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代科学技术落后的原因探析

中国曾有过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但是为什么近代科学只产生于伽利略时代的西方？为什么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15世纪的中国文明比西方更有效地应用人类的自然知识以满足人类的需要，这种领先却没有在中国导致近代科学的产生？这个问题就是著名的“李约瑟难题”。

李约瑟（1900年—1995年），英国著名生物化学家和科学技术史学家。早年以生物化学研究而著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版了专著《化学胚胎学》（三卷本）及《生物化学与形态发生》，在国际生化界享有盛誉；1941年当选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从20世纪50年代起历时45年编写《中国科学技术史》共七卷三十四册，内容涉及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生物等各个领域；第一次全面系统地向全世界展示中国古代科技成就，用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 中华民族为人类文明与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对现代中西文化交流影响深远。

李约瑟在其1954年出版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的序言中，是这样表述“李约瑟问题”的：“中国的科学为什么会长期大致停留在经验阶段，并且只有原始型的或中古型的理论？如果事情确实是这样，那末，中国人又怎么能够在许多重要方面有一些科学技术发明，走在那些创造出著名的‘希腊奇迹’的传奇式人物的前面，和拥有古代西方世界全部文化财富的阿拉伯人并驾齐驱，并在公元3世纪到13世纪之间保持一个西方所望尘莫及的科学知识水平？中国在理论和几何学方法体系方面所存在的弱点，又为什么并没有妨碍各种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的涌现？中国的这些发明和发现往往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欧洲，特别是在15世纪之前更是如此（关于这一点可以毫不费力地加以证明）。欧洲在16世纪以后就诞生出现代科学，这种科学已被证明是形成近代世界秩序的基本因素之一，而中国文明却没有能够在亚洲产生出与此相似的现代科学，其阻碍因素又是什么？”^[43]

李约瑟是1937年才接触到神秘的中国古代科技。其实，在鸦片战争以后，睁眼看世界的中国人、一些有识之士就已经对中国近代科学技术落后及原因进行思考了。

《科学》是中国科学社创办的学术期刊，1915年创刊，任鸿隽（1886年—1961年）在创刊号发表文章《说中国无科学之原因》指出：“今夫吾国学术思想之历史，一退化之历史也。秦汉以后，人心梏于时学，其察物也，知其当然而不求其所以然；其择术也，骛于空虚而引避乎实际，此之不能有科学不待言矣！……周秦之间尚有曙光，继世以后乃入长夜，沉沉千年，无复平旦之望。何彼方开脱之易，而吾人启迪之难也？……一言以蔽之，曰未得研究科学之方法而已。”^[44]他这里所说的科学方法是指归纳法，即“无归纳法为无科学之大原因”。这位晚清末科秀才，曾获康奈尔大学学士和哥伦比亚大学化学硕士。他的答案或许与他的化学背景密切相关。

1920年，我国启蒙思想家梁启超（1873年—1929年）在他的《清代学术概论》中认为，我国自然科学不发达，是因为我国“德成而上，艺成而下”的价值观念所导致的中国人对于自然界物象的研究缺乏趣味，加之私塾教育制度导致了科学发现、技术发明不能流传和交流。蒋方震（1882年—1938年）在1921年为上述著作写的序中，主要讨论的也是清代科学落后的原因。他认为清军入主中原、西人传教阻碍了经世致用之学的发展和西学东渐，导致本来就富于调和、崇尚空谈的清代科学更加远离了近代科学。

1924年，梁启超发表了《清代学术概论》的姊妹篇《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史》，进一步指出自然科学未能发展起来的最大的障碍物是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

冯友兰（1895年—1990年）在20世纪20年代初撰写的《为什么中国没有科学——对中国哲学的历史及其后果的一种解释》，认为中国没有自然科学的原因主要应归之于中国人的价值观与哲学，即与印度民族一样，不寻求控制外部世界，而只求控制内心；伦理主义至上，注重人伦实用，不寻求认识外部世界的确定性；只寻求对人的治理，而不寻求对自然界的征服。

从上可见，李约瑟的难题其实早就困惑了中国学者。^[45]

20世纪80年代，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发展，随着当代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李约瑟难题”被视为研究中国科技史无法回避的问题。中国科学院《自然辩证法通讯》杂志社于1982年10月16日至10月22日在四川成都召开了“中国近代科学技术落后原因”学术讨论会，会上宣读并交流的学术论文近50篇，到会代表74人。后选出其中论文24篇，汇集出版了《科学传统与文化——中国近代科学落后的原因》一书。其中，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林文照先生的论文《近代科学为什么没有在中国产生？》产生了较大影响。该文指出，在我们探讨中国科学技术在近代落后的各种原因时，首先应当讨论的是为什么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产生的问题。这是因为，当欧洲在十六七世纪（约我国明代中后期至清代初期）产生出具有深远影响的近代科学以后，欧洲的科学技术便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迅速地发展着。而当时中国科学却没有像欧洲那样出现革命性的变化，没有产生出近代科学，仍然以传统的方式和按原来的速度缓慢地行进着。这样一来，中国科学技术同欧洲科学技术相比，便开始出现了显著的差距。因此，中国当时没有产生近代科学是中国科学技术在近代由先进转向落后的起点。至于中国为什么没有产生近代科学？该文从“中国传统科学的内在缺陷” “中国封建政治对科学的束缚”和“中国没有出现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使近代科学的产生缺乏强大的推动力”三个方面进行了论述。^[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