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现状及存在问题研究

刘　宏　苏杰芹

摘要:随着中国“走出去”战略的深入实施，中国企业海外直接投资发展迅速，一批中国跨国公司涌现出来。目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正处于快速发展期，本文依据对商务部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及历年《中国统计年鉴》相关内容的解读，再结合联合国贸发会议公布数据，认为中国目前对外直接投资呈现出一些值得我们关注的特点，如投资规模继续扩大、投资行业比较集中、投资区域趋于合理、并购投资显著增加等，但也有一些需要我们重视的问题，如对外直接投资仍未达到质的飞越、投资增速继续放缓、投资规模仍滞后于中国经济发展、对外直接投资OND指数还很低等，在此基础上，我们提出一些政策建议。

关键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现状;问题

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现阶段的发展特征

(一)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仍保持快速增长

2002年以后，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进入持续快速增长期，并有不断加速趋势，近十年年均复合增长率高达38.5%，年同比增长率平均达到43.1%。截至2012年底，中国在境外投资设立企业2.2万家，国家和地区覆盖率超过75%;中国境内投资者共对全球141个国家和地区的4425家境外企业进行了直接投资，累计实现非金融类直接投资772.2亿美元，同比增长28.6%，而2013 年1～10月中国境内投资者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家和地区就增加到了156个，并对4173家境外企业进行了直接投资，累计实现非金融类直接投资695亿美元，同比增长20%。2012年，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出流量较上年下降17%(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2013世界投资报告》显示)的背景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创下净额878亿美元的历史新高，同比增长17.6%，首次成为世界三大对外投资国之一。此外，据商务部发布数据，仅2013年上半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额达421.2亿美元，相比于2012年上半年的313.4亿美元同比增长34%。可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仍保持快速增长(图1)，且在2001年到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增长率与世界、发达、其他发展经济体的增长率比较，一直都处于比较高的增长速度(表2)，据相关专业人士预测，中国在成为资本输入大国的同时，也将成为未来的资本输出大国。

图1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2000～2012年)

资料来源: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公布数据整理

表1　中国、发达、发展经济体(除中国)、世界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增长率

资料来源: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公布数据整理计算

(二)企业境外投资行业比较集中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行业第一、二、三产业均有覆盖，但投资行业相对集中，主要以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为主。2011年末这三类产业企业数量分别占30.8%、25.3%和12.5%，合计占境外企业总数的68.6%。

从图2进一步分析，2011年租赁和商务服务业占当年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34.29%，采矿业占19.35%，批发和零售业占13.83%，制造业和金融业分别占到9.43%和8.13%，这五个行业占比达到当年对外直接投资净额的85%以上，且在2012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超过100亿美元的7个行业中位于前五位。在2013年1～10月投资流向行业略有变化，五大行业中建筑业取代了金融业，投资总占比近90%，其中仅流向商务服务业的投资有所下降，而对其他行业的投资增势强劲，其中对建筑业投资51亿美元，增速高达426%;房地产业投资17亿美元，增长95%制造业投资73亿美元，同比增长56%。具体来说，能源与金属行业的比重最大，从2005年到2013年上半年对外投资额达3011亿美元，占同期对外投资总额的70%。

图2　按行业划分对外直接投资占比(2011年)

数据来源:根据《2012年中国统计年鉴》计算所得

(三)投资区域逐渐趋于合理

中国大部分投资仍流向发展中国家，但投资增速放缓，而对发达国家或地区投资增速较快。据商务部统计，2011年对拉丁美洲和亚洲的投资增长率分别仅为13.3%和1.3%(图3)，而中国对欧盟投资同比增长26.8%，对东盟同比增长34.1%，对澳大利亚同比增长86%;同时中国对美直接投资2008年以后也呈较快速发展趋势，2011年中国对美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占比由2008年的0.83%、1.30%分别增长到2.43%和2.12%，对美国投资18.11亿美元，同比增长38.5%;对俄罗斯联邦投资7.16亿美元，同比增长26.1%。均大幅高于2008年全年8.5%的增速(图4)。

图3　2011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分布区域增长情况

资料来源:根据《2010～2011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发展报告》中数据整理

图4　2011年对主要经济体的投资增长情况

资料来源:根据《2010～2011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发展报告》中的数据整理

尽管中国2011年对外直接投资仍然集中在亚洲、拉丁美洲，但增速远低于中国当年对欧盟、澳大利亚、美国、俄罗斯联邦等发达地区的投资。在2007～ 2011年，英国吸收了中国在欧洲投资的43%，2011～2012年中国已成为英国第三大投资项目国，仅2012年中国企业在英国就完成10余项投资并购，总金额达80多亿美元，这个数字超过此前六年中国对英投资额的总和，也相当于中国2011年对外直接投资总额700多亿美元的近八分之一。且据商务部统计，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向避税港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的投资共计30.67亿美元，较上年的111.45亿美元下降72.5%;而对美投资快速增长，总额达40.48亿美元，同比增长123.5%，美国成为继中国香港之后的中国第二大直接投资目的地。此外，2013年1～10月，中国流向中国香港的投资同比下降13.2%，而对俄罗斯、美国、欧盟、澳大利亚的投资分别实现858%、227%、92.4%、94%的高速增长，对东盟也实现了25%的较快增长。

可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目标市场发生明显的变化，开始加大对发达地区的投资，投资区域逐渐趋于合理，也表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结构趋于合理，产业结构加速调整。

(四)对外并购投资显著增加

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发生当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并购金额较上年增长了379.4%，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额约54%，尽管在之后有所波动，但仍保持较高比例，如除2009年略低于200亿美元外，其他三年均超过250亿美元，显著高于2007年之前的水平(图5)。

图5　2004～2011年中国跨境并购实现的对外直接投资占对外直接投资比重

资料来源:根据商务部网站历年数据公布整理计算

此外，据联合国贸发组织统计，中国跨境并购数量也呈现出快速增长，由2008年占全球并购交易案数份额的1.0%，提高到了2011年的2.5%，且在2012年，中国企业共实施对外投资并购项目457个，实际交易金额434亿美元，两者均创历史之最。其中，直接投资达276亿美元，占63.6%;境外融资158亿美元，占36.4%。在全球并购交易火热的大背景下，2013年中国跨境并购表现更加强劲，仅前三季度跨境并购金额就达780亿美元，同比增长30.6%;交易数量达264桩，同比增加16.4%(据Dealogic统计)。

(五)投资主体多元，但国有企业仍为对外投资主体

2011年末，国有企业在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中占比为62.7%，与2006年末相比下降了近20个百分点，但仍为主导。其中，有限责任公司占24.9%，股份有限公司占7.6%，私营企业仅占1.7%(图6)。商务部合作司公布的按2011年末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排列的100强中，中央企业占45%，民营企业只占10%，最靠前的是华为公司，位列第27位，其余均为国有、国资控股或参股公司。

此外，2011年，国有企业占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55.1%，有限责任公司占26.4%，股份有限公司占11%，股份合作企业占3.7%，外商投资企业占1.9%，其他占1.9%(图6)。可见，中国对外投资主体多元，但国有企业仍为主导，投资主体结构不合理，没有充分发挥民营企业的积极性和创造性。

图6　2011年末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流量主体分布情况

资料来源: 2011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报告

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当前存在的问题

(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只是量得剧增，仍未达到质的飞跃

虽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目前处于快速增长阶段，但不论从对外直接投资流量还是存量上与发达国家相差太远，存量表现尤其明显。截至2012年底，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达5319.4亿美元，位居全球第13位，但仅相当于美国对外投资存量的10.2%，英国的29.4%，德国的34.4%，法国的35.5%，日本的50.4%，说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仍处于起步阶段，对外直接投资水平仍然很低，并且全球占比有限，在2000年到2012年投资存量全球占比远低于日本、英国、美国(图7)。

图7　中、日、英、美投资存量全球占比(2000～2012年)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计算

可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不断扩大，只是量的剧增，仍没有达到质的飞越，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仍处于起步阶段。

(二)对外直接投资增速继续放缓

尽管2002～2011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年均增速达44.6%，但增速明显放缓，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增长率由2011年的34%下降到了20%，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在2008年以后一直处于较低的增长水平(图8)。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增速放缓，一方面是受美联储削减量化宽松的预期造成汇率波动以及热钱撤出或亏损对金融市场会造成一定预期冲击的影响，致使国际市场环境不稳定，此外欧美发达国家经济复苏缓慢，进口需求下降，外部环境的变化也促使中国改变经济发展方式;另一方面也说明，正如《亚洲发展展望2013更新报告》所言，中国经济正在摆脱过去依靠出口和投资拉动的增长方式，更加注重经济的稳健增长。表明中国对外投资结构正在逐步改善，逐渐重视加强在对外直接投资、产业结构多元化、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结构调整，实施稳健的宏观经济政策。

(三)对外直接投资结构有待继续完善

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行业看，行业分布比较集中，主要集中在租赁和商品服务业、采矿业、批发和零售业、制造业、金融业等五个行业，这五个行业2010年、2011年、2012年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达到80%以上，而对高技术行业的直接投资占比较小，2011年对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投资仅为7.8亿美元，占1.1%;对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查业的投资仅为7.1亿美元，占1%。

图8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增长率(2001～2012年)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计算

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主体来看，正如本文前面所说的，投资主体多元化，民营企业近年来表现活跃，但仍以国有大中型企业为主。据商务部统计，按2012年末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排序，中国非金融类跨国公司100强中，位于前20位的仍为国有企业。但中国绝大多数国有企业由于国家控股处于行业垄断地位，创新意识不强，而民营企业普遍存在资金缺乏、规模较小，无法抵抗海外直接投资的各种风险，投资主体结构整体单一且缺乏竞争力。因而，对外直接投资主体结构仍有待继续完善，这需要政府和企业的共同努力，在完善国有大中型企业管理结构，增强竞争实力的同时，充分发挥中小企业的积极性和创造性。

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区域来看，尽管中国投资遍布全球近八成的国家和地区，但投资存量高度集中。2011年中国直接流向发展中国家(地区)的投资为612.3亿美元，占82%;流向发达经济体134.2亿美元，占18%。截至2012年底，中国境内投资者在亚洲设立境外企业覆盖率高达95.7%，欧洲为85.7%，非洲为85%，且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前20位的国家地区存量累计达到4750.93亿美元，占总量的89.3%。此外仅2013年1～10月，中国内地对中国香港、东盟、欧盟、澳大利亚、美国、俄罗斯、日本七个主要经济体的投资达到489亿美元，占同期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70%。

(四)对外直接投资规模仍滞后于国内经济发展水平

一国对外投资存量与GDP之比，能够反映该国对外投资相对其经济的发展水平。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公布数据显示，2011年中国人均GDP已达5414美元，但2011年中国对外投资存量与GDP之比，仅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1/6，不到发展中经济体平均水平的1/2，在金砖四国中也是最低的。

从图9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占GDP比例低于日本、英国、美国。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数据计算，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占全球当年流量和存量的6.1%和2.2%，此外中国资本输出的规模与自身的商品输出相比，尽管差距从2003年开始逐渐缩小，但仍相去甚远，占商品输出规模一直低于5%，2011年中国资本输出仅占商品输出的4.35%(图10)。一方面说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增长空间还很大，但一方面也表明相对于发展速度而言，中国投资规模仍然相对较小，滞后于中国经济的发展。

图9　中、日、英、美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占GDP比重(2000～2012年)

数据来源:根据UNCTAD数据计算所得

图10　中国“商品输出”与“资本输出”比(2002～2011年)

数据来源:中国商务部公布数据计算所得

但我们不能只关注对外投资规模的快速增长，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关注资本输出与商品输出的平衡，谨防资本输出带来“替代中国”效应，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促进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在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现实的情况下健康发展。

(五)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企业的国际化水平较低

在全球非金融类按资产排名的跨国公司100强中，中国大陆仅有1家企业入围，而美国有22家，法国16家，德国和英国同为12家，日本为6家。跨国企业数量少，而且跨国程度低，2012年中国100大跨国公司平均跨国指数为12.93%，低于2012年世界100强跨国公司平均指数为62.25%的平均水平，而且还远远低于2012年发展中国家100大跨国公司38.95%的平均水平。此外，2011年，中国境外企业亏损比例高达22.4%，2010年中国企业跨境并购失败率达11%，为全球最高，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相比差距尤为悬殊，同期美国和英国跨国公司并购失败率仅分别为2%和1%，可见中国跨国企业由于起步晚，海外投资经营时间短，经验不足，致使国际化水平低。

(六)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绩效指数低

2004年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UNCTAD)开发了一项分析对外直接投资的新指标——对外直接投资绩效指数(OND)，是用一国对外投资流量占世界对外投资流量的份额与该国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生产总值的份额的比率来表示，以反映在控制了母国经济规模之后一国对外投资的相对份额，由于剔除了来源国经济规模的影响因素，能反映一国或地区在世界直接投资市场上的真实地位。如果一国国或地区的OND为1，表明该国或地区对外直接投资的绩效达到世界平均水平;若一国或地区的OND大于或小于1，则表明该国或地区的绩效高于或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其反映了一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所有权优势和区位优势，一般地，OND越大，表明一国或地区对所有权和区位优势的利用越充分。而在2000～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绩效指数始终小于1，低于世界平均水平，最高的是2009年的0.56，在2011年仅为0.43，2012年略有提高，也仅为0.53。可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没有充分利用中国的所有权优势和区位优势，有待继续开发(图11)。

三、结论

尽管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一直保持增长趋势，2012年中国对外投资更是逆势上扬，但总体上仍滞后于中国经济发展，还存在投资行业、主体、区域不合理，跨国企业国际化水平低，增速放缓等问题，需要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未来中国经济面临美国量化宽松退出、新兴市场货币动荡、地方政府债务和房地产泡沫等四大风险，全球经济增长格局出现新的变化，发达国家重新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主动力，而新兴市场集体表现疲软，国内外环境发生深刻变化。在此背景下，要想促使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持续稳定合理的发展，不能仅仅关注量的剧增，要从质的角度考虑，这需要政府和企业共同努力。从政府层面来看，要不断完善中国的市场经济体制和对外直接投资相关法律法规，不仅“走出去”还要“走上去”;完善中国的金融贷款体系，加强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充分发挥中国中小企业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此外，要加快中国经济结构调整，鼓励创新，促进高技术行业的发展。从企业层面来看，广大企业认真把握国际市场变化新趋势，及时有效地调整自身发展战略，注重提高自身核心能力，加大在技术、品牌和市场渠道等方面的投资介入，努力培养参与国际竞争的新优势;创新海外投资方式，除了绿地投资方式外，要更多地尝试海外并购、品牌推广、股权置换等国际通行的国际投资方式，提高国际化经营水平;从投资行业看，企业对外投资应加大在现代服务业、高科技等附加值较高行业的投资，更好地分享经济全球化利益，提高海外投资的质量和效益。

图11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绩效指数变化(2000～2012年)

数据来源: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公布数据整理和计算

此外，要加快培育中国的跨国公司，这是一项长期而且艰巨的任务。在国家宏观政策指导和不断完善的配套服务体系的支持下，作为开展跨国经营企业，首先要有全球配置资源的战略视野和自主创新的意识，提高技术创新能力，增强产品设计研发能力、市场营销能力和跨国管理能力，逐步形成自己的竞争优势。

参考文献

［1］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发展报告2011—2012

［2］2011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3］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4］2012年中国统计年鉴

［5］罗雨泽.中国跨国公司发展现状、问题及建议.中国经济时报，2013，7(12): 005

［6］刘宏，赵晓敏.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现状与特点研究: 2010～2011.国际贸易，2012(11)

［7］王忠禹.加快培育中国跨国公司.中国企业报，2012，8(28):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