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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略①第四十七

时间:2022-07-1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戰代任武,而文士不絶。荀況學宗,而象物名賦,文質相稱,固巨儒之情也。戰國時期憑藉武力稱霸逞雄,文人學士依然還是層出不窮。另一說,以爲泛指各代,並可通。僞《古文尚書》有《仲虺之誥》,載其對商湯的勸勉。事載《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參見《徵聖》註⑥、⑦。燕惠王悔,使人責怪樂毅並致歉,樂毅作此復書,說得理正而清晰,故稱“辨以[而]義”。

九代之文,富矣盛矣,其辭令華采,可略而詳也。虞夏文章,則有臯陶六德,夔序八音,益則有贊;五子作歌,辭義温雅,萬代之儀表也。商周之世,則仲虺垂誥,伊尹敷訓,吉甫之徒,並述詩頌,義固爲經,文亦師矣。及乎春秋大夫,則修辭聘會,磊落如琅玕之圃,焜燿似縟錦之肆。薳敖擇楚國之令典,隨會講晉國之禮法,趙衰以文勝從饗,國僑以修辭扞鄭,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孫揮善於辭令,皆文名之標者也。戰代任武,而文士不絶。諸子以道術取資,屈宋以《楚辭》發采;樂毅報書辨以〔而〕義,范雎上疏密而至,蘇秦歷說壯而中,李斯自奏麗而動。若在文世,則揚班儔矣。荀況學宗,而象物名賦,文質相稱,固巨儒之情也

九朝歷代的文章文學,實在是夠繁富夠昌盛的了,其優秀篇章和華美藻采,應當是可以略予考察的吧!虞、夏時期的文化,已有臯陶倡導的“六德”之說,夔師執掌的“八音”伴奏,伯益呈獻的贊語箴言;太康兄弟所作的《五子之歌》,言辭溫和旨意雅正,可算得是千秋萬代的典範作品了。商、周時世的著述,又有仲虺留下的真誠告誡,伊尹陳述的興亡教訓,伊吉甫等一班大臣,也紛紛作詩頌美周室,內容的正確使它們早已收入經書,文辭的運用也堪稱是後人的師表了。到了春秋時代的各國大夫,則又注重修辭參與聘會,辭采繁富有如進入珠玉林園,藻飾鮮亮好比來到彩錦市場。楚國的薳敖選擇修撰完善法典,晉國的士會依照周禮制訂禮法,趙衰由於擅長應對而隨從赴宴,子産又因依仗言辭捍衛了鄭國,子太叔貌美才秀且頗具文采,公孫揮見識廣博並善於辭令,這些都是當時以文才稱著於世的突出人物了。戰國時期憑藉武力稱霸逞雄,文人學士依然還是層出不窮。諸子百家以思想學說獲取聲望,屈原宋玉則憑《楚辭》創作展現異采;樂毅《獻書報燕王》說得清晰而正義凜然,范雎《上秦昭王書》則寫得隱秘而深切至要,蘇秦遊說列國言辭雄辯且又中肯切實,李斯諫止逐客文筆華麗更兼有力動人。如果處在文業興旺的盛世,他們都應成爲揚雄班固這樣的作家了。至於荀卿,實爲一代宗師,象物圖貌的創作名之曰“賦”,文采內容那麽的和諧相稱,這正是巨儒所固有的特徵了。

【註釋】

①才略:才能謀略。這裏僅指作家才力而言。紀評云:“《時序》篇總論其世,《才略》篇各論其人。”

②九代:見《通變》註⑦。另一說,以爲泛指各代,並可通。 辭令華采:指文章和文采。辭令多指言辭,但也可指文字作品。本篇論作家才情,理應文、采兼包,辭令華采不宜單純地解作辭采。 詳:《說文》:“詳,審議也。”有註家以爲是詳盡之“詳”,校改作“言”,非是。

④五子作歌:即指《五子之歌》,見《明詩》註⑦。 温雅:五首歌前二首陳述大禹的告誡,後三首表達亡國絕宗的追悔和悲歎,言辭温和而含義端正。 儀表:標準,典範。

⑤仲虺(huǐ):商湯大臣,任左相。垂誥:留下告誡的話語。誥,即“告”。僞《古文尚書》有《仲虺之誥》,載其對商湯的勸勉。 伊尹:又名伊摰,湯大臣。參見《章表》註⑤。敷訓:陳述訓誡,指僞《古文尚書》的《伊訓》篇,告誡太甲吸取桀亡的教訓,發揚湯的美德。 吉甫:尹吉甫,周宣王時的賢臣。 並述詩頌:指尹吉甫等人多有頌讚周室的詩作。如《詩經·大雅》的《崧高》、《烝民》、《韓奕》、《江漢》諸詩的小序都註明:“尹吉甫美宣王也。” 爲經:指成爲經書的組成部分。 師:范註等本校補爲“足師”。

⑥修辭:修潤辭藻。聘會:春秋時諸侯國爲修好議事而舉行的聘問集會。聘,訪問。 磊落:錯雜衆多貌,與《論說》篇“六印磊落以佩”句用意同。琅玕(láng gān):似玉的美石。圃:園圃。 焜燿:光彩明亮。縟錦:彩繪繁縟的錦緞。肆:集市

⑦薳(wěi)敖:《左傳》作“蔿敖”,杜注謂即三度爲相的孫叔敖,楚莊王臣。擇楚國之令典:《左傳·宣公十二年》載蔿敖曾“擇楚國之令典”,即選擇制訂法典。 隨會:晉國大夫,即《書記》篇所稱的“士會”,因封於隨地而稱隨會;後改封於范,故又稱范武子。講晉國之禮法:《左傳·宣公十六年》:“武子(自周)歸而講求典禮,以脩晉國之法。” 趙衰(cuī):春秋時晉國大夫。文勝從饗:《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載,趙衰因擅長言辭而從晉公子重耳出席秦穆公的禮宴。饗,盛宴。

⑧國僑:春秋時鄭國大夫公孫僑,字子產,掌政四十餘年而不爲兵革所害,故稱“國僑”。扞(hàn):後又寫作“捍”,指捍衛。扞鄭,指鄭攻入陳國,獻捷於晉伯,以得體的言辭回答了晉國的責難,終於捍衛了鄭國的利益。事載《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參見《徵聖》註⑥、⑦。 子太叔:即游吉,春秋時鄭國正卿。 公孫揮:字子羽,春秋鄭簡公時爲行人(外交官)。 美秀而文、善於辭令:均見《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子太叔美秀而文”。杜注:“其貌美,其才秀。”“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爲,……而又善爲辭令。”杜注:“知諸侯所欲爲。” 標:樹梢,此處指標舉突出。

荀況:即荀子,名況,時人尊稱爲荀卿。學宗:學術上受人尊敬堪爲師表者。宗,本指尊崇,這裏任名詞,指宗師。 象物:即言寫物狀貌。象任動詞。荀子有《禮》、《知》、《雲》、《蠶》、《箴》諸賦。 文質:指文采與内質。 巨儒:漢人稱荀卿爲“大儒孫卿”(避漢宣帝劉詢諱)。情:本性,引申指特點特徵。

漢室建立以後,陸賈率先展示不同凡響的才華,他撰寫的《孟春》之賦,符合典誥的論著,其中辯巧的言辭已經是夠豐富的了。賈誼才情秀拔脫穎出衆,猶如能超越號稱“飛兔”的駿馬,議論的恰當辭賦的清麗,又豈能是憑空而至的呢!枚乘創作的《七發》,鄒陽獄中的《上書》,都是文筆之間流溢著文采,言辭之中充盈著氣韻的著作。董仲舒是專門的儒家,司馬遷爲純粹的史官,但他們以盛麗辭采寫下文士不遇的感賦,頗也類似乎《詩經》訴說的“告哀”了。司馬相如喜好讀書,仿效師從屈原宋玉,進入夸誕豔麗之途,仍還成爲辭賦的宗師。然而華采畢竟掩蔽了精思妙意,內容與文辭終還不夠相稱,所以揚雄曾經批評說:“文麗用寡,長卿也。”這個評價應是相當切實的了。王褒營構作品舒展文采,以工巧細密爲追求目標,附寫音響描敍形貌,常顯得輕盈妙曼頗可鑒賞。揚雄遣辭爲文抒寫情懷,辭人之中堪稱意蘊最深,看其內容跨度的寬廣幽遠,搜選語辭的奇譎瓌麗,可知他竭盡才力硏求思謀,因而能做到理義富贍且又文辭堅實了。桓譚所著的《新論》,內容豐實可比猗頓那般富有,宋弘倍加讚譽舉薦,說他能與揚雄、劉向父子相比;然而爲集靈宮寫的賦篇,淺露偏狹而又缺乏才氣,可見他僅僅善於諷諫論述,並非是擅長麗文的作家。馮衍非常喜好獻書說辭,身處盛世卻又遭際坎坷,撰寫的《顯志》自敍情懷,也算得是蛤蚌有病終結明珠的佳作了。班彪、班固二人,劉向、劉歆父子,下代接續上代繼承文業,舊說以爲班固的文才勝過班彪,劉歆的學問精於劉向,然而班彪的《王命論》清晰明辨,劉向的《新序》完備精練,好比璇璧美玉出自崑崙山岡,班固、劉歆終究還是本色難移的嘛!傅毅和崔駰,文采光鮮並稱於世;崔瑗崔寔跟踪其父其祖的足跡,也是能夠世代承襲先輩風範的例子。杜篤、賈逵,文章著述也有一定的名聲,但考察其寫作的才力,不過祇能排在崔駰傅毅之輩的末後。李尤創作的賦銘,原意也想追慕深邃之製,可惜才力不足沉滯不前,翅翼重垂而無法奮飛。馬融是鴻儒大才,思想博通識見高遠,文章著述既符合經典的規範,內容形式又配合得和諧匀稱。王逸在學識的淵博上頗具功力,文采絢爛方面則並無多大才華;王延壽繼承父志,瓌異突出的文才獨標一幟,擅長寫物圖貌的辭賦創作,恐怕是枚乘遺留下來的技巧吧!張衡廣博而又豐厚,蔡邕精巧且還雅麗,文史著述文質俱佳,因而隔世相望呼應生輝。這就是說,松柏翠竹心實有別卻同樣顯得堅挺,金器珠玉質地殊異又皆爲珍貴物品。劉向呈獻的奏議,旨蘊深切然則語調平緩;趙壹撰寫的辭賦,意氣盛熾卻又體式粗疏;孔融的充沛豪氣體現在書表寫作之中,禰衡的敏銳文思顯現於賦奏揮灑之間,他們都各具特點自有偏長。潘勗憑藉儒家經書馳騁自己的才華,所以他的《册魏公九錫文》能夠超絕羣才;王朗發憤著述奏議論記抒寫襟懷志向,也在序銘一類的創作上追求美善境地。不過司馬相如、王褒以前,文人大多驅使才華而不講究學問;揚雄、劉向之後,作家又頗愛引用古籍借以充實文章,這是漢代創作喜好取捨的大體界限,前後的區別是不應忽略混淆的。

【註釋】

陸賈:西漢初年政論家、作家。 賦《孟春》:《漢書·藝文志》載陸賈有賦三篇,今皆不存,《孟春賦》當爲其中之一。選典誥:《札迻》校作“進典語”,范註謂當改爲“進《新語》”,均似不必。陸賈《新語》崇王道,黜霸術,述存亡之徵,多類典誥,故文本作“典誥”或“典語”或“《新語》”,指意實並皆相同。選,古通“撰”,選典誥即言撰述符合典誥精神的論著。 本篇論作家才情,内容形式兼及,“賦《孟春》”、“選典誥”理解爲分指賦和論應更妥。上句“奇采”,也不單指文采。辯:謂辯巧之言。

賈誼:西漢初年文學家。才穎:才氣鋒銳。穎,禾芒。 陵軼:陵、軼同義,指超越。陵通“凌”。飛兔:古之駿馬名。《吕氏春秋·離俗覽》高誘注:“馳若兔之飛,因以爲名也。” 愜:恰適。賈誼之議有《過秦論》、《陳政事疏》等,賦有《弔屈原賦》、《鵩鳥賦》等。

仲舒:董仲舒,見《議對》註。專儒:董仲舒講學著書,推崇儒家,曾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主張,開兩千多年封建時代以儒學爲正統的局面,故稱“專儒”。 子長:司馬遷字。 麗縟:指麗而繁富。成文:指《藝文類聚》卷三十所載董仲舒的《士不遇賦》、司馬遷的《悲士不遇賦》。 告哀:訴說哀傷。《詩經·小雅·四月》:“君子作歌,維以告哀。”

相如好書:《漢書·司馬相如傳》:“少時好讀書。” 洞:通,穿透。洞入即言進入。 辭宗:辭賦創作的宗主。《漢書·敍傳》稱司馬相如“蔚爲辭宗”。

覆取:應據劉釋校作“覆蔽”:“此言相如之文夸豔,致精意覆蔽也。”是。劉勰於此指出相如創作内容的不足。有註本校爲“覈取”,謂考取其精意,但與此處轉入貶義的評說意不順洽。 “文麗用寡者長卿”:語見揚雄《法言·君子》:“文麗用寡,長卿也。”《漢書·敍傳》也有“文豔用寡”語。

子雲:揚雄字,上文稱“揚子”。屬意:爲文表意。 辭人最深:謂辭人中思謀最爲深湛者。 涯:邊際。涯度指内容的廣度。 搜選詭麗:揚雄用詞奇麗。 竭才:謂全力以赴。鑽思:苦思鑽求。 堅:牢實,指用詞確切。

集靈:集靈宫,在華山下,漢武帝造,爲求仙用。諸賦:桓譚賦僅存《仙賦》一篇,序云從孝成帝出祠見集靈宫而作,載《藝文類聚》卷七十八。另或又有其他賦作,故稱“諸賦”。 偏淺無才:專指其賦篇内容淺泛、亦無文華而言。

二班兩劉:指班彪、班固和劉向、劉歆兩對父子。 奕葉:亦寫作“弈葉”。猶言累世,一代接一代。奕,重,依次;葉,世代。 “舊說”二句:《傅子》有云:“向才學俗而志忠,歆才學通而行邪。”(《御覽》卷五九九引)由此可見舊說以爲子才勝其父之一斑。

《王命》:見《論說》註⑨。清辯:與《論說》篇謂《王命論》“敷述昭情”意相一致。 《新序》:劉向著,今本十卷,錄舜禹至漢初軼事供統治者參考。該練:完備而又精練。該又可寫作“賅”。 璿(xuán):同“璇”,美玉。崑岡:崑崙山山岡,產玉。 踰:超越,此處指更改。兩句以美玉產於崑岡,喻子亦未改父輩之本色。

傅毅崔駰:皆東漢作家。 比肩:並肩,指齊名。 瑗寔:指崔瑗、崔寔,崔駰子和孫。踵武:腳跟腳,即言繼步。 世:任動詞,謂世代相承。厥:其。

杜篤:見《誄碑》註⑦。賈逵:見《雜文》註。 聲:指聲名。 跡:推究,考察。任動詞。 末流:水之下流。此處指列於其後。

馬融:見《頌讚》註。 洽:遍,廣博。 吐納:言談,指寫作。經範:經典所示的規範。 相扶:即言相配相稱。扶,扶持。

旨切而調緩:劉向的奏議,多爲外戚專權而發,至誠痛切,然言辭尚顯平緩。《訓故》本、何焯批語均以爲“向”字恐誤,即非指劉向,但惜無確校。 趙壹:字元叔,東漢文學家。《後漢書·文苑·趙壹傳》載其《窮鳥賦》和《刺世疾邪賦》。 意繁而體疎:《玉篇》:“繁,盛也。”趙壹二賦皆短小,但旨意集中,表達了作者憤世嫉俗的強烈情緒。“意繁”應爲褒詞,指意氣剛勁盛熾。有註家解作内容繁蕪,卻與賦作實際不洽。“體疎”則謂體式粗疏。《刺世疾邪賦》末假託“秦客”、“魯生”又繫詩二首,體式不倫不類。劉勰嚴格區劃文體界限,此“體疎”宜視作是貶詞。

卿淵:卿指長卿即司馬相如,淵謂子淵即王褒。 俊才:《史通·雜說下》引作“役才”,當據改,即言使才。課:考求。 雄向:指揚雄、劉向。 取與:採取和給與,也即取捨意,指作家有或仗才、或憑學的不同特點。際:邊,這裏指界限。 分:區分,差別。

魏文帝曹丕的文才,洋洋灑灑且又清秀綺麗,原有的評價曾經予以貶抑,說他的才情與曹植相去千里。其實,曹植固然文思敏捷才華俊爽,詩作瓌麗章表卓絕,曹丕卻也思慮周詳才力沉緩,衹是難以去作先聲奪人的競爭罷了;他的樂府創作清麗悠揚,《典論》論著更是明辨切要,逐一地評說各家的長短得失,也不見有甚麽模糊含混的地方。然而世俗情感的褒貶抑揚,往往會相互雷同聲調一律,以致使得魏文帝地位尊高反而減損文才,陳思王處境窘迫卻又身價倍增,這未必就是公正的評論。王粲才華橫溢文如泉湧,才思迅捷且又構築精密,加以詩賦銘論樣樣兼善,遣辭爲文極少瑕疵累贅,單就取其詩賦作品而言,恐怕已能冠於“建安七子”之首了吧!陳琳、阮瑀依仗章表檄移而獲得其聲譽,徐幹則憑藉辭賦論著而顯揚其美名;劉楨的創作情懷高遠且又能兼及文采,應瑒的著述學識優厚因而使文業有成;路粹、楊修頗具工於筆札書記的才幹,丁儀、邯鄲淳也有長於論述奏議的能耐,這些也足以算得是當時有數的文人了。劉劭的《趙都賦》,能夠趕得上前賢名士;何晏的《景福殿賦》,則可以光照後世學人;應璩懷有諷喻之情,在《百壹詩》中顯出其志趣與情懷;應貞深通爲文之理,於《臨丹賦》中體現其蔚然的文采;嵇康師從本心不拘成規地撰著論文,阮籍依循本意任其氣性地吟詠詩歌,這又是聲韻不同卻能匯成文學的交響,翅羽各異則又共同翺翔於藍天的例子了。

【註釋】

洋洋:盛多貌。清綺:清麗。綺,有花紋的絲織品。 抑:指貶低。 去植千里:鍾嶸《詩品》列曹丕詩入中品,曹植詩則列爲上品,舊說的揚植抑丕可見一斑。

樂府:曹丕有樂府《燕歌行》等作。清越:清指清新清麗,越謂悠揚。《典論》:曹丕所撰論著,今已不全,現有孫馮翼輯本,其中《論文》一篇獨爲完篇,載《文選》卷五十二。這裏主要指此《論文》。辯:通“辨”。 迭用短長:註家多以爲指曹丕曹植各有長短,或謂以己所長輕人之短。並誤。迭謂更迭交互,用訓施行即言論述;迭用短長應指曹丕逐一評說了諸文家的長短,《典論·論文》的實際確也如此。此處各句仍承上文“舊談”而言,列其樂府及論著,指出曹丕的創作並不怎麽顯得遜色。 無懵:與《事類》說“古來無懵”意同,指評論確切,毫不含糊。懵,模糊不明。

仲宣:王粲字。溢才:才滿有餘。 密:細緻,精密。 文多兼善:《明詩》:“兼善則子建仲宣”。 摘:取。 冠冕:帽子,喻位居其首。

以符檄擅聲:《章表》:“琳瑀章表,有譽當時。”《典論·論文》也說:“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雋也。”符,符命,歌功頌德的文字,此處或即指章表。擅,訓據有。如《戰國策·秦策三》:“中山之地,方五百里,趙獨擅之。”擅聲即謂獲得聲名。 以賦論標美:徐幹有賦作論著。曹丕《典論·論文》:“幹之《玄猿》、《漏巵》、《圓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今僅存《圓扇賦》殘文數句,見《全後漢文》卷九十三。又《與吳質書》:“著《中論》二十餘篇,成一家之言,辭義典雅,足傳於後,此子爲不朽矣。”(《文選》卷四十二) 情高以會采:指才情高超且能組會文采。謝靈運《擬魏太子鄴中集詩序》:劉楨“卓犖偏人,而文最有氣,所得頗經奇”(《文選》卷三十)。皎然《詩式》也說他“氣格自高”。 學優以得文:《與吳質書》:“德璉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學足以著書,美志不遂,良可痛惜!”應瑒與陳琳、徐幹等同死於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的大疫,著書未果,現存十多篇賦作和幾篇書論(載《全後漢文》卷四十二),詩六首(見《全三國詩》卷三十)。

張華創作的辭賦短章,寫得神采奕奕清麗流暢,他在《鷦鷯賦》裏寄託的寓意,也正是韓非子《說難》篇中所要表述的意思。左思則是文壇奇才,用力勤苦思慮深透,耗盡心血傾注於《三都賦》的創作之中,才氣卓絕體現在《詠史》詩的字裏行間,確實是不遺餘力的作家了。潘岳的寫作文思敏捷,文辭旨意並皆和順暢達,才華集中表現在《西征賦》篇什之中,還有餘力從事哀誄文章的寫作,這些也都是內在才情的外揚。陸機施才講究深入探索,遣辭爲文務求廣取博採,雖說可以做到思謀工巧,卻又不能節制冗繁;陸雲寫作注重簡明朗練,能夠識別紛亂約束蕪雜,因而用語敍寫明快潔淨,且著力於短小篇章的創作。孫楚構思造文,往往直言置詞而顯得疏通暢達;摯虞抒寫情懷,也總是依循規矩且又辭義溫雅,品評文藻論述流變的著作,則更是有條有理的理論闡述了。傅玄留下的篇章,多屬規勸警戒式的鏡鑒;傅咸書寫的奏議,世代繼承了剛勁正直的風尚,父子二人都稱得是國家切實有用的楨幹之才,而不僅僅祇是依附花卉徒顯華美的花萼。表字子安的作家成公綏,撰寫的辭賦在當時頗有美譽;夏侯湛表字孝若,寫作具有經典體式可惜成就嫌小。曹攄的創作清新華麗善於長篇之製,張翰的詩篇明辨切實擅作短韻之章,可謂是各具優長的作者。張載張協兄弟二人,才情綺麗不相上下,有如魯衛之政那樣相近,伯仲之文那般齊整。劉琨的詩作雅正悲壯而氣勢雄邁,盧諶的文章情志顯朗且述理清晰,也都是特定時勢下纔有的創作現象。郭璞的作品豔美超逸,足堪稱得是東晉中興以來首屈一指的作家,《南郊賦》既寫得莊嚴肅穆蔚爲大觀,《遊仙詩》又使人産生飄飄凌雲的感覺。庾亮撰寫的章表奏議,細緻綿密且又辭氣舒暢;溫嶠所作的筆札書記,依循理思並還清新順暢,兩人也算得是文筆方面的高手了。孫盛和干寶,擅長文辭而出任史官,他們擬定的寫作標準,用意都在仿效古代的典訓,雖說門戶各異流派有別,筆蘊華彩則又大體趨於一致。袁宏創作立意高遠如奔馬疾馳,因而卓異突出卻不免多有偏頗;孫綽爲文循規蹈矩迴旋於佛老,於是條貫清晰可惜還缺乏描摹。殷仲文敍寫的孤傲興味,謝叔源抒發的悠閒情調,都已解體談玄求偶的體例格式,可是畢竟仍爲縹渺浮靡的聲音;雖說滔滔玄氣由此開始如風流散,然其文意終究還是大顯澆薄的。

【註釋】

張華:字茂先,西晉文學家。短章:指張華的賦作。除這裏提到的作品外,另存的《永懷賦》、《歸田賦》(見《全晉文》卷五十八)等也都較爲短小。 奕奕:一作“弈弈”,文采盛貌。 《鷦鷯》:賦名,載《文選》卷十三。此賦寫平凡無華的小鳥鷦鷯能“翩翩然有以自樂”地生息繁衍,而鵾雕、鴻雁、孔雀、翠鳥之類常罹箭矢之害,寓“形微處卑”者反可以遠禍的深意。 《說難》:《韓非子》中的一篇,言遊說君主之難,弄不好反招“棄遠”、“身危”之害。二著主旨相通,故云《鷦鷯》“即韓非之《說難》也”。

殷仲文:東晉末詩人。孤興:註家多括以書名號,恐未妥。殷氏並無標此篇名的詩作,定爲佚作也屬推測。若理解爲抒寫某種情懷的篇什,則或指《南州桓公九井作》(見《文選》卷二十二),詩中“獨有清秋日,能使高興盡”句,堪稱表述“孤興”之作。順上文尋之,言庾亮、温嶠、孫盛、干寶並袁宏孫綽各家短長,也都未列篇名。 謝叔源:晉末詩人謝混字叔源。閑情:與上言“孤興”同理,或指載《文選》卷二十二的《游西池》詩,係“思與友朋相與爲樂”(李善注引沈約《宋書》語)之作,稱“閑情”正洽適。 解散辭體:《宋書·謝靈運傳論》:“仲文始革孫、許之風,叔源大變太元之氣。”殷、謝二人的創作實踐,起了率先衝擊空談玄理、刻意求偶之風的積極作用。 縹渺浮音:縹渺,指高遠隱約。殷、謝雖功不可沒,但作品在當時仍爲“華綺之冠”(《詩品下》)。《南齊書·文學傳論》也說:“仲文玄氣,猶不盡除;謝混情新,得名未盛。” 滔滔風流:謂滔滔玄氣如風之流散。 澆:薄。 “並解散辭體”四句,論殷、謝創作與當時文風之間的關聯,有褒有貶,幾度轉折,說明二人有功卻仍嫌不足,文風有變又僅僅爲開始的狀況。

宋代以來的高才逸士,翰墨辭章有如魚鱗般的密集,由於時世相近易於明辨,這裏就無須鑒評和述說了。看看東漢的才苑學林,完全可跟西漢時期相與比肩;東西兩晉的文壇面貌,足堪能與鄴都盛況相配相稱。然而曹魏時世議論稱善的,必得稱道漢武元封年間爲首屈一指;劉宋以後傳爲美談的,又定要依據建安時代當作對照話題。原因何在呢?難道這不正是崇尚文業的盛世,招攬人才的最佳機遇嗎?啊,古人所以那麽重視時世,緣由想必正在於此了!

【註釋】

總之,人才難求確乎如此,稟賦天性本各有異。一旦組織文辭形成佳構,就會凝成錦繡千載相繼。留下的華采長存閃光,優良的風尚繁盛可喜。不要說歷來的篇章過於紛雜,作家才略可評仍還皎然清晰。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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