下，他设计了圣玛利亚教堂的大方格天花板，并镀上从美洲首次带来的金子。随着罗维尔红衣主教逃亡，替他在沙沃纳建筑一座豪华住屋，并跟他到法兰西。当红衣主教终于成了教皇时，又随着他回到罗马。尤利乌斯请他提出关于新圣彼得教堂的计划，教皇力排众议，不顾这位老建筑家的指责，选中布拉曼特的计划。朱利亚诺·桑加罗比布拉曼特和尤利乌斯长寿，后来被任命为拉斐尔建筑圣彼得教堂的督导员，但他却在两年后去世。同时，他的弟弟安东尼奥·桑加罗（Antonio da Sangallo）以亚历山大六世的建筑师和军事工程官身份，从佛罗伦萨来到罗马，并为尤利乌斯建造了壮丽的圣玛利亚·洛雷托（Santa Maria di Loreto）教堂。1512年，他俩的侄儿安东尼奥·皮可尼·桑加罗（Antonio Picconi da Sangallo）开始建造文艺复兴时代罗马最壮观的宫殿——法那斯宫。

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建筑师是布拉曼特。当他于1499年从米兰来到罗马时，已经56岁了。但他对罗马废墟的研究，使他沸腾着年轻人的热情，想把古典形式应用到文艺复兴的建筑。在蒙托里奥（Montorio）邻近圣彼得教堂一座圣芳济会修道院的庭院里，他设计了一座圆形教堂，柱子和圆阁楼的形状非常的古典，以至于建筑家们研究并评估它，就好像那是刚被发现的古代艺术杰作一样。布拉曼特从此开始，完成了一连串的杰作：佩斯修道院、圣达马索教堂（San Damaso）的漂亮内院……尤利乌斯复授之以荣衔为：建筑师兼军事工程师。布拉曼特设计维吉利亚（The Via Giulia），完成布尔瓦德尔宫，起造梵蒂冈的走廊等建筑物，并设计了新圣彼得教堂。他对工作很有兴趣，而不大在乎金钱，因此尤利乌斯必得命令他接受薪俸足以维持其生计的职务。然而，有些竞争者却控告他挪用教皇经费，并于建筑时偷工减料。其他人则描写他是一位风趣而慷慨的人。他的家是西尼奥雷利、平图里基奥、拉斐尔和其他罗马艺术家们所喜欢的去处。

布尔瓦德尔宫是为英诺森八世建造的一座夏宫，位于梵蒂冈外缘几百码外的山冈上。布尔瓦德尔宫，取义于美丽的景色，同时也是宫内所收藏之雕刻品的名称。尤利乌斯很早就是一位古董收藏家。他最得意的收藏品，是英诺森八世教皇时代发现的太阳神雕像。在他当上教皇时，便把它放到布尔瓦德尔宫的内院里，此后便成为举世闻名的雕像。布拉曼特修建布尔瓦德尔宫的正面及花园宫廷，并计划用一排漂亮的建筑物和花园，将布尔瓦德尔宫与梵蒂冈联结起来，但他和尤利乌斯两人都不及看到计划完成就去世了。

若将宗教改革归因于出售赦罪状以建造圣彼得教堂，那么在尤利乌斯教皇时代，最重大的事件便是旧圣彼得教堂的毁坏和新教堂的开始兴建。据传说，旧教堂是教皇西尔维斯特一世于326年，在尼禄剧院（Circus of Nero）旁边的使徒彼得墓上建造的。自查理曼大帝以后的许多帝王和许多教皇，都是在圣彼得教堂加冕的。经过几次的扩建以后，在15世纪时，它已经是一座大会堂了，有中堂和双走廊，两旁有较小的教堂、礼拜堂和修道院。但在尼古拉五世之前，它已显出1 100余年的老态龙钟。墙壁龟裂，人们害怕它什么时候倒下来，是否会压到一群集会的民众。因此，于1452年，伯纳多·罗塞利诺和巴蒂斯塔·阿尔贝蒂奉召用新墙壁加固这座大建筑物。尼古拉去世时，工程刚刚要开始，接任的几位教皇，要把钱用到十字军东征上，工程也就因此而停工。1505年，尤利乌斯二世经过考虑，并否决了其他计划之后，决定毁掉旧教堂，而在前人所谓的圣彼得坟墓上，建一座全新的神祠。他邀请了几位建筑师提出设计。布拉曼特获胜，他建议按希腊十字形教堂（即十字架的伸臂等长）的设计，盖一座新会堂，并以大圆顶横跨左右翼廊。在相传是他作的著名文章里，他要在君士坦丁的大会堂上，盖万神庙圆顶。布拉曼特设计的新大会堂，面积有2.89万平方码——比起今日的新圣彼得教堂，还多出1.16万平方码。4月11日，63岁的尤利乌斯沿着一条长而颤抖不稳的绳梯，下降到很深的地方安置基石。因为尤利乌斯本人和他的基金，渐渐投注到战争上，因此工程进展得很慢。1514年，布拉曼特去世，该高兴的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计划无法实施。

许多虔诚的基督徒，当听到要毁坏神圣的旧教堂时，大吃一惊。大部分的红衣主教都强烈反对，许多艺术家也抱怨道：布拉曼特把古教堂精致的圆柱和柱头无情地毁坏了，假如小心一点的话，应该是可以完整无缺地拆开的。布拉曼特死后三年，出版的一本讽刺剧，描写他在抵达圣彼得教堂大门时，被使徒彼得痛骂一顿，不准他进入天堂。但讽刺家说，布拉曼特一点也不喜欢天堂的安排，并且也不喜欢地球至天堂这一段充满险阻的道路。“我要造一条新的宽敞大道，让年老体衰的人，可以骑在马背上旅行，然后造一座新天堂，里面有天上诸圣的欢乐住处。”当使徒彼得拒绝此项建议时，布拉曼特提议到地狱建一座新而较好的炼狱，因为老年人在这个时候，几乎已被全部杀死了。但彼得回问道：“老实告诉我，什么事使你毁掉我的教堂？”布拉曼特试着安慰他说：“利奥教皇将盖一座新教堂给你。”使徒彼得说：“那么，你必须在天堂门前等待，直到新教堂落成。”新教堂落成于162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