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社会学的创立与形成

二、西方社会学的创立与形成

西方社会学创立于19世纪上半叶，其代表人物是孔德和斯宾塞。

奥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1798—1857），法国实证主义哲学家和社会学家。孔德早年深受孟德斯鸠、孔多塞等法国哲学家的影响。1817年他结识了亨利·圣西门，并成为圣西门的秘书和合作者。他的主要著作是写于1830—1842年的《实证哲学教程》（共6卷）和写于1851—1854年间的《实证政治体系》（共4卷）。

孔德被西方社会学界公认为社会学的创始人。在1838年出版《实证哲学教程》第4卷时孔德第一次使用了“社会学”这一概念。

孔德的社会学主张包括下面几个方面:

第一，孔德第一个把社会学视作一门关于人类社会的科学。他认为，宇宙现象分为五类，即天体现象、物理现象、化学现象、生理现象、社会现象。这五类现象在整个宇宙中是统一的，相互关联的。前四种宇宙现象已形成了专门的学科，即天文学、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只有社会现象还是个空白，需要一种科学来补充，这种科学，就是圣西门所倡导的“社会物理学”，也就是后来孔德所提出的“社会学”。

第二，孔德提出了社会学研究的实证方法。孔德认为:“社会学”就是“关于社会现象根本法则的实证研究”。所谓实证研究，孔德认为有四种方法:（1）观察法。包括直接观察和间接观察，前者以直接发生的社会事实为对象，后者以历史和文化遗迹、风尚、仪式以及语言为对象。（2）实验法。包括直接实验和间接实验。前者是在以研究为目的而创造的条件下对社会现象进行观察，后者是研究由于社会动荡而产生的病态性偏差。（3）比较法。通过对人与不同于人类的物种之间、不同的共存社会之间和一个特定社会不同发展阶段之间的比较，寻找社会存在与发展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4）历史法。即对人类不同的连贯状态作历史的比较，使人们了解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

第三，孔德试图把社会学理论系统化。他认为社会学理论体系可分为两个部分，社会静力学和社会动力学。社会静力学研究的是社会的结构和制度，其目的是研究社会的“和谐”和“秩序”。孔德指出，社会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它的一切部分都是相互联系的，只有在统一的社会结构中，这些部分才能被认识并发挥其作用，在社会体系的全体和部分之间，必定有一种自然的调和，它的各种元素必定迟早联合而成与它性质相符的形式。社会动力学研究的是达到“完全社会”的各种推动力，即研究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孔德认为，社会动力学的真谛在于把连续社会状态中的每一种状态视为以前状态的必然结果，而又是以后状态必不可少的推动者。他把人类智慧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即神学阶段、形而上学阶段和实证阶段。与此相应，人类社会也经历了三个阶段，即军事阶段、过渡阶段和工业阶段。孔德认为，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的转变，决不是某种与传统的决裂或突变。相反，任何历史时期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神学、形而上学和实证科学这三种知识形式，各阶段之间的区别在于一种形式相对地比其他两种形式占优势。所以，孔德认为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一个分阶段逐步演进的过程，无需社会和政治的革命，革命会破坏历史的合乎规律的进程，使社会陷入病态。

孔德的社会学理论带有明显的保守倾向，他的理论体系也带有机械论的色彩，特别是他在后来的研究中不断地强调他所创立的“人道教”，主张情感强于理智，更是引起了颇多争议。但是，西方社会学界认为，孔德毕竟把实证主义引入了对社会的研究，并对社会学体系化作了初步的尝试，他的将社会视作一个有机整体来进行研究的观点成为后来的结构功能主义社会学的理论渊源，孔德对社会学的贡献是巨大的。

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1820—1903），英国实证主义哲学家、社会学家，社会学早期代表性人物之一。代表作有《社会静力学》（1851）、《社会学研究》（1873）、《社会学原理》（1876—1896）等。斯宾塞的社会学深受生物学进化论的影响，他的社会学理论主要有社会有机体论和社会进化论。

斯宾塞将社会与生物有机体进行类比，认为社会的职能也像生物有机体一样，通过各个器官功能的平衡、协调来保证整个机体的平衡、协调。因此，他认为，社会分工是必要的，是社会机体正常运转的根本保证。在生物机体上具有提供、分配与调节营养的各类器官及其机能，相应地，在社会有机体上，也必须具有担负各种职能的不同阶层:工农大众如同人手，担负社会的营养职能；商人如同人之胃肠，担负社会的分配、调节与交换职能；资产阶级统治者则如同人之神经系统，担负社会之支配职能。正像生物机体之各个器官各安其位，统一于一体一样，社会各阶层也应各安其位，亲密合作，不相僭越。由此，他得出三个基本结论:（1）社会是一个体系，一个由相互联系的各个部分构成的紧密整体；（2）和生物有机体一样，随着社会的发展，它的结构会复杂化和分化，而结构的分化又伴随着功能的分化。故这个体系只能从其结构运转的意义上去理解；（3）体系要存在下去，它的需求就必须得到满足。

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认为，进化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人类社会也不例外。他将生存竞争、自然选择的原则移植到社会理论中，认为社会的进化过程同生物进化过程一样，也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他认为，社会进化既然是一种自然过程，就应该遵循其自身的规律，不应人为地加以干预。因此，他反对社会福利和国家计划，也反对社会改良和社会革命。

斯宾塞的社会有机论和社会进化论思想曾经风靡一时，对早期社会学影响较大。他在社会有机论中提出的功能主义思想对后来的结构功能主义学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继孔德和斯宾塞之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西方社会学进入到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形成时期，其间主要代表人物是迪尔凯姆和韦伯。

迪尔凯姆（mile Durkheim，1858—1917），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和社会活动家。他于1898年在法国创办《社会学年鉴》，并在法国大学里第一个开设了社会学课程，是历史上第一个获得社会学教授职位的人，被西方誉为“第一个对日常生活的特定现象进行社会学研究并系统形成一套富有生命力的方法的学者”^[1]。他的主要著作有《社会分工论》（1893）、《自杀论》（1897）、《社会学方法的准则》（1895）等。

迪尔凯姆的社会学理论主要有四个方面:

第一，社会事实论。迪尔凯姆理论的核心是关于“社会事实”的概念。他认为“社会事实”是社会学研究的对象，它是一种独立于个人的外部存在，是决定个人行为却不以个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事物。他所强调的基本方法论原则是，用社会事实来说明社会事实，即某个社会事实的决定性原因应该从先于它的社会事实中去探求，而不是到个人意识的状态中去探求，反对用个人心理动机去解释社会事实。他把社会事实分为两种基本类型:一是物质的社会事实，如劳动分工、法律等；二是非物质的社会事实，如集体意识、集体表象、社会潮流等。他特别重视集体意识等非物质的社会事实对个人行为的影响。同时，他强调必须从社会本身的性质中寻找社会生活的说明，必须从社会内部结构中寻找重要的社会进程的最初起因。迪尔凯姆不仅提倡这种研究方法，还在他的研究中成功地运用了这种研究方法。在《自杀论》一书中，他不是从个人心理动机方面去解释自杀的行为，而是把社会环境作为主要原因来研究。他认为，自杀主要不是取决于个人内在的本性，而是取决于支配着人们的外在原因，自杀的百分比是地区、民族、家庭、政治生活、职业集团、宗教信仰等社会变数综合作用的结果。《自杀论》成为了社会学历史上第一部以经验资料写成的经典社会学著作。

第二，社会团结论。迪尔凯姆把社会团结分为两种不同性质的类型，一种是机械团结，另一种是有机团结。他认为产生这两种团结类型的主要原因在于不同的劳动分工形式。机械团结是不发达的和古代社会中的团结，它是因缺乏社会分工而形成的个人之间的同质性团结。在这种社会中，全体成员所具有的共同意识和行为形成了一种约束力，约束每一个社会成员，人们获得的自由较少。有机团结则是发达的现代社会的团结，它是因社会分工的发达而形成的个人之间的异质性团结。由于个人之间的异质性增强，人们彼此之间的依赖性也就日益增强。在这种社会中，共同意识的约束力趋于减少，人们有较多的思想和信仰自由，个性可获得较大发展。

第三，宗教社会学。迪尔凯姆对社会道德基础的关心，促进了他关于宗教社会功能的经典社会学观点的发展。他认为宗教是使个人产生恪守社会要求的道德责任感的力量之一。宗教实质上是社会的产物，它和社会之间存在着紧密的相互依赖关系，宗教思想依赖和反映着它的社会结构类型，人们共同崇拜的神灵，不过是社会力量的投影。当人们颂扬神灵时，实际上是在无意识地颂扬社会力量，这种力量远远超过他们自身的存在，所以不得不赋予其神圣的意义。

第四，给予社会学以具体的研究范围和特定的研究方法。这是迪尔凯姆对社会学的主要贡献。他认为社会学是不同于哲学的一门独立的学科。他第一个把日常生活中的现象放在社会学的框架中进行分析。他在《社会学年鉴》的纲目中，把社会学知识体系分成普通社会学、宗教社会学、法律和道德社会学、犯罪社会学、经济社会学、美学社会学、人口统计等主要类别。这种分类法至今仍有较大影响。在社会学的研究方法方面，他主张用经验的观察和对事实材料的分析来代替理论的思辨和主观的玄想，根据事实材料来寻找社会现象的规律。他所创立的这一套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对社会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由于迪尔凯姆的努力，社会学第一次获得了自己的具体研究范围和特定的研究方法，也第一次在社会科学中获得了独立的地位，社会学研究向前跨越了一大步。由于迪尔凯姆在理论研究上是进化论、结构主义、功能主义的集大成者，因而对后来的结构功能主义学派影响甚深。

马克斯·韦伯（Max Weber，1864—1920），德国早期杰出的社会学家，与迪尔凯姆一道被公认为西方现代社会学的奠基人。韦伯的研究兴趣十分广泛，早年主要从事历史和法学的研究，后来才涉足社会学。其主要著作有《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1904）、《经济与社会》（1922）、《儒教与道教》（1915）等。韦伯的社会学理论主要集中于社会学研究方法、宗教社会学和政治社会学等领域。

解释社会学。韦伯把社会学定义为“一门想解释性地理解社会行为，并且通过这种办法在社会行为的过程和影响上说明其原因的科学”。^[2]由于社会学所要理解和解释的对象是社会行为，因此社会行为在韦伯那里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范畴。按照韦伯的理解，所谓社会行为，是指行为者以他主观认定的意义与他人的行为发生联系的行为。他的所谓理解社会行为，就是强调社会学家要掌握行为者赋予其自身行为和决定的主观意义。根据这一思想，他把社会行为区分为四种类型:（1）目的合乎理性的行为；（2）价值合乎理性的行为；（3）情绪的尤其是感情的行为；（4）传统的、由约定俗成的习惯决定的行为。在他看来，只有前两种行为才包含行为者明确的主观意义，因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行为。他还认为，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首要特征是合理化，这种合理化是通过扩展第一种合理行为的范围而表现出来的，也即整个社会都会趋向于与目标相连的组织。

韦伯还认为，对社会学的研究必须借助于“理想类型”（Idea Type）的方法。所谓理想类型，是指从某一类现象中抽象出来的某些基本要素和特征的组合。正因为理想类型是一种抽象的产物，故它不会与任何特定的现象有着完全一样的特征。但由于社会学所研究的是纷繁复杂的人类行为，因此任何特定的社会现象都只有以理想类型作为参照来研究才有可能。

韦伯的研究方法一反以往孔德、迪尔凯姆的实证主义传统，开始了反实证主义（人文主义）在社会科学领域的革命。他强调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在本质上的差异，强调人的行为的主观意义，认为人类的社会行为过于复杂，不可能用传统自然科学的方法加以研究。

宗教社会学。韦伯对宗教社会学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最著名的作品有《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以及《中国的宗教:儒教与道教》、《印度的宗教:印度教与佛教的社会学》和《古犹太教》等。他的目标是找出东西方文化发展差距的主要原因，研究并解释西方文化的独特之处。他认为，新教宗教理想的影响是欧洲和美国社会变革以及经济体系发展的主要原因；加尔文主义以及新教其他教派在资本主义发展史上起到了显著的作用。^[3]韦伯的这一观点引发了长期的激烈争论，在东西方都广受关注。

政治社会学。在有关政治和政府的社会学研究中，韦伯的一篇名为《政治作为一种职业》的论文最为著名。在这篇论文中，韦伯提出了对国家的定义，认为国家是一个“可以合法使用暴力的具有垄断地位”的实体，这个定义在西方学术界得到广泛认同。韦伯还提出了三种正式的政治支配和权威的形式:（1）传统权威，即靠被领导者对传统和世袭的崇拜而维系的统治。这种权威在上下级关系中没有合理的次序，没有根据自由契约任命和升迁的正常机制；（2）魅力权威，即靠领导人的人格魅力而维系的统治。这种权威通常比较脆弱，不能持久；（3）法理权威，即根据所制定规则的合法性而维系的统治。^[4]韦伯认为，法理权威是最符合世界合理化趋势的，因而它成了现代西方社会最普遍的一种统治形式。这种权威有特定的组织结构，韦伯称之为“科层制”（或官僚制），即一种协调许多个体的工作去完成大规模任务的组织。韦伯认为，科层组织的管理职权可以同财产所有权相分离，科层组织可以产生比以往的非科层组织更高的工作效率，因而，现代社会的组织形式都不可避免地会向科层制方向发展。

韦伯的社会学理论对现代西方社会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解释社会学成为当代社会学最流行的范式之一。他的理想类型研究方法、宗教在社会发展中具有重要作用的观点以及三种正式的政治权威的理论等都是对社会学的重要贡献。他的科层制理论成为现代西方组织管理学的重要理论基础，对现代社会的组织管理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被认为是“古典管理理论”的主要代表。随着时间的推移，韦伯的影响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被后世学者尊称为“我们的同代人”^[5]。

除了迪尔凯姆、韦伯，这一时期的社会学家还有德国的斐迪南·滕尼斯（Ferdinand T9nnies，1855—1936），格奥尔格·齐美尔（Georg Simmel，1858—1918），英国的罗德里克·D.麦肯齐（Roderick D.Mc Kenzie，1860—1935），长期侨居英国的波兰社会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n Malinowski，1884—1942）等等，他们对社会学的形成都作出了重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