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题与基金申请

3.5　科研思路、选题与基金申请

汤钊猷：在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的报告.2001年11月；中华医学会中华医学信息导报主办.第五期《临床科研课题设计与实施》.2005年12月17日，南京

今年江泽民同志在清华大学有段讲话，提出“一流大学应该站在国际学术的最前沿，紧密结合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依托多学科交叉优势，努力进行理论创新、制度创新、科技创新，特别要抓好科技的源头创新。”我认为这个观点是画龙点睛的，是最重要的部分，真正能够“推动科技成果加速转化为现实生产力”。这段话也正是今天我要讨论的内容，是最基本的东西。

21世纪要振兴中华，中华民族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需要一些基本条件：一个是政治独立，这在1949年就已经实现了；另一个是经济发展，1978年后我国以非常快的速度崛起。如“申奥和入世”，我们之所以能够成功，这两个是基础，而且是关键。但如没有科技的发展、科技的创新，我们还不能说中华民族已经完全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振兴中华的关键我想是两条：一条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另一条是每个中国人都要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今天打算谈几方面：①科研的战略地位与目的；②从获奖看科研；③科研的方向和选题的确定；④科研投标的技巧；⑤学科带头人的素质和形成。

科研的战略地位与目的

江泽民同志在建党80周年的讲话指出：“我们党要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而且是先进生产力的集中体现和主要标志。”因此，科学技术的战略地位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当大学校长时曾写一文：《医科大学加强科学研究的战略意义》（上海医科大学学报，1991）。现在10年过去，但仍有现实意义。当时我提出“科研是提高医疗质量的核心之一，科研是提高教学质量的关键之一，科研是出人才出成果的重要途径，科研是学科梯队建设的重要手段，科研是提高我们国际、国内学术地位的重要内容”。因为科研的战略地位从根本上关系到医疗、教学、人才培养、学科建设、学术地位等多方面。国外许多著名大学和学科，没有一个是不跟科研紧密相连的，正因如此，这些大学才出了那么多诺贝尔奖获得者。看到这一点，我们就会更加深入地理解科研对我们国家在21世纪的全面发展有多么重大的影响，多么重要的意义。

从获奖看科研

关于科研获奖，我们是临床单位、应用性的单位，一般就只能得到科技进步奖。我们只是把人家已经创造发明出来的东西，应用到临床医学，取得疗效，这是我们的主要任务。回顾我们几个有限的奖项都有一些共同特点：一是有效益，通过研究明显提高了疗效，或提高了诊断水平；二是有创新，没有创新，也很难获奖；三是有理论，不仅有解决办法，还要能说出所以然来；四是要有影响，最好是有国际影响，而不仅是限于国内。

我们曾经依靠对小肝癌的研究拿到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从现在的角度看，当时获奖的科技含量并不高，但它确有几个特点：一是有效益，它成倍提高了肝癌手术切除的疗效。过去肝癌切除，5年生存率才百分之几，现在大的肝癌切除5年生存率也只有30%，而小肝癌切除5年生存率达到60%，而且它仍是21世纪提高肝癌疗效的重要途径之一。它对肝癌病人手术预后起了很大作用，我们医院就有很多长期生存的肝癌患者。二是有创新，我想来想去，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创新，甲胎蛋白不是我们发现的，那是苏联科学家发现的。但其实我们还是有创新，我们首创根据甲胎蛋白的动态曲线作出没有症状肝癌的诊断。我们创用以局部切除代替肝叶切除，切除伴有肝硬化的小的肝癌，因为在20世纪70年代，局部切除对肝癌手术而言是不正规的，是违反教科书原则的。现在看来，正因这一创新，才使我们小肝癌的研究获得成功（图3.5-1）。三是有理论，我们在世界上最早提出“亚临床肝癌”的理论，而且写了一本英文版的书，在全世界发行。四是有影响，因为对小肝癌研究的贡献，使我有机会成为两次国际癌症大会肝癌分组会的主席。国际癌症大会，全世界每4年召开一次，是全球最大的癌症大会，这说明有一定影响，而且前后有10本左右的国际专著的主编邀请我们写小肝癌研究的内容，这也反映了我们的影响（图3.5-2）。直至1997年美国主编的《胃肠道肿瘤外科学》里仍将我们的东西放进去，早在1987年，我们手术的方式已经在国际论著里得到承认。1991年，就在今天大家听我讲座的这个场地，召开了第2届上海国际肝癌肝炎大会，在这个讲台上，我请了二三十位生存10年以上的肝癌病人大合唱，这引起了国外学者很大的兴趣。

图3.5-1　小肝癌研究的三项革新

图3.5-2　参编10本国际专著

这项工作也得到了美国癌症研究所的金牌奖，得到美国奖励后，现代肝病学奠基人Hans Popper马上要我们到他的医院做演讲。这个人是非常有名的，我本来准备只讲15分钟，没想到这个报告竟讲了2个钟头。我报告结束后，他说你能不能在我主编的《肝脏疾病进展》中写一章，这是我国第一次在国际最权威的肝病著作中撰写有关肝癌的内容（图3.5-3）。后来我也主编了《亚临床肝癌》这本书，这是国际上第一本关于小肝癌的专著。还是这个Hans Popper，他在给我的书写的序中写道：“亚临床肝癌这一新概念是人类对肝癌的认识与治疗的巨大进展”（图3.5-4）。这以后，连续有10本左右的国外医学专著的主编，邀请我们在他们的专著里写小肝癌的内容。本来今年9月我要到拉丁美洲去开会，原因是南美洲有一位专家主编了一本《肝脏外科学》，约我写了一章所以邀我在第14届拉丁美洲外科大会上作3个报告。但后来考虑到我国和巴拉圭还没有建交，还是不去算了，就没有去。我们要在国际上有影响，不仅是出书，还要在学术会议上体现出来。我们在国际癌症大会肝癌会议上曾经是两届主席。1994年在印度召开的时候曾经一度不想去，因为肺鼠疫流行，但后来想还是要去，如果不去，我们国际抗癌联盟理事这个位置就没有了，我个人没有位置是小，而国家没有了位置是大事，所以最后还是去了。前后算起来我已经十几次担任国际性肝癌学术会议的主席，一直到1998年第17届国际癌症大会的肝癌分组会上，我们还是3位主要报告者之一：一位美国的，一位意大利的，还有就是我们（图3.5-5）。1987年还有幸得到邓小平同志的亲切接见，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对我们是很大的鼓励。

图3.5-3　小肝癌研究收录在国际权威专著中

图3.5-4　出版的《亚临床肝癌》与Hans Popper对此书的评价

图3.5-5　第17届国际癌症大会肝癌会议三主讲人合影

第二个奖是“不能切除肝癌的缩小后切除”，这是创新，所以得到国家科学进步奖。很多人都知道小肝癌可长大为大肝癌，但是很少有人想过大肝癌也可能变为小肝癌，很少人倒过来想，所以找不到解决办法。我国肝癌病人大部分都有肝硬化，所以不能直接切除，我们用种种办法把它缩小，然后切除，因而提高了不能切除的肝癌的5年生存率，从1.7%升到了29%。而在过去不能切除就表示宣判死刑，现在不能切除不等于宣判死刑，还有1/4的希望活5年以上。由于我们在这方面的贡献，世界外科杂志曾邀我作为客座主编，主编一期专辑《不能切除癌症的治疗》。这就需要将治疗范围从肝癌延伸到整个癌症领域，为此我的确费了很大脑筋，请了很多国外的专家，写了肺癌、食管癌等不能切除的癌症的治疗手段。

图3.5-6　《现代肿瘤学》获国家科技进步奖

第三个国家奖是1993年我们主编的《现代肿瘤学》，此书是1978年后国内第一本肿瘤学专著，它是1997年、1998年被引频次最高的医学专著之一，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图3.5-6）。这本书为什么获奖呢，也有几个特点：一是新，文献很新，我们的书1993年出版，但规定一定要有90年代的文献，而且主要文献应该是1980年以后的，所以这本书就体现了新的进展，当时就反映了分子生物学方面的内容，如癌的转移、癌的逆转等。这本书销售很好，因此又出了第二版。后来有关肿瘤学的专著，国内又有好几本，但都没有得国家奖。第二个特点是有创新，我们单独列出“常见肿瘤篇”，如胃癌、肝癌等常见癌症，每一种癌都要写6～8万字；书的编排体例也有新意。

刚才讲了从获奖来看我们的研究进展，其中重要一点是基础与临床的结合。所以基础与临床结合的科研选题非常重要，现在国际上非常重视。我们中国工程院去年也召开了一个大型医学国际会议，专门强调这个问题。基础与临床结合的研究对我国有特殊意义。第一，我国的临床医学资源非常丰富，国外没有；第二，容易取得社会效益。我们国家资金有限，应尽量使有限的资源能够更快地产生效益，这就是选题要考虑的问题。

科研方向和选题的确定

我想科研方向主要是对学科带头人的要求，对于我们年轻的同志，关键是科研选题的问题。但选题同样有个选题方向的思考，选题方向要特别重视几个方面。一是我们国家的需求，千万不要脱离我国的现实情况。像美国主要研究乳癌、结肠癌，而我们主要研究鼻咽癌、胃癌、食管癌、肝癌等，因为这是我们国家的多发癌症。二是要考虑学科的主流，如外科是很大的科，可以选个很小的题目，但是要能代表这个学科的主流。像外科当中我选肝癌进行研究，这也可以代表主流的东西，因为肝癌是多发癌症之一，具有典型性。所以搞了肝癌研究实际上也就是举一反三，它可以反映整个外科的主流方向之一。三是反映学科前沿，这是决定我们的战略方向。要选定方向，要考虑能不能带动全局，还要考虑有没有可能出效益。就是要求一旦方向决定了，一定要相对稳定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样才可能出成绩。既然要形成特色，要获得国际影响、国际地位，一定要保证科研的延续性。我们实际上从事肝癌的研究只有30年，做的工作，一是小肝癌研究，一是不能切除肝癌的缩小后切除，还有就是现在研究的肝癌转移复发。30年3个方向，10年1个方向，不是天天换，当然现在还有肝移植。但对肝癌而言，肝移植是研究方向之一，但不是一个最大的方向。

图3.5-7　可怕的鼠疫

决定科研方向有几个要素：一要了解历史和发展，要掌握主流和最新动态，要有超前的眼光，即预见性，要登高望远。如纳米技术好像是一个非常遥远的事情，但其实我国纳米技术已有一个规划，其中一点就是纳米技术在医药方面的应用，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题目。这就是登高望远，要看到10年、20年可能出现的情况。另外还要有过去的基础。例如我是外科医生，要去搞基因工程，我根本没那个基础，我不学生物化学，也不搞这方面研究，我怎么搞得进去。还有一个要注意不同地区的配套条件，这也非常重要。我们上海，好像看看没有什么特别，但上海跟新疆就不一样，跟周围其他地方的条件也不一样，有差异。另外还涉及人的知识面，我曾经把下面的两张图作为医学发展史的一个示意，一个是鼠疫，一个是霍乱，都是非常可怕的，死人多得不得了（图3.5-7，图3.5-8）。过去传染病是头号大敌，后来我们一再说，20世纪基本上控制消灭了传染病，但没想到现在传染病又重新引起重视，如美国的炭疽病。我们有几位院士建议研究生物战的防护，可见它的重要性。要看总的趋势。如美国，80年代以来，心血管病有所下降，肝病变化不多，唯独艾滋病上去了（图3.5-9）。大家看，美国花了多少钱研究艾滋病，在这方面我们中国也投入大量资金，日本也投资巨大。这就是不能只看到过去，还要看到未来趋势。过去研究主要就是癌症、心血管病，现在研究题目越来越多了。

图3.5-8　死人无数的霍乱

图3.5-9　艾滋病死亡率直线上升

此外，还要掌握主流和最新动态。在1997年，我们出了本书，这本书是自然科学基金委委托我出来牵头，写一本临床医学的基础研究方面的书。出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招标，出什么题目，哪些可以招标，哪些不行，这是很大的难题。在这本书里面，主要写了两个方面：一是重大疾病，有癌症、心血管病、呼吸系病、传染病、创伤与烧伤，以及牙病等六类；二是三大调节系统，即神经、免疫和内分泌系统。到现在为止，医学界包括很多21世纪的纲要，很多还沿用这个框架。我们要大体上了解哪些是医学当前最重要的题目，这是由中国人口死亡原因的次序来决定的。当然你还要了解一些前沿性东西，如人类基因组计划是21世纪三大计划中最伟大的计划，另外两个一是原子弹计划，一是阿波罗登月计划。但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另两个计划，人的生、老、病、死都取决于人类基因组的解开，现在还有后基因组计划。我们研究所也想做这些前沿性的课题，但是做起来才发现太复杂了，非得5年，可能还拿不出东西。包括我们建立的转移性人肝癌细胞系，就很复杂。所以一方面要做好自己的课题，另一方面新的东西你要知道。人类基因组计划将会在21世纪对人类产生比现在要大得多的影响，不但对人，对整个生物界，对自然科学都将有不可估量的影响。但我们也要看到在实际操作中遇到的巨大困难，如基因治疗讲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临床上还没有成功。我们要联系地看问题，多比较。像氧化亚氮，不但对心血管病有作用，而且对肿瘤病也有作用。还有像血管生成，我以为只跟癌症有关，现在看来跟心血管病有关，跟很多疾病都有关系。血管生成对肝癌有关，对别的癌也有关，有些癌为什么十几年、几十年不长大，因为血管没有长进去，癌细胞得不到充足的营养。

下面想结合我们的研究谈谈科研方向的选择。1993年我们作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决定放弃从事了13年的肝癌导向研究，这是经过非常痛苦的思考决定的。为什么，我们预见到转移复发马上会是一个非常重点的课题。为了这个课题，我们开展了3个阶段的工作：一是建立人肝癌转移模型，有了模型才能做试验；二是将其他实体瘤做过的相关工作在肝癌再做一遍；三是寻找怎么使转移癌变为不转移癌的新途径。现在经过还不到10年，我们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这个决定会使我们改善肝癌病人的术后生存率。明年2月份在巴黎巴斯德研究所召开的国际会议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预测肿瘤学，怎么预测这个人会不会得癌，怎么预测这个人癌开刀后会不会复发转移，什么物质使人可以不生癌，或者生了癌后不转移，这个研究是当前最最前沿的、最最热门的肿瘤医学课题。而我们已经在这个领域里做了大量工作，也得到一些奖。这就是预见的意义，今天预测明天，今年要预见大约10年后的情况，这也就是1993年我们为什么做了这么大的转向。因为我们看到导向研究一时不会热，会冷，但是这个肝癌转移复发研究一定不会冷，一定会热起来，所以我们做了这么大的转向。在全国肝癌会议上，其他单位就跟我说，我们一直在不断地向全国推出新的方向。像我们的转移复发课题很早已经作为重点来提了，大家现在终于逐步理解到这个研究的重要性。

刚才讲了方向问题，现在具体讲讲选题。首先选题要结合我国的国情，要选择常见多发病。从学科的角度，要抓住关键，抓住主流。其次起点要高、要新。这就要看你的知识面，你是不是经常看文献，你是不是经常检索。关于题目大小，要具体来看，像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有重大项目、重点项目和一般项目。重大项目几百万，重点项目一般一百万左右，一般项目一二十万。我想在座的主要是针对一般项目，十万到二十万。申请一般项目要切忌面面俱到，不要想中标就什么都做，与其在面上铺开，不如选择几个点做深入研究。因为专家毕竟是专家，一下子就看得出来。我本人当过好几届自然科学基金会的评审委员，评审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问题。有些人申请十万元的项目，又要做这个又要做那个，真正做起来才发现这么点钱根本不够用，结果什么也做不好。面上的项目要非常具体，要有有限目标，而且目标可以检查。还有一个最要紧的就是要有创新性，每次自然科学基金评审，大概几千个题目，真正有创新的不到3%，95%以上都是没有创新性的。有人以为凭空想个题目马上就可以中标，不是那么容易，一定要有过去研究的基础你才有可能中标。像细胞生物学和分子生物学的研究，是最最热门的题目，记得有一次我们评的自然科学基金，一共有八个类似的题目，大家讨论，只能选一个，要选有新思路的研究课题。比如说你作了肝癌的研究，用同样的方法再去做胃癌、肺癌的研究，这是重复的研究，没有创新的内容，就达不到要求。我这里有本书，是王振义和陈竺教授编的《肿瘤的诱导分化和凋亡疗法》，这本书叫我写个书评，我觉得中国医学界真正有创新性的东西，这本书算一个，它介绍了用维A酸来治疗白血病的一种类型，使其得到缓解，这在国际上没有；用砒霜来治疗白血病，在国际上也没有，都是首创，而且他们还找到了它的机制。像这类东西就很容易中标。

我还想讲讲科研方向和选题的相对稳定性。为什么要讲相对稳定？你申请“973”、“863”等重大课题，一个课题至少要做5年。我体会最容易获支持的课题就是上届自然科学基金课题中标了，中标后又完成较好，完成后又发表了国际论文，甚至还拿到奖，那么你再申请第二个基金就方便多了。这就是在稳定的基础上你没有白花自然科学基金的钱。有结果，有始有终，有新的思路，这些是很重要的。像这样的课题，除非是一开始题目完全错了，否则都会有成绩。课题的稳定关键是两条：一条是要不断地总结，写文章，做了工作就要写文章。写了文章你才知道你还少了什么，还需要进一步做什么，还知道国际上别人已经做了什么，哪些东西人家做了你还没做。我们就要做人家没做的东西，还有就是要不断地创新。我经常说现在很多同志喜欢铺摊，去年是基因组，明年是蛋白质组，后年又是纳米技术了。

科研投标的技巧

下面讲讲技巧问题，标书是非常重要的，好比舞台上的表演，第一次亮相非常重要，要非常重视。标书中摘要就是那么一两百字，但非常重要。要一目了然，反映出你的基础，你的创新性，你的思路。前言中最好有2001年的文献，世界上的专家很多，但你这个专业的专家很少，这样你就要想办法让外行的专家感觉到你这个工作的起点很高。但你也不能说我是世界第一，最好用对比的方法来体现出本课题的起点，一定要体现出你的创新点。另外，目标要明确。要搞一个有限的目标，不要在一个大领域里什么都做。要有最终的目标，要有阶段目标，比如今年要达到什么，明年达到什么，这些都是可以检查的。还有一点，工作的基础要充分。最好列出你发表的相关论文被引用的情况，这个非常重要，你要把它附上去，特别是国际论文，SCI收录的论文要附上去。我不是说要附论文的单行本，你要把刊登论文杂志的影响因子，论文被他引频次附上。标书要明确但切忌啰唆，要有条理性，简单扼要，不多不少。另外要看文献，我今年已经70出头，每年最新的肝癌文献我都看过。你要不断地掌握最新文献，虽然整天开会，整天出差，但每年的肝癌文献我必定全部看过。不是从头到尾看，基本上题目、摘要、基本内容都看一下。表达方面还需要一些基本功，如文字基本功、逻辑基本功、美学基本功。什么样的文字好，要不断地写论文，我还建议大家多写一些科普文章，如果你的科普文章能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那些外行人听懂，你就成功了。所以你要外行懂你这个课题的重要性，要靠你的表达能力。我在十几年前写了一个国家“七五”攻关的标书，研究的意义有这么几点，我当时怕人家没时间看，就把最重要的内容下面画线，加上国外文献动态的脚注。这样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我是看过文献的，没看文献我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国内的动态也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另外考核指标清清楚楚，有最终目标，一步一步都很清楚。那个标书并不复杂，但最后中标了。我们“六五”中标，后来又“七五”中标、“八五”中标。所以说标书还是很重要的，最好要有图例，同样的事情讲起来可能比较复杂，但我画个图给你看你就看得很明白，还要适当地做比较，你在投标的时候要采用不同对比的手段来表达你的创新性。投标失败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选题不重要，二是没有创新。不一定非要紧跟国外的最新进展，有时候针对我们国内的情况，搞一点中国特色，这也是创新。投标还需要胆量，就像诸葛亮摆空城计，看准的事情要大胆去做。有的人看准了方向，但瞻前顾后，拖拖拉拉，最后就做不成。

此外，还有个机遇问题。有些标书题目并不太突出，但由于这个门类没什么人在做，空白点很多，刚好你在做，就有可能中标，这也是一个窍门。关于选题，我在1987年曾写过一篇文章，叫《试论科研选题》。当时就提了这么几句口号：从实际出发，抓住关键，掌握信息，敢于攻坚，务求必胜。我想这几句话可以给大家在科研选题方面做一些参考。

学科带头人的素质和形成

最后谈谈学科带头人的素质。刚才讲了方向和选题，这些都离不开我们学科带头人。在座的有的可能已经是，有的还不是，不是的还要努力，争取成为学科带头人。江泽民同志讲大学应该成为培养人才的重要基地，为祖国、为人民培养出具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具有创造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全面发展的人才。我想大家应该向这个方向去努力。作为学科带头人，我认为要有这样一些素质。一是基础要牢，要有创新精神。基本功要好，要下工夫。大家现在可能还不够体会，包括我在内，觉得基本功还是不够扎实，但基本功对科研工作确实非常重要。要有创新精神，敢于创新，不能因循守旧。教科书从头到尾，从尾到头都可以背出来，但不敢跃出雷池一步，那样不行。要力争第一，力争第一过去是批判的，认为是个人英雄主义。现在我们不仅为我们个人，为我们国家，为我们单位，都要力争第一。但力争第一要有预见性，要经得起艰难险阻，团结协作。在有前瞻性的基础上，不断思考，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发表论文，这个非常重要。你要发表论文就要总结自己的经验，国际上已有的成果你要了解，国际上研究还比较薄弱的你同样要了解。这需要你去看文献，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另外要形成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的特点。从面上的较小的课题，逐步达到申请大课题。像我现在已经不再考虑一般性的课题，我所关心的是我所抓的那些影响全局的课题，包括“973”课题、重点学科等等。学科带头人还要不断向国际杂志投稿，这才能说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地，国际论文在一定程度上是更能体现你的研究质量。像我们在进行新院士评选时，有的候选人论文很多，但没有一篇在国际杂志上发表，怎么能说明他的工作得到国际承认了呢。

对学科带头人，要有严谨的学风，要有扎实的基本功。严谨的学风包括很多，准时就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始有终，认真负责。同时基本功要扎实，专业基本功、理论素养都要扎实。表达也要好，现在电脑多了写字不重视了，以前写封信，人家一看字的好坏，马上有个第一印象。我第一篇论文是沈克非为我改的，沈克非是我国外科学的奠基人。论文交给他一个星期后稿子还给我，结果密密麻麻都给我改了。没有一句全对，句句都有错，这里少一个标点那里多一个字，我当时实在受不了。但是现在觉得对我帮助最大的就是他。关键是创新思维，改革、创新、革新都是一回事，这个是最核心的部分。还有就是要大胆、要快，动作要快，速度要快。这一点我们国内不大体会，国际上一个研究所，他要搞的东西和我们一样，两家竞争，我如果提早一天发表了，成果就是我的，他晚一天发表成果就不是他的。还有就是提高国际交流的能力，提高英语水平。那天跟部长开会我就提出要考虑用英文上课，这样才有可能使我们对外交往没有障碍，在国际会议上才能够达到人家来邀请你去作学术报告。现在要请我参加国际会议，对方要出路费、旅馆费，少了我不会去。因为这不是我去求人家，而是人家找你去做演讲。但这需要一定的知名度，要有学术地位。像我们复旦大学这样一个大学，将来是要成为在国际上知名的大学。那你不在国际杂志上投稿，不参加学术会议，人家怎么知道你的成果。只有不断向国际杂志投稿，我们的成果才能更广泛地被国际上接受，我们的影响力才会不断提高。同时这也是提高我们国家科技水平的需要，是提高我们写论文水平的需要，是我们了解国际动态的需要，还是提高我们的英语水平的需要。所以向国际杂志投稿是一项有战略意义的举措。作为学科带头人，还要能团结他人。你要帮助人家才能得到人家的帮助，你要帮比你年轻的同志，就能团结人家。要能合理地分配工作，我们的工作不是我一个人做，是有三代人一起做的。这些成绩是我们几代人努力的结果。这些年我指导的研究生发表的文章一共有58篇，要是我一个人写，怎么写得了这么多。大家可以看到，这些文章里第一作者都不是我，是我的研究生，我是通讯作者，这样大家也比较支持我。有人说这么做有些早，我说不早了。大名鼎鼎的W atson，1979年我在美国碰到他，他在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时候才只有25岁。我想我们大家在座的很多都超过25岁了。我们不要到65岁才去讲发明创造，而是现在就要努力地发明创造。

最后我有一句话跟大家共勉：严谨进取，放眼世界，成功是建立在认真、及时、优质地完成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任务的基础上的。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