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生态研究的历史进程

从学科的演进来说，媒介生态学是传播学研究的分支学科，是“从生态想象介入传播研究，在复杂的社会生态体系内，透视人、媒介和社会各种力量的共栖关系，以期望达到生态平衡”^[1]的一门新兴学科。传播学界认定“生态学”与“传播学”的勾连，时间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这一时期最主要的代表为世界著名的技术哲学家芒福德及其出版的《技术与文明》，他在该书有关“技术与文化”的论述中包含了“媒介生态学”的最初思想。而在传播学界，“媒介生态”最早是由加拿大著名媒介理论家和哲学家麦克卢汉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他的《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在媒介生态学的历史上成为扛鼎之作，不仅探寻了媒介的本质和媒介的内在结构如何影响文化、社会的问题，还对媒介分析提出了一整套全新的方法。麦克卢汉的另一本鲜为人知的著作《媒介法则:新科学》更是较为系统地介绍了“四分体”或曰媒介的四种法则，用来分析任何媒介或革新的影响和意义以及当时的社会结构。

不过，传播学者波兹曼则是“媒介生态学”系统的建构者与阐述者，其出版了一系列有关著作，如《童年的消逝》《娱乐至死》《尽责的异议》以及《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的屈服》等。他在1968年的一场演讲中，首次公开介绍“媒介生态”一词，并将其定义为“媒介作为环境”的研究。所谓“媒介作为环境”至少包括两个层面的含义:第一层面是指媒介生态学把环境视为一种结构。社会学中的“结构”观念告诉我们，结构具有一定的规则，因此，结构的独特性就在于有一种管制内部行为的外部规律或规则。比如，我们可以将每一种传播媒介视为一种结构，印刷媒介可以是书写系统，电影媒介可以是一种综合性的文本等。我们可以将之称为符号结构或符号环境。但是，当我们逐渐掌握各种媒介时，将其纳入日常生活之中，我们也就适应了媒介本身这一符号环境。我们“使用”媒介时，不是站在传播媒介之外，相反，我们处于传播媒介符号结构之中。因此，这个方面表明，媒介生态学是对传播媒介在人类感知、人类意识或者人类思维过程中扮演何种角色的研究。第二层面是指媒介生态学不是单一的、独立的。第二层面从本质上讲是对第一层面的扩展。符号环境的本质特征并不在于一种媒介或一套专门的代码和语法，而在于两种以上或多套专门的代码和语法并存。这个多媒介的符号环境比单一媒介符号环境在本质上要复杂得多。就这个层面而言，我们的理论关注点不只集中在多样媒介中每种媒介的内在符号环境，相反，是媒介共存的动态影响以及它们的互动如何产生或组成一种合成的符号环境，其符号整体与各个符号部分的总和有着质的不同。

波兹曼以后，“媒介生态”逐渐成为传播学研究的专有名词，其概念与范畴得到了进一步的梳理与研究。不过，也有学者认为“传播生态”的提法更为科学，戴维·阿什德在《传播生态学》中就提出“传播生态”一词，认为“传播生态指的是信息技术、各种论坛、媒体以及信息渠道的结构、组织和可得性”^[2]。在此基础上，他认为传播生态指的是情景中的传播过程，它有三种维度:一种是信息技术，一种是传播范式，一种是社会行为。从这一层面来看，它强调了信息技术和传播范式与社会行为和社会问题之间的关联。

我国的媒介生态理论研究起步较晚，有学者认为，我国的媒介生态研究在学术渊源上与国外的这一研究历史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只是从21世纪以来才开始有意识地借鉴国外媒介生态学的研究成果。^[3]接着，邵培仁、童兵等学者逐步对媒介生态进行了系统化的研究，媒介生态成为传播学研究的热点。邵培仁教授认为:“媒介生态是指在一定社会环境中媒介各构成要素之间、媒介之间、媒介与外部环境之间关联互动而达到的一种相对平衡的、和谐的结构状态。”^[4]媒介生态系统犹如其他自然生态系统，自始至终处于不断变化的过程之中。我们可以将媒介生态分为宏观生态、中观生态、微观生态三个层次，而媒介生态是三个层次关系的总和，它们共同决定着媒介生存发展的状态。

具体而言，媒介宏观生态是指“媒介的外部环境，环境的首要特征是隐而不显、难以察觉、发展变化，但却对媒介的影响巨大，媒介的生存和发展必须适应环境的变化”^[5]。媒介中观生态是指在特定的媒介外部环境下，媒介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关系，随着媒介外部环境的变化，媒介之间的互动关系也随之改变，从学习模仿到竞争合作，再到媒介融合等。媒介微观生态是指媒介内部的诸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包括资源配置、内容产品、人才队伍、组织结构、生产流程、运营模式、体制机制等。媒介的微观生态不仅体现了一个媒体的经营管理水平，也体现了一个媒体对社会责任的担当，同时它还是宏观生态和中观生态在媒介内部的反映。媒介宏观生态直接决定和影响了媒介的中观生态和微观生态，因此媒介宏观生态成为媒介生态变迁的主要依据。媒介宏观生态由政治、经济、文化、技术等多个生态因子构成，它们互相交织成为媒介的外部环境。从某一历史阶段来看，在所有的生态因子中，总有一种生态因子最活跃，它占据生态因子中的主导地位，决定着媒介生态的主要特征。“主导因子”的更迭，导致了媒介宏观生态主要特征的变化，进而成为媒介生态变迁的依据。

而从系统论的角度来看，我们又可以将媒介生态划分为如下三个层面:一是媒介自身的生存与发展状态;二是媒介生存与发展所置身的外部环境;三是波兹曼所认为的媒介作为一种生态环境因素对外部环境的影响，比如社会、文化、政治环境等。换句话说，媒介生态是媒介自身生存发展状态和媒介所处的社会环境以及媒介作为一种能够对外部环境产生影响的环境或生态因素的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