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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后序》一图三误

时间:2022-08-2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中学语文课本高中第三册《<指南录>后序》一文插图“文天祥行程图”指示文天祥被驱北上、脱险南归路线,与《后序》文字多有抵牾,现将图中的三个错误揭载如次:一、元至元十三年二月初八,文天祥被驱自临安从江南运河乘舟北行。十八日,舟抵京口。《指南录》收《绿漪堂》一诗,正是文天祥台州登陆的有力证据。笔者认为,《后序》中“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一语当理解成“自海道(抵台州)(陆行)至永嘉,来三山”为妥。

《<指南录>后序》一图三误

中学语文课本高中第三册《<指南录>后序》一文插图“文天祥行程图”指示文天祥被驱北上、脱险南归路线,与《后序》文字多有抵牾,现将图中的三个错误揭载如次:

一、元至元十三年(1276年)二月初八,文天祥被驱自临安从江南运河乘舟北行(“行程图”作陆行,误)。十八日,舟抵京口。其时,元军副统帅兀术驻地与京口仅一水之隔:“诸军进取临安,兀术驻兵瓜洲,以绝扬州之援。伯颜以兵不血刃而平宋者,兀术控制之力为多。”(《元史·兀术传》)“祈请使”贾余庆等“即请十九日渡江”,谒见元营这位炙手可热的将领。是日,文天祥亦被裹胁前往,有《渡瓜洲》一诗(二首选一)可证:

眼前风景异山河,无奈诸君笑语何。

当时,元军“筑长围,自扬子桥竟瓜洲,东北跨湾头至黄塘,西北抵丁村,务欲以久困之”(《续资治通鉴》卷181)。但扬州、高邮、真州等城尚在淮东宋军手中,元军还不能完全控制北上交通线,故元军没有贸然押解文天祥、护送祈请使从瓜洲北上。于是,文天祥等复还京口,这就给了文天祥及其部属以脱身机会。

二月二十九日夜,文天祥一行在京口逗留十日后,“间道出江浒登舟,溯金山,走真州”。三月初一晨,抵真州城,“一见衣冠是故乡”。文天祥旋致函淮东制置使李庭芝,“议纠合两淮复兴”,不意李庭芝“不暇深省”,“以为奸细而欲杀之”。文天祥滞留真州至初三晨,真州守将苗再成逐文天祥一行于真州小西门外,旋遣张、徐二路分(头目)“觇语言趋向,而后为之处”:果为忠臣,“送往淮西”,若有破绽,立予格杀。故文天祥甫出真州,二路分“所引路乃淮西路”(“行程图”却作东出真州)。直至文天祥表明心迹,坚请如扬,始“复取扬州路”,“从江行”,折向了瓜洲方向。瓜洲本非真州至扬州必经之路。文天祥之所以沿江绕行,便是因有此一番周折。是夜,文天祥过瓜洲,行抵扬子桥,诗记其事云:

瓜洲相望隔山椒,烟树光中扬子桥。

夜静衔枚莫轻语,草间惟恐有鸱鸮。

“鸱鸮”喻指元军。过扬子桥,苗再成军士“勒取白金”辞去。是夜三更,文天祥一行至扬州西门三十郎庙,“荒阶枕藉无人问,风露满堂清夜长”,进退维谷,不知何之,恰一卖柴人愿“导至高沙”,于是,文天祥开始了变名易服、九死一生的东奔。

文天祥两过瓜洲,《后序》明文记载:被驱北上,“渡瓜洲,复还京口”;奔赴扬州,“过瓜洲扬子桥”(见“两经瓜洲图”)。“行程图”未标示行经瓜洲准确路线,此误一。

二、三月二十四日,文天祥一行历尽万难,终于抵达长江下游通州城下。时通州因僻处江北,尚未遭元军铁骑蹂躏。文天祥亮出身份,冀获援助,然通州守将杨师亮已接李庭芝公文,不纳文天祥一行。适谍报:“镇江大索文丞相十日,且以三千骑追亡于浒浦”,始释杨师亮前疑,遂“馆于郡,衣服饮食,皆其料理”(胡广《丞相传》)。这样,文天祥结束了二十多天的逃亡生活。

通州滨江近海,照常理推测,文天祥当从通州下长江顺流入海,无奈与通州隔江相望之浒浦及长江口崇明三岛已在元军控制之下,文天祥当然无必要再冒风险,只得绕道入海。闰三月十七日,文天祥辞别通州北行,写下《发通州》一诗(三首选一):

白骨丛中过一春,东将入海避风尘。

姓名变尽形容改,犹有天涯相识人。

这“东将入海”四字,说的是折向东北入海,而不是南下长江入海。十八日,舟泊通州北六十余里之石港场,十九日,舟抵石港场东十五里许之卖鱼湾(今江苏省南通县五总镇)。此时,文天祥面对的就是“风起千湾浪,潮生万顷沙”的北海了。

文天祥“指南”心切,何以竟于通州勾留二十余日?一个重要原因是等待海船。“自狄难以来,从淮入浙者,必由海而通,为孔道也,由是海船发尽。”“海上多时断去舟”,至三月间,“方有台州三姜船至”,同时,杨师亮预先定浙东定海抗元将领张世杰海船一只,亦同期抵通州境——此船遂成文天祥一行坐舟。二十二日,四舟齐“涉鲸波”,开始了海上航程。其间,为“顾诸从行者”及等待潮汛,又耽搁了一些时日,二十八日,舟过海门(今启东市海复镇),绕崇明岛,渡扬子江,入苏州洋,斯时,文天祥写下千古绝唱《扬子江》:

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诗中点明,已在北海飘游“几日”。这“回从”二字,正与《后序》中“避渚州,出北海,然后渡扬子江,入苏州洋”之说法吻合。其间,耗时十余天,绕行数百里,实不得已而为之(见“东出通州图”)。“行程图”示文天祥径直由通州城沿江入海,此误二。

三、三月三十日,文天祥坐舟与台州姜船一起抵浙东台州。文天祥一行弃舟登岸,寓张哲斋家。“张哲斋,台州海上豪也,所居曰城门镇。丞相自通州泛海,过城门,哲斋延款,结约举事。”(邓光荐《文丞相督府忠义传》)张哲斋家有书房曰“绿漪堂”,文天祥应邀“为赋八句”。《指南录》收《绿漪堂》一诗,正是文天祥台州登陆的有力证据。

文天祥心系复国大业,随即自台州南下,四月八日抵温州。关于这段行程,向有两种说法。《宋史·文天祥传》:“泛海至温州。”文天祥被囚大都狱中手书之《纪年录》:“自(台州)城门(镇)陆行,四月八日至温州。”笔者认为,后说可靠。略述理由如下:第一,紧接《绿漪堂》即为《过黄岩》诗,黄岩乃台州至温州陆行必经之路;若行海道,断不会“过黄岩”。第二,自通州泛海至台州,已遭海盗“迫逼数四”(文天祥《集杜诗》序),文天祥当留有深刻印象,取道陆路较海道安全,文天祥无必要再冒海上风险。第三,台州至温州,不过一二日航程,文天祥不可能于海上延宕七、八天之久,而跋涉于浙东山岭之中七八天行期则较为正常。第四,“泛海至温州”事,为记文天祥行迹较周详之明刘岳申《文丞相传》、胡广《丞相传》所不录。可见,《宋史》对此事之记载“简略失实”(胡广语),诚非信史。然宋史本传之说影响极大,后世史家多从其说(如《宋史纪事本末》、《续资治通鉴》等),故不可不于此辨之。笔者认为,《后序》中“自海道至永嘉来三山”一语当理解成“自海道(抵台州)(陆行)至永嘉,来三山”为妥。(见“浙闽行程图”)温州尚未沦陷,文天祥脱险行程终结。

《至温州》一诗反映了文天祥脱险后的心境:

万里风霜鬓已丝,飘零回首壮心悲。

罗浮山下雪来未?扬子江中月照谁?

只谓虎头非贵相,不图羝乳有归期。

乘潮一到中川寺,暗读中兴第二碑。

所谓“乘潮”,非指“泛海”,而是指自永嘉江(今瓯江)顺流而下,抵达温州中川寺(今江心寺)。万里飘零,渡尽劫波,文天祥固为脱险庆幸,但思虑更多的还是拥载益王(赵昰),再图“中兴”。

文天祥急驰温州,是因闻知益王于此开元帅府,号召抗元力量,及至,元帅府已迁三山。文天祥一边联络三山,上表劝进,一边纠集旧部,营谋恢复。五月一日,赵昰即位三山,改元景炎,是为端宗。新政权遣使温州,“召赴行在”,共商国是,文天祥遂离开温州,继续南下,五月二十六日行抵三山。这一次行军,走的正是两个月前益王南奔的陆路(参看周宝珠、陈振《简明宋史》:“元军灭宋图·端宗、末帝南逃路线”)。《文天祥全集》中有《长溪道中》、《至福安》等诗可以证之。在三山,文天祥编定《指南录》并撰《后序》(“前序”作于通州)。此后,南宋历史掀开了惨烈悲壮的最后一页,而回天乏力的文天祥,也走完了其生命史上最为辉煌的一段人生旅程。

“行程图”对史料不加分析,抽去文天祥台州登陆之事,臆断其由通州“泛海”至三山行程,此误三。

“行程图”还有一个地理常识方面的错误:宋末元初迄今已七百年,地貌变迁很大,当代中国东部海岸线,已与七百年前迥然不同,昔文天祥出海处,今成桑田。行程图却按今日的地图描绘,令人遗憾!

【注】

1.两经瓜洲图

2.东出通洲图

3.浙闽行程图

4.文天祥行程图(临安——三山)

(文中未注明出处的引文均引自《指南录》,地图据谭其骧先生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六册制。)

(原载《语文学习》199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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