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历史逻辑

第五节　战争的历史逻辑

为了更好地理解国际安全的现状，应当大致确定战争在历史上的地位。千百年来，战争向来被看做世界政治中不可避免的工具。尽管大量军事冲突都有明显的意识形态性质，例如十字军远征、宗教战争，这些战争的主要动力，正如大多数其他战争的动力一样，归根结底是获取对方的物质财富、征服对方、扩展自己的疆域、控制资源和交通要道、确保自己的军事优势。至于如何解释战争的历史逻辑，存在着大量不同的观点。

例如，战争史专家克伦乌斯·彼得·克拉依别尔^[5]就指出，正如对近东地区古村落遗址的考古发掘证明的那样，早在9000年以前，从事农业的定居民族就在自己居住地的周围构筑工事，防备游牧民族的突然侵袭，开启了“无产者”对“有产者”的战争时代，在这个过程中，最终常常是“无产者”获胜。在15世纪前，“无产者”土耳其人已经到达了维也纳，在此之前蒙古人征服了俄罗斯诸公国，西班牙则受到北非部族的统治。转折发生在欧洲“有产”民族学会了生产火药和枪炮之后。欧洲“有产”民族掌握了当时正在形成的公民社会和民族国家的军事原则后，得以使许多世纪以来的趋势逆转。“有产者”反对“无产者”的战争很快就以后者的失败和“有产者”成为殖民者而告终。

接着就开始了“有产者”之间战争的时代，这一时代在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时期达到了顶峰，最终结束于20世纪。今天，根据克拉依别尔及其追随者们的观点，开始了主要是“无产者”之间战争的新时代，在这个时代，各种冲突包围了“有产者”的世界。同时，还可以看到南方“无产者”向北方“有产者”发动的某些袭击。按照克拉依别尔的逻辑，战争正处于结束阶段。据此我们认为，今后不可能再出现新的战争历史阶段了。

其他的研究是从战争工具的技术发展角度来看待战争的历史逻辑的，这就形成了下面的演进过程。长期以来，实施军事行动的主要工具是人的肌肉的力量，人们使用标枪、弓箭、宝剑，以及马匹的肌肉的力量，海战时则借助风的力量。火药的大规模生产开始以后，火器便成了战争的主要武器。在战争的下一个时代到来之际，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出现了有来复线的能连续击发的武器。在军用舰船上，蒸汽机替代了帆船。战争工具开始了摩托化，出现了坦克和自行火炮。战争覆盖了所有的新领域，包括空间和水下。硝化甘油炸药的发明大大地提高了战争工具的破坏力，士兵的伤亡明显增加。在拿破仑战争期间，17年内欧洲损失了250万士兵，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5年中约损失800万士兵，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差不多在相同的时间内损失的军人达1 300万。战争中和平居民的伤亡数字增长更加迅速。随着技术的发展，战争变得无所不能。

战争法则的这种演化不可避免地降低了它的效用，明显地增加了胜利的代价，从损耗和收益来看，胜利和失败的差别变得越来越小。此外，传统上被看做主要战利品的领土的规模、丰富的资源和人口的数量，在一些国家的工业发展过程中逐渐失去了自身的意义。战争的目的更多地取决于非物质的意图——意识形态、民族主义、荣誉和对可能出现的对安全的威胁的忧虑。

随着战争功能的增加和战争合理性的减少，人们开始尝试对战争实行限制和监督。在经过最血腥的战争之后，这一进程大大加快了。例如，经过十年拿破仑战争之后，维也纳会议的与会者们建立了克制和平衡的“欧洲协调”，而在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人们又尝试了禁止战争本身和建立集体安全系统。

伊万·斯坦尼斯拉沃维奇·布利奥赫(1836—1901，俄国经济学家、统计学家、财政学家，首批从事战争和经济相互关系问题研究的资产阶级学者之一——译者注)于1889年在圣彼得堡出版了六卷本著作《未来的技术、经济和政治战争》(又译为《未来的战争》——译者注)，为战争合理性急剧减少的观点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在大量材料的基础上得出结论:欧洲工业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和当时可怕的武器装备的飞速发展，不仅使失败者，而且胜利者也同样遭受破坏和伤亡，这些破坏和伤亡超过了任何可以想象得到的胜利成果。此外，布利奥赫还断言，下一次欧洲战争可能会导致毁灭性的政治后果——国家体制本身的社会基础被摧毁，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这样的后果已经在俄罗斯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和德意志帝国发生。

核武器和运载工具(实际上已经可以把核武器投送到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的发明，更加降低了战争的合理性。导弹核武器除了毁灭功能之外，还在更大程度上开始发挥制止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功能，尤其是制止发生在核武器拥有者之间的武装冲突。作为战争的有效工具，“常规”武器，即非核武器，开始占据更大的比重。这样，在达到自己毁灭性的限度之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人们在寻找新的途径通过其他手段获取局部胜利的过程中，战争的法则开始变得残缺不全和被随意解释。

在国际安全方面还有许多其他关于战争逻辑发展规律的解释。因为战争与和平问题以及国际安全问题，是确定国际关系这一宽泛的综合性概念性质的中心问题，国际安全主要理论学派的各种观点，基本上与国际关系和世界政治的基本理论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