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文本表达情理思想的议论

三、表达情理思想的议论

我们在第一章谈到新闻传播理念时曾说,新闻的真实与客观实际表现为,在事实真实的基础上达到主客观的统一。这种主客观的统一是新闻事实的蕴涵意义。在新闻文本的叙事中,新闻文本表现意蕴的最重要方式是“让事实说话”。但是,有些事实或者可视点多容易造成歧义,或者表象特征过于明显容易误导受众留于表面,“让事实说话”不能准确、完整地完成表现意蕴信息的任务。有时传者出于对时代的、社会的、受众文化心理等因素的导向的特别考虑,“让事实说话”的力量会显得不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新闻文本表现意蕴是靠对客观事实的叙述和主观情理的议论有机结合完成的。因此,议论在新闻文本的叙事中,也是经常使用的表现手法。特别是在述评性新闻和新闻评论中,议论是表达观点不可缺少的表现手法。

议论,就是讲道理,论是非。新闻文本的议论是在叙述、描写新闻事件、人物时,作者有感而发,就某一问题提出判断,阐明观点,表明赞成什么或者反对什么,肯定什么或者否定什么。比如消息文本《黄河水奔流千里到达天津》的导语包含了三个语义句:^[21]奔流1600多公里的黄河之水,已于今天中午到达天津。^[22]久旱缺水的天津人民喜迎豫、鲁、冀三省人民千里迢迢送来的“风格水”。③这些水对天津的生产和人民的生活,将起到十分重大的作用。①是对主要新闻事实的概述,②是新闻事实要素叙述与评说结合,③是直接对新闻事实的议论。文本的结尾对事实进行分析,“河南此次向天津输水约3.5亿立方米,由于路远,国家投入大量人力、财力、物力,水到天津后每立方米约花1元多,市民用水每立方米才收8分8厘,节水仍是天津当务之急。”①用说理的办法阐明观点,深化了新闻的主题。

新闻文本是以叙事为主的,它的议论是服从叙事的,是为更好地叙事服务的。因此新闻文本的议论具有以议明事、叙议结合的特点。

1.以议明事

毛泽东在谈到新闻消息中的议论时,对议论的作用和运用原则曾有过很精辟的论述。他说:“(写消息)也不是完全不发议论,要在消息中插句把两句议论进去,使看的人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但不可发的太多,一条新闻中插上三句就觉得太多。议论要插得有劲,疲沓疲沓的不插还好些。不要条条都插议论。许多新闻意义已明显,一看就明白,如插议论,就像画蛇添足。只有那些意义不明显的新闻,要插句把两句议论进去。”②很显然,新闻文本中的议论,是为了使受众明白新闻事实的意义,更好地把握新闻事实。

新闻文本中的以议明事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以议论揭示本质。正如毛泽东所说,对那些意义不明显的新闻,插进议论,使人明白其意义。在新闻文本中,有时在叙述事实的同时,用议论表达出对事实的理性认识,揭示出事物的本质特征和意义,使读者能正确、准确地把握新闻事实。如《金牌不是名牌》中在叙述了“闪耀的金牌没市场”,分析了“‘上帝’为何不买账”后,在“市场呼唤‘制造商’”中用一句简练而精当的议论揭示出“金牌不是名牌”的本质:“重生产、轻流通,就是金牌大省悲哀的症结所在。”^[23]在写人的新闻文本中,议论常用来概括揭示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和思想品格。如在《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中有不少对人物的精神、品格的议论评价,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是他高举毛泽东思想的红灯,照亮了兰考人民自力更生的道路；是他带领兰考人民扭转了兰考的局势,激发了人们的革命精神；是他喊出“锁住风沙,制伏洪水”的号召,是他发现了贫下中农的“硬骨头”精神,使之在全县发扬光大……

这段议论评价了焦裕禄对兰考所作的贡献,排比的句式,饱含情感,表达出对人物的赞叹和怀念之情。

第二,以议论表达观念。叙事新闻文本,传播事实,说到底,最终目的是要传播某种理念。因此,在叙述事实的同时,有时用议论表达出对事实的理性认识,用交流思想的方式影响受众,从而达到宣扬观点、阐明思想的目的。如《寂寂烈士坟,纷纷春雨泪》,就是要表达“莫忘豪华墓园旁堆堆黄土”的理念。文本中,在把烈士坟墓的黄土、残碑与其他墓园的豪华、昂贵作了对比叙述后,这样写道:

不少到该墓园的扫墓者都会拾级来到烈士墓前,双手合十三拜,还会烧上三炷香。显然,他们的心里也在流泪,烈士为建立共和国无悔倒下,现在,大地繁花似锦,该让他们与我们一道分享胜利的甜蜜了。^[24]

在叙述事实的基础上,对事实恰当的评说,议论,鲜明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能够引起读者的联想,引起读者思考。同时,这里叙议转换,也能引起读者的注意,起到突出强调的效果。

第三,以议论抒发情感。新闻的叙事也含情,这是没有疑义的。但新闻文本中,赤裸裸的直接抒情是很少的,更多的是抒情与议论相结合,赋予议论以强烈的抒情性,议论中饱含浓郁的情感色彩。魏巍写的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选用三个典型事例表现志愿军战士的“可爱”之处,在叙述每一件生动感人的事例之后,都以对话交流的语句方式、抒情的笔调发表议论,表达思想情感:

……

朋友们,当你听到这段英雄事迹的时候,你的感想如何呢?你不觉得我们的战士是最可爱的吗?你不以为我们的祖国有着这样的战士而自豪吗?

……

朋友们,当你听到这段英雄事迹的时候,你的感觉又如何呢?你不觉得我们的战士是最可爱的人吗?

……

朋友们,用不着多举例,你已经可以了解我们的战士,是怎样的一种人,这种人是怎样一种品质,他们的灵魂是多么的美丽和宽广。他们是历史上、世界上第一流的战士,第一流的人!他们是世界上一切伟大人民的优秀之花!是我们值得骄傲的祖国之花!我们以我们的祖国有这样的英雄而骄傲,我们以生在这个英雄的国度而自豪!

这种议论与抒情报的结合,通过对事情的评论来抒发自己的感情,晓之以理的同时又动之以情。通过议论抒发情感,渗透着作者的爱憎、忧喜之情,所以也常有抒发感慨的句子出现,以直接沟通读者感情,激发他们的共鸣。这种手法在通讯中经常用到。

2.夹叙夹议

在新闻文本中,运用议论手法的“常式”是夹叙夹议。在叙事过程中穿插议论,叙议结合。

夹叙夹议,形式比较灵活,可以先叙后议,也可以先议后叙。如《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是先叙后议,以叙述1962年兰考的情况开篇,以描叙结合展示了焦裕禄来兰考上任所面临的恶劣的自然环境,接着用议论表达出焦裕禄的决心和信心,表现出人物的思想和精神:

困难,重重的困难,像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这位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双肩。但是,焦裕禄是带着《毛泽东选集》来的,是怀着改变兰考灾区面貌的坚定决心来的。在这个贫农出生的共产党员看来,这里有36万勤劳的人民,有烈士们流血牺牲解放出来的90多万亩土地。只要有党的领导,一时有天大的困难,也一定能杀出路来。

在新闻文本中,这种叙议结合的夹叙夹议,更多的是叙中有议或边叙边议。在作者认为需要“点睛”之处,以精当的议论对叙事中所蕴涵的道理予以揭示和升华,或点明其思想意义,或评论其是非,或揭示其原因等。如《梦破雅典》,整个叙述中贯穿着评说和议论。如开头三个自然段:

奥蒂又输了,这次依然输给了“坏运气”。

这位37岁的牙买加老将具备夺取世界女子百米冠军的实力已达17年之久,但好运却从未降临到她的头上。当奥蒂今晚含着泪花走出第六届世界田径锦标赛赛场时,她追求了一生的梦想化作了一场噩梦。

奥蒂已经赢得过20多枚世界大赛百米的银牌和铜牌,参加过5次世界锦标赛、四届奥运会,但还从来没有赢得过一次金牌。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田径选手付出得比奥蒂更多；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田径选手能在37岁“高龄”依然要在世界赛场上奔跑；也没有任何一个世界名将遭遇到更多的莫名其妙的不幸。

叙述事实和对事实评议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能引导读者提高对奥蒂的认识,对奥蒂梦的思考,更能激发读者对人物的深沉情感。接下来叙述奥蒂参加雅典奥运会的梦破过程,每一个事实要素都是叙中带议或边叙边议:

叙述这次的机会——这次“天赏之赐”给了奥蒂一次绝好、也是最后一次竞争世界“短跑女皇”的机会。

叙述到了决赛起跑线前——她太珍惜这次机会了,这将是她人生最关键的一次搏击,就像剑手要毕尽全部功力于一击。

叙述没有听到犯规枪声——这对于比赛经验最丰富的她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起跑通常不好的奥蒂这次“启动”完美之极。……

奥蒂,为什么总是不幸的奥蒂。——插叙1993年的世界锦标赛

历史居然惊人地再一次重演。——追叙1996年奥运会

……

这种叙中有议、夹叙夹议显现出清晰的层次脉络,给人以面目清朗的感觉；同时也起到承上启下的过渡作用,使文本结构严谨。此外,议论是理性思维的结果,过多的议论会使文本抽象化、概念化,而采用叙中有议、夹叙夹议的方式,把理性思维与感性思维结合起来,让抽象的观念在形象之中体现,避免了空洞议论,给文本多了一份灵气和生动,从而增强了文本的感染力。

3.间接议论

议论作为发表意见和观点的表现手法,一般分为直接议论和间接议论两种。直接议论是指作者自己的议论,间接议论指借用他人之口的议论。在新闻文本中,有时是记者、作者直接的议论,特别是通讯等直接议论用得比较多,我们前面举的都是直接议论。但在更多的情况下,新闻文本的议论是间接议论,特别是在消息文本中,议论也应该多是间接议论。

新闻文本的间接议论,是在新闻叙事中直接或间接引用当事人、旁观者或权威人士等关于现实事实的分析评说,以及对新闻事实的价值评价,从而传达出传者想说的话。我们在第二章谈到的“借口言志”,就属于间接议论表现手法。这种间接议论可避免主观议论之嫌,更具有说服力和影响力。如通讯《红色警告》主体第一部分的第二个层次“钱袋的故事”,用夹叙夹议的方式讲述了大兴安岭防火中因经济利益扯皮的事实,以及这种扯皮影响防火而造成扑火救灾花出更大代价的事实。之后,文本写道:

条块分割的部门所有制,造成了这样一种怪异现象：平时不肯对森林防护多投资,而到发生火灾,却丢了大本钱。群众说：“防火时扎紧钱袋,扑火时却钱袋朝下,这钱花得冤啊!”

在直接分析的基础上,采用间接议论佐证。由于是直接引用群众的议论,具有客观性和可信性,从而有力地证明了前面的直接分析的真实性。

在新闻叙事中,除了叙述、白描和议论外,有时也用到抒情手法。抒情有直接和间接两种方式。

直接抒情是指作者在记叙的基础上直接抒发自己对事物的思想感情。如《含泪再炸邱家湖》的结尾:“下游的人们啊,记下这些上游农民兄弟姐妹的牺牲吧!”不过,在新闻文本中直接抒情用得很少。

间接抒情是通过叙述、描写、议论来抒情,也就是把情依附在人、事、物、理上。在新闻文本,较为突出的是议论与抒情的结合。我们前面谈新闻议论的特点时,已经就议论与抒情融为一体的手法作了分析,这里不再赘述。

在新闻文本叙事中,电视新闻的叙事是影像语言与自然语言的双重互补叙事,它的叙事一方面遵守着一般新闻叙事的规则,另一方面又有自己的特殊个性。关于电视新闻文本的叙事特征,我们在本书第十章会专门讨论其特点,这里暂且不论。

【注释】

[1]曾庆香著,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0年版。

[2]彭菊华:《时代的艺术——新闻作品研究》,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228页。

[3]彭菊华:《时代的艺术——新闻作品研究》,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228～229页。

[4]方汉奇主编:《中国新闻事业通史》第一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64页。

[5]韩少功:《大题小作》第56节,湖南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

[6]程千帆:《答人问治诗》,《文史知识》1986年第4期。

[7]见胥亚主编:《新闻名作三百篇》,湖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8页。

[8]《穆青论新闻》,新华出版社2003年版,第191、192页。

[9]刘建明著:《新闻学前沿:新闻学关注的11个焦点》,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4页。

[10]刘建明:《新闻学前沿:新闻学关注的11个焦点》,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5页。

[11]参见张永刚:《叙事方式中的创作主体姿态》,《曲靖师专学报》2000年第1期。

[12]转引自刘志宣著:《新闻写作技艺:新思维·新方法》,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1页。

[13]“第三人称法则”,参见杰克·海敦:《怎样当好新闻记者》,新华出版社1980年版。

[14]原文载1990年2月21日《经济日报》。

[15]《北约野蛮轰炸我驻南使馆》节选,原文载1999年5月9日《人民日报》。

[16]〔法国〕兹韦坦·托多罗夫:《叙事作为话语》,原文见《美学文艺学方法论》,文化艺术出版社1985年版。

[17]见胥亚主编:《新闻名作三百篇》。

[18]原文载1995年4月27日《解放日报》。

[19]《莫把“衙门”抬下乡》,见《第五届全国优秀广播稿选》,中国广播电视出版1987年版。

[20]原文载1983年4月25日《南京日报》。

[21]原文载1981年10月29日《人民日报》。

[22]《普遍地举办〈时事简报〉》,《毛泽东新闻工作文选》,新华出版社1983年版。

[23]原文载1991年8月24日《经济参考报》。

[24]原文载1997年4月5日《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