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婚检现状堪忧

农村婚检现状堪忧
——基于江苏省海安县葛家桥村的调查

陈禹蠩⁽¹⁾

摘要：人口素质关系国家兴亡,直接影响一个地方经济社会的发展和家庭、社会的和谐幸福与稳定。作者通过对葛家桥村的调查,了解到随着自愿婚检的实行,各地特别是广大农村却出现了婚检率急剧下降,婴儿出生缺陷发生率上升的现象,出生人口的素质面临着严峻的挑战。针对这些现象和问题提出了几点建议。

关键词：葛家桥村　婚检现状　婚检　孕前检查

婚前医学检查（简称“婚检”）是妇幼保健的一项重要内容,是提高出生人口素质、降低出生缺陷、预防先天性疾病的一道重要防线。1986年,我国卫生部、民政部共同下发《关于婚前健康检查问题的通知》,对婚前健康检查问题做出了具体规定,从此开始执行强制婚前医学检查制度。1994年颁布的《婚姻登记管理条例》第一次提出了婚检制度。1995年6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以立法的形式规定了婚前保健,进一步强化了婚检制度。2003年10月实施新的《婚姻登记条例》不再将合格的《婚前医学检查证明》作为结婚登记的必备条件,强制婚检从此变成了自愿婚检。

一、葛家桥村基本情况

江苏省海安县葛家桥村地处苏中平原,全村24个村民小组,共1336户,常住人口4282人,总面积5.5平方公里,耕地面积2583亩,自来水用户1250户,参加基本医保人数3680人,参加基本养老保险人数660人,享受最低生活保障人数52人,农民人均纯收入7000元。

近年来,葛家桥村在县政府办帮促下建起了文体活动中心和生育文化园。在积极配合做好国家有关“少生”方面政策的同时,作者发现,随着2003年强制婚检的取消,该村“优生”状况不容乐观。

二、调查分析

（一）强制婚检取消前后的情况对比

1.婚检率

1998年—2008年葛家桥村应检人数为546人,实检人数为254人,平均检查率为46.52%。2003年10月取消强制婚检后,该村新婚人员参加婚检的人数急剧下滑,婚检率大幅下降,而婴儿出生缺陷率却不断上升。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葛家桥村婚检率及出生缺陷率变化情况对照

从表1中可以看出：该村在取消强制婚检前后五年中,结婚人数相当,但婚检人数却从125对降至2对,婚检率陡降88%；同期,出生婴儿数也相差无几,但婴儿出生缺陷率却猛升至13.6‰,婚检率与出生缺陷率出现明显的反比关系。

以上监测得到的数据只是反映住院分娩出生缺陷发生率的情况,而不住院分娩的产妇出生缺陷发生率远远比监测得到的数据大得多。监测得到的比率均为肉眼可见的出生缺陷发生数据,而精神、神经性出生缺陷及迟发的出生缺陷要在出生后数月甚至数年后才能显现。

2.疾病检出率

1998年—2008年实检人数为254人,疾病检出率为13.51%,检出的疾病主要有生殖系统疾病,内科系统疾病（女性孕期贫血较多）,指定传染病（包括性病）及严重遗传病,疾病检出情况见表2,受检人群中未发现有关精神病患者。另外结合表1,我们可以看到从1998年10月—2008年12月底,因婚检率的下降,至少有131人未体检。因此,大约有18例患有疾病的对象未能得到及时诊断和治疗。

表2　葛家桥村1998—2008年疾病检出情况

从表2中,我们可以看出,随着婚检率的下降,各类疾病的检出率发生了较规律的变化。表现在指定传染病、内科系统疾病的检出率下降,生殖系统疾病检出率上升。分析原因可能为容易暴露的疾病易引起双方当事人及其家人的重视,并愿意听取医生的意见及建议,接受婚检者偏多；而某些疾病如乙肝、艾滋病、心、肾疾病等,在未出现明显临床表现之前,不易引起重视,甚至部分患者故意隐瞒病情,此类人员接受婚检者减少,其危害性极大。如指定传染病,不仅在配偶间传播,有的传染病可通过母婴垂直传播,如乙肝、梅毒、艾滋病等,直接威胁着新婚家庭及下一代的健康。其次内科疾病,如心、肾疾病,因在孕前未被发现,有些孕妇到了孕中晚期出现心、肾功能不全才就诊,甚至因失去抢救时机,而造成孕产妇死亡。

（二）农村准婚人员不婚检的原因

调查发现,人们普遍从压抑人性的时代走了出来,接受了大量传入的西方的观念,权利意识开始深入人心。多数人认为,结婚是自主、自愿的行为,取消强制婚检是对公民权的一种尊重,是与国际接轨,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是否进行婚检应由自己决定,双方的健康及后代的质量也由双方自己负责。另外,身体是自己的,是否健康,是否需要检查要由自己做主。不健康的是少数,不能因为少数不健康的人而强迫所有人接受检查。结婚并不等于生育,降低出生人口缺陷提高出生人口质量应加强孕检,婚检显得多此一举。加上婚检让情侣或新婚夫妇手足无措,容易造成心理阴影,影响婚姻质量。在调查走访中,85%受访者认为,如果要避免孩子出生缺陷孕检比婚检更科学,因为双方结婚后,家庭观念会牢固,懂得共同面对困难,承担责任。虽然只是时间的不同,但这对于婚姻而言具有不同的影响。

婚检孕检对照表

从上表可知,“孕前检查替代婚前检查”有一定合理性。孕前检查的项目除一般的体格检查外,还有血常规、尿常规,乙肝表面抗原和一些特殊病原体的检测。有条件的地方还会进行染色体的检测,避免遗传性疾病。发现异常,或忠告其不要生育,或虽可生育但宜先治疗,或虽可生育还应注意一些什么问题,以使双方在最佳健康状态下怀孕,从而有效控制和预防先天性疾病和胎儿畸形,降低出生缺陷率,以保障婴儿健康。婚检可以查出严重遗传性疾病、指定传染病（如艾滋病、梅毒、淋病及其他影响结婚和生育的传染病）、重要脏器疾病（如女性子宫异常）,一旦发现医院则“建议暂缓结婚”或“建议不宜生育”。因此,不论婚检还是孕前检查都是一种优生监督。

1.选择孕前检查而非婚前检查与婚检本身存在的问题有关

（1）各部门间的协作因素。婚姻登记机关在民政部门,而婚前保健服务在妇幼保健部门,领取生育证等生育服务在计生部门,程序较为繁琐,同时,不少人认为婚前检查的内容复杂,项目繁多,许多新婚当事人都有“嫌麻烦”的思想,在新的《婚姻登记条例》施行后,放弃了婚检。

2.婚检部门的因素。

（1）乱收费现象严重。由于各地区的收费标准不规范,检查没有针对性,婚检中存在检查项目多造成了乱收费,给不少贫困村民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

（2）乡镇婚检队伍不健全。乡镇婚检机构无持证人员,无专门设备,连规范的婚检证明也没有,有的甚至只靠眼看手摸,检查项目只是量身高、体重,有的人找关系也能开出婚检合格证明。正是由于过去少数婚检部门在强制婚检时存在走过场、服务态度不好、不负责的行为,导致村民对婚检部门失去了信任。

但是,我们应该认识到,孕前检查并不能完全替代婚前检查。婚姻不等于生育在理论上是对的,但我国是一个普婚和普育的社会,除了近年来大中城市比例很低的一些青年人婚后不愿意生育外,绝大多数青年,特别是农村青年,生育是婚姻行为的一个自然结果。虽然由于社会经济条件的发展、生育观念的转变和科学避孕方法的普及,妇女的初育年龄大大提高,结婚与生育之间的间隔时间有所延长,但是“普遍生育”这个特点在全国并没有改变。孕检只能保障“优生”,而婚检的范围和作用更广,突出表现在其对传染病的检测上。首先,婚检可以及早发现男女双方的健康隐患。如若患有急性传染病、结核病、精神病、血液病等,须经治愈后,或身体情况允许,方能结婚。加之许多疾病是自己所不能认识和觉察的,因此,婚前检查就显得更为重要。其次,婚前检查能及时发现生殖器官的缺陷和疾病,并可得到及时的治疗和处理。即使不能治疗,也可让双方都有思想准备,从而做出妥善的决定。以免婚后才发现问题,造成痛苦,弄得不欢而散、婚姻破裂。

3.孕检完全替代婚检这种片面的想法的产生原因如下

（1）对婚检的认识不足或存在误解。

由于宣传不够,对新的《婚姻登记条例》解读不全面,导致不少人对婚检了解甚少。在我调查走访的6对年轻夫妇中,没有一对做过婚检,其中不知婚检为何物的有1对,知道婚检但认为自己身体很好,例行程序的婚检是多此一举,不愿婚检的2对,认为婚检已取消的有3对。

（2）贞洁观念及隐私权的约制。

调查表明,婚前有性生活史的女青年约占婚检人数的53%,而且有逐年上升趋势,未婚先孕者,约占24.66%,婚前已做过人工流产手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这些人担心婚前检查会查出和暴露她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这些隐私,从而有失体面或者可能受到歧视,甚至会影响恋人之间的关系和个人的政治前途等。一些女性,听到别人说婚检有的项目很不舒服,很别扭,从心理上就惧怕婚检,拒绝婚检。还有一部分人患有其他疾病,如传染性肝炎、艾滋病、遗传病等,他们也担心婚前检查会给他们带来烦恼甚至婚姻的破裂。

（三）措施和建议

1.改进婚检模式,创新方式方法,方便基层群众

改革现有的婚姻登记、婚前医学检查各踞一方、互不联系的服务模式,把两种业务有机结合起来,建立“一站式”的服务模式,即婚检部门、婚姻登记部门和计生部门集中办公,实行“一条龙”服务,既节约准婚人员的婚检时间,又能提高婚检的效果。对路途较远,交通不便的村、组,可开通“婚检直通车”,送婚检到村到组。还可开展“预约婚检”服务和“双休日婚检”服务,保证那些平时工作繁忙的准婚人随到随检。

2.政府“买单”,免费婚检,将婚检纳入公共卫生事业

婚检不单是个人消费,也是一项公共卫生事业。人是社会生产力的重要资源,人口生产不是某个家庭的私事。随着经济的发展,财力的增强,政府要把免费婚检作为一项实事工程、民心工程来抓,要将婚检经费列入政府财政预算,保障免费婚检经费足额及时拨付到位,真正从经济上解除农村准婚人员婚检的后顾之忧。

3.加强婚前保健服务医护人员业务培训。

为进一步提高婚检质量,依法规范服务,需要对婚前保健服务的医护人员进行专门的业务培训。医护人员需坚持“严肃、认真、亲切、守密”的原则,在充分尊重隐私权的基础上,对检出的问题要如实向当事人说明、解释,并提出科学的建议和治疗方案。在提供婚前医学检查、卫生咨询、卫生指导的“三结合”服务的同时要坚守职业道德,真正做到尊重每一位受检人员,保护受检人的私人隐私。

4.提高登记结婚人群自愿婚检意识

相关机构可以使用宣传栏每日公布当日婚检人数、查出疾病的人数等信息,让大家认识到婚检的重要性,积极引导当事人自觉接受婚前保健服务。发放婚检宣传单,使婚检内容、目的、意义、疾病治疗、婚检政策等一目了然,主动帮助查验证件、指导办理结婚登记、引导进入婚检程序。在适当的时候需要派遣专业人员到婚姻登记机关进行知识宣传,重视婚前咨询,开展心理疏导服务工作。

在农村要发挥村干部、计生专干和妇女组长的作用,组织他们对分工组和身边的准婚人员及时开展“一对一”宣传引导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每一位准婚人员都引导去婚检。

三、结语

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是我国的基本国策,在人口呈现负增长的地区,提高人口素质更为重要。提高出生人口素质,必须把好婚前医学检查、孕产期保健、新生儿保健三关,而婚前医学检查是第一关,是积极主动的保护措施。葛家桥村的婚检现状警示我们,目前广大农村婚检状况不容乐观,农村婚检任重而道远,各级政府需要高度重视,切不可掉以轻心。

附录：访谈典型案例

［案例一］

葛某夫妇家住葛家桥7组,两人于2007年没有婚检就办理了结婚手续,年底生一男孩,取名乐乐,儿子越长越大,越长越漂亮,夫妻俩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幸福无比。然而,好景不长,不幸的事发生了。去年10月,小乐乐突然发烧烦躁,以为感冒,打了几天吊针,烧就退了,也没当回事,可没几天,小乐乐又发烧了,又打了几天吊针,稍好一些,但很快又反复发作。医院建议对小孩进行全面检查,结果确诊小孩患的是白血病,结果像晴天霹雳,让葛某夫妇措手不及,悲痛欲绝。采访中,葛某的妻子紧紧抱着儿子,愁容满面。葛某说,孩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们夫妇俩已经放弃打工和家里的农活,带着孩子四处奔波,寻医问药,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外面还欠下4万多元的债。后来作者了解到葛某的妻子有一个姐姐,比她大六岁,姐姐所生的儿子,四岁半时也得了白血病,现已夭亡。

［案例思考］：这是一起因对医学、婚检的无知而酿成的不幸。据专家介绍葛某的妻子是典型的家族遗传性血友病携带者,此病只遗传给男孩,不遗传给女孩,属于限制性别生育对象,如婚前接受婚检,做些咨询,医生给予限制性别生育的提醒,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案例二］

葛家桥村11组的孔某和张某均属大龄结婚者,结婚多年一直未有孩子,前年妻子张某终于怀孕了,夫妻俩喜出望外,孔某更是对妻子呵护有加。张某脚有抽筋的毛病,孔某专门到县城买了一些抗痉挛药物——替扎尼定,只要妻子一抽筋,他就端茶送药给妻子吃。十月怀胎,去年4月,他们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孩子,随着孩子的成长,他们发现自己的孩子和同龄的小孩相比,发育状况要差很多,容易感冒、咳嗽,稍有活动就气喘、气短,玩一阵子就要蹲在地上歇一会儿,活动和哭闹后脸上很容易出现青紫,夫妇二人心里很不踏实,今年5月带孩子到人民医院检查,医生给小孩进行超声波心电图检查后发现,小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并告知很可能是怀孕期间滥用药物引起的,夫妻俩后悔莫及。

［案例思考］：孔某和张某也是没有婚检就结婚的对象。婚检不仅仅是对身体的检查,还包括婚前卫生指导和优生优育知识的宣传。如果孔某夫妇婚前接受婚检,听取医务人员对优生优育特别是孕期用药对后代影响的介绍,就不会诞生这样的先天性缺陷儿了。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2001年4月。

2.《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1995年6月。

3.国务院：《婚姻登记条例》,2003年10月。

4.《海安县妇幼保健工作会议上的讲话》,2009年2月。

5.杨大文：《婚姻家庭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

6.新华网：《后果难料：谁在为“婚检低潮”付出代价？》,2004年。

7.邓琳：《中国可能重设婚检制度》,《北京现代商报》,2005年5月4日。

8.严永：《正确认识我国婚检制度的改革》,《湖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

【注释】

(1)陈禹蠩,女,1989年生,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经济新闻专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