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商品经济理论

谈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商品经济理论

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理论在1981年党的有关文件中已经提到这个概念；赵紫阳总理在党的十三大报告中作了比较深入的论述。

现就此问题谈一些看法和大家研究探讨：

—、商品经济是社会经济发展不可逾越的阶段

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商品经济是社会经济发展不可逾越的阶段。这个命题，是对马克思主义商品经济理论的一个重要突破。

1.什么是商品经济？

我认为，所谓商品经济就是指全社会劳动的一种组织形式，即通过市场来组织全社会生产、流通、分配、消费这样一种社会劳动组织形式。从这个意义上讲，商品经济，也就是市场经济。商品经济的市场应该包括多方面的，有产品市场、生产资料市场、劳动力市场、资金市场，甚至还有企业市场（如股票，等于是企业的一种买卖方式，也就是企业财产可以分开买卖）。在商品经济中，生产的各个要素，都是市场要素，都是市场关系、市场经济。

市场经济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价格问题。各个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到市场进行交换，交换就是一种分配关系。在商品经济中，分配是通过价格来进行的。从系统论来讲，一样东西价格买得低了，必有另一样东西价格买得高了，这一过程当中就有一个分配关系。生产什么看市场，市场看价格。价格高，企业就多生产；价格跌，企业就少生产；市场上没人要了，企业就停止生产。价格又是根据什么来定的，价格是根据供求关系。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集市贸易。供求是力量关系。当买者与卖者平衡时，价格就符合价值。真正的市场经济是根据供求来规定价格，供求使价格和价值发生偏离现象。

所以，商品经济不能离开市场，不能离开供求；买与卖不能离开价格，这样社会经济就正常运转起来了。商品经济就是通过市场、通过价格来运转的。

2.商品经济存在的原因是什么？

归结起来是两个方面：①生产有了社会化，即社会分工。社会分工要求产品相互交换，没有社会分工就不可能有商品经济存在。社会分工越发展，商品生产越发达，交换意识越强。②生产者或经营者是经济主体，它有自己的经济利益。前一条表明，社会分工决定一定要有交换，这一条表明，交换要考虑各自的经济利益，也就是要等价交换。如果不考虑经济利益，就吃“大锅饭”。私有制需要等价交换，那么公有制即国有制要不要等价交换？其实国家所有制也有中央的、地方的，企业作为经营者有它自己的利益，因此，它的产品不可能无偿交换，也需要等量或等价交换。

商品经济不单单同私有制相联系，还可以和公有制相联系，可以有私有制的商品经济，也可以有公有制的商品经济。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经济、社会主义经济都可以是商品经济。

生产关系，斯大林讲它包括三个方面，这里指企业内部。这里还需明确一个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生产关系。两者有联系，但是不同，企业间的生产关系是社会劳动组织间的关系，这和企业内部生产关系不一样。企业内部生产关系的核心是指劳动成果归谁占有，企业间生产关系的实质是整个社会劳动如何组织，或者讲各企业之间如何交换。不管是资本主义企业，还是社会主义企业劳动交换都是一种商品经济关系。商品经济本身有不同性质，但企业间关系都是一种商品经济关系，从存在的原因来看，社会主义也应该是商品经济。

3.从社会劳动组织来看，商品经济是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必然产物。

最初没有等价交换，是自然经济，不是商品经济，如原始社会。后来，农民经济，自给自足，既是生产单位又是消费单位。到了社会分工出现，产品有多余，出现了交换，这样才产生了商品经济。

商品经济本身也有一个阶段问题，它是不断发展的。开始也不发达，逐渐有了信用机构、银行组织，才得以发展。这其中，银行起了相当大作用。马克思指出：货币在商品经济中起着第一推动力和持续推动力的作用。所谓银行是经营货币的企业。商品经济一发达，各个企业都通过货币联系起来。经营货币的机构是银行，因此银行在商品经济中起着重要作用。银行对企业一方面是服务职能，另一方面是引导职能，两者不能偏离。过去只强调服务，其实银行贷放货币，贷给谁，不贷给谁，本身就有一个引导、调节职能，特别对整个社会经济、产品结构、产业结构，起引导、调节作用。

商品经济的作用、意义，归纳起来讲，是生产发展不可缺少的一种经济形式，或者说是最基本的条件。现在如果离开商品经济，社会生产力就不能很好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商品经济是个不可逾越的历史阶段。

商品经济为什么能促进生产发展？它表现在：（1）促进企业经营管理，提高劳动生产力，促使企业行为和企业组织合理化，社会资源得到合理的利用；（2）促进企业改进技术，增加积累，使企业行为长期化；（3）促进社会分工发展，使产业结构现代化，使全社会劳动生产力得到提高。商品经济一方面对生产力发展起促进作用，另一方面，可促使产品多样化，使人们有消费的自由，这样才能较好地满足人们消费的需要。过去我们讲生产目的，斯大林说是高度生产技术上使生产不断增强，日益充分满足人们物质生活需要。这实际上是在理论上讲的，现实并不是这样，不单是多样化不能满足，需要不能不断增长，连基本的需要都难以满足。这和社会主义不是商品经济而是靠行政指令生产有关系。商品经济能使生产多样化，人们的需要可以逐步予以满足。

商品经济明显要比自然经济好得多，当然也有消极的东西。但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做不到。我们现在既要计划经济，又要商品经济，这比较困难。因为，商品经济有消极因素。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出现的电风扇热、洗衣机热、彩电热、电冰箱热，在一定程度上使供给超过需求，卖不出去，价格跌了，就要转产。这样，就会影响供求，影响产业结构，导致社会劳动浪费，这就是商品经济的自发作用。那么计划经济就没有浪费吗？过去计划决策失误，那危害、损失也很大，几百万、上亿的损失。投资失误，长期不能形成生产，得不到效益，搞不好比自发的商品经济还不灵。商品经济根据价格导向生产，它可以随市场供求而改变和调整生产结构，消除市场供求不平衡。反过来讲，完全靠市场调节也不可能，企业不可能去搞“电力热”，这就要依靠国家进行宏观上的控制和调节，用产业政策来引导、来补足。

二、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商品经济的特点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商品经济理论是我们制定基本路线的一种科学依据，是我国最重要的国情，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发展，是对社会主义再认识的结果。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商品经济有三个特点：

（1）商品经济从不发达向比较发达过渡。目前我国商品经济还很不发达，自然经济还占了很大成分，现在只是一个消费市场，要逐步达到一个有计划商品经济模式。这是努力目标，现在只能说在“转轨”，事实上是“双轨制”。从行政命令性经济转到商品经济上来，过去有计划经营是“行政命令型”的有计划，现在有计划商品经济的有计划，是根据商品经济要求的计划，这个不一样。商品经济有计划包括现在的、长期的计划指标，主要是对社会经济发展的预见，宏观的、总体的、发展趋势的预见。用预见来指导生产，计划内容比以前讲的要丰富复杂得多，包括对社会信息的收集、整理、发布，这就是对企业的一种指导作用。当然有些行政性命令还是需要的，国家计划要考虑宏观和长远。

（2）商品经济计划一定要以价值规律为基础，而不是国家使用指令性的计划制定，对价值规律进行宏观控制和调节，要根据经济参数掌握市场宏观环境，使全社会总需求和总供给保持基本平衡。国家不要采取直接调节手段，主要还是间接调节好，不要用行政命令对企业规定什么，这样做就违背了企业自主经营和自负盈亏，你管住了，企业就没有了经营自主权，经济效益就不能提高，企业动力也没有了，竞争机制也破坏了。所以，还是通过价值和价值有关的经济杠杆把市场调节好，然后，由市场来调节和引导好企业。现在“双轨制”不是理想的目标，因为矛盾和困难较多，这样搞不清楚，就出现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产生了各种各样“流通利润”，转手买卖，一层层赚钱。现在行政公司改为贸易公司，这给企业多加了一道流通手续，这些就是“双轨制”的弊端。应该计划调节和市场调节覆盖全社会。区别是计划调节市场，市场指导或引导企业行为。这是比较理想一点的模式。

（3）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有各种性质的商品经济。从所有制结构上讲，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形式并存。私有制商品经济又分个体劳动者私有经济和雇工私有制经济。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也多种多样：有国有的、集体的、混合的。通过横向联营的企业，既可有全民的，又可有集体的股份联营企业。几种不同的商品经济，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商品经济中共同存在，共同活动，且相互依赖，相互矛盾。雇工经营的商品经济，从性质上讲，可以是私人资本主义。同样是雇工、剥削，在不同条件下性质并不完全一样，私人雇工经营企业在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情况不完全一样，今后发展前途在不同条件下也不完全一样。现在我们试行雇工经营，但仍在社会主义国家之内，有国家政权，对经济有一定的反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私人雇工企业，它的剥削、追求利润，也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如通过累进所得税。对它的收入有一定限制。私人雇工经营者，往往通过三种身份得到三种收入，不能笼统讲是剥削收入，主要还是通过本身劳动得到收入。个人私有制发展到雇工经营有其内在必然性，要允许其存在，个人私有经营者积累到一定程度它就投入再生产，扩大社会生产力，不允许其存在，它就把积累用于消费，到底是用于消费好，还是用于生产好？用于生产国家就得到收入。

今年物价上涨，不是私人经济兴风作浪，而是公有经济本身；消费基金膨胀，投资膨胀。这主要是宏观结构、价格体系没搞好所造成的，这其中有许多矛盾，需要我们去处理。

在商品经济中，公有经济和私人经济都应处在平等的地位。过去我们用经济性质来定政策，对私人经济进行限制，现在反过来，对私有经济比较放松，对公有经济管得比较紧。如何把私有经济和公有经济放在同一个起点线上进行竞争，这是我们研究的新课题。在政策上，两者都应一视同仁，如何进行配套的改革，值得研究，包括公有经济和私人经济如何竞争，如何把公有经济优越性在同私有经济竞争中发挥出来。

三、国有大中型企业如何搞活？

所谓搞活事实上按照商品经济要求进行管理。或者说，按有计划商品经济要求管理企业。

原则上讲：第一，企业一定要有自主权，真正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企业是经济主体，它可以根据市场需要确立生产什么，生产多少，或停止生产。当然它还是以经济利益来考虑，过去旧体制的国有企业没有这一条，旧体制中的国有企业是行政机构的附属物，党政不分、政企不分、所有权和经营权不分。所以，国外认为我国企业没有经营自主权而不能称为企业，最多只能是“作坊”。

如何使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所有权应为中央所有、地方所有。那么如何分？现在有租赁制、承包经营制、股份制等多种形式，根据不同部门、不同地区、不同产品、不同性质，企业的性质有所不同。现在看承包经营比较好，国家财政可以保证，但也有许多问题不能解决，只能负盈，不能负亏。行为短期化问题看来还没有解决，承包者只考虑短期行为，行为长期化不能保证。承包基数如何确定，企业经营好坏是重要因素，原来经营差，亏损，但设备条件好，劳动力组织条件好，企业经营管理不好，起初承包基数很难确定。而且承包是一对一关系，就是根据企业本身情况来确定承包，这就不符合商品经济原则。商品经济原则，是要根据社会平均水平、平均先进定额来确定。承包是根据个别的条件、个别状况来确定个别价格，因此和商品经济社会必要劳动、社会价值不同，这样就不行，但现在好的办法没有。股份制也众说纷纭，股份制比较好做到党政分开、政企分开、所有权与经营权分开。但所有权与经营权分开好，还是分开不好这都不一定。从企业本身来讲，所有权、经营权是不应该分开的。股份制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分开是要求一个企业两个机构分开，董事会掌握所有权，经理部门掌握经营权，一个企业内部的分开。从股份企业本身讲“两权”不分；从企业内部职能讲，分别有两个机构来承担，好就好在这里。这跟企业和国家分开是不一样的。这样可以做到企业行为按国家要求来进行。

从所有权与经营权分开的企业看，也有好多问题不能解决，转轨很困难，不能摆脱行政的束缚。

第二，企业要搞活，就是要服从市场经济。过去我们的企业领导只要眼睛朝上，向上级要就行了，最好任务少些，劳动力多些，设备、原材料多些，和上级关系搞好，日子就好过了。现在商品经济，眼睛就要横看了，眼睛盯牢市场，市场需要什么，就开发什么产品，技术要改造，信息要灵敏，现在既要看国家计划，又要盯牢市场，要眼观四方，这是不容易的，但有的企业就不考虑市场，结果吃亏了。经营消费品如何依靠市场来搞活，值得注意。

商品经济观念实质就是利息观念。商品积压，要付的利息太多，所以商品削价处理，要比积压好，至少能少付利息，能实现货币早回笼。这种经营方式就是商品经济的常识。这种情况旧上海、旧宁波早就有，不稀奇。目的是早出成果，要根据不同层次、不同购买力，尽量使其卖得快，早出成果。外国买一样商品是这个价，买两样价钱减半，买三样奉送一样，我们做不到，因为是短缺经济，穷日子过惯了，不适应。

如何真正搞活，在国外消费者是上帝。我们没有这个概念，服务态度很差。真正要眼睛看着市场，真正根据消费者的需求来满足他，这才叫社会主义基本经济规律。

第三，要贯彻社会主义竞争原则。怎样才是社会主义竞争？什么手段允许，什么手段不允许？值得研究。要学会竞争，需要学习，现在有许多东西都不熟悉，对内搞活、对外开放也是这样。过去只学政治经济学，现在有许多新兴科学有待于我们去学习，如国际金融、商品经济运行一套，都要学，不仅要学书本知识，而且要在实际工作中实践、摸索。学习规律性的东西，以指导我们的实践。

工商企业和银行也有个重新认识、相互适应的过程，彼此有协作、联合关系，也有竞争关系；银行与银行也有竞争，以前银行不是企业，银行是机关，不考虑赚不赚，现在就要考虑收入，收支利息，自负盈亏。

公有制商品经济应该讲比私有制商品经济好，但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日子搞得不长，没有大量的事实来说明，要在实践工作当中逐步使公有制基础上商品经济的优越性日益得到发挥。

载《宁波金融》，198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