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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证经验撷萃

时间:2022-05-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故不揣浅陋,将朱师治痹证经验条陈于下,供道友学用,不逮之处,恳望正教。朱师根据数十年临证,重新为痹证分类定名。③将痹证伴发全身津液缺乏症状的,命名为燥痹,包括西医干燥综合征。④将嗜酒啖肥致湿浊瘀阻血脉,现趾、指关节肿痛为主的痹证,命名为浊瘀痹,包括西医的痛风。这是他总结数十载临证实践总结出的宝贵经验,我们焉能忽视。但朱师仍如实告诫:丸中的虫药因含动物异体蛋白,对其敏感者及经期或怀孕妇女,还须慎用。

第12讲 益肾蠲痹倚“虫蚁”——朱良春治痹证医案理法方药思路评述

朱良春,1917年生于江苏丹徒,后移居南通。18岁从孟河马派传人马惠卿先生(为御医马培之裔孙)学医,次年考入苏州国医专科学校,1937年转学上海中国医学院,并师从乡前辈章次公先生(解放后任卫生部中医顾问)侍诊。翌年毕业回南通开诊,以汤剂与自配丸药在短期内治愈了大批登革热、霍乱、恶性疟疾等急性传染病人而声名鹊起。1952年组织市内名医在他家筹建中西医联合诊所,1956年扩建成中医院,在他任28年院长期间,因发掘蛇花子季德胜等3位民间医生秘方等引发卫生部开展了全国民间医生献秘方活动。著有《中医入门》《中医内科临证手册》《肝炎的综合疗法》《汤头歌诀详解》《虫类药的应用》《朱良春用药经验集》《医学微言》《章次公学术经验集》与《朱良春医集》及近200篇论文,为当代中医界著述最丰的大家之一。多部著作被国外翻译发行,为中医走向世界作出重大贡献。其顽痹(类风湿关节炎)从肾论治的科研成果“益肾蠲痹丸”1984年7月14日获得首届国际展览会银牌奖。为弘扬国粹,近25年来,他先后5次去日本,3次去新加坡讲学。千禧年11月底,还以84岁高龄出席法国第二届巴黎国际中医药学术研讨会,任主席团成员。2009年被光荣评选为首届国医大师。2010年9月他与国医大师路志正同时被推选为国际风湿病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读《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朱良春》(以下简称《临床家》)、《朱良春医集》(以下简称《医集》)及《朱良春杂病廉验特色发挥》(以下简称《发挥》)等书后,发现朱师在对痹证的辨治中积验甚丰,其对虫药与草药的应用尤能独帜高树。故不揣浅陋,将朱师治痹证经验条陈于下,供道友学用,不逮之处,恳望正教。

一、理论上的突破

(一)首创风寒湿痹、顽痹、燥痹、急痹、浊瘀痹等病名

朱师根据数十年临证,重新为痹证分类定名。①将行痹、痛痹、着痹合而为一,命名为风寒湿痹,五版中医教材则采用了此命名。②将慢性风湿性关节炎、类风湿关节炎及脊柱增生等病程较长、病情顽缠、久治难愈之痹,命名为顽痹。③将痹证伴发全身津液缺乏症状的,命名为燥痹,包括西医干燥综合征。④将嗜酒啖肥致湿浊瘀阻血脉,现趾、指关节肿痛为主的痹证,命名为浊瘀痹,包括西医的痛风。⑤将常伴高热、烦躁、皮疹、白细胞增高,舌红脉数等,有热入营血症状的,命名为急痹,包括类风湿关节炎的急性进展期、红斑狼疮进展期的关节疼痛等症。在命名时,朱师突出了疾病在病因、病机与症状上的特点,并参考了西医相关疾病的分类命名法,不仅名正则言顺,且更有利于记忆掌握。如一见命名为燥痹的患者,即知会伴津亏病机,对辛温燥烈治痹药就会慎用了。

(二)倡“瘀湿相关”学说,将“寒湿痹”更名为“寒瘀湿痹”

古人在对痹证的认识中,最多见将寒湿相合命名为寒湿痹者,以为乃寒与湿同时外袭而致病。朱师通过大量临床观察并分析其病因、病机,认为此处所言的寒湿成痹应分为两大类:除前人通常所说的寒湿外袭经络外,还有一种系纯受寒袭,因寒致瘀,因瘀致湿,此非外感湿邪,乃湿从内生也。他根据脏腑病机中常现瘀可生湿的情况,首倡“瘀湿相关”学说,并指出:此学说应以气血理论为依据,即人身处处有气血,那么脏腑、经络也处处可现瘀、湿相生(血滞成瘀,气滞生湿)之症。他对近年有些学者将传统的六淫致病,扩展为风、寒、暑、湿、燥、火、毒、瘀八淫致病颇为赞赏,故提议将“寒湿痹”更名为“寒瘀湿痹”,以期更能切合临床。

(三)阐“瘀痛”之因、机,立痰瘀同治之法

朱师认为:凡顽痹久治乏效,关节肿痛,功能障碍,多是病邪与瘀血凝聚经隧,胶结难解,即叶桂所云:“络瘀作痛”是也。《医集•从痹病三大主症谈用药经验》一文,极有识见地提出“瘀痛”一词,并将其与风、寒、湿、热四痛并列作为痹病第一大主症疼痛的第5种类型,主张在透骨搜络的同时,宗“痰瘀同治”之法,投涤痰化瘀之药。擅用白芥子、天南星合虫药以定瘀痛。《开宝本草》谓白芥子主“湿痹不仁……骨节疼痛”,朱丹溪曰:“痰在胁下及皮里膜外,非白芥子莫能达。”张景岳:“白芥子消痰癖癥痞,除胀满极速。”天南星制后毒减,能燥湿化痰,祛风定惊,消肿散结,专走经络,善止骨痛”,常用量15~30克,症重可加至50~60克。还指出类风湿关节炎的很多阐述,与痰瘀深结经隧骨骱之机制颇相似,故喜将既化痰又活血的桃仁、当归、威灵仙、穿山龙配入,以治此疾。

(四)析“热痹佐用热药”之理

热者寒之,本为治疗之大法,但痹证除有风、寒、湿、热诸邪侵袭之外因外,还常有阳气先虚、卫外功能下降之内因;另不少热痹系感受寒湿,郁久化热所致,故朱师提出“治热痹恒需佐用热药”这一高见卓识。这样做“在病变早期,有开闭达郁,促使热邪速降之效”;中期有燮理阴阳、防止寒凉伤胃之功;后期有激发阳气、引邪外出之用。且对热痹遣用凉药时,也倡以甘寒为主,如生地黄、芍药、石斛、知母等;指出古人有喜用龙胆草、黄芩、黄柏治痹,恐会导致“热未去,寒又起,病由急性转为慢性之弊。”这是他总结数十载临证实践总结出的宝贵经验,我们焉能忽视。

(五)倡顽痹“久痛多虚、久痛多瘀、久痛入络、久必及肾”之新论

前人治痹喜宗“通则不痛”“急则治标”之论用药,每见导致祛邪有过,扶正不及,或仅取效一时而难痊愈。朱师认为:“顽痹所涉及的西医病都有关节疼痛、肿胀、拘挛强直,其因、机悉与风、寒、湿、热之邪外袭,气血痰瘀内阻,致脉凝湿闭,气血难通,痰瘀胶结,深入经隧骨骱有关,症情顽缠,绝非一般祛风散寒、燥湿清热、通络止痛之品所能奏效。”故提出“久痛多虚、久痛多瘀、久痛入络、久必及肾”的“四久”全新论点,研制出益肾蠲痹丸(熟地黄、淫羊藿、鹿衔草、鸡血藤、当归、肉苁蓉、蜂房、炮山甲、僵蚕、全蝎、蜈蚣、蕲蛇、蜣螂虫、土鳖虫、生甘草),20世纪60年代总结治疗155例痹证的总有效率为91%,后又不断修订,现有效率提高到97%。并认为对长期服用水杨酸制剂、消炎痛、激素的患者,改服此丸,可获逐步递减西药之量,直至撤除之佳效。但朱师仍如实告诫:丸中的虫药因含动物异体蛋白,对其敏感者及经期或怀孕妇女,还须慎用。另因方中虫药较多,力偏峻猛,虽宗“治风先治血”原则,方中重用当归、生地黄、鸡血藤养血缓燥,但少数人仍可能现脘嘈、口干、咽燥反应,可在餐后服或予沙参、麦冬、石斛各10克泡饮;皮肤有过敏者,予徐长卿15克、地肤子30克煎服。该药可抗炎、消肿、镇痛,调节免疫功能,修复类风湿关节炎造成的骨质破坏。

二、辨治上的拓展

(一)善抓主症,先治痛、肿、僵挛

朱师从60载实践中观察到痹证虽纷繁、复杂,但均以肢体疼痛、肿胀、僵直拘挛为最苦。若能尽快控制这三大主症,会使患者信心大增,对它症的治疗进展也会加快。故临床中他对三大主症的治疗孜孜以求,并取得卓尔不凡之效。

如他虽将痛分风、寒、湿、热、瘀五型去辨治,但又强调此五型之痛只是各有侧重,临床却常混杂出现,难以截然分开,故治疗时应以一痛为主,兼顾它痛。对肿胀之形成,虽和前贤同样认识到“湿盛则肿”,然又指出:早期可祛湿消肿,而中期由湿生痰,后期痰瘀交阻,故此时祛湿必佐涤痰化瘀,肿始能消,这正是他高人之处。晚期痹病骨节常僵直拘挛,不仅功能严重障碍,痛亦显增。他强调此时应细辨阴阳、气血、寒热、虚实之偏颇,予以整体调治:凡红肿甚,难屈伸,以清热解毒为主,加用豁痰破瘀及虫蚁搜剔之品;如属风湿痹痛而关节拘挛,应重用宽筋藤30~45克;有时还倡海风、青风、忍冬、鸡血四藤并用,以加强舒筋活络之效,缓和僵直拘挛之苦。对确系寒湿引起关节肿胀难屈伸,肤色如常,却时伴尿少浮肿者,他常予附子与苍术,或附子与薏苡仁(重用达50克)配对合虫药,通过温阳燥湿或温阳利湿,收除痹蠲疾之丰功。而对肿胀僵硬拘挛伴重着麻木感极甚者,他又常予羌活、钻地风或威灵仙、生白术等合虫药取效。尤其热痹因痛甚致关节损伤较甚、畸形加剧,功能显退,而按常规用药少效时,当加羚羊角粉(日0.6克),或以水牛角丝代之,偶亦以“犀黄丸”投服,壮热若能控制,它症随即缓和,此时“急则治其标”,或可收“柳暗花明”之奇效,学者应留意之。

(二)结合西医,辨证不忘辨病

朱师向来提倡辨证时勿忘辨病,对痹证尤如此。他指出:“辨证与辨病密切配合,去研究疾病和证候的关系,探索临床的诊治规律,必能相得益彰,从而扩大治痹思路。”如他认为类风湿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及痛风性(尿酸性)关节炎等病,虽皆可归入顽痹范畴,但因各病有各病的自身病理特点,即使辨为同一证型的上述各病,因临床症状不尽相同,方药也极少相似:如类风湿关节炎多晨僵,用药应清解、豁痰、行瘀、通络,常选生地黄、知母、虎杖、蛇舌草、虫类药合乌头、桂枝等,收止痛、缓僵之效。而痛风他认为系湿浊瘀滞内阻,每因血尿酸的持续升高,发展成“痛风性肾炎”,甚至肾衰。故应急予泄化浊瘀以降血尿酸,选土茯苓、萆薢、薏苡仁、淫羊藿、秦艽、蚕沙、泽兰、泽泻等合虫药,利尿祛风活血。而以肾督亏损为本的强直性脊柱炎,即使亦出现与上两病相同的血瘀症状,却改熟地黄、肉苁蓉、淫羊藿、骨碎补等合通络活血及虫药,均取佳效。又如类风湿关节炎系自身免疫性疾病,他喜用淫羊藿、露蜂房、炮山甲等调节机体免疫功能;而增生性关节炎是关节软骨退行性变,继而引起骨质增生的一种进行性关节病变,又改用骨碎补、鹿衔草、威灵仙来延缓关节软骨退变,抑制新骨的增生。同时对颈椎增生加大剂葛根(30克以上);腰椎增生加川续断(常15克以上),以引诸药直达病所。强直性脊柱炎,由于椎突关节狭窄,椎间盘外环纤维化,以及椎体周围韧带钙化,使脊柱强直畸形,常用鹿角、蜂房、蕲蛇,活血通督,软坚散结,除痹起废。

激素是西医治疗痹证最喜用的一大类药物,但用量较大或长期应用时,会带来诸多不良反应与依赖性,朱师对这些情况均予以极大关注,并研究出行之有效的好对策。如激素导致面部烘热,烦躁寐难,汗多便干,口干渴饮,舌绛红等,他断证为阴虚火旺,重用生地黄、知母、玄参、生甘草;激素减量时,出现神疲、纳呆、呕恶或怯冷便溏、阳痿、溲频、表情淡漠,认证系脾肾阳虚,改用熟地黄、附子、仙茅、淫羊藿、补骨脂、露蜂房,以提高免疫功能,减少对激素的依赖性。另为防止激素的不良反应过甚,及保障撤减的顺利进行(即尽量消除撤减时症状的“反跳”),对有可能须配大剂或较长时间应用激素的患者,他几乎自始至终均投以大剂穿山龙(30~60克)或萆薢(20~40克)。

(三)强调扶正(尤其是补肾)的重要性

笔者遥从朱师学习30载,知其对张景岳的学术思想十分服膺。朱师认为景岳所言“痹证大抵因虚者多,因寒者多,惟气不足,故风寒得以入之;惟阴邪留滞,故筋脉为之不利,此痹之大端也。”对临证很有指导价值。并指出:“痹证之形成,与正气亏虚密切相关,即其初起,也要充分顾护正气。”一般医家对早期患者,常喜按教科书投防风汤、羌活胜湿汤,而朱师却用自拟的温经蠲痹汤:熟地黄、淫羊藿各15克,当归、桂枝、乌梢蛇、制川乌各10克,鹿衔草30克,甘草5克。风胜者加寻骨风、钻地风各20克;湿胜者加苍白术各10克,生熟薏苡仁各15克;关节肿胀明显者加白芥子、穿山甲、制蜣螂各10克;寒胜者加制川、草乌各10~20克,制附片10~15克;痛剧者加炙全蝎3克或炙蜈蚣1~2条(均研粉冲吞);刺痛加土鳖虫10克、三七粉3克(冲吞)、延胡索20克;体虚者淫羊藿加至20~30克,加露蜂房10克;气血两亏者,黄芪、党参亦可用。笔者按朱师法治早期痹证,常获较好疗效。

而对病久失治或误治,阴阳气血亏损,邪入经隧骨骱,正气既已不足,诸邪混杂更难剔除,筋骨损害,疼痛难已,已成顽痹,朱师更强调应扶正与逐邪并重,扶正不仅要着眼于气血,更要考虑督脉与肾,缘肾主骨,而督脉总督一身之阳也。常用黄芪、当归补气血,熟地黄、淫羊藿、露蜂房补肾督;逐邪多用虫药,合川乌、桂枝温经散寒,薏苡仁、萆薢、苍术健脾除湿,俾正充阳运,气血畅行,邪无容身之所,而顽痹可望渐愈矣。

(四)用药灵通巧变,尤善用草药、虫药

朱师一贯主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论诊务多忙,每日必挤时间翻阅有关书刊,以求能有一得。外出讲学、开会时,常与各地道友、老药农、土专家等切磋。其挖掘出的著名的季德胜蛇药、陈照治瘰疬的拔核药及成云龙治肺痈的铁脚将军草,并通过验证,加以推广。他还掌握了很多草药治痹的知识,如将穿山龙、鹿衔草、七叶莲、石楠叶、扶芳藤、鬼箭羽、葎草等草药频频用治痹证。另对已收入教材的不少中草药,又赋予治痹新任,如将土茯苓、山慈菇、虎杖等分别用治痛风、消骨肿、降血沉与抗“O”;用刘寄奴消骨肿;萆薢用于降血尿酸,治痛风及替代激素;将金荞麦改用治痛风结石和类风湿关节炎的关节红肿热痛;将泽兰用于降低血尿酸,治痛风或治关节肿胀变形;将玉米须(常医或用以消蛋白尿或降血糖)用以泄浊化瘀治痛风。其精思妙想,堪称奇绝也。

朱师对积极倡导、并躬身实践中西医结合的大家张锡纯的学术思想亦十分看重,曾告笔者欲写一本《锡纯效方发挥》,憾于诊务、政务过忙而未成。在对虫类药悉心研究的数十年间,他上溯《本经》《伤寒杂病论》,旁涉历代医著,下至民间单验方,靡不悉心搜罗,然后结合药物基源、药理药化和实践体会,辨伪存真,以广其用。1963-1964年,其《虫类药的应用》论文在《中医杂志》连载发表后,当即引起学术界极大反响,1978年集结成书,1981年梓行,极得同道好评。该书将张锡纯用虫药的思想发挥得酣畅淋漓,几达极致,虫药治痹证的经验在书中俯拾皆是,此处笔者不再赘述。但须指出的是,今贤赵步长、吴以岭等研制的步长脑心通、血栓通脉灵等很多专治心脑血管病的系列名药,亦是学用朱师用虫药经验研后制成功的。朱师在对虫类药研用中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将永载于医学史册。

三、临证经验撷萃

(一)类风湿关节炎

朱师经数十载研讨,将此病列为顽痹范畴,予益肾蠲痹丸治疗每获佳效。

案1

张男,48岁,工人。1985年3月12日初诊。患风湿性关节炎已4年余,经常发作,发则周身关节游走肿痛,遇寒更甚,气交之变亦增剧。此次发作,症情同前,但局部有灼热感,初得凉稍舒,稍久则仍以温为适,口干而苦。抗“O”为833U,血沉32mm/h。苔薄黄,舌质红,脉细弦带数。迭进温经散寒、蠲痹通络之品无效。此寒湿痹阻经隧,郁久化热伤阴之证。治宜泄化郁热,养血厥阴,佐以温经通络。生地黄45克,鸡血藤、青风藤、忍冬藤、土茯苓各30克,虎杖20克,肥知母12克,全当归、广地龙各10克,制川乌8克,甘草6克,7剂。

3月20日二诊:药后自觉较适,关节热痛及口干苦减轻,苔薄舌红,脉细弦。原方续服7剂。

3月27日三诊:关节热痛趋缓,口干已释,苔薄、脉细弦。改服丸药巩固之。益肾蠲痹丸3袋,每次6克,每日2次,饭后服。

4月10日四诊:症情平稳,复查血沉18mm/h,抗“O”<500U。继服丸剂以善其后。

原按:此例可见临床辨证论治与辨病论治相结合的重要意义。患者病已4年,初则关节游走疼痛,遇寒更甚,为风寒湿痹无疑。但后来局部有灼热感,口干而苦,苔薄黄,舌质红,脉亦弦细而数。从辨证来说就有了变化,一是郁久化热,二是有伤阴之象,所以迭进温经散寒之类无效。从辨证的角度,重用生地黄、知母养阴,虎杖、忍冬藤泄热,佐用小剂量川乌温通经络,而止痹痛。而生地黄、虎杖之用,既是辨证用药所需要,也是辨病用药所使然,用后症状逐渐减轻,血沉、抗“O”等指标亦得以恢复。

评述:此乃朱师热痹佐用热药的典型佳案。唐代王焘《外台秘要》言川乌之功有六:“除寒一也;去心下坚痞二也;温养脏腑三也;治诸风四也;破聚滞气五也;祛感寒腹痛六也。”本案朱师诊为寒湿郁久化热伤阴,故可知川乌之用乃取其六功中的一、四、五功也。学者如参阅本文中“析热痹佐用热药之理”一节,对案中川乌之用则更将了然于心矣!另已故中医大家姜春华教授在所著《学术经验精粹》中,亦载有重用生地黄90克,防己15克,配制川乌、麻黄、桂枝、羌独活各9克,治39岁吴女周身骨节酸痛、反复发作5年之案,西医亦诊为类风湿关节炎,予吲哚美辛、阿司匹林、地塞米松无效,由口干、舌红、脉细弦,断为寒痹阻络,化热伤阴。药服7剂痛大减,后用当归、乳香、葛根、片姜黄、雷公藤加减治半月,疼痛基本平复。姜、朱二老,心有灵犀,故皆妙手着春,可知热痹佐用热药,可视为治痹(尤其是顽痹)的基本大法,学者应广其用焉!

(二)强直性脊柱炎

案2

包女,美籍华人,教授。2000年7月15日初诊。1998年因腰部僵硬疼痛,翻身困难,经当地医院检查HLA-B27阳性,CT示骶髂关节炎三级,血沉74mm/h,服激素及抗风湿药乏效,体重日渐减轻,神疲,弯腰受限。乃于3个月前回沪治疗,经针灸、服药,进展较慢,求愈心切,来通求医。面色欠华,神疲,腰部疼痛,活动欠利,苔薄白,脉细涩。肾督亏虚之肾痹也,不易速效,需耐心服药,始克奏功。予益肾蠲痹法徐图之。①穿山龙50克,炒延胡索30克,熟地黄20克,淫羊藿、徐长卿各15克,补骨脂、鹿角胶各10克(烊冲),全当归、桃仁、红花、炙蜂房、土鳖虫、淡苁蓉各10克,甘草6克。30剂,每日煎服1剂。②浓缩益肾蠲痹丸,4 克×90包,1包,每日口服3次。③蕲蛇粉150克,每服2克,日2次。④蝎蚣胶囊450粒,每次5粒,每日3次。

二诊(8月20日):药后局部疼痛有所减轻,活动清爽,苔脉无显变,拟回美国继续服药。成药给半年量,汤药在美国中药房配,穿山龙带6kg,每日50克同煎服。

三诊(2001年7月1日):上药继续服用后,症状日渐好转,乃继续邮购成药服用至今,体重由58kg增至64kg,面色红润,血沉降为29mm/h,利用暑假回国复诊。目前症情稳定,嘱继续服药以期巩固。

2002年9月夫妇二人专程回国拜访,深表感谢。一直服用浓缩益肾蠲痹丸。复检HLA-B27(-),血沉4mm/h,体重增加至68kg,面色红润。2004年春节,电话告知,症情稳定,身体健康。

原按:强直性脊柱炎乃《内经•痹论》“尻以代踵,脊以代头”之肾痹也。患者多有肾督亏虚之内因,为受寒或劳累之外因而诱发,故治疗应以益肾壮督治本,蠲痹通络治标,汤、丸及针灸、推拿综合施治,收效较佳。该患者认为穿山龙很重要,如不加用穿山龙则药效似较逊,说明穿山龙在痹证治疗中的重要作用。

评述:肉苁蓉又称大芸,甘酸咸温,功可补肾益精,润燥滑肠。主治阳痿、不孕、腰膝冷痛、血枯便秘等,因补性甚强,且主产于内蒙、新疆等西北沙地,又被誉为沙漠小人参。朱师常将其与熟地黄相配,用治肾阳亏馁,精血不足的顽固性痹证,二药与虫药共用时,可防止虫药走窜太过而耗气伤血。另治慢性肾炎蛋白尿,将其与党参、白术、芡实、金樱子相伍;疗痤疮合生山楂、生薏苡仁、蒲公英同用,并还用于治痿、乳腺囊性增生与经前期紧张综合征。

朱师曾将虫药归纳出十大功效:①攻坚破积;②活血化瘀;③息风定惊;④宣肺泄热;⑤搜风解毒;⑥行气和血;⑦益肾壮阳;⑧消痈散肿;⑨补虚培本;⑩逐水退肿。此方中所用诸虫与自制的虫药成药,主要起上述①②⑥⑦⑨五种作用,且又配合温肾壮督的首选之品鹿角胶,故获效颇快。

(三)痛风

朱师根据患者大多体丰,嗜酒,啖肥,病久因“痛风性肾炎”致肾衰,认为其关节肿痛实非风邪作祟,故根据病机命名为“浊瘀痹”。经过数十载临证,拟定泄化浊瘀的痛风冲剂(土茯苓、萆薢、薏苡仁、秦艽、威灵仙、泽兰、泽泻、赤芍、桃仁、地龙、土鳖虫)。他和弟子们经6年系统观察,多数患者服药2~3天,症状显著改善,继续服用,可使血尿酸降至正常而愈。对蕴湿化热者加葎草、虎杖、三妙丸;痛甚配全蝎、蜈蚣、延胡索、五灵脂;漫肿较剧者,加僵蚕、胆南星、白芥子;关节僵肿、结节坚硬者,加炮山甲、露蜂房、蜣螂虫等。如在急性期,加重土茯苓、萆薢用量。笔者仿此用之,效佳。

案3

夏男,55岁,干部,1988年3月14日就诊。主诉:手指、足趾小关节经常肿痛,以夜间为剧,已经5年,右手食指中节僵肿破溃,亦已4年余。2年前确诊为“痛风”,即服用别嘌呤醇、丙磺酸等药,症情有所好转,但因胃痛不适而停服,因之肿痛又增剧,乃断续服用,病情缠绵,迄今未愈。形体丰腴,右手食指中节肿痛破溃,左足大趾内侧亦肿痛较甚,入暮为剧,血尿酸714µmol/L,口苦,苔黄腻,质衬紫,脉弦数。右耳翼摸到二枚痛风石结节,左侧亦有一枚。诊断:浊瘀痹(痛风)。治疗:泄化浊瘀,蠲痹通络。处方:土茯苓60克,生薏苡仁、威灵仙、葎草、虎杖各30克,萆薢20克,秦艽、泽兰、泽泻、桃仁、地龙、赤芍各15克,土鳖虫12克,三妙丸(包煎)10克。10剂。

3月25日二诊:药后浊瘀泄化,疼痛显减,破溃处之分泌物有所减少,足趾之肿痛亦缓,苔薄,质衬紫稍化,脉细弦。此佳象也,药既奏效,毋庸更改,继进之。上方去三妙丸,加炙僵蚕12克,炙蜂房10克。15剂。

4月10日三诊:破溃处分泌物已少,僵肿渐消,有敛愈之征;苔薄,衬紫已化,脉小弦。血尿酸已接近正常,前法续进,并复入补肾之品以善其后。上方土茯苓减为30克,去赤芍、葎草,加熟地黄15克,补骨脂、骨碎补各10克。15剂。10月5日随访:手足指、趾之肿痛,迄未再作。

评述:此案取效之速,窃以为关键在于重用土茯苓达60克。朱师治痛风,常重用土茯苓。朱老指出:“痛风乃嘌呤代谢紊乱所引起,中医认为系湿浊瘀阻,停着经隧而致骨节肿痛,时流脂膏之证,应予搜剔湿热蕴毒,故取土茯苓健胃祛风湿之功,使脾胃健则营卫从,风湿去则筋骨利也”(参见《朱良春用药经验》),而将其作为治痛风首选之品,另还将其用治慢性活动性肝炎。国医大师周仲瑛亦将其作为治肝炎要药,以20克配垂盆草30克,虎杖、平地木、半枝莲各15~20克,贯众、片姜黄、黑料豆各10克,甘草3克,组成化肝解毒汤,作为治乙肝基本方。笔者在温州以此方配原南京中医学院邹良材教授的兰豆枫楮汤治肝炎或有轻、中度腹水者,取效满意(参见《名家教你读医案第4辑》)。

(四)颈椎病(或称颈椎综合征)

朱师通过数以万例患者的观察,指出以痛为主的神经根型颈椎病,用益肾蠲痹丸加减效好(阳虚配阳和汤、阴虚配六味地黄汤),但对证见肝阴不足致肝阳上亢,现颈项胀痛,转侧不利,头痛眩晕,呕恶心烦,口苦咽干,舌红苔黄,脉细数,常于春令或怒后则甚,似属新痹,颇类似于颈综征混合型,朱师坦言,益肾蠲痹丸则不及首莶芍草汤(制何首乌、豨莶草、赤白芍、牛蒡子、刺蒺藜、葛根、钩藤各15克,僵蚕、蝉蜕、甘草各6克)。该方取“首乌入通于肝,为阴中之阳药,故专入肝经,以为益血祛风之用。”何首乌与芍药、甘草、葛根相合,可补肾通督、柔肝止痛,牛蒡子、蝉蜕、僵蚕、蒺藜均轻清上行,不仅可通行十二经脉而化高处络中之风痰,还能平息手、足厥阴的风、火、痰,使风静火息,则诸症自除,而豨莶草为祛风平肝通络要药,且可泄化湿热从二便出,对正尚不虚、症不过重之新痹,此方价廉而效捷也。

对顽痰深伏或痰饮多年停伏中脘,逆之于上,致颈项或肩臂筋脉挛急痹痛,诸药不效者,朱师将《济生方》导痰汤与《千金方》茯苓丸相合,参入自己使用生南星、生半夏的经验,创“加味导痰汤”:生半夏、炮山甲各60克,生制南星各15克,茯苓20克,风化硝8克(入煎),陈皮、甘草、生姜各6克,威灵仙、肉苁蓉、鹿角霜、当归各30克,配入益肾蠲痹丸,只要体颇壮实,水沸后再煎半小时,一般不会中毒,且收效较快,但症减后当减量或易方调理。而对颈椎病久,现肝肾阴虚,气血失荣症,他又自拟加减六味汤:生熟地黄各15克,怀山药、制山茱萸、鸡血藤各20克,茯苓、牡丹皮、泽泻、党参、木瓜、石斛、生白芍各15克,配合益肾蠲痹丸,以求动静结合,相反相成,则较一般通用的治颈椎病方,照顾周全而获效持久也。

案4

赵男,初诊于1984年4月3日。患颈椎病3年,经昆明某医院摄片确诊。予骨刺片、蜡疗未效。近2个月项背疼,左肩胛灼热疼痛,两手臂麻痛处遇风寒则痛增难忍。舌红苔黄,脉滑。朱师遂断为寒湿郁久化热:寒水石20克,生地黄、当归、葛根、片姜黄各15克,制川、草乌、羌活、土鳖虫、僵蚕各10克,甘草6克,炙全蝎3克(研末分吞),并嘱加强锻炼。10剂后疼显减,续服10剂。

4月28日三诊时,左肩胛灼痛已平,尚余肩臂麻疼,认证系郁热已净,但痹闭未悉通,改益肾蠲痹丸每次6克,日服2次善后。1987年信访,未见复发。

评述:片姜黄、葛根、羌活、全蝎相合,治神经根型颈椎病确有良效。我校胡顺强老师在三十多年临证中发现,厚朴对缓解颈肌痉挛效亦极佳,余配入上四药(经济拮据者,以僵蚕易全蝎)中,果效益增。

(五)椎间盘突出症

朱老认为本病内因多肾虚、局部气血不畅;外因多为风寒湿邪侵入太阳经脉,使局部气血阻滞,络脉瘀阻;或因骨质增生压迫周围组织,又加重了络脉瘀阻之病理改变。他根据张景岳把腰部疾病(包括本病痛、酸、胀、麻、冷诸症)分为“在经”(其腰痛部位多在脊柱两侧的骶脊肌正中或外缘,是太阳膀胱经的循行部位)与“在藏”(乃指因肾亏患者脏腑阴阳气血失去平衡致疾)之言指出,椎间盘突出治疗的关键,首先当辨明病因、病机,更要辨清病位,随症用药,才可取得卓效。

案5

周男,68岁。双侧腰腿痛、酸、胀、麻,不能行走2个月,曾经前医牵引、推拿、针灸、理疗、药物注射封闭无效。CT示:L4/5椎间盘退变膨隆;L3/4、L5~S1椎间盘突出;L2~S1椎管轻度狭窄;椎体及小关节增生退变。刻诊:口干便秘、舌质红、苔薄黄、脉弦。此为经脏同病,法拟益肾壮督通络,方用延胡索、全瓜蒌、鸡血藤、豨莶草各30克,生地黄15克,露蜂房、土鳖虫、赤白芍、全当归、补骨脂、骨碎补、乌梢蛇各10克。服10剂。另处益肾蠲痹丸4克×30包,每服1包,日服3次。

复诊:痛、酸、胀、麻大减,能自行上楼梯,口干、便秘均除,脉转细弦,上方加桑寄生、川续断各15克,续服2周。

三诊:痛、酸、胀麻全除,活动自如,惟足趾麻,夜间下肢痉挛,仍见舌红、苔黄腻。此乃气血不畅,经络欠利,营阴亏损。继以调气血、和脉络、养阴液:生白芍、豨莶草、鸡血藤、全瓜蒌、伸筋草各30克,生黄芪、生熟薏苡仁各20克,宣木瓜、葛根各15克,桃仁、全当归各10克。再服2周,诸症均除,苔转白薄,嘱以益肾蠲痹丸善后巩固,随访2年无复发。

原按:辨证辨病相结合,治经治藏相结合,此即朱师治疗椎间盘突出的特色。更值得提出的是朱师的益肾蠲痹丸,取虫蚁通络,搜剔络中之痰瘀,对治疗椎间盘突出重症必不可少。因虫类药均含有动物异体蛋白,对机体的补养调整有特殊作用,特别是蛇类药,还能促进垂体前叶,促使肾上腺皮质激素的合成与释放,使血中激素浓度升高,从而达到抗炎、消肿、止痛的效果。

评述:笔者认为对本病可以汤剂、针灸、推拿、拔罐、熨洗、外敷等综合治疗,但严重者仍当手术,切勿为试中药之效而延误患者就诊。补肾壮督一法,为中医治背、腰部酸、麻、胀、痛最常用的一种治法,但如不配合虫类药则难获显效。朱师对虫药(尤其是蛇药)治此病的药理研究颇深。笔者临床治痹(尤其是走窜性疼痛者)宗其经验而必用蛇药,取效亦较满意。2009年还以金钱白花蛇(小白花蛇)为主,将温州龙港镇尤姓男子的截瘫手术后四肢麻木,不能行走,基本治愈。只是该药辛温,燥烈有毒,且价昂贵,当配温润的壮督补肾之品(如肉苁蓉、熟地黄等)研末吞服。该药对顽固性湿疹效亦极佳,20世纪70年代初期,余亲见我校张澄庵老中医每次用本品2条,配四妙散、白鲜皮、苦参、生地黄等,未尽10剂,即将一曾求治于南京一些大医院均无法治愈的十岁男童的数年湿疹,彻底治愈,一时名声大噪。

(六)坐骨神经痛

朱师认为原发性坐骨神经痛病机多系寒湿瘀作祟,遂将仲师乌头桂枝汤与甘草附子汤合方,化裁出“寒瘀湿痹汤”:生川乌10克,桂枝、炒白术各30克,生白芍50克,生甘草15克,干姜10克,白酒250克,酒水各半浸泡2小时后,再加适量水煎1小时,内服。另以生马钱子薄片30克,生草乌片30克,共煎1小时,取汁400ml,加陈醋100ml混合,用药棉蘸擦患处,日3次,1剂用5~7天。此方用大剂白芍取其补中能泻、收中能散、柔中能疏、敛中能利之功,故凡坚积、血痹、二便不利、筋脉挛急疼痛皆可效也。现代药理亦验证了白芍对不同部位的平滑肌确有明显的解痉作用,证实了仲景用其缓痉挛、通经络的正确。另方以酒水同煎,既使药物有效成分易溶,又可借酒的辛热走窜,更助药效发挥。另此方服后,有人会出现“如醉状”,仅舌麻者较轻,休息1小时可好;如全身麻木并头昏较重者,虽《尚书•说命》言:“药不瞑眩,厥疾弗瘳”,而《发挥》作者邱志济也认为“生川乌剂量10克绝对安全”,但为稳妥计,定要密切观察,并做好乌头碱中毒的抢救准备。

另对失治或误治致肝肾虚损,不能荣养经络,现寒热虚实夹杂者,朱师则喜投宗张锡纯治肝虚腿痛的“曲直汤”化裁出的“加减曲直汤”(制山茱萸、生地黄、生白芍、鸡血藤各30克,黄芪20克,威灵仙、生甘草各15克,知母、当归、乳香各10克,制附子、肉桂各9克),即使热象较显,并不畏温,仍用附、桂,仅须略减其量耳。此方重用山茱萸,乃因张氏云其“得木气最厚,酸性之中大具开通之力,以木性喜条达故也。”《神农本草经》谓主寒湿痹,诸家本草多谓其能通利九窍,其性不但补肝,而兼能通利气血可知。其若与润燥滋肾、清肺降火的知母合成“对药”,可使阳自化,阴气行,慢性痹证的酸痛诸症,常迎刃而解。

案6

葛女,53岁,农民。2000年2月6日初诊。右侧臂部及下肢疼痛1年,行走不利,间歇性跛行,局部肌肉酸痛。腰部CT正常。经西医诊为梨状肌综合征,建议中医治疗。舌正红,苔薄白,脉小弦。此寒湿凝于经脉,筋经痹阻不利之咎,治宜祛寒湿,通络脉,利筋经:伸筋草、鸡血藤、威灵仙、炒延胡索各30克,宣木瓜、生白芍各15克,乌梢蛇、地龙、炙蜂房、土鳖虫、全当归、桂枝、制川乌各10克,甘草6克。14剂。痹痛宁胶囊0.3克×210粒,每服5粒,每日3次饭后服。

2月20日二诊:诸症减轻,效不更方。上方14剂。痹痛宁胶囊0.3克×210粒,每服5粒,每日3次,饭后服。随访已愈。

评述:南通市中医院主任医师吴震西认为本病以风寒型为最多,除可用《金匮》乌头汤外,还可用阳和汤,认为对神经根性的坐骨神经痛兼见肾虚者颇效。对有跌仆损伤史或因腰椎病变致坐骨神经痛,他与湖南中医药大学彭坚教授均主张用张锡纯的活络效灵丹加虫类药;而遇肝肾气血不足的老弱或久病患者,两人均主张用独活寄生汤。另因突然闪挫致剧烈腰痛(即俗称“闪了腰”“榨了腰”)影响坐骨神经者,彭坚倡用《局方》复元通气散(延胡索15克,牵牛子、广木香、炙甘草各10克,穿山甲、小茴香、陈皮各5克)(参见彭坚所著《我是铁杆中医》)。另有不少药酒及外治法治此症效亦佳。如吴震西用斑蝥、白芥子等份为末,敷环跳穴,待起泡后,以消毒针刺破、黄水流尽,其痛遂缓,名之为发泡膏。

(七)硬皮病

朱师认为本病应归属于中医虚损范畴,并参阅明代张景岳的温阳理论,经数十载临证创拟出培补肾阳为主、益气健脾为辅、活血散结为佐的治疗大法,对风毒湿热蕴于营分、血滞不畅之弥漫性硬皮病用药有独到之处。朱师辨证分型论治中标本兼顾,虚实同治,故能疗效卓著。

案7

蔡女,34岁,农民。两手指苍白、色紫,交替发作1年。今年入冬后两手指僵硬、冷痛麻木,膝、踝关节疼痛肿胀,面部表情呆板,皮纹消失,夜寐咳嗽,曾在外院治疗,诊断为类风湿关节炎,服消炎止痛药后疼痛稍缓,但面部皮肤僵硬,紧绷感进行性加重,手指苍白,遇冷后紫暗,前来诊治。根据面部表情淡漠,触摸皮肤无弹性、僵硬,鹰鼻,又有雷诺现象。经各项检查,诊为硬皮病。朱师于补益气血、散寒化瘀、蠲痹通络的中药基础上加服益肾蠲痹丸,另又特加蕲蛇末4克分吞。药后初曾疼痛加重,1周后疼痛开始缓解,余无不适。1个月后面部皮肤显见松软、红润,两手指僵硬疼痛亦消,唯双膝关节仍痛,续服药巩固之。

原按:在本案中朱师除在辨证与辨病的基础上已用露蜂房、土鳖虫、乌梢蛇等虫类药入汤剂,突出的是在方中另用蕲蛇末分吞,使顽疾得以瘥解。蕲蛇又名白花蛇,朱师谓其能外达皮肤,内通经络,而透骨搜风之力尤强,被称为截风要药,凡疠风顽痹,肢体麻木,筋脉拘挛,半身不遂,口眼歪斜,惊痫抽掣,隐疹瘙痒,症势深痼,而风毒壅于血分者,朱师均以其为主药,屡屡获效。因为蛇类含有动物异体蛋白质,对机体具有补益调整的特殊作用。还具有促进营养神经的磷质产生之功,对控制因神经系统引起的拘挛、抽搐、麻木有缓和作用,对促使失调的神经恢复有良好作用。此外,蛇类制剂还能促进垂体前叶促肾上腺皮质激素的合成与释放,从而具有抗炎、消肿、止痛作用,且无激素的不良反应。尤其是毒蛇,效果更为显著。

评述:本案因限于篇幅,原作者朱建平并未将朱师所用药物列出,学者不妨根据“补益气血、散寒化瘀、蠲痹通络”的治法“以法测方”。但由按语中可知,虫类药绝不会少用。尤其是蛇药,可能不止一种。另多数虫药因含动物异体蛋白,故味较腥秽,故一方中如用虫药过多,应酌参芳化助运之品。

(八)骨质增生症

本病的病机可概括为正虚与邪实两个方面。正虚乃气血不足,筋骨失养,此为发病之根本;邪实是在正虚的基础上,产生痰、瘀,或感受风寒湿热,以致风寒湿热与痰瘀阻于经络,此为病之标。朱师因以治风湿性疾病而名冠海内外,故对此病的辨治亦能渊源精湛,应付裕如。

案8

王女,47岁。1971年4月开始腰痛,逐步增剧,脊柱渐趋弯曲,头向前倾,不能直立,呈严重驼背状,且掣及两腿疼痛,行走不利。叠经中西药、针灸、理疗治疗未效,于1972年8月30日至南通医学院附院诊治。经X线腰椎正侧位摄片:腰椎4~5椎轻度增生、腰椎5椎下缘许氏结节,诊为增生性脊柱炎。曾多方求医年余,并常服止痛片,仍不能劳动。且因行走不便,难以继续外出求诊,1973年3月15日由其友携X线片及病历求诊于朱师,朱师诊为“顽痹”,以其病邪已入经隧骨骱,骨节蹉跎,非虫蚁搜剔难效。因久病正虚,不耐大剂攻伐,加之经济困难,拟益肾蠲痹丸守服之,处方:熟地黄、当归、淫羊藿、仙茅、炙蜂房、炙乌梢蛇、炙僵蚕、鹿衔草、骨碎补各150克,炙蜣螂虫、炙土鳖虫各100克,生甘草50克,炙全蝎、炙蜈蚣各40克,上药共为细末,用豨莶草、鸡血藤、寻骨风各200克,煎汁泛丸如绿豆大,每早晚各服8克。

复诊:75天后,告知腰痛大减、寐安,行走较前灵活,腰椎弯驼亦稍好转,苔薄质淡红,脉细弦。效不更方,原方续服1料,腰痛消失。并能直立行走,能从事一般轻活,惟觉口燥而干、舌质红、脉细弦,有伤阴之征,上方去仙茅,加生地黄、生白芍、川石斛各150克,如法制丸守服,以巩固疗效。

原按:增生性脊柱炎致严重驼背,当是外邪深入经隧骨骱,属中医“顽痹”范畴。如以经络辨证,其腰痛与督脉关系最为密切,盖督脉功可总督诸阳,沟通阴阳,统摄诸经,其失约则阴阳失衡,诸经统摄失灵,病邪深入经隧、骨骱,如油入面、非虫蚁难效。《内经》早就提出“肾主骨”。明代王肯堂在《证治准绳》中明言痹证病因:“有风、有湿、有寒、有热、有挫闪、有瘀血、有滞气、有痰积,皆标也;肾虚,其本也。”因此朱师治顽痹之“益肾蠲痹丸”着重以蠲痹通络与益肾壮督并进,标本同治,收效较速。但风药多燥,易伤津耗液,故三诊现口燥咽干,舌转红苔糙,脉弦细,朱师随证加用滋养阴津之品,而获大效。

评述:本病因属于一种慢性骨关节退行性病变,故多见于老年人,中医多责之于肝肾精血虚馁。长春名老中医刘柏龄对本病研究有素,研制出骨质增生丸:熟地黄30斤,干燥后研净末21斤;肉苁蓉20斤,干燥后研净末17斤;另以鹿衔草、骨碎补、淫羊藿、鸡血藤各20斤,莱菔子10斤,放入浓缩大缸,禁用铁锅,浓缩成流浸膏,再加炼蜜3斤,与熟地黄、肉苁蓉粉末为丸。因效颇佳,一时曾引起较大轰动,使该方被多部相关书籍及教材收录。

(九)干燥综合征

朱师提出中医可按“燥痹”辨治。对此病原遵《素问·至真要大论》“燥者濡之”大法,投甘凉生津之品,但有效有不效。后细阅明代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甘平之剂,能补肝肾。”并结合中医大家冉雪峰所提“燥甚化毒”之说,认识到燥证之因有气不化津、血虚风燥、燥毒阻络与阴虚津亏等多端,不可执一法一方以治,乃融养阴润燥、通络润燥、蠲痹润燥、养肝润燥与化痰解毒润燥等法于一炉,通过彰明经义,并蓄兼收,使疗效更上层楼。

案9

白女,62岁。初诊全身关节疼痛,痛剧时号天哭地,病起数月,手脚、腕、踝肿胀如馒,不红不热,活动不利,行走困难,手不能握,口极干,日饮水数瓶不解渴,面浮,唇绀,便秘,目干涩,齿龈肿,牙根龋蚀,舌中干红,四畔白燥,脉弦涩,朱师诊为燥甚化毒,毒伤肺阴之“燥痹”,治以清燥救肺,补虚治痛,仿“一贯煎”并冉氏“太素清燥救肺汤”化裁:穿山甲20克,生地黄50克,土茯苓、寒水石各30克,北沙参、川石斛、杞菊花、麦冬、金银花、川贝母、生白芍各10克,甘草6克,以此方出入连服30剂。

复诊:关节肿痛大减,行走如常人,惟口干尚有,肿胀未全消,去穿山甲,寒水石,续服50剂,且每日加服扶正蠲痹胶囊3次,每次5粒,饭后服。并嘱购鸭梨盐水浸泡作为零食,后诸症基本消失,嘱以扶正蠲痹胶囊并食盐水梨以善后。

原按:朱师所拟上方辛凉甘润,清轻而不重浊,柔润而不滋腻,治疗“燥甚化毒”而伤肺肾颇为合拍。肺为清金,如感受外来燥邪,当生燥毒,加之内生之“燥毒”(即脏腑功能失调,津生不足或津血大量亡失,或痰瘀湿浊等属中医“邪毒概念”中的致病物质不能及时排出体外),进而对机体产生急剧严重的损害,燥象蜂起,此即燥毒概念,冉氏所谓之“燥甚化毒”即寓此二意。盖内外燥毒合邪,两燥相搏,肺肾俱伤,反复加重。故朱师宗温病治火可用苦寒,治燥必用甘寒之说,方中不用辛烈恐张其邪焰,不入苦寒恐益其燥毒,更损其生机,惟用甘凉润沃以泽枯涸。方中北沙参、川石斛、麦冬、川贝母甘寒养阴,润肺降火,沃燥增液,荣枯起朽,滋培肺脏阴精生化之源,凉而不滞,清而能透,且有甘凉培土以生金之意。清·喻嘉言称《金匮》之麦门冬汤,具有甘凉濡润生津养胃之功,悟出仲景以麦门冬汤治肺病,在于甘凉培土以生金。方中土茯苓、金银花、甘草乃甘寒凉润以解燥毒;寒水石甘大寒微咸,除五脏伏火、燥毒,尤除阳明之邪热,故能治口干、口渴;另取枸杞子,菊花养目润燥解毒,益金水二脏,制风木横逆;生白芍酸甘寒可柔肝木,合甘草可缓急止痛,酸甘化阴以制燥毒。更值一提的是朱师用大剂穿山甲伍生地黄,是治疗“虚性疼痛”属不充、不荣、不润、不温等因机的显效药对。燥痹显系因虚而致全身关节痛,当属津血不充、不荣、不润之因。大剂量穿山甲,生地黄一通一荣,荣中寓通,相伍可寒可热,可气可血,且穿山甲性平,通中有补,相得益彰。笔者历年治痹常以大剂生地黄反佐川乌或制附片,每收佳效,生地黄必用大剂,此乃治痹之诀窍。本病邪势猖獗,可引起肝损害者约25%,肾损害者约50%,肺功能异常者60%~70%,因此清燥救肺、甘寒增液、甘凉培土当是治本之法。本方融益气润燥、通络润燥、蠲痹润燥、养目润燥、化痰软坚润燥、养阴润燥诸法于一炉,此乃朱师用药之独到之处。

评述:因西医对本病的确诊常依靠实验室的各项检查,这在一般三甲以下医院不易办到,以致患者常被误诊,中医辨证论治则不受其限。笔者堂姐在太原下属某市一矿区生活50余年,10年前即有眼干燥,腮腺肿大,肌肤干燥,盛夏也无汗出,时常无故低热,自觉尚无大碍,未曾认真求医。返芜探亲时,我予养阴润燥药颇适,但久服则又腹泻,后改用参苓白术散加乌梅、白芍、石斛、麦冬、生山楂、为丸久服,并嘱回去后应认真检查,以排除干燥综合征。由于症状好转,未再细查。后因肝硬化、腹水、大量蛋白尿,却又查不出原因,怀疑酒精中毒性肝损伤(她因常全身关节疼痛,而配药酒服用),予茵陈四苓散合兰豆枫楮汤配50克黄芪、30克金银花、20克生晒参及黄芩、莲子、芡实、枳壳等,未1周,尿蛋白降为+,水肿、黄疸随二便之畅而消,它症亦缓,遂出院调养,半年后关节复痛,又自饮药酒,终至病复发不治)。由此笔者细思,家姐所患可能即是干燥综合征(我姐夫去世时,她虽极度悲痛却欲哭无泪),但初期因伴发症状过多被误诊,以致直到去世也未能确诊,诚属一憾。

(十)红斑狼疮

朱师结合数十载临证体验,从本病常伴多脏器损伤而少外感征象,认为本病是在“虚损”的前提下,致“毒热内蕴”而发。提出本病活动期当“祛邪佐以扶正”,而恢复期应“扶正佐以祛邪”的独特治法,适当配合西药,可谓意深旨远,故疗效亦能日臻精奇。

葛女,26岁,2004年5月就诊。系统性红斑狼疮1年多,长期激素治疗,仍持续发热,血沉增快,关节疼痛,遂予肿节风30~60克,忍冬藤、生地黄各30克,鬼箭羽20克,牛角丝15克加味,治疗3个月,体温、血沉恢复正常,关节疼痛明显好转,目前继续中药治疗,小剂量激素维持,病情相对稳定。

原按:朱老在长期临证观察中,发现肿节风因其剂量的不同,功效也有区别,小剂量(15克以下)有扶正的作用,大剂量30克以上,则以清热解毒、散结化瘀为其所长,而多用于免疫性疾病活动期,如系统性红斑狼疮、皮肌炎、类风湿关节炎、混合性结缔组织病等。

肿节风小剂量的使用,有增强免疫功能的作用,单味治疗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有效。朱老常用来伍以仙鹤草、油松节、枸杞子、淫羊藿、紫草等,效果显著。朱老指出,无论是免疫性疾病的活动期,还是感染性疾病的急性期,往往呈现出热毒壅盛之证候,热毒内遏,可以熬血成瘀。瘀血与热毒相互抟结,故血热瘀毒是导致疾病发生发展的主要因素和特异性病机,而肿节风正具有清瘀、解毒、散结的功效,即使阴虚火旺,只要配伍恰当,可以照常使用。朱老曾用肿节风配伍大青叶、桃仁、生石膏、野菊花、蚤休、金荞麦等,治疗1例败血症肺炎高热患者,已治疗10多天,多种抗生素均乏效,而且病情危重,服用朱老上述的3剂药后,体温和血常规中白细胞数呈阶梯式下降,病情转危为安。

评述:本案主药乃肿节风,其正名叫九节茶,为金粟兰科植物草珊瑚的全株或该科接骨金粟兰的枝叶,辛、苦平,有微毒。功可抗菌消炎、祛风除湿、活血止痛。可用治肺炎、急性阑尾炎、急性胃肠炎、菌痢、风湿痛、跌打损伤、丝虫病等。另内服或外敷可治骨折,故又名接骨木。但需注意的是,《新修本草》中亦有一接骨木,又名扦扦活,为忍冬科植物接骨木的茎枝,甘、辛、平,可祛风活血、止痛、利水。除治风湿骨痛,跌打损伤外,对肾炎血肌酐、尿素氮的升高,有明显挫降奇效。笔者治慢性肾炎肾功能异常,在辨证处方时常加扦扦活与六月雪相配的药对,大多数疗效满意,此亦是朱师传我的经验,但二药之量需达30克以上。单用六月雪30克,可使肾性高血压头痛较快缓解。扦扦活饮片多色白(或略青),质轻、易碎、有微香,与肿节风功效同中有异,医者应明辨,切勿混用。另两药孕妇忌服,防碍胎也。

(马继松 毛以林 林 波 李建强 李军伟程和进 朱建平 蒋 熙 蒋 恬 孔 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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