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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人的审美标准(二)

时间:2022-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文心雕龙》各篇论历代作家作品,大抵到晋代为止,今传《廿四史》中的《后汉书》,系刘宋范晔所撰,因而本篇未加论及。在骈体文学占主导地位的南朝,史书用散体文记载史实、人物,一般被人们认为缺少文采。《文选》不选史书的纪传,但选择一部分史书的论赞。《文选序》特别指出,史书中的赞、论、序、述,有“综缉辞采”、“错比文华”之美。我们阅读《文心雕龙》、《文选》,必须注意南朝文人的这种审美标准。

从本篇以下到《书记》篇,分别论述属于笔(不押韵的散文)的各种文体。本篇专论史传(历史著作)。全篇可分三部分。第一部分说明史传的名义、性质,指出古史即为经书中的《尚书》、《春秋》,推崇孔子修《春秋》,表现劝戒褒贬;称赞《左传》解释《春秋》,是史书的冠冕。第二部分论述从战国至晋代的史书沿革。其中对《史记》、《汉书》,评述较详,肯定亦较多。但对二书为吕后立纪,大加非议,表现出浓厚的封建夫权观念。对其后史书,最推重《三国志》。《文心雕龙》各篇论历代作家作品,大抵到晋代为止,今传《廿四史》中的《后汉书》,系刘宋范晔所撰,因而本篇未加论及。第三部分论史书的体制和写作。指出史书记载王朝的盛衰兴废,要写出一代的制度和政治演变,表现劝戒与夺之旨,必须征圣宗经。接着认为纪传体史书,由于年久事繁,要做好总会、诠配工作,颇为不易。不少史家记载远事,爱好搜采奇闻;记载同时代人,则趋炎附势,因而所记均失实不可信,因此强调史家必须秉笔直书,析理居正。篇中赞美《史记》的“实录”精神,篇末赞语赞美“直归南董”,反复表现了刘勰要求史书真实地反映历史的进步思想。

在骈体文学占主导地位的南朝,史书用散体文记载史实、人物,一般被人们认为缺少文采。但史书篇章中的序、论,多用骈体,其赞更运用韵文,则被认为有文采。本篇称道《汉书》“赞序弘丽”,即是此意。《文选》不选史书的纪传,但选择一部分史书的论赞。卷四九、五十选《汉书》等史论九篇,史述赞四篇。《文选序》特别指出,史书中的赞、论、序、述,有“综缉辞采”、“错比文华”之美。我们阅读《文心雕龙》、《文选》,必须注意南朝文人的这种审美标准。

魏晋南北朝时代产生了许多志怪小说,当时人们往往迷信鬼神为实有,故目录学者把它们归入史部,《隋书·经籍志》列入史部杂传类。这类志怪,有的文学性颇强,如东晋干宝的《搜神记》。本篇提及干宝的《晋纪》而不及《搜神记》,说明刘勰对志怪小说不予重视。当时历史载籍纷繁,志怪所记非军国大事,在史部中被认为地位很不重要。再则,志怪内容多诡诞不经,又用散体写作,在崇尚内容信实、文辞应有骈俪之美的刘勰看来,自然更是卑卑不足道了。

[1]草昧:蒙昧,未开化的时代。

[2]岁纪:年代。绵邈:久远。

[3]载籍:典籍,指史籍。

[4]轩辕:黄帝

[5]仓颉:传说是黄帝的史官,曾仿照鸟兽之迹创造了文字。

[6]“《曲礼》”二句:《礼记·曲礼上》:“史载笔,士载言。”史:史官。载笔:拿着书写用具随时准备记录。

[7]执笔左右:拿着笔跟随在君主身边。

[8]“古者”二句:《汉书·艺文志》:“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左史、右史:古代史官分左、右史,分别记录言语、事迹。书:书写,记录。

[9]唐:唐尧。虞:虞舜。流:流传。典谟:指《尚书》中的《尧典》、《大禹谟》等篇。

[10]被:及,指记载于。诰誓:《尚书》中的《甘誓》、《汤诰》等篇。

[11]洎(jì):及,到。周命维新:语本《诗经·大雅·文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命,天命,周朝自称受天命而建立。维新,即新,维,语词。

[12]姬公:周公,姓姬名旦,周武王之弟,辅佐周武王建立周朝。定法:制定法典,这里指有关史籍记载之法。据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的说法,孔子编《春秋》是“遵周公之遗制”,又说是按“周公之垂法”,所以刘勰认为周公制定过这方面的法典。

[13](chōu):抽引,推算。三正:夏、商、周三代的历法。正,正月,夏以孟春(正月)为正,商以季冬(十二月)为正,周以仲冬(十一月)为正。班历:颁布历法。班,颁。

[14]贯:联贯。四时:春、夏、秋、冬四时。联事:把事情按年、时、月、日的次序联起来记载。

[15]邦:国。

[16]彰:表彰。瘅(dàn):憎恨。

[17]树:树立。风声:风气。

[18]平王:周平王,周幽王的儿子。幽王被犬戎所杀,平王即位,东迁洛邑,史称东周。微弱:指至周平王时,周王朝已经衰弱。

[19]政不及雅:意为政治混乱。雅,正。

[20]宪章:法度。紊(wěn):乱。

[22]夫子:指孔子。闵:悯,忧。缺:失。

[23]伤:伤叹。斯文:指西周盛世的礼乐文化。《论语·子罕》记孔子曾叹息:“天之将丧斯文也。”斯,此。

[24]静居:闲居。指孔子周游列国回到鲁国之后。叹凤:《论语·子罕》记载孔子曾叹息“凤鸟不至”,古人认为天下太平凤鸟便会来,凤鸟不来说明天下混乱,所以孔子要叹息。

[25]“临衢”句:《孔丛子·记问》载,有人于野外猎获一只麒麟,因不认识而把它弃于五父(鲁地名)的大路上。孔子前往观看,认出是麒麟,便哭着说:“麟出而死,吾道穷矣。”古人认为麒麟应在太平盛世出现,现在麒麟出现却死了,孔子感到绝望,所以哭泣。衢:大路。

[26]就:从。太师:乐官之长。正《雅》、《颂》:《论语·子罕》记载,孔子从卫国回到鲁国后,曾订正过《雅》、《颂》的乐曲。

[27]因:依据。鲁史:鲁国的史书。修《春秋》:孔子依据鲁国的历史记载修撰成《春秋》。

[28]黜(chù):降,此指贬责。陟(zhì):升,此指赞扬。

[29]征:引证。标:揭示。劝:勉励。戒:警戒。

[30]“褒见”二句:是说在孔子的《春秋》中,如果获得哪怕一字的称赞,都要比高官厚禄珍贵。《春秋》常常用极少的字句隐含褒或贬的意思。逾:超过。轩冕:古代卿大夫的车服,此指高官厚禄。轩,大夫以上乘坐的轻便车。冕,大夫以上的人戴的礼帽。

[31]“贬在”二句:是说如果在《春秋》中遭到片言只语的贬责,那简直比遭斧钺砍杀还要可怕。诛:杀戮,有惩罚之意。钺(yuè):一种似斧的兵器。

[32]睿(ruì):明智。

[33]经文:指《春秋》的文字。婉约:含蓄简练。

[34]丘明:左丘明,鲁国人,相传是《左传》(原称《左氏春秋》,汉人拿它来解释《春秋》,故称《春秋左氏传》)的作者。同时:据说左丘明与孔子是同时代人。

[35]微言:此指《春秋》精微深远的语言中所蕴含的深刻意义。

[36]原:推原,追溯。要(yāo):会合,此有将事情的起始与结果配合记叙的意思。

[37]传(zhuàn):解释经义的一种文体,和记载事实的史传其实有所不同。

[38]羽翮:羽翼,指辅佐。翮(hé),羽根。

[39]冠冕:比喻第一,首位。ft

从开天辟地的蒙昧时代到现在,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处于当今之世,要认识古代的事情,就得依靠史籍吧?轩辕黄帝的时候,就有仓颉任史官,主持文字记载工作的职务,来源已很久了。《礼记·曲礼》中说:“史官备着书写工具随时准备记录。”史,就是使,拿着笔跟随在君主身边,使他记下发生的事。古代君主左边的史官专门记录言论,右边的史官专门记录事情。记录言论的经书是《尚书》,记录事情的经书是《春秋》。唐尧、虞舜时代的历史靠《尚书》中的典谟流传下来,夏朝、商朝的史实记载在《尚书》的诰誓之中。到周王朝新建时,周公制定了记载历史的法则,推算夏、商、周三代的正月来颁布历法,按照四时的次序来编排事件。诸侯建国,各有国史,表彰善事,批判坏事,树立良好的风气。自从周平王时王室衰弱,政治混乱不正常,法度散乱,伦常败坏。孔子担忧王道的缺失,哀伤西周礼乐文化的衰落,平时闲居悲叹凤鸟不至,来到路上又为死去的麒麟哭泣,因此就跟乐官订正《雅》、《颂》的乐曲,根据鲁国的史料编纂了《春秋》,列举事情得失来表示贬责或赞扬,引证国家兴亡以揭示劝勉和警戒;得到《春秋》一个字的赞扬,比高官厚禄还珍贵;受到片言只语的贬责,比遭斧钺砍杀的惩罚还深重。然而《春秋》意义幽深,文字简约,左丘明与孔子同时代,确实深得它的微言大义;于是推原会合事情的始末作了《左传》,创造了为经书作传的体例。传,就是转,转达经典的旨意,把它传授给后人,这实在是经书的辅佐之书,史书的首要之作了。

及至从横之世[40],史职犹存,秦并七王[41],而战国有《策》[42]。盖录而弗叙[43],故即简而为名也[44]。汉灭嬴、项[45],武功积年[46],陆贾稽古[47],作《楚汉春秋》[48]。爰及太史谈[49],世惟执简[50];子长继志[51],甄序帝绩[52]。比尧称典,则位杂中贤[53];法孔题经,则文非玄圣[54]。故取式《吕览》,通号曰纪[55],纪纲之号[56],亦宏称也。故本纪以述皇王[57],列传以总侯伯[58],八书以铺政体[59],十表以谱年爵[60],虽殊古式[61],而得事序焉[62]。尔其实录无隐之旨[63],博雅弘辩之才[64]。爱奇反经之尤[65],条例踳落之失[66],叔皮论之详矣[67]。及班固述汉[68],因循前业[69],观司马迁之辞,思实过半[70],其十志该富[71],赞序弘丽[72],儒雅彬彬[73],信有遗味[74]。至于宗经矩圣之典[75],端绪丰赡之功[76],遗亲攘美之罪[77],征贿鬻笔之愆[78],公理辨之究矣[79]。观夫左氏缀事[80],附经间出[81],于文为约,而氏族难明[82]。及史迁各传[83],人始区详而易览[84],述者宗焉[85]。及孝惠委机[86],吕后摄政[87],史、班立纪[88],违经失实。何则?庖牺以来[89],未闻女帝者也。汉运所值[90],难为后法。“牝鸡无晨”,武王首誓[91];妇无与国,齐桓著盟[92];宣后乱秦[93],吕氏危汉[94],岂唯政事难假[95],亦名号宜慎矣。张衡司史[96],而惑同迁、固,元帝王后,欲为立纪[97],缪亦甚矣[98]。寻子弘虽伪[99],要当孝惠之嗣[100];孺子诚微[101],实继平帝之体;二子可纪[102],何有于二后哉[103]

[40]从横之世:指战国时代。从横:即纵横,战国外交上的合纵与连横之术。

[41]秦并七王:指秦国先后吞并韩、魏、楚、赵、燕、齐六国,废掉王号称帝。

[42]战国有《策》:指战国时记载各国历史的史籍有《战国策》。策,同“册”,编起来的竹简

[43]录而弗叙:汉代刘向编定《战国策》时按国别编录,不按编年体叙述。

[44]即简而为名也:《战国策》原称《国策》、《国事》、《短长》、《事语》、《长书》、《修书》,刘向始定名为《战国策》,刘勰认为是以所编的各国原有简策为书名。

[45]嬴:指秦朝,因秦帝姓嬴。项:项羽。

[46]积年:多年。从刘邦起兵反秦至消灭项羽有八年之久。

[47]陆贾:西汉初人,从刘邦定天下,为太中大夫。稽古:考古,此指效法古代史家。

[48]《楚汉春秋》:《汉书·艺文志》著录九篇,注曰“陆贾所记”,今不存。

[49]爰:于是。太史谈:太史令司马谈,汉武帝时的史官,司马迁的父亲。

[50]世惟执简:据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载,司马谈临终前对司马迁说,自己的祖先世代做史官。执简:指任史官之职。

[51]子长:司马迁的字。

[52]甄:甄别。绩:功业。

[53]“比尧”二句:说如果比照《尚书·尧典》而称作典,那么所叙的帝王又不都是圣人。尧:指《尚书·尧典》。中贤:中等的贤人,不是圣人。

[54]“法孔”二句:说如果效法孔子的《春秋》称之为经,那么文字又非出自圣人。玄圣:指圣人孔子。

[55]“故取式”二句:说所以就效法《吕氏春秋》,把记叙帝王功业的篇章通称为纪。取式:取法,效法。《吕览》:即《吕氏春秋》,吕不韦集门客共同编著而成。全书分十二纪、八览、六论。刘勰认为《史记》中的“本纪”源于《吕氏春秋》中的“十二纪”。

[56]纪纲:意为总纲,《史记》将历史上重大事件按年月系于《本纪》之中。号:名号。

[57]本纪:《史记》的十二本纪,记述历代最高统治者的事迹。

[58]“列传”句:此处疑有脱误,《史记》有三十世家,专记侯国,另外有七十列传,记述各种历史人物。从“总侯伯”之语看,应是“世家”而非“列传”。总:总括。侯伯:指传国的诸侯。

[59]八书:指《史记》中的《礼》、《乐》、《律》、《历》、《天官》、《封禅》、《河渠》、《平准》八书,均记朝章国典。铺:陈列。

[60]十表:《史记》有十表:《三代世表》、《十二诸侯年表》、《六国年表》、《楚汉之际月表》、《汉兴以来诸侯年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惠景间侯者年表》、《建元以来侯者年表》、《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谱:叙录。

[61]殊:不同于。

[62]事序:叙事的条理。

[63]尔其:至于。实录无隐:班固《汉书·司马迁传赞》说刘向、扬雄等都称赞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64]博雅:广博雅正。《后汉书·班彪传》载班彪论《史记》,说司马迁“采经摭传”,“多闻广载”。又说“采获古今,贯穿经传,至广博也”。班固《汉书·司马迁传赞》也说司马迁“博物洽闻”。弘辩:辩议宏大。

[65]爱奇反经:指《史记》记人记事爱好奇异而违反经书的教导。据《后汉书·班彪传》载,班彪批评司马迁“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班固《汉书·司马迁传赞》中也有类似说法。尤:过失。

[66]条例踳(chǔn)落:体例杂乱不当。班彪批评《史记》“进项羽、陈涉而黜淮南、衡山”,是“条例不经”。

[67]叔皮:班彪字叔皮,东汉史学家,班固之父,曾上继司马迁《史记》作《史记后传》数十篇,为班固《汉书》所采。论之详矣:指班彪对《史记》的论述很详尽,参见《后汉书·班彪传》。

[68]班固:东汉史学家、作家,班彪之子。述汉:指班固编写《汉书》,记述西汉历史。

[69]因循前业:指班固《汉书》较多地沿用《史记》和班彪《后传》中的史料和文字。

[70]“观司马迁”二句:说看了司马迁的《史记》,有关西汉的历史便已明白大半,意指班固从《史记》中获益极多。

[71]十志:《汉书》有《律历》、《礼乐》、《刑法》、《食货》、《郊祀》、《天文》、《五行》、《地理》、《沟洫》、《艺文》十志。志,相当于《史记》中的“书”。该富:完备丰富。

[72]赞:《汉书》的纪、志、传之后,有一段表述评论的文字,称为“赞”。序:《汉书》的表之前,往往有“序”加以说明。弘丽:弘大富丽。

[73]彬彬:文质兼备。

[74]信:确实。遗味:余味。

[75]矩圣:学习圣人。矩,画方形的用具,引申为取法、效法。典:典正。

[76]端绪:条理。赡:富足。

[77]遗亲攘美:指班固作《汉书》时采用了其父班彪《后传》中的内容,但《汉书》中并未说明班彪有过《后传》数十篇,后人因此指责班固。遗,抛弃。攘,窃取。

[78]征贿鬻(yù)笔:具体事实不详。唐代刘知几《史通·曲笔》中说“班固受金而始书”,是说班固接受了他人的贿赂之后就给他的祖先立传或说好话。征,收。鬻,卖。愆(qiān):过失,罪咎。

[79]公理:仲长统的字。仲长统,汉末学者。辨之:指评论班固《汉书》长处与缺点。仲长统的评论可能在其所著《昌言》中,但《昌言》现只存留一部分,其中未见议论《汉书》的文字。究:穷尽。

[80]左氏:指左丘明的《左传》。缀事:叙事。缀,连结。

[81]附经间出:《左传》本是独立的编年体史书,后人将它配合《春秋》,作为解经之书,所以将《左传)附在《春秋》经文后面,一段经文,附一段《左传》的相关文字。经,指《春秋》。

[82]氏族难明:《左传》叙述人物时,同一个人常常有不同的称呼,又一人之事往往散见各处,使人难以分辨清楚。

[83]史迁:司马迁。传:指《史记》中的人物传记。

[84]区详:区分清楚。览:看。

[85]述者:指继承《史记》体例的后来史家。宗:宗法,取法。

[86]孝惠:汉惠帝,汉高祖刘邦之子,在位七年,不理政事,由其母吕后执政。委机:抛弃政事。委,抛弃。机,万机,指政事。

[87]吕后: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zhì)。摄政:代理执政。指孝惠帝在位期间,政事皆由吕后处理,孝惠帝死后,吕后立少帝,自己临朝称制,后又废少帝,立刘义为帝,更名弘,仍然代理执政。

[88]史、班立纪:指《史记》有《吕太后本纪》,班固《汉书》有《高后纪》。

[89]庖牺:即伏羲,传说中的三皇之一。

[90]汉运所值:说吕后执政是汉朝国运所遭逢的不幸,意即不是正常情况。值,遭逢。

[91]“牝(pìn)鸡”二句:《尚书·牧誓》是周武王伐纣前的誓师之词,其中有“牝鸡无晨”的话,意思是说母鸡没有报晓的,以比喻女人不能执政,以此攻击纣王宠信妲己。牝,雌性。无晨:没有早晨啼叫的。

[92]“妇无”二句:《穀梁传·僖公九年》载齐桓公与诸侯订盟,盟辞中有“毋使妇人与国事”的话。与:参预。国:国家政事。

[93]宣后乱秦:《史记·穰侯列传》载,秦昭王年少时,其母宣太后自治,并任她的异父弟魏冉为政。刘勰认为宣太后的势力危及秦王室的利益。

[94]吕氏危汉:汉高祖死后,吕后摄政,封吕家四人为王,六人为列侯,又废少帝,杀三赵王,严重威胁了刘氏政权。

[95]政事难假:政权难以假借于人。假,假借。

[96]张衡:东汉学者、作家。司史:《后汉书·张衡传》记载张衡曾多次任太史令。司,掌管。

[97]“元帝”二句:《后汉书·张衡传》载,张衡认为《王莽传》只应载其篡汉之事,至于编年月、纪灾祥,应立《元后本纪》加以记录,不应写在《王莽传》中。元帝王后:汉元帝王皇后,王莽之姑,元帝死后,参预朝政多年,历经汉朝四代皇帝,直至王莽篡汉。

[98]缪:通“谬”。

[99]寻:探求。子弘虽伪:汉惠帝死后,吕后立少帝,后又废少帝,立刘弘为帝,据《史记·吕后本纪》载,刘弘非孝惠张皇后所亲生,所以刘勰说“子弘虽伪”。

[100]要:总。嗣:后代。

[101]孺子:孩子。此指刘婴。汉平帝死后,王莽为篡汉,立宣帝玄孙、两岁的刘婴为帝。诚:确实。微:小,指年幼。

[102]二子可纪:意为刘弘、刘婴可为立纪。

[103]二后:指吕后、王后。ft

到战国时代,史官的职务仍然保留,秦国吞并了各国,但各国的历史分别记录在各国的简策中。大约是按国别记录而不编年叙述,所以就以各国原有的简策来命名,叫《战国策》。汉高祖消灭了嬴秦和项羽,经过多年的战争建立起武功,陆贾效法古代史家修史,作了《楚汉春秋》。到了太史公司马谈,他的祖先世代执掌史官之职;他的儿子司马迁继承父志,分别叙述历代帝王的事迹。如果比照《尚书》中的《尧典》称为典,那么其中的帝王并非都是圣人;取法孔子的《春秋》题名为经,那么所写的文字又非出自圣人。所以取法《吕氏春秋》的十二纪,通称为纪,是纪事总纲的意思,也是宏大的称号了。所以本纪用来记述帝王,世家(原文“列传”疑误)用来叙述诸侯,八书用来陈述政治体制,十表用来叙录大事年月和爵位,这些虽然不同于古史的体式,但能将历史事实叙述得有条有理。至于司马迁照实记录不加隐讳的宗旨,博学雅正辩议宏大的才干,爱好奇异违反经典的过失,体例杂乱不当的缺点,班彪已经评论得很详细了。到班固《汉书》叙述西汉历史,沿用前人的成果,看《史记》的文字,有关西汉的历史已清楚了大半,《汉书》的十篇志内容完备丰富,赞和序也都写得弘大富丽,温文尔雅、文质兼备,确实余味深长。至于宗法经书学习圣人的典正,条理清楚体例完备的功效,窃取父亲成果不加说明的罪过,接受贿赂编写不实之辞的错误,仲长统已经辨别得很彻底了。看《左传》的叙事,附在经文之后间隔出现,文字上较为简约,而人物姓氏宗族等难以分清。到《史记》各列传,人物才开始分别叙述,便于观览,后代祖述《史记》的便都取法于此。到汉孝惠帝不理朝政,吕后代理朝政,《史记》、《汉书》都为她立纪,违背经书不合事实。为什么这样说呢?自从伏羲以来,从未听说有女人做帝王的。汉朝国运不幸,难以成为后代的法式。“母鸡不报晓”,这是周武王首先在誓辞中提出的;妇女不参政,这是齐桓公在盟辞中写明的;宣太后扰乱秦国,吕太后危害汉朝,岂止是政权难以假借于女人,就是名号也该慎重啊。张衡出任史官,却在这一问题上和司马迁、班固一样糊涂,竟要为汉元帝王皇后立纪,真够荒谬的了。探究起来,孝惠帝之子刘弘虽然不是孝惠皇后生的,但总是孝惠帝的后嗣;孺子刘婴诚然年幼,却实在是汉平帝的继承者;这两个人是可以为他们立纪的,哪里轮得到为吕后、王后立纪呢?

至于后汉纪传,发源东观[104]。袁、张所制[105],偏驳不伦[106]。薛、谢之作[107],疏谬少信[108]。若司马彪之详实[109],华峤之准当[110],则其冠也[111]。及魏代三雄[112],记传互出[113]。《阳秋》、《魏略》之属[114],《江表》、《吴录》之类[115],或激抗难征[116],或疏阔寡要[117]。唯陈寿《三志》[118],文质辨洽[119],荀、张比之于迁、固,非妄誉也[120]。至于晋代之书,系乎著作[121]。陆机肇始而未备[122],王韶续末而不终[123],干宝述纪[124],以审正得序[125];孙盛《阳秋》[126],以约举为能[127]。按《春秋》经传,举例发凡[128]。自《史》、《汉》以下,莫有准的[129]。至邓粲《晋纪》,始立条例[130]。又摆落汉、魏[131],宪章殷、周[132],虽湘川曲学[133],亦有心典谟[134]。及安国立例[135],乃邓氏之规焉[136]

[104]“至于”二句:说至于记载东汉历史的著作,最早是在东观修撰的。东观:东汉宫中藏书和修史之处,汉明帝时诏令班固等人在此修史,以后又有许多学者陆续在此著作,至灵帝时成书,名为《汉记》(唐代始称《东观汉记》),体例同《汉书》,有纪、传、志、表。

[105]袁、张所制:指袁山松作《后汉书》、张莹作《后汉南纪》。袁:袁山松,东晋文人。张:张莹,东晋文人。

[106]驳:杂。不伦:不合法式。

[107]薛:薛莹,三国吴人,著有《后汉记》。谢:谢承,三国吴人,著有《后汉书》。

[108]疏:粗疏。谬:谬误。

[109]司马彪:西晋文人,有《续汉书》。

[110]华峤:西晋文人,有《后汉书》。

[111]冠:最好的。

[112]魏代三雄:指三国魏、蜀、吴,因以魏为正统,所以说魏代三雄。

[113]互出:相继出现。

[114]《阳秋》:指东晋孙盛的《魏氏春秋》,晋人避晋简文帝太后讳改为《魏阳秋》。《魏略》:三国魏文人鱼豢(huàn)著。

[115]《江表》:西晋虞溥著《江表传》。《吴录》:西晋张勃著。

[116]激抗:激昂。征:征信。

[117]疏阔:疏略不精密。要:要领。

[118]陈寿:西晋史学家。《三志》:指《三国志》。

[119]文质辨洽:文质兼备,风格明辨博通。

[120]“荀张”二句:《华阳国志·后贤志》记载,陈寿著《三国志》后,荀勖、张华非常欣赏,认为司马迁、班固也不足比拟,刘勰认为这不是虚誉。荀:荀勖,西晋学者。张:张华,西晋作家。妄誉:虚誉。

[121]“至于”二句:《晋书·职官志》载:著作郎一人,佐著作郎八人,专门负责修史。

[122]“陆机”句:陆机著有《晋三祖纪》,《史通·本纪》说此书“直叙其事,竟不编年”,所以刘勰说晋代史书陆机只开了头,但不完备。陆机:西晋作家。肇:始。

[123]“王韶”句:王韶之作《晋纪》十卷,止于晋义熙九年,距晋亡尚有七年,所以说他续写晋末历史但未写到终结。王韶:即指王韶之,南朝宋学者。

[124]干宝述纪:干宝著有《晋纪》二十卷。干宝:东晋学者。

[125]以审正得序:审定正确而有次序。干宝《晋纪》为编年体史书,叙述史实须先审定年月,然后依次记载。

[126]孙盛《阳秋》:指孙盛的《晋阳秋》。孙盛:东晋学者。阳秋:即春秋,晋人避讳改。

[127]约举:简要。

[128]“按《春秋》”二句:说《春秋》的经和传,都有写作的凡例。经:指《春秋》。传:解释经义的著作,此处指《左传》。举例:指《春秋》的五种条例,据杜预《春秋左氏传序》,“一曰微而显,二曰志而晦,三曰婉而成章,四曰尽而不污,五曰惩恶而劝善。”发凡:指《左传》的五十凡例,用于阐发《春秋》事例。

[129]莫有准的:没有作为标准的条例。

[130]“至邓粲”二句:邓粲作《晋纪》时,才开始重新建立条例。据《史通·序例》的说法,在邓粲之前的干宝《晋纪》已经学《左传》,建立凡例了。邓粲:东晋学者。

[131]摆落汉、魏:摆脱汉、魏史书的风格。

[132]宪章殷、周:取法殷、周时代的典籍。宪章:取法。

[133]湘川曲学:囿于湘川偏僻之地的学者。邓粲为长沙人,故称湘川曲学。曲学,原指囿于一隅、拘执不通之学。

[134]典谟:指《尚书》。

[135]安国立例:孙盛修史,也有条例。安国:孙盛字。

[136]邓氏:邓粲。规:规模。ft

至于记载东汉史实的本纪、列传,最早是在东观修撰的。晋代袁山松和张莹所作的东汉史书,偏颇杂乱,不合法式。薛莹、谢承的著作,粗疏谬误,难以征信。像司马彪的著作详尽真实,华峤的著作准确恰当,是同类著作中最好的。到了记叙三国历史的时候,有关的著作相继问世。孙盛的《魏氏春秋》、鱼豢的《魏略》等书,虞溥的《江表传》、张勃的《吴录》之类,有的过于激昂而难以征信,有的疏略粗糙不得要领。只有陈寿的《三国志》,文质兼备,风格明辨博通,荀勖、张华将他和司马迁、班固相提并论,并非虚誉。至于晋代的史书,由著作郎修撰。陆机开始编写却没有完成,王韶之继续撰写但未写至晋亡,干宝编写《晋纪》,审定正确而记述有序;孙盛的《晋阳秋》,以简要概括为其优点。按《春秋》的经和传,都有一定的编写条例。自《史记》、《汉书》以下,没有作为准则的条例了。到邓粲编《晋纪》,才开始建立条例。同时他摆脱了汉魏史书的风格,取法于殷周时代的典籍,虽说是僻远地区的学者,也有心学习《尚书》中典谟的风格。到孙盛编《晋阳秋》立的凡例,便是邓粲的规模了。

原夫载籍之作也[137],必贯乎百氏,被之千载[138],表征盛衰[139],殷鉴兴废[140],使一代之制[141],共日月而长存;王霸之迹[142],并天地而久大。是以在汉之初,史职为盛,郡国文计,先集太史之府[143],欲其详悉于体国也[144]。阅石室,启金匮[145],裂帛[146],检残竹[147],欲其博练于稽古也[148]。是立义选言[149],宜依经以树则[150];劝戒与夺[151],必附圣以居宗[152];然后诠评昭整[153],苛滥不作矣[154]。然纪传为式,编年缀事[155]。文非泛论,按实而书。岁远则同异难密[156],事积则起讫易疏[157],斯固总会之为难也[158]。或有同归一事,而数人分功[159],两记则失于复重[160],偏举则病于不周[161],此又诠配之未易也[162]。故张衡摘史、班之舛滥[163],傅玄讥《后汉》之尤烦[164],皆此类也。

[137]载籍:史籍。

[138]被:及。

[139]表征:揭示。

[140]殷鉴:原指殷人灭夏,以夏亡为鉴戒。这里即借鉴之意。

[141]一代之制:一代的典章制度。

[142]王霸之迹:帝王诸侯的事迹。王,行仁政的帝王。霸,以武力称雄的君主,如春秋五霸。

[143]“郡国”二句:汉代地方郡县和诸侯各国的文书计簿,要先交太史保管典藏,以供修史之用。文计:文书计簿。

[144]详悉:详尽地知道。体国:此指国家的治理。

[145]“阅石室”二句:开启石室金匮,阅览所藏的文书。石室、金匮(guì):国家保藏重要文书之处。匮,“柜”的本字。

[146](chōu):抽引,理出头绪,引申为收集整理。裂帛:破损的帛。古人在丝帛上书写。

[147]检:搜检。残竹:残存的竹简。

[148]博:广博。练:熟练。稽古:考古。

[149]立义:确立宗旨。选言:选择言辞。

[150]则:准则。

[151]劝戒:劝勉鉴戒。与夺:褒贬。

[152]宗:主。

[153]诠:说明解释。昭整:清楚整齐。

[154]苛:苛刻。滥:失实。

[155]缀:连缀,排列。

[156]“岁远”句:说年代久远,有关的史料有同有异,难以考证确实。

[157]“事积”句:说史料积累得多,头绪纷繁,叙述事件的始末就易疏漏。讫:终,末。

[158]总会:汇总,此指将分散的史料综合起来,依次编排叙述。

[159]“或有”二句:指同一历史事件,涉及到几个人,这在纪传体史书中就会有叙述方面的麻烦。

[160]两记:指在两人的纪或传中分别记述同一事件。复重:重复。

[161]偏举:指事虽涉数人,但仅在其中一人的纪或传中记叙。周:周全。

[162]诠:诠次,选择编次。配:安排。

[163]“故张衡”句:《后汉书·张衡传》中记载,张衡曾指出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中有十多处与典籍不合的记载。舛(chuǎn):差错。滥:不实。

[164]“傅玄”句:据《史通·核才》引傅玄的话,可知傅玄曾批评过班固等东汉学者在东观所编的纪传。傅玄:西晋作家,著有《傅子》,据《晋书·傅玄传》说,《傅子》中对《史记》、《汉书》、《东观汉记》“详论得失”,《傅子》今不全,评论此三书的话未见。《后汉》:指《东观汉记》。ft

推究史书的编著,必定要总贯众多人物,跨越漫长时间,揭示朝代的盛衰,以国家的兴亡为借鉴,使一代的典章制度、帝王的文武功绩,与日月天地长久地共存并在。因此,在汉代初年,史官的职务很重要,郡县侯国的文书计簿,要先集中于太史府,为的是要让史官详细地了解国家的管理。阅读石室金匮中保藏的重要文书,整理破损的帛书,搜检残简断编,为的是让史官广博而熟练地查考史实。所以编著史书确立宗旨选择言辞时,应该依照经书来树立准则;表示劝勉鉴戒褒扬贬斥时,必须以圣人的思想为主宰;然后才能诠释评价得明白全面,苛刻和不实的评论就不会出现了。然而纪传体史书的体式,纪按年代编次,传按事件叙述。文字上不是泛泛而论,而是按照事实加以叙述。年代久远的事,史料记载有同有异,难以详细考证,有些事件史料积累较多,头绪纷繁,描述始末又容易有所疏漏,这些是汇总史料的难处。有时同一事件牵涉到几个人,分别在两处同述一事会失于重复,只在一处叙述此事又有不够周全的毛病,这又是史料编次安排的不容易了。所以张衡能指摘司马迁、班固的差错不实之处,傅玄要批评《东观汉记》的过于烦琐,都属于这一类问题。

若夫追述远代,代远多伪。公羊高云“传闻异辞”[165]。荀况称:录远略近[166]。盖文疑则阙,贵信史也[167]。然俗皆爱奇,莫顾实理。传闻而欲伟其事[168],录远而欲详其迹[169],于是弃同即异[170],穿凿傍说[171],旧史所无,我书则传,此讹滥之本源[172],而述远之巨蠹也[173]。至于记编同时[174],时同多诡[175],虽定、哀微辞[176],而世情利害[177]。勋荣之家[178],虽庸夫而尽饰[179];迍败之士[180],虽令德而嗤埋[181]:吹霜喣露[182],寒暑笔端[183],此又同时之枉[184],可为叹息者也。故述远则诬矫如彼[185],记近则回邪如此[186],析理居正[187],唯素心乎[188]!若乃尊贤隐讳,固尼父之圣旨[189],盖纤瑕不能玷瑾瑜也[190];奸慝惩戒[191],实良史之直笔,农夫见莠[192],其必锄也:若斯之科[193],亦万代一准焉。至于寻繁领杂之术[194],务信弃奇之要,明白头讫之序[195],品酌事例之条[196],晓其大纲,则众理可贯。然史之为任,乃弥纶一代[197],负海内之责[198],而赢是非之尤[199]。秉笔荷担[200],莫此之劳。迁、固通矣[201],而历诋后世[202]。若任情失正[203],文其殆哉[204]

[165]“公羊高”句:《公羊传·隐公元年》说:“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公羊高:战国齐人,旧题《春秋公羊传》(简称《公羊传》)为其所作。《公羊传》是阐释《春秋》的著作。

[166]“荀况”二句:《荀子·非相》有“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的说法,刘勰意本此,此“录远略近”疑为“录远略迹”之误,因下文“录远而欲详其迹”意正与此句相反。

[167]信:真实。

[168]伟:特异。

[169]迹:事迹。

[170]异:奇异,与众不同。

[171]穿凿:附会。傍说:指不可靠的传闻之辞。

[172]讹:错误。滥:失实。

[173]蠹(dù):蛀虫,引申为损害。

[174]记编:记录编述。同时:同时代的人或事。

[175]诡:虚假。

[176]定、哀微辞:《公羊传·定公元年》有“定、哀多微辞”的说法,意为孔子的《春秋》在记鲁定公、鲁哀公时代的事时多有隐含贬意的言辞。定、哀:鲁定公、鲁哀公,和孔子同时。微辞:用隐微的言辞含蓄地表示批评。

[177]世情利害:世间的人情利害关系。

[178]勋荣:有功勋荣耀。

[179]庸夫:庸人。饰:夸赞。

[180]迍(zhūn)败:困苦失败。迍,同“屯”,艰难。

[181]令:美。嗤埋:嘲笑埋没。

[182]吹霜喣(xǔ)露:意为任意褒贬,贬时吹气也能成霜,褒时吹气便又像雨露。喣,吹气。

[183]寒暑:冷暖,指贬和褒。

[184]枉:曲。

[185]诬:斯骗。矫:假托。

[186]回邪:邪曲不正。

[187]析理:剖析事理。居正:持正确的观点。

[188]素心:心地纯洁。此指公正之心。

[189]“若乃”二句:说至于为尊者、贤者隐讳,本是圣人孔子的宗旨。《公羊传·闵公元年》:“《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隐讳:此指不提尊者、亲者、贤者的过失。尼父:孔子字仲尼,尊称为尼父。

[190]纤瑕(xiá):小缺点。瑕,玉的斑点。玷(diàn):沾辱,污损。瑾瑜:美玉。

[191]慝(tè):邪恶。

[192]莠(yǒu):恶草。

[193]科:条文,此指上述“尊贤隐讳”、“奸慝惩戒”的原则。

[194]寻繁领杂:在繁杂的材料中理出头绪,引出纲领。寻,寻绎,反复推求。领,引领。

[195]讫:结尾。

[196]品酌事例:品评斟酌事件。条:条例,凡例。

[197]弥纶:包括统摄。

[198]海内:四海之内,意即天下。

[199]赢:担负。尤:责备。

[200]秉:持。荷:扛,担。

[201]通:指学识博通古今。

[202]诋:诋毁。

[203]任情:纵任私情。失正:有失公正。

[204]殆:危险。ft

至于追述遥远年代的历史,年代久远,事多不真实。公羊高说:“传闻的事说法不一。”荀况说过,记录年代久远的事情常常简略。对资料有疑问不能解决的就从缺,这是为了注重历史的真实。然而世俗都爱好奇异,不顾是否合于真实的道理。听到传说就想使事情显得特异,记录年代久远的事却想详细描述细节,于是放弃公认的说法,采用奇异的传闻,穿凿附会不可靠的传说,过去的史书上没有的,我的书上便记载下来加以传播,这是谬误不实的根源,记述远古历史的大害。至于记载编撰当代历史,时代相同也多有虚假,即如孔子《春秋》记述鲁定公、鲁哀公时用的隐微之辞,也说明了世态人情、利害关系的影响。有人写历史,对有功勋荣耀的家族,即使是庸人也尽量吹捧;对困顿失败的人士,即使有美好的德行也加以嘲笑任其埋没无闻:贬则吹气成霜,褒则春风雨露,人情冷暖,尽在笔端,这又是记载当代历史的歪曲之处,真是可叹息的事啊。所以记述年代远的就那样虚假欺骗,记述年代近的就如此邪曲不正,剖析事理持论公正,只有靠公正无私之心了!至于对尊者、贤者有所隐讳,这本是孔子的宗旨,因为小的斑点无损于美玉的美质;对于奸邪之事要加以惩戒,实在是优秀史家所应秉笔直书的,犹如农夫见到田里的杂草,必定要锄去它一样:像这些原则,也是万世不变的准则。至于在繁杂的史料中理清头绪引出纲领的方法,务求真实摒弃猎奇的要领,记录事件使其始末清楚的叙述顺序,品评斟酌事件的条例,明白了这些大致要求,其他许多道理就都可以贯通了。但史家的任务,是全面记载一代史实,担负着天下的重任,而承受着各种是非的责难。为文写作承担责任,没有比这更为劳苦的了。司马迁、班固算是博古通今的了,尚且屡遭后人诋毁。如果纵任私情失去公正,写出来的史书就危险了。

赞曰:史肇轩黄[205],体备周、孔[206]。世历斯编[207],善恶偕总[208]。腾褒裁贬[209],万古魂动。辞宗丘明,直归南、董[210]

[205]肇:始。轩黄:轩辕黄帝。

[206]体:体制。周:周公。孔:孔子。

[207]斯编:指史书。

[208]偕:一起。总:总括。

[209]腾:宣扬。裁:制裁。

[210]南:南史氏,春秋时代良史。《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齐国的崔杼杀了齐庄公,太史记录道:“崔杼弑其君。”崔杼便杀了太史,太史的两个弟弟先后坚持这样写,也相继被杀,第三个弟弟仍然这样写,崔杼只好作罢。南史氏听说太史被杀尽了,便拿着竹简前去,得知太史的第三个弟弟已经写下了此事,这才回去。董:董狐,春秋晋国的史官。据《左传·宣公二年》,晋灵公要杀赵盾,赵盾逃亡,但未出国境,他的同族兄弟赵穿袭杀了晋灵公,赵盾便回来复位,太史董狐便记道:“赵盾弑其君。”赵盾否认,董狐说:“你为正卿,逃亡但不越境,返回又不讨贼,不是你杀的又是谁?”孔子因此称赞董狐为“古之良史”。ft

总之,史官开始于轩辕黄帝之时,史书的体制完备于周公、孔子。世代经历的事编入史书,善的恶的都总括在其中。宣扬好的,制裁坏的,史书的褒贬万世之后令人惊心动魄。史书的文辞应效法左丘明,直书不隐要学南史氏和董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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