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和谐平衡的性别结构

三、构建和谐平衡的性别结构

我国电视节目主持人阴盛阳衰的局面近年来愈演愈烈。2006年年初召开的“媒介与女性”北京国际论坛上透露：到2005年年底，广电总局颁发播音主持证16 041个，其中近七成是女性。女性主持人成为电视荧屏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也有人对此表示了担忧：“这些年来加盟电视的女性越来越多，尤其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很多栏目的主持人都是阴盛阳衰。我在北京广播学院讲课的时候，看到播音主持专业的女生，永远是多数。在一个本科生的教室里，女生占三分之二。这恐怕说明了女性在语言表达上的优势。但是我也隐隐有点不安，镜头前、话筒前长期阴盛阳衰，也让人觉得有点不太平衡。”^[39]

尽管女主持人在数量上较之男性占有优势，但是经过了20多年的发展之后，在这一行当上具有持久而旺盛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却是男性居多。相反，女性的生存空间却在男性的强势出击下日渐萎缩。当朱军、李咏在综艺类节目中的地位越来越举足轻重之时，倪萍则转行跳槽，主动离开了主持岗位；当白岩松在主持事业上日益成熟之时，周涛则渐渐走下屏幕，淡出人们的视野；当水均益仍然活跃于主持人舞台的时候，元元却回到学校忙着充电学习；当汪涵在湖南卫视找准位置、大放异彩的时候，曹颖、赵琳、文清等年轻女主持却在事业巅峰期淡出央视当红栏目……

1．女性主持人的类型

（1）靓丽型

在电视刚刚普及的时候，观众对主持人的要求并不高，就是年轻漂亮，会讲普通话。电视观众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冲着电视节目主持人的青春靓丽来的。他们看电视节目的一个主要理由，就是看节目主持人。青春靓丽是吸引观众的一个主要因素。从80年代到90年代初都是亮丽型的主持人占据屏幕，包括倪萍、周涛等。

（2）知识型

1993年《东方时空》、1994年《焦点访谈》、1996年《新闻调查》等一大批新闻评论、深度报道节目的推出，使得知识型女性主持人得天时、地利、人和之机脱颖而出。比如敬一丹毫无雕琢的表述方式和她对新闻背后故事的深入挖掘；董倩在一种融洽气氛中与被访者达成的真诚交流；温迪雅柔中带刚中对新闻内涵的深刻揭示；李潘深沉细腻的情感抒发；胡健对弱者命运给予极大关注；王利芬的热情平和以及姜丰的机敏伶俐等等，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知识型女性主持人的共性是都受过高等教育，丰富的知识储备和文化底蕴给她们带来了充分的自信。在摄像机前，她们从容镇定，侃侃而谈；在被访嘉宾面前，她们都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在受众面前，她们表现出职业女性的干练和通达，通过自己对社会现象的洞察和见地，赢得了人们的信任。

（3）幽默型

中国电视观众整体素质的提高、制作群体智慧的聚集、个体的素质和机缘，造就了幽默型女性主持人的新亮点。张越的出现是中国电视女主持人队伍的一个转折点。张越的形象不是很理想，难能可贵的是她以镜头面前特有的松弛、真实的状态，坦率、锐利但又不乏轻松、幽默的谈话风格让观众尽量少地关注她的外表，而关注她要说的是什么。观众惊讶地发现有幽默感的女主持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和吸引力，他们很自然地认可了这种新类型的主持人。

2．女性主持人的优势

（1）理解能力——感性理性巧结缘

女性主持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们感性和理性的完美结合。有人说，女性有天生的感性色彩。细腻敏锐、多愁善感……这些都是女性的特质。从唯物论的认识论来看，感性认识是人类认识客观世界的第一步。因此女性在迈出第一步方面，确实比男性占有一定的优势。比如倪萍读一首诗，别人没哭，她已经哭了，同一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生硬一些，但倪萍嘴里说出来就很有感染力。在新闻事实面前，女性直觉的高度发达和敏感细致的观察使她能马上对现场作出反应，这种感觉不仅快而准，而且直逼事件的核心和实质，其深刻的程度有时和事后的分析相比毫不逊色。

当然，感觉是需要理性作铺垫、作后盾的。女性主持人把感性和理性结合起来，她们既没有失去原来的感性，又能运用自己的知识把理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杨澜就曾经这样说：“我希望能在感性和理性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比较有人情味，又带给人们理性的思考。”女性主持人具备了由感性升华至理性的水平和能力，两者的辩证统一成为她们的自觉追求。比如柴静在《新闻调查》中总是引导嘉宾用平实的语言，从自身的体验出发来讲述新闻事件，避免嘉宾走上宏大叙述的空洞陷阱。她个人体验式的点评更是清新自然，感性有加，很好地化解了节目在选题上的硬实，带给观众松弛、亲切的感觉。

（2）沟通能力——现实与人文相融合

主持人职业的特点是要和人打交道，要在陌生的环境和心理距离中迅速切入，以获取所需要的事实、信息和言论。女性主持人和现场嘉宾比较容易沟通，这种对人的同情和了解，营造出一种融洽的沟通氛围，受众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她。

对于普通女性的生存状态，包括物质的、精神的，女性容易投以更多的关注，给予更多的关怀，容易设身处地，容易与普通老百姓有更多更深入的沟通，容易产生共鸣。比如张越在《张越访谈》节目中就较少质疑和批判，较多同情和共鸣。即使发表自己的见解，也是在充分理解嘉宾的基础上谈出自己对某些问题的看法，语言拿捏准确，让人感到一阵暖意。对于对方无论多么离奇而不合常规的选择，张越也总是首先给予正面理解的信息，这也更增加了嘉宾说出自己真实故事和真实想法的信心和勇气。

（3）语言能力——深奥与通俗两相宜

女性具有良好的语言因子。研究表明，女性语言表达能力比男性发育得早，在语言的流畅性以及叙述文句的长度、语法、造句、阅读能力等方面，更是显示出特有的优势。同样条件、同样年龄的小孩，女性在词汇积累方面比男性强。一般来说女性要比男性口齿伶俐，善于绘声绘色地叙述。所以在主持人这个运用语言的特殊行业中，女性的优势就比男性更明显。

传播学者威尔伯·施拉姆说：“把一个人的语言保持在听众能够适应的抽象程度上的能力，以及在抽象范围改变抽象程度的能力，以便在具体的基础上讨论比较抽象的内容，使读者或听众能够不感困难地从简单熟悉的形象转到抽象的主题或概括上来，并在必要时能够再回到原来的形象上去”，是“有效传播的一个秘密”^[40]。女主持的语言功力主要体现在能够把经过提炼概括的东西通俗生动地表达出来。

如央视经济生活频道节目主持人王小丫总是力求把经济问题简单化、通俗化、感性化，比如说某年彩电业亏损147个亿，王小丫觉得147个亿有多大，很多人没概念，于是她就把147个亿量化为可以建多少座北京西客站、建多少座梅地亚宾馆、买多少辆10万元一台的家庭用的小别克车。女性主持人擅长用准确而生动地叙述来传情达意，使深奥的东西变得通俗易懂。

3．女性主持人的弱势

（1）文化底蕴不足

主持人重美貌轻智慧的倾向直接影响和制约了女主持人的发展，很多女主持人在年龄与容貌优势渐失时往往很难继续胜任以前的主持工作。女主持人遭遇“短命现象”瓶颈，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其文化底蕴不足。

各高校播音主持专业在招收主持人时，对文化课分数的要求可以比别的专业放低一些。由于过分看重外观形象和播音技巧，忽视了对文化素养、知识水平、应变能力的培养。主持人群体普遍存在着学识浅、文化素养低的先天不足。一旦投入周期性、快节奏的工作中，本来就不多的那点知识很快被掏空，逐渐显出后劲不足。如果不及时更新、补充新知识，加强进修，则难以持久地保持较好的工作状态。

（2）节目类型单一

目前我国内地的大部分女主持人都相对集中在新闻播报和综艺娱乐节目方面，无法向更多类型的节目领域拓展。然而，新闻节目的深度和厚度往往要求主持人要有更多的理性色彩，这显然与女性主持人偏感性色彩有些抵触。而在综艺娱乐节目方面，主持人司仪性的定位确实更多需要的是女主持人的年轻漂亮，因此，女主持人目前虽然在这两类节目中仍占多数，但其在节目中的定位和作用却仅仅停留在表面，很难深入，这也最终决定了女性主持人很难在此类节目中异常突出和具有持久影响力。

（3）个性模糊

中国文化崇尚和谐中庸，女性主持人被要求塑造成贤淑、温婉的形象。如《开心辞典》中王小丫就是一位根据中国观众审美标准定位的“女考官”。她亲切、柔和、善良，关键时刻还会帮助困窘的考生渡过难关，充满着女性之美，这是小丫吸引受众的地方。但是千篇一律的发问、标准化的手势、职业化的微笑、一成不变的形象拒绝了风格的多样化，连王小丫自己也承认：自己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

庄重典雅的统一标准，是女性主持人对整体文化制约的一种求同。女性主持人如果有点尖锐激进，就会被认为不符合典范形象。求同心理磨平了女主持人的整体个性。主持人个人色彩极淡，在谈话时显示出瞻前顾后的犹疑和畏缩。《实话实说》节目主持人和晶坦承：“我希望我的问题能够让嘉宾没有尴尬地袒露实情，所以有时人们会说你怎么这么‘肉’，半天问不到点上，这可能就是我不忍心伤害嘉宾的时候。”

优势之外，女性主持人这些先天和后天的劣势无时无刻不在制约着她们的发展空间，“虽然我们说男女主持都面临压力和挑战，但是真的从性别上看，女主持被淘汰的还是多一些，观众喜欢看年轻漂亮的女主持，这是事实，男主持的年龄跨度比女主持大，这也是事实，这就存在着双重标准，男主持年龄大了，观众会觉得他成熟了，有人生阅历了，但是对女主持呢，还是希望看到身材好，年轻漂亮的。”^[41]虽然现在观众对主持人外貌的审美已经有了相当的宽容度，但对女主持人的要求还是要远远高于男主持人，这与我国传统文化中的“郎才女貌”相吻合。观众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把漂亮与否作为评判一个女性节目主持人非常重要的标准。对于男性节目主持人则恰恰相反，观众会更在意他内在的气质，对外表的要求可以降得很低，有时甚至会因为男性过于英俊而产生华而不实的逆反心理。

观众对男女主持人审美取向的不同表现在荧屏上，就是我们“其貌不扬”而富有才华的男主持人要远远多于只有“内秀”而无美貌的女主持人，这是目前我国节目主持人的发展状况，也是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

4．女性主持人的生存策略

（1）打破美貌至上论，拓展节目类型

随着观众欣赏水平的提高和媒介竞争的日益加剧，“年轻漂亮”将不再是评价女主持人形象的唯一标准。有特点、有个性、有魅力的女主持人更具吸引力。美国著名谈话节目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就是一位50多岁的黑人妇女，她相貌普通，两眼分得很开，鼻子很塌，体重达到90公斤。但她总能亲切地与女性观众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并且套出观众的小秘密。就受众对女性的文化审视及女性本身特点而言，由于女性较之男性有很多优势，如细致、敏感、热情、含蓄等等，女主持人似乎更应在服务、谈话及某些对象性节目中有更大发展，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减年轻美貌对女主持人的制约，使其更有持久力。

而一旦女主持人将自己定位在了新闻评论节目并想在此类节目中有更多的发展空间，则必须在客观、理性或才艺、智慧等方面不断刷新自己，甚至要为此付出比男性更多的艰辛。加拿大国家广播公司（CBC）和加拿大电视台（CT V）是加拿大最大的两家电视台，在那里工作的女性电视节目主持人，都曾有过长期的新闻工作经历，在业务能力上决不亚于男性同行，比如国家广播公司“今日”专栏的主持人南西·威尔森，她出生于渥太华，从给当地电台当政治报道记者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她报道议会和当地政治人物，采访政界，报道全国选举，制作政治题材的专题片，逐渐在政治报道方面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才成为今天的大牌主持人。

美国密歇根州大学的一位电视传播专家罗伯特·奥尔伯斯这样评论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节目主持人美籍华裔宗毓华女士：“应该承认：广播公司的老板对找一个迷人的年轻美人当主持人比找一个对新闻的安排、取舍都有自己独到见解的严肃的新闻记者更感兴趣。然而，我们不得不说，她是这样的全面，既有美丽的外貌，又有动人的语调，更能对重大、复杂的新闻事件进行独特的分析和阐述。”这些女性主持人不但美丽，而且聪慧，有专业知识，是主持人队伍中的佼佼者。女性主持人应该打破美貌至上论，舍弃“花瓶”式的生存策略，不断拓展生存空间。

（2）建构多元评价机制，优化人才结构

男性主持人这几年新人辈出，如阿丘、高博、孟非等非播音科班出身，他们外貌并不英俊，语言并不是字正腔圆，但是他们平凡真诚的外表、毫无装饰的举止和机智幽默的性格却让不少观众着迷。

中国文化中对女性中庸个性的重视，影响了女性个性的多元表达。谦逊、含蓄、蕴藉、温和的统一标准抹杀了一大批正在成长期的“另类”女性主持人。多元化人才机制正是个性产生的丰厚土壤，所以我们提倡建立多元的评价选拔机制，并且在今后的选拔中把这种“专业性解构”发扬下去，让更多的非播音专业的女性主持人加入进来，优化队伍的人才结构。中央电视台《半边天》节目主持人张越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她大学里学的是中文，大学毕业后做过专职的教师、兼职的自由撰稿人、兼职的电视节目策划人。没有受过正规科班训练的张越在《半边天》节目中，没有像一般女性主持人那样注重外形、花枝招展，而是塑造出一个真诚、自然、既有活力又有人情味的个性形象，以并不靓丽的外形打动了众多观众。透过人尽皆知的张越式的幽默，透过有目共睹的张越式的亲和，透过有口皆碑的张越式的敏锐和从点点滴滴到越来越浓郁散发出来的张越式的品位，我们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性节目主持人^[42]。

（3）超越时空，具备崭新主持语态

所谓超越时空，就是超越时间和空间。在时间上不要去过分在意以前的主持风格和那些已经成名的主持人风格，至少不能在思维方式上形成一种固定的模式。和晶在接手央视的《实话实说》后，没有拘泥于在上海电视台主持《有话大家说》栏目时的风格，也没有照搬崔永元的主持风格，结果和晶得到了观众的认可。

超越空间就是把思维的触角延伸到港台、延伸到全世界。沈冰在《对话》节目中没有按照我们东方人的思维在掌控节目，在和嘉宾交谈的时候没有用那种传统的思维方式去引导节目。比如，有一次采访萨马兰奇，沈冰在节目进行的过程中虽然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东西方思维方式的差异，她还是很自然地分享着来自西方人的观点。沈冰在节目中和嘉宾的互动交流给了观众一个观察和体验不同思维方式的窗口，带给观众一种全新的感觉。

主持语态在未来应该是多元化的，在未来思维方式上能够有创造性的主持人会给观众很大的震撼，这是一个巨大的主持空间。好的主持一定是让观众在思维方式上有深刻震撼的主持。这种震撼不仅是语言上的，更是理念上的。具备崭新的主持语态，拥有独特的思维方式才能扩展女性节目主持人的生存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