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伊斯兰文化

公元6至7世纪，阿拉伯半岛处于社会剧烈动荡和重大变革的时期。麦加古莱西部落的穆罕默德因创立伊斯兰教受到商人贵族的迫害，被迫在622年出走麦地那，随后建立了政教合一的政权。自632年穆罕默德病逝，至661年第四任哈里发阿里被杀身亡，阿拉伯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对外扩张。661年，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夺取哈里发权位，建立了倭马亚王朝。750年，出身于伊拉克的大地主阿拔斯利用人民革命的胜利建立了阿拔斯王期。至9世纪中叶，由于人民起义的打击以及统治者内部的权力斗争，哈里发政权遭到削弱，阿拉伯帝国分崩离析。1258年，蒙古军队征服巴格达，彻底消灭了哈里发政权，盛极一时的阿拉伯帝国最后灭亡。阿拉伯帝国幅员辽阔，文化遗产丰富多彩，帝国境内包括阿拉伯人、波斯人、埃及人、叙利亚人以及其他许多民族的人民在吸收古代东西方文化遗产的基础上，经过长期的辛勤努力，创造了辉煌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在宗教、文学、艺术和科学领域取得了一系列成就，为世界文化的繁荣与进步做出了重大贡献。

一、宗教

伊斯兰教的创立，是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在宗教领域最重要的内容。创始人穆罕默德（公元570年—632年）出身于麦加城古莱西部落的没落贵族家庭，曾随商队到过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公元610年前后，穆罕默德开始在麦加宣传伊斯兰教教义，把古莱西部落的主神安拉奉为唯一宇宙之神。伊斯兰教的圣典《古兰经》，据说是安拉通过穆罕默德降谕的“默示”，宣讲“除独一的安拉之外，别无主宰”；“安拉创造了大地上的一切”；“天地万物，皆属安拉”。穆罕默德自称是全能的安拉的使者，信徒的“先知”。《古兰经》不仅规定了伊斯兰教的基本信仰、教法、宗教义务，而且制定了穆斯林必须恪守的道德准则。因此，《古兰经》不仅是伊斯兰教经典，也是阿拉伯国家制订宗教、政治、经济、军事和法律制度的依托。

伊斯兰教不排斥摩西和耶稣等在宗教上的地位，但以穆罕默德为最后的和最伟大的先知。“伊斯兰”一词原为皈服的意思，信徒称为“穆斯林”，意即信仰安拉、服从先知的人。伊斯兰教不崇拜偶像，相信来世和灵魂不灭，宣扬凡在现世生活中有罪恶者，来世要下火狱，要求信徒必须身体力行五善功，即念功、拜功、课功、斋功和朝功。伊斯兰教的信仰和善功，是教义和仪式的基础，也是穆斯林必须遵守的基本准则。

伊斯兰教以一神崇拜代替氏族部落的多神崇拜，以共同的宗教信仰把阿拉伯各氏族部落团结在伊斯兰旗帜下，从而为打破氏族部落之间的壁垒、建立阿拉伯统一国家奠定了思想基础。《古兰经》将今世生活中人们的社会行为，根据应当、正当、不当三类道德行为规范加以严格区分，奖罚分明，既符合宗教精神，又不违背人性，为穆斯林社会生活提供了合理、统一的道德评判尺度。

二、语言和文字

阿拉伯帝国建立以后，阿拉伯人从阿拉马语、希伯来语、埃塞俄比亚语、波斯语、希腊语、拉丁语、突厥语和梵语等语言中，吸收了很多需要的词汇，形成了严密的句法和各种各样的修辞形式，从而使阿拉伯语成为随时代发展而发展的、富有活力的交际工具。阿拉伯文没有元音字母，识读早期的《古兰经》经文十分困难，更易读错尾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巴士拉城的学者艾卜·艾斯瓦德·杜艾里（？—688年）创制了点式音符，为《古兰经》的经文全部词尾标了音，词尾的不同读音表示不同的语法意义，因而，有学者认为杜艾里是阿拉伯语法的创始人。实际上，阿拉伯语法的创始人是巴士拉城的学者哈立勒·伊本·艾哈迈德（公元718年—791年）。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伊本·艾哈迈德总结出一套比较系统的语法规律，憾未成书。但是，他编写的辞典《艾因书》开创了阿拉伯辞典学的先河。他的学生波斯人西伯威（公元756年—796年）据其讲述，兼采别家之言，编写了第一部阿拉伯语法教科书《西伯威书》。这部著作不但引起当时语言学家的重视，而且是迄今为止历代阿拉伯语法著作的主要依据。

阿拉伯语对东西方许多民族的语言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不少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曾经使用或仍在使用阿拉伯字母来拼写自己的语言，前者如印度尼西亚语和土耳其语，后者如波斯语和乌尔都语。在伊斯兰国家中，不少穆斯林的子弟从小就学习阿拉伯文，诵读《古兰经》。现代波斯语、普什图语、印度尼西亚语、土耳其语、维吾尔语和西班牙语以及非洲一些民族的语言，或多或少都含有阿拉伯语词汇。

倭马亚王朝时期，随着社会制度、政治体制和经济生活的演进，阿拉伯文学的形式和内容都产生了新的变化。在波斯文学的影响下，出现了以爱情为主题的诗歌，代表人为古莱氏族的欧麦尔·伊本·艾比·拉比耳（？—719年），他的诗清新欢快，富于豪侠气概，具有很强的艺术性，欧洲人称他为阿拉伯的奥维特（公元前后的罗马爱情诗人）。另一位著名的诗人是麦地那欧兹赖部族的杰米勒（？—710年），他的爱情长诗语言朴实，柔情缠绵，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人们把这类诗叫做“欧兹赖体”，其中多首被歌唱家谱曲吟唱。与半岛的爱情诗人并驾齐驱的是伊拉克的赞颂诗人和讽刺诗人法拉兹德格、杰里尔和艾赫塔勒，他们写了许多为哈里发或大臣歌功颂德的政治诗，颇得统治者的赏识，被称为倭马亚王朝的“诗中三杰”。

阿拔斯王朝时期，阿拉伯的散文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有的简洁、尖锐、明快和朴实的风格逐渐被优雅、辞藻华丽和比喻精当的波斯散文代替。伊本·穆盖法耳（？—757年）翻译的《克利迪和迪木奈》是早期具有浓厚波斯散文色彩的作品。阿拉伯的散文经巴士拉文学家查希兹和哈利利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查希兹创作了几十篇论文、一部修辞巨著和短论集《动物书》。哈利利是新文学体裁“麦噶麦”（意为集会）创作的杰出代表，他的成名作《麦噶麻特》被认为是阿拉伯文学中仅次于《古兰经》的名著。倭马亚王朝的拟古长诗在阿拔斯王朝时期仍被视为标准的作品，但也产生了打破守旧观念、脱离古典主义的新诗体。新诗体最早的代表人物是波斯人巴沙尔·伊本·布尔德（公元714—784年）。阿拔斯王朝最著名的新诗体诗人是艾卜·努瓦斯和艾卜·阿塔希叶，尤其是后者，被称为“阿拉伯宗教诗之父”。穆台奈比（公元915年—965年）是阿拉伯最有名的诗人，他的诗修辞华丽、隐喻微妙，风格夸张，被认为达到了高度的完美，在伊斯兰世界最受推崇。另一位代表性的诗人艾卜勒·阿拉伊·麦阿里（公元973年—1057年）被誉为“诗人中的哲人和哲人中的诗人”，主要作品是《作茧集》和《饶恕集》。故事小说是阿拉伯文学百花园中一枝永不凋谢的奇葩，著名作家安塔拉的爱情传奇、豪侠气概以及反对旧制度和旧观念的刚毅行为，千百年来为阿拉伯人民传颂不绝。他创作的故事被誉为阿拉伯的《伊利亚特》。10世纪上半叶，杰赫希亚里（？—942年）在伊拉克完成了脍炙人口的世界文学巨著《一千零一夜》（又名《天方夜谭》）的初稿，后又陆续增添了东方各种民间故事，直到16世纪在埃及最终定型。

阿拉伯文学在形式、内容和写作风格上对欧洲文学产生了广泛的影响。13世纪欧洲的寓言、轶事和训诫故事，同源于印度和波斯的早期阿拉伯作品；西班牙的歹徒故事，很像阿拉伯的“麦噶麦”文学体裁；但丁的《神曲》，显然受到穆罕默德的登霄故事和麦阿里《饶恕集》的影响；薄伽丘的《十日谈》吸收了阿拉伯的故事；乔叟的《情郎的故事》就是《天方夜谭》的故事之一；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也有来源于阿拉伯的材料。

三、艺术

阿拉伯人在学习被征服民族建筑艺术的基础上，经过长期实践，创造了世界闻名的阿拉伯—伊斯兰建筑艺术。阿拉伯—伊斯兰建筑艺术主要分为四个学派，即以希腊罗马形式和当地形式为模式的叙利亚—埃及学派、以萨珊式、古迦勒底式和亚述式为基础的伊拉克—波斯学派、受当地基督教和西哥特影响的西班牙—北非学派，以及具有显著印度形式的印度学派，各派特色集中表现在清真寺的结构和装饰方面。伊斯兰教初兴时期，穆罕默德在麦地那修建的清真寺非常俭朴。四大哈里发时代，清真寺大体上模仿麦地那的样式。倭马亚王朝建立以后，清真寺增设了指示礼拜方向的“米哈拉卜”（意即凹壁）和“米宰奈”（意即尖塔）。691年，哈里发阿卜杜·马立克在耶路撒冷的摩里亚山上修建了磐石上的圆顶寺。与古老的清真寺相比，圆顶寺的建筑已经发生根本变化，它采用了镶嵌细工和其他装饰图案以及一个耸立的圆顶，圆顶周围有库法体铭文，这座壮丽辉煌的圆顶寺被认为是保存至今的最古老的伊斯兰教古迹。阿卜杜·马立克还在紧靠圆顶寺的地方建造了另一座清真寺，按当地的习惯叫做“艾格萨清真寺”（意即“辽远的清真寺”）。广义的清真寺指包括圆顶寺在内的一组宗教建筑物，圆顶寺是其中最圣洁的地方，艾格萨清真寺又称为“尊敬的圣地”，它的地位仅次于圣地麦加和麦地那。705年，瓦立德接收了大马士革的圣约翰大教堂，随后在这座基督教堂的原址上，修造了著名的倭马亚清真大寺。倭马亚王朝以后，各地清真寺的建筑结合当地建筑艺术的传统和特点又有所发展创新，形成了自己的建筑风格。西方建筑学曾吸取阿拉伯建筑艺术的某些要素，尤以西班牙的建筑表现明显。

阿拉伯的绘画风格独特。伊斯兰教严禁崇拜偶像，因而在清真寺中没有人的画像，画饰几乎全是植物和几何图案。这种画饰后来发展为别具一格的绘画艺术，叫做阿拉伯式图案。波斯、基督教和中国的绘画艺术对阿拉伯有一定影响，主要表现在阿拉伯的书籍插画和壁画之中。

受希腊和波斯的直接影响，阿拉伯音乐得以逐渐发展提高。黑人赛义德·伊本·米斯杰哈（？—约714年）是麦加的第一个音乐家，他最先把拜占庭和波斯歌曲译成阿拉伯语。他的学生伊本·素赖吉和噶立德都是非常著名的歌手。倭马亚王朝时期，希贾兹的两大城市麦加和麦地那，特别是麦地那成了歌曲的苗圃和音乐的课堂，为大马士革宫廷培养了许多艺术人才。阿拔斯时期，阿拉伯音乐艺术发展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著名的音乐家有麦加人西亚特、摩苏尔人易卜拉欣、古莱氏族人伊本·加米尔·穆哈里格和伊司哈格·伊本·易卜拉欣等。音乐艺术理论方面，阿拉伯人也取得不少成就。他们从希腊音乐的著作中获得了音乐的初步科学概念，懂得了音乐理论的物理学和生理学原理，并在长期学习和研究的基础上，写出了自己的音乐理论著作，一些穆斯林哲学家、医学家和数学家都是乐理学家。法拉比是一位熟练的琵琶弹奏者，他的《音乐大全》是东方最具权威的著作。阿拉伯的音乐理论和实践的某些方面对欧洲颇具影响。波斯人齐尔亚卜是巴格达城摩苏尔派的音乐家，他把波斯阿拉伯的音乐体系传到西班牙，奠定了西班牙音乐艺术的基础。

四、科学技术

阿拉伯人系统地研究天文学始于阿拔斯王朝。当时的巴格达、大马士革、腊卡、马腊格、设拉子和撒马尔罕等地，有许多天文学家受聘进行天体观察和实测。巴格达舍马希叶门天文台的科学家在改奉伊斯兰教的犹太人辛德·伊本·阿里（公元786年—833年）和叶哈亚·伊本·艾比·曼苏儿的领导下，根据精确的观测结果，验证了托勒密《天文集》里描述的黄道斜角、岁差和岁实等基本原理。中世纪伊斯兰最伟大的科学家花拉子密（公元780—850年）精通天文学和数学，制定了著名的花拉子密天文表。这个天文表使用一百多年后，受到西班牙的天文学家麦斯莱麦·麦只里特的校正，并在1126年由英国人艾德拉译成拉丁语。花拉子密天文表代替了希腊和印度的各种天文表，成为后世东西方各种天文表的蓝本。白塔尼（？—929年）也是伟大的具有独创性的天文学家，他修正了托勒密天文著作中的一些错误，改进了月球和某些行星轨道的计算方法，证明了太阳环食的可能性，较精确地测定了黄道、黄道倾角度以及回归年和四季之长，第一次提出了决定新月可见度的理论。他编写的《萨比天文表》先后被译成拉丁语和西班牙语，后世著名天文学家哥白尼和德·拉普拉斯都在著作里引用过白塔尼的实例。艾卜·瓦法（公元940年—998年）是著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他曾发现二均差，这个成就一度被人误为600年后第谷的功绩。比鲁尼（公元973年—1050年）是学识渊博而又富于创造性的伊斯兰学者，他的主要天文学著作是《麦斯欧迪的天文学与占星学原理》及《古代遗迹》。奈绥尔丁·突西（公元1201年—1274年）曾担任马腊格天文台台长，在职期间编写了新的天文表“伊尔汗历”。

阿拉伯的数学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花拉子密是中世纪最有影响的数学家，主要代数学著作有《按骨和对照的计算》（意译为《积分和方程的计算》），全书共有例题800多道，12世纪克利摩拿人热拉尔的拉丁语译本，被用做欧洲各大学的教科书，阿拉伯的代数学和代数学的名称就通过这部书传入欧洲。天文学家艾卜·瓦法曾发明一种计算正弦表的方法，计算出了正切表以及正割和余割。他还用几何法解四次方程式，以圆锥曲线的交割解三次方程式。阿拉伯数字和零号传入欧洲之前，欧洲人使用陈旧的罗马数字和算盘，计算笨拙。有了阿拉伯数字，特别是有了“0”补个位、十位、百位……的空白，进位方法完善简明，演算也大为方便准确，极大地推动了计算科学的进步。

阿拉伯的医学主要来自希腊，其次来自波斯和印度。倭马亚王朝的哈里发欧麦尔二世曾把亚历山大希腊式的医科学校迁到安提俄克和哈兰。阿拔斯时代，医学和医疗事业发展很快，阿拉伯人开办制药工厂，创建药剂学校，编写药方集子，大大提高了药学水平。阿拉伯医师在治疗方面已经知道消毒，使用麻醉剂，用很好的方法治疗伤寒、霍乱等症候。9世纪初，为了进一步提高医疗水平，哈里发赖世德在巴格达建立了伊斯兰世界的第一所医院比马里斯坦（意为医院）。此后不久，帝国境内就建立了30多所医院。阿拔斯政府对药剂师和医生的要求很严，麦蒙和穆耳台绥木时代，药剂师和医生资格都必须经过考试获得。医疗事业的发展与医药学的研究密切相关，许多医学家为提高水平，潜心研究，在医药学领域做出了卓越贡献。翻译家约哈纳·伊本·马赛维的眼科学论文《眼的失调》手抄本后被收藏于开罗国家图书馆贴木儿收藏室和列宁格勒（圣彼得堡）图书馆。伊本·马赛维的学生侯奈因也是著名的眼科专家，据说《眼科十论》就是他的杰作。中世纪伊斯兰世界最伟大的临床医生，也是著名的化学家和哲学家拉齐斯（公元865年—925年）是外科串线法的发明者。据《书目》记载，他的著作达150多种，最主要的是《医学集成》和《天花与麻疹》。拉齐斯之后，著名的医学家伊本·西那在总结希腊和阿拉伯医学的基础上写成医学名著《医典》，不仅论述了医学原理和治疗方法，而且对药物学作了深入的研究。12世纪，热拉尔把《医典》译为拉丁语，这部系统的医学百科全书以其卓越的成就，成为欧洲各大学的教科书。阿拉伯医学对欧洲产生了很大影响。据说阿拉伯人曾与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一起创办了欧洲第一所医科学校，阿拉伯医学家的著作数百年间成为欧洲的医学教科书，为欧洲医学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