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的发展为人的解放创造前提条件

第二节 资本主义的发展为人的解放创造前提条件

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势还表现为：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中，孕育着向未来共产主义社会过渡的高度发展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马克思曾把人类社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或三大社会形式，其中资本主义社会处于第二阶段，他认为在此阶段形成了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社会体系，这就为第三个阶段的共产主义的实现创造了前提条件。所以，马克思看来，在资产阶级社会内部，产生出一些交往关系和生产关系。在这些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中，隐蔽地存在着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所必需的物质生产条件和与之相适应的交往关系。因此，它们同时又是炸毁资本主义这个社会的地雷。

这正如前面我们所说过的，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否定，是辩证的否定。他看到资本主义社会在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生产方式对人产生束缚和奴役的同时，也看到了这种生产方式在一定历史阶段的合理性和进步性，并把它视为人类社会向更高理想社会迈进的一个阶梯。就此，马克思指出，资本有它文明的一面，这个文明面有利于更高一级社会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因此，它已经以头脚倒置的形式，为个人的全面发展创造了充分的物质条件。

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

首先，资本主义的发展为共产主义的实现提供了高度发展的生产力。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造成了普遍的异化，共产主义则是通过对这种普遍的异化的扬弃，使人获得自由和解放的社会。但是，这种普遍的异化的扬弃和人的解放，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在具备了一定的历史条件之后才能实现。这个历史条件首先就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

生产力的发展，不仅使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产生的矛盾和对抗成熟起来，而且也同时使新社会的形成要素和旧社会的变革要素成熟起来。对此，马克思说道，对资本主义的异化的消灭，不是随心所欲的，而只是在具备了两个实际前提之后，才会被消灭。即把人类的大多数变成完全没有财产的人即无产阶级，同时这些人又同现存的有钱的人即资产阶级相对立。而这种情况的出现，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所以，人的解放只有在生产力的发展和推动下才能实现。

同样，对于实现人的解放的共产主义革命，马克思也指出，只有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和生产方式这两个要素相互矛盾的时候，这种革命才有可能。原因在于，无产阶级的工人力量，是随着物质生产力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的。当二者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即共产主义革命扬弃资本主义社会。

由此可见，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对超越资本主义社会，实现未来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生产力的这种发展，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必需的实际前提。如果没有生产力的高度发展，那就只会出现普遍的贫困。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人们就一定会为争取生活的必需品展开斗争。在这种条件下，全部陈腐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之所以是实现共产主义的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之间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而共产主义，只有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有关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为前提，才能实现。

那么，为什么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力会得到高度快速的发展呢？这是由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所决定的。在资本社会中，生产力发展，首先是为了剩余价值的创造，它是资本的价值增加或资本的价值增殖的必要条件。因此，资本家为了实现无止境地追求发财致富的欲望，必定会无止境地竭力提高生产力，使生产力得到快速发展。而资本越发展，它创造出的剩余价值越多，它也就必然越要疯狂地发展生产力。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力求全面地发展生产力的这种趋势，是资本本身所具有的。并且这种趋势使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同以往的一切生产方式区别开来。资本按照自己的这种发展趋势，破坏一切并使之革命化，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所以，发展社会生产力是资本的历史任务和存在理由。资本正是以此为基础，不自觉地为更高级的社会形式的实现，创造着的物质条件。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指出了资本主义对历史发展起到的促进作用，高度肯定了资本主义在推动生产力发展方面所取得的辉煌成就。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对摧毁封建制度、建立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从而打破旧的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束缚、促进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以及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曾经起到过“非常革命的作用”。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时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所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即发展到资本主义所有制关系不能容纳的地步，就会束缚和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变成生产力发展的桎梏。从而马克思说道，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及其他的资产阶级的生产、交换关系与所有制关系，它曾经像魔术一样造成了极其庞大的生产和交换资料，现在它却像一个魔术师那样不能再对付他自己用咒符呼唤出来的魔鬼了。因此，资产阶级锻造了生产力这个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也同样指出：资本家作为剩余价值的狂热追求者，他肆无忌惮地迫使人类为了生产而生产，从而去发展社会生产力，去创造生产的物质条件；而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为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提供现实基础。所以，马克思说，资本榨取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在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关系的发展、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方面更有利，这是资本的文明面之一。

总之，由于资本主义社会自身的发展而产生的高度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是消灭资本主义社会本身的物质条件。资本主义在它的历史发展中所造成的生产力的发展，在达到一定点以后，就不是促进它自身的发展而是对它自身的消除了。

二、无产阶级的壮大

其次，在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资本主义社会不断地创造出无产阶级以及无产阶级的普遍联系，这为共产主义革命的实现奠定了基础。

马克思认为，从资本主义转变为共产主义，是一个长久得多、艰苦得多、困难得多的过程，因为它是人民群众剥夺少数剥削者即资本家的过程。显然，马克思看到了无产阶级由于与资产阶级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进行斗争，对实现共产主义的重要作用，看到了无产阶级在革命方面所具有的历史主动性。他指出，无产阶级的政治行动、特别是革命行动，对于建立变革资产阶级社会的新社会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因为暴力是推翻旧社会建立新社会的“助产婆”。

这表明，在历史观方面，马克思并不是像有些人所理解的那样，是一个机械的“经济决定论”者。这些人把马克思的历史观理解为一种纯粹机械的“经济决定论”即宿命论，把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积极能动作用抹杀了。他们认为，马克思把人类历史过程简化为仅仅是由物质生产条件所决定的历史过程。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马克思对于无产阶级斗争和革命的呼吁，正是从社会现实出发对机械的经济决定论的反对。马克思从来都看重人的活动对于改变历史和现状的重要意义，即看重无产阶级行动的作用。为此，他指出了无产阶级产生共产主义意识即“对实行根本革命的必然性的意识”的必要性。他认为，无论是为了使这种共产主义意识普遍地产生还是为了实现事业本身，使人们普遍地发生变化是必需的。由此，马克思说道，掌握历史知识的不是别人，而是奋斗着的被压迫阶级（无产阶级），这一阶级似乎是最后一个被奴役的阶级，它是以历代被蹂躏的名义完成解放任务的复仇者。

马克思在他的一些著作中，都曾阐释过无产阶级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如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在探讨德国解放的实际可能性时，就指出过无产阶级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德国解放的实际可能性就在于形成一个被彻底地戴上锁链的阶级，这是一个自己遭受普遍苦难而具有普遍性的阶级即无产阶级。这个阶级的主要特征就是要求否定私有财产。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指出，无产者要改变自己非人的现实存在状态，不能依靠“纯粹的思维”，而是必须依靠群众的实践活动来实现，即必须用实际的和具体的方式来消灭它们。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说道，社会从私有财产和奴役制等中解放出来，是通过工人解放这种政治形式完成的，而且这里不仅涉及工人的解放，因为工人的解放包括全人类的解放。他还指出，现实私有财产的消灭必须通过实际的共产主义行动才能实现。

在马克思看来，无产阶级革命，必须在具备一定客观条件的基础上，才能得以实现。即彻底的社会革命是同经济发展的一定历史条件相联系着的，这些条件是社会革命的前提。因此，只有在工业无产阶级随着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人数日益增多的条件下，社会革命才有可能。

对于无产阶级随着资本的发展和世界历史的发展，进行共产主义革命的可能性，马克思予以了说明。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大工业消灭了各民族的特殊性，创造了一个真正同整个旧世界脱离并对立的阶级——无产阶级。当各个民族的资产阶级还保持着它的特殊利益的时候，大工业却创造出了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在所有的民族中都具有同样的利益，在它那里民族特殊性已经消灭，这是一个真正同整个旧世界脱离而同时又与之对立的阶级。同时，大工业不仅使工人和资本家的关系变为工人不堪忍受的东西，而且使劳动本身变为工人不堪忍受的东西，分工所产生的那个异己的社会物质力量，越来越强大。

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作为解放全人类的事业，它本身不可能是某种地域性的东西，而只能是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个人的解放程度与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是一致的。原因是：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共产主义——它的事业——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世界历史的发展，创造出世界性的无产阶级。由于世界市场的产生，使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扩展到全世界的所有国家。这种情况的出现，可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财产的群众即无产阶级这一现象，使每一个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而关于一切民族都存在的“没有财产的群众”，马克思指出，许许多多的人由于没有生产资料，而只能仅仅依靠自己的劳动为生。对于这些人来说，甚至有限地满足自己的需要的可能性都被剥夺。并且由于竞争，他们总是失去作为有保障的生活来源的工作而陷于绝境。这种状况是以世界市场的存在为前提的。世界市场的发展使全世界形成了大致相同的阶级关系，每一个民族的变革同其他民族的变革都有依存关系，因此共产主义的存在必然是世界历史性的。

马克思还指出，随着资本主义再生产规模的扩大，规模扩大的资本主义关系也被再生产出来。再生产出一极是更多的或更大的资本家，另一极是更多的雇佣工人。这表明，随着资本运动而增大的资本积累的结果就是无产阶级的增加。所以，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的发展和世界历史的发展中看到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希望。

三、人的个性发展的物质条件的创造

再次，在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还为人的个性的全面发展，提供了物质条件。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从趋势和可能性来看，生产力和社会财富是普遍发展的。而这种普遍发展，为个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可能性。也就是说，正是资本主义为获取剩余价值而进行的生产，在使人受到资本主义制度统治的同时，还为人的个性的全面发展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这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资本主义的发展，为整个社会和社会的每个成员创造了大量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马克思认为，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是人的个性得到发展的必不可少的重要条件。而资本的主要使命，就是创造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因为，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是随着资本主义支配生产者生产剩余劳动一同产生的。资本主义生产的规律是创造剩余劳动，即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而从整个社会来说，创造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是创造生产科学、艺术等的时间。这就使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成为可能。于是，资本主义生产就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成了为社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创造条件的工具，使整个社会的劳动时间缩减到不断下降的最低限度，从而为全体社会成员本身的发展腾出时间。

第二，资本主义为生产出更多的剩余价值而对机器的使用，为人的全面发展创造了条件。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在使用机器时，完全无意识地使人的劳动、使力量的支出缩减到最低限度。这将有利于劳动的解放，是使劳动获得解放的条件。同时，生产过程中对机器使用的结果是：劳动者由生产过程中的主要承担者，转变为生产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解者。在这个转变中，会使资本主义社会从事生产的人得到发展。马克思还指出，在大工业生产的条件下，劳动的变换，工人多方面的发展，是社会生产的普遍规律。为适应不断变动的劳动需求，产生了同时具有多种社会职能当作相互交替的活动方式的全面发展的个人，来代替只是承担一种社会局部职能的局部个人。

第三，由资本主义发展而产生的世界历史，促使人成为全面发展的个人。在马克思看来，随着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世界历史性的个人取代了依然处于地方的、笼罩着迷信气氛的状态的狭隘的地域性个人。通过普遍交往，个人与世界历史直接相联系，成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在这种历史条件下，个人能够克服和摆脱狭隘地域性个人的局限，成为全面发展的人。因为每一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随着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摆脱种种地域局限，同整个世界的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能力。

第四，在资本主义生产中所出现的未来教育的萌芽，为塑造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方法和途径。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指出，从工厂制度中萌发出了未来教育的幼芽，而未来教育对所有已满一定年龄的儿童来说，就是生产劳动同智育和体育相结合。在马克思看来，它不仅是提高社会生产的一种方法，而且同时也是造就全面发展的人的唯一方法。

因此，全面发展的个人，是一定历史条件下即资本主义的产物。对此，马克思指出，人的个性和能力的发展，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是以资本主义的生产为前提的。这种生产在产生出普遍异化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资本主义作为孜孜不倦地追求财富的生产形式，为发展丰富的个性创造出物质要素。这种丰富的个性，在各个方面都是全面的。所以，培养社会的人的一切属性，并且把他作为具有最大的丰富性和联系性的人，即把他作为尽可能完整的和全面的社会产品生产出来，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一个前提条件。

此外，马克思还指出，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出现的股份公司和合作工厂，都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转化为联合生产方式即共产主义生产方式的过渡形式。对此，马克思说道，随着生产规模扩大，个别资本家不可能建立的社会企业即股份公司出现了。股份公司的出现，使资本直接取得了社会资本的形式，而与私人资本和私人企业相对立。这是作为私人财产的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范围内的扬弃。合作工厂扬弃了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对立，虽然起初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扬弃，即工人作为联合体是他们自己的资本家，也就是说，他们利用生产资料来使他们自己的劳动增殖。但这种合作工厂的出现，表明了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一种新的生产方式是怎样自然而然地从一种旧的生产方式中发展并形成起来的。因此，股份公司和合作工厂都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自身内的扬弃，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存在的共产主义因素。

总而言之，资本主义社会虽然对人产生了奴役和束缚，但同时它又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奠定了基础。正是由于上述原因，马克思才写道，尽管在其自发的、野蛮的、资本主义的形式中，也就是在工人为生产过程而存在、不是生产过程为工人而存在的那种形式中，是造成毁灭和奴役的祸根，但在适当的条件下，它必然会反过来转变成人道的发展即共产主义发展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