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全面发展的演进阶段

一、阶段性范畴:人的全面发展的演进阶段

在社会开放理论视野中，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长期演进的历史过程，表现为一个阶段性的实践过程。这些阶段性在其发展上表现为一定的历史继承性和不平衡性、曲折性和前进性的统一。从开放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和人的成熟程度结合起来看，人的全面发展的演进存在四个基本阶段。即相当于马克思所论述的人的发展的“最初的社会形态”的前开放阶段、相当于人的发展的“第二大形态”的半开放阶段、大开放阶段和“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2]的全面开放阶段。

前开放阶段。这个阶段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主要表现为:自给自足的小生产、物品严重短缺;地域性的交往、信息闭塞;人的心理发育迟缓，感觉能力低下;精神寄托单一，观念异化、神化;思维粗疏机械;人的需要、能力的发展严重受制于落后的文化、封闭的社会交往。但是，这个阶段也出现了人类谋求突破自我、突破封闭的意识萌芽。在古代中国和希腊的神话传说中，已经迸发出人们向往自由、发展的思想火花。中世纪以后，人文主义思潮及文学上的浪漫主义思潮开始崛起，在这一时期哲学家、文学家的作品里，“人道”取代了神道，理性压倒了神性，科学启蒙战胜了神启迷信，对人自身的崇拜、对自由个性的歌颂，初步表达了古人追求自由与解放、独立与民主、开放与发展的理想和愿望。这些包含着人的天然情感、历史意识和社会心理的作品成为研究在生存状态上长时期处于完全封闭阶段的古人的重要素材，这些素材和在自然经济社会背景中形成的开放意识萌芽存在着一定的内在联系。

随着生产力的缓慢发展，经济联系的增多引起社会交往的扩大，这种背景孕育了人性深处类的天赋和巨大创造性。从审美角度看，奴隶社会以及史前出现的许多物态化的石器、瓷器、青铜器和壁画，“从再现到表现，从写实到象征，从形到线的历史过程中，人们不自觉地创造了和培育了比较纯粹(比色线要纯粹)的美的形式和审美的形式感”。李泽厚指出:这些艺术造型的线条形式受到社会结构和原始意识形态发展变化的影响，当中“充满了大量的社会历史的原始内容和丰富含义”^[3]。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及其丰富的人文遗迹、艺术造型，蕴含着古人丰富的潜在意识，这些意识借助于美的形式的浓缩、膨胀和伸展，映照着开放、进步、发展的曙光，启示了后来社会人的行动方向。这是古典的个人所宣称的发展誓言，那就是:“拥有卓越的自我，成为自我的精华，乃是人类发展的最高使命。”^[4]这个阶段，人们积淀其中的开放意识、冲破罗网的发展欲望，从朦胧、模糊的下意识、潜意识到形成比较清晰、条理的观念、概念，展现了人们从自在发展到自为发展的趋势。

半开放阶段，也叫“前工业”阶段，即处于自然经济社会向商品经济社会过渡的阶段。在严格意义上，这个阶段，人们逐步摆脱原始的地域限制，从简单的商品交换发展起来的多样化经济联系占据了生活的主流。这种过渡虽然不等于人类已经迈向了开放发展的关键阶段，但是，至少，这个阶段由于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交换关系比以前大大丰富，人们所见到的是一个崭新的生活世界。这时，人的发展也出现了多样化形态。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以商人身份的三重过渡作为媒介，理论地阐明了人的发展的积极形态:其一是商人直接成为工业家，其二是商人变成独立的购买者或把小老板变成自己的中间人，其三是产业家成为商人。^[5]商人的这些过渡是人作为“经济动物”的表征，是社会从封闭状态走向开放状态过程中的重要现象，也是由于不断深化、精细化的社会分工，使得人逐步从片面发展的、单向度的人向全面发展、多向度的人转变。这个阶段主要展现了作为经济人预设的个体人，一方面逐步蜕变成利益关系的产物，另一方面为塑造现代人模型创造了新的“现实对象”。

大开放阶段，也叫现代化阶段，即处于商品市场经济社会阶段。这个阶段，社会生产力得到极大提高，占有丰富的知识已经成为人们发展能力、提高素质、经营事业的目标，智力经济成为人类整体发展方式，社会的经济关系高度发展。生产的自动化、机械化大范围普及;交换的信息化、金融化、市场化是社会运行的重要特征;社会交往对现代人更加重要，表现为网络化、虚拟化、系统化和全球化的交往是势不可挡的新趋向。个体人开始以全面、自由和整体发展的观点来审视自我、推动社会进步，并使二者相互一致起来。正是在此阶段，一方面，尊重、崇尚和鼓励个人全面发展的原则把个体人从集体人中解放出来，从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职缘共同体的内在束缚中解放出来，从他为存在转向自为存在，从依赖于血统、货币或特权等外在异己力量向依赖自身能力转变;个人发展优先、兼顾社会进步，把个人发展和社会发展高度统一起来的观念占据至高地位，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按照现实化原则、整体化原则和系统化原则加以科学整合的时代开始来临，个体人成为占有自己本质、掌握自己命运的独立主宰。另一方面，敢于吸纳古典开放精神，摒弃长期压抑人类进步的旧思想，张扬了追求自由、解放、向上、达观的个性，恢复了人的责任、自豪、尊严和胆略，人的自主性、能动性和创造性开始得到空前发挥，个体人完全能够比较好地解决实现全面发展过程中所碰到的各种社会难题。因此，这个阶段既是机器大工业完善发展的阶段，又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新的证明和人的本质的新的充实”^[6]阶段。

全面开放阶段，即“后工业”阶段，又叫能力主义阶段。大开放阶段是全面开放阶段，是处于成熟市场经济社会阶段。按照联合国计划开发署对“人类发展”所作的定义看，这个阶段的目标在于为人们“创造一个能享受长寿、健康和创造性生活的充满活力的环境。”^[7]无疑，这种环境和条件不可能在前面阶段形成。要把人类发展所依赖的高度发达的生产力、社会公正、可持续性和享有平等权利等基本要素全面整合起来，扩大人类的所有选择，使之有利于人的全面发展，这个阶段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进入成熟市场经济社会，政府、企业、个人和高度发达的市场体系联结在一起，政府的宏观调控能力强，职能定位准确，企业体制完善，市场环境优越，制度秩序规范，社会信用和社会保障体系健全^[8]，以能力主义为核心精神的主体意识极大增强，人的生存权、发展权、教育权得到有效保障，个人的全面发展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在大开放时代，人们“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9]。个人发展什么、如何发展既与他们的个性相一致，而且，与全面开放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人的发展要求相一致。这个阶段完全确立了人在世界中的主体地位，达到创造性的自我实现，自由的生存、自主的劳动和自觉求得个人与群体、自然、社会的协调发展、持续发展，成为理想的直接现实。这时，人的全部主体能力、属人本质的美感能力和人的本质、人的价值达到全面而完整的统一，达到人道主义、生态主义、公共主义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