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应当全面考察西亚北非部分国家国家治理的态势

西亚北非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四大古代文明中就有两个——古埃及与古巴比伦——诞生于此。近代以来，巨量石油储藏的发现更是使得该地区的不少国家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大量的财富。就自然环境而言，该地区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如果利用得当，理应出现大量高福利的现代化国家。但是，环视这个地区，除了土耳其、以色列及少数几个石油出口国以外，大部分国家近年来却持续动荡，战乱层出不穷，人民流离失所，近期的叙利亚难民危机更是出现了灾难外溢的特征，将大半个欧洲卷入其中。在这一系列国家治理失败的态势背后所隐藏的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成因，尤须进行深刻的分析。

“二战”以后，欧洲的殖民势力开始在世界范围内退潮，西亚北非大部分国家获得独立自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因而，该地区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伴随着很强的反对外来压迫、争取民族独立的倾向，这点与中国具有极大的相似性。但与中国不同的是，这些国家未能真正地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且由于长期受到殖民势力盘剥，再加上阿以矛盾、宗教冲突等多重因素的综合影响，使得“在改变旧的生产关系和促进新生产力的发展中，国家自然地成为推动各种变革的现成的强大组织力量”[25]。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迅速摆脱外部威胁，争取民族独立，该地区不少的国家都选择了进口替代型的工业化战略，由政府主动培育市场单位，发展民族工业。但是，在这种内向型的经济发展过程中，这些国家的政府却未能良好地处理与市场和社会乃至公民之间的关系，导致政府在现代化过程中得到了空前加强，从而挤压了社会与市场，使之未能得到应有的发展空间。而发育不健全的市场与社会和空前加强的政府组织力量的现实条件交织之下，又诱使这些国家的执政者继续采用政府推动国家的现代化建设的战略，更加忽视了市场与社会的发育，从而使这些国家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恶性循环。

这种恶性循环使广大社会群体的诉求很难进入国家治理的议程中来，更遑论成为国家治理的参与主体，因而这些国家长期维持着较为单一的国家治理结构，少部分精英把持着政权，并从中牟利，近几年一些国家民众抗议活动很难说与这种不良的治理结构无关；且西亚北非地区的国家在进行制度建构时未能注意制衡国家治理主体的权力，而这种缺乏制约的体制机制不但难以更新优化和防止腐败的出现，更使该地区的不少总统制国家出现了父子之间如同封建帝王般的权力传承。此外，西亚北非的大部分国家未能在构建共同的国家治理愿景方面付出足够的努力，一方面，这些国家在独立之初就未能处理好其世俗政权与宗教——特别是与伊斯兰教的关系；另一方面，由于少数精英长期把持政权，同时又无法带来可观的经济发展，“政绩平平既瓦解了统治者的合法性，也瓦解了这一制度的合法性”[26]，即使少部分国家意识到需要树立核心价值体系，也无法得到其人民的认同。

西亚北非地区大部分国家的国家治理技术、水平同样乏善可陈。在面对日趋复杂的社会事务与问题时，其治理的思维与技术显得过于陈旧，大部分情况下仅秉持采取一味压制的态度。且对于信息社会的到来也并未做好充足的准备。在网络高速的信息传播映衬之下，其政府的反应速度就相形见绌了，可以说，西亚北非大部分国家治理失败，直接原因就在于其治理技术的落后。除此之外，西亚北非本身还蕴藏着极为复杂的地缘政治因素，而这点在新技术的协助下无疑被扩大了，与之相较，西亚北非地区的国家在更为复杂的国际化问题面前，其尚不具备应对恐怖主义、教派冲突和他国干涉等因素综合作用的能力，国家治理失败就不足为奇了。

西亚北非地区的治理问题是困扰着当今世界的重大命题。值得注意的是，该地区所面对的难题并非其所独有，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也或多或少都有相类似的问题，比如美国自20世纪以来就面临着极端宗教的威胁，欧洲与俄罗斯当下也有极端民族主义的难题。不过，西亚北非国家难以做到真正以现代化的国家治理价值为导向，西亚北非国家的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往往呈现出螺旋式上升的特征，当国家治理出现危机时，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步伐就会加速，而当危机过去，西亚北非国家的治理现代化进程就会减速甚至倒退。这就决定了西亚北非国家在国家治理过程中注定不会以公正为导向，其结果就是该地区普遍存在的严重两极分化现象，大量社会财富被社会中的少数精英所掌握。这一极端不平等的现状为该地区的国家治理结构调整方面的拙劣表现埋下了祸根，每当国内矛盾趋于尖锐时，西亚北非国家就会或主动或被动地开放民众参与国家治理的渠道，缓和与国家治理参与主体之间的关系，民主化导向在表面上就会成为“大势所趋”，而一旦国家治理主体的地位趋于稳固，既得利益集团就会立刻收回权力，使这种“大势”迅速化为泡影。此时，部分极端宗教势力甚至不惜与国外势力相勾结，使“民主主义”劣变为“民粹主义”，无视既定程序和法律法规，鼓动民众挑战国家治理主体。这种情况下，法治化导向是决然不可能进入国家治理的议程的，更无法起到引导体制机制建构以约束国家治理主体的权力和协调国家治理主客体关系的作用。受此影响，公开透明与高效化导向更是与西亚北非国家绝缘，这点在将西亚北非国家与东亚国家相对比时更为明显，同样是较为封闭的国家治理结构，同样是欠发达的法治化程度，东亚地区还不如西亚北非地区那般可以通过出口石油换来大量外汇用以发展经济。但东亚国家可以通过大规模的电子政务建设推动国家治理高效化和公开化，西亚北非国家却迟迟无法有所作为，在扑面而来的信息化浪潮和极端势力的挑战面前狼狈不堪。所以，在西亚北非国家普遍遭遇治理失败的同时，东亚地区的威权国家却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经济成就。这不能不凸显公开透明和高效化导向在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

西亚北非国家的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的严重落后，不但不足以解决国内治理问题，还在外部势力的干预下显得不堪一击，在国际政治中任人鱼肉。西亚北非国家治理失败的惨痛经验表明，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中，不但要处理好国家与宗教的关系，杜绝保守意识形态作祟，推动国家治理的法治化、民主化和公正化建设，还要极力重视和提高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效率水平和公开透明程度，否则就会在日趋激烈的国际竞争中给予部分强权国家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