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近代建筑中的古罗马元素

上海近代建筑中的古罗马元素

图006　罗马大竞技场的三层拱券

如果简单地说，古希腊人的建筑给世界留下的遗产是柱式、山墙和大理石；那么古罗马建筑留给后世最重要的遗产就是拱券、穹顶和混凝土。在所有的艺术门类当中，建筑是罗马人最富有创造力的领域，西方人至今仍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余辉之中。一提起希腊罗马，人们总喜欢将帕提侬神庙作为古典建筑遗产中至高无上的经典；而实际上，无论就其时代的创造性构思，还是对后世建筑的重要意义而言，不管帕提侬有多么完美无缺，罗马的万神庙才是最重要的纪念碑。

就拿拱券来说，数得上的有圆拱、尖拱、弧拱、马蹄拱、桃尖拱等形式，但我们是否知道它们的构造原理其实都源于罗马人的创造？最典型、最纯净的罗马拱称作真拱，实际上就是一个半圆，罗马人发现了这种力学上的合理结构，并将其广泛地应用在大竞技场、万神庙、凯旋门或城市供水渠的建构上面。到了后世，人们将罗马拱作为建筑结构或装饰的母题到处应用，才慢慢衍生和变通出了许多形式。我们只要稍加留意，在上海就可以发现各式各样的拱券在近代建筑上几乎比比皆是。当19世纪欧洲人第一次看到我们的赵州桥后曾惊讶得不得了，甚至认为罗马人可能到过中原。其实中华民族也很早就掌握了拱的构造和力学原理，只是没有将其应用在房屋建筑上面。

图007　19世纪欧洲绘画中的万神庙内部情景

穹顶是罗马人基于拱券技术上的又一项创造。欧洲其实早在希腊时代就有圆形神庙，但因为希腊人没有掌握发券技术，所以屋顶都是伞型的，体量也不能造得很大。罗马人的重大贡献是掌握了用穹顶覆盖圆形神庙的工程技术，罗马城中的万神庙穹顶直径达43．3米，历经两千年一直是全世界最大的，穹顶的高点也恰好是43．3米，因此支承穹顶的一圈墙垣的高度便大体相当于半径，这样非常明确的几何关系，使万神庙单一的空间显得完整和宏大，所以万神庙甫一落成，便因内部无比恢宏引起了人们的赞叹。西方有句古谚说，如果一个人到了罗马而不去看看万神庙，那么他来的时候是头蠢驴，去的时候还是一头蠢驴。英国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法国巴黎的先贤寺，还有美国华盛顿国会山大厦的穹顶，都说明了自文艺复兴以来西方人对古罗马的推崇。尤其到了19世纪，高举的穹顶几乎在欧美所有的大城市里占据了艺术中心的位置，也改变了城市的轮廓线。

同样在近代上海的大型建筑中，也不乏穹顶的实例，而其中最完美的，则要数外滩12号大楼顶部中央以及底层入口处八角形门厅上面的穹顶了。从它们与古罗马建筑一脉相承的造型特征上可以看到西方建筑的传统。我们的祖先其实也在很早就掌握了发券的施工技术，南京郊外南唐二陵的墓室就是砖砌的穹隆顶，只是囿于观念上的束缚，而没有被用于人间的建筑。

古罗马建筑的成就，得力于它的拱券和穹顶结构，也得力于它的混凝土工程技术。混凝土随模板而成形，施工远比砍凿方方正正的石块简便，所需的技术亦简单得多，这就促使罗马建筑大大突破了希腊建筑的传统而大幅度地前进。

古罗马混凝土所用的活性材料是一种天然火山灰，其作用相当于现代的水泥，火山灰经水化拌匀之后再凝固起来，耐压的强度很高。罗马人建造万神庙时，从基础到穹顶都用这种混凝土浇筑而成，建筑下部的墙体厚5．9米，从起造穹顶时就开始逐渐减薄，到穹顶上端就只有1．5米厚了。混凝土以拿波里附近出产的天然火山灰为胶凝材料，以凝灰岩、多孔火山岩、碎砖浮石等等做骨料。这些骨料也选用得巧妙，比较重的凝灰岩用在下部，多孔火山岩和碎砖用在中部，越往上所用的骨料越轻，到穹顶上部就使用浮石，混杂一些多孔火山岩。这些做法，显示出了罗马工程师丰富的经验和求实精神。

图008　外滩12号大楼的穹顶

罗马帝国灭亡后，欧洲在长达千年的中世纪里，混凝土技术其实已经失传。直到19世纪20年代，欧洲人发明了波特兰水泥，混凝土才开始在一些土木工程中得到应用；19世纪60年代法国人莫尼尔首次将铁条加入混凝土中，这大大增强了混凝土的强度。20世纪初，随着钢筋在混凝土中的应用，现代混凝土技术才真正得到工程界的重视。

上海近代建筑中最早采用钢筋混凝土施工技术的是外滩和平饭店南楼，1906年在建造当时名为汇中饭店的这幢楼房时首次在部分的墙体施工中采用了以水泥为胶凝材料的混凝土。1912年建成的外滩3号上海总会，建筑的墙体也是混凝土浇筑的，在柱和梁中放入钢筋起到强化作用，楼板也采用钢筋混凝土现浇，这些都是第一次在上海被采用的建筑新技术。以后，混凝土逐渐成了现代土木工程中的常规技术，却鲜有人会记得那原来是罗马人的创造。

图009　和平饭店南楼外滩入口处经典的罗马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