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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小学路

时间:2022-07-1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今年已77虚岁了,上小学那年正好虚龄7岁。开头,是上仁慈堂的小学一年级。妈妈只好妥协,那就到缑东小学读书吧。因为她以前在遗惠小学教过书,知道缑东也不错,是明代书院传下来的老学校。去缑东小学的路比仁慈堂远了不少,过了“笆里王”,就可远远看到缑东小学孤零零地坐落在广阔田野之上,如同碧荷田间托着一朵大莲花。我虽说是7岁上学,因为是农历12月下旬生,实足年龄只有5岁,再加长得矮小,有个别同学就要欺侮我。

去年,回了一次故乡,顺便拜访了母校——城东小学。

我与弟弟沿着当年城墙改建的平坦马路来到城东小学的新大门时,遥见几位校领导已在大门口迎候,就忍不住跑上前去紧握他们的手,激动地说:“70年前的老学生又回母校来了!”

我今年已77虚岁了,上小学那年正好虚龄7岁。按我爸爸的话说:“应该到学校去关关了。”开头,是上仁慈堂的小学一年级。那儿离家近,离白石头直线距离不到100米。

我就在这间教室读完了小学最后一学期

仁慈堂在天主堂对面,属基督教的慈善组织,办了一个育婴堂,收容孤儿。就建筑本身来说,在当时宁海属第一流的现代化花园“洋房”。钢筋水泥,磨石子墙面,洋瓦屋顶,屋顶还砌有自来水池,只要一拧白瓷盆上的龙头,水就会哗哗流出,这在当时的宁海是非常稀罕的事,我常偷偷去拧水龙头玩。

但我不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因为主管的是天主教的嬷嬷。尽管她们同我爸爸妈妈很熟,对我也友善,但我一看到这些戴黑帽披黑衣围白脖的嬷嬷,就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每天早晨就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上学,害得我妈妈只好抱起我,硬套上衣服,匆匆奔向学校。爸爸就在背后一边训斥,一边打我屁股。

日子久了,父亲再怎么打屁股,我也不愿到仁慈堂上小学了。妈妈只好妥协,那就到缑东小学读书吧。因为她以前在遗惠小学教过书,知道缑东也不错,是明代书院传下来的老学校。去缑东小学的路比仁慈堂远了不少,过了“笆里王”,就可远远看到缑东小学孤零零地坐落在广阔田野之上,如同碧荷田间托着一朵大莲花。南面紧靠城墙和塔山,北面绿油油的稻田中间有三条南北向道路通向东门大街:一条连司马第,一条连道义坊,另一条连王家祠堂直到花楼殿。

从此,我每天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沐浴着田野的风,放眼绿野、蓝天、白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嗨!这才是小学生的样子啊。

进学校,我们大都走西首后端的边门,一进门先是几间老式的瓦屋,那是学校的大厨房。再向里,北首最后一幢才是新式的二层楼建筑。这是典型的民国初年建筑,就像电影《早春二月》里那样:一长溜十开间房舍,上下两层砖木结构。两端是教室,中间楼下是办公室,楼上是教工宿舍。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楼上还有红漆斑驳的木栏杆。

校门外有一棵千年银杏树,现在仅存一半了

学校正大门在最南端,朝着残缺城墙和矗立塔山上的文峰塔。校门顶端呈尖顶三角形,像枚倒置的校徽。走进大门经过甬道就是一个长方形操场,四周种有法国梧桐和桃树。操场后面第二幢也是一座二层楼洋房,上下都有教室,中间是大礼堂。记得每周星期一早晨都集中在这里开周会,跟着校长念孙中山先生的《总理遗嘱》:“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

说来有趣,当时中间一幢的西首有个古老的魁星阁。我刚进缑东读书时,它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据说是明代书院的遗存。飞檐翘角,楼梯和地板俱已破败不堪。我和同学踩着嘎嘎作响的楼板小心地爬上楼去,只见残破的神座上有个巨大的歪斜的泥塑木魁星雕像,正怒目圆睁,高举一支如椽巨笔,仿佛要朝我额头戳下来,吓得我汗毛凛凛。回家告诉母亲,她说:“魁星点状元!你如果被文曲星点中眉心,就会中状元。”我后来虽没中状元,但还能上大学,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写了不少文章,这恐怕是小时候让魁星用朱笔点了一下,灵犀通了。

当时缑东的师资力量是很强的,大多老师是从外地读过书回来任教。校长似乎叫陈邦椿,反正我六年级时的校长叫胡日泰。他住在秧田头,他妹妹胡若荀曾经是我在锦堂师范的同学。教过我的老师不少,现在已记不清了,印象深的是一位姓水的教过我语文的女老师。她的弟弟和我同班,叫水中洪,我们常开他的玩笑,因为他姐姐常关在楼上单身宿舍与校长谈恋爱,我们老去听壁角。

至今我还记得起不少同学的名字,他们年纪都比我大。我虽说是7岁上学,因为是农历12月下旬生,实足年龄只有5岁,再加长得矮小,有个别同学就要欺侮我。有个住在道义坊姓王的高个子,硬要我吃桃树上溢出的胶。但多数同学都对我很好。尤以住在天主教堂旁边叶家道地的叶维爱对我最好,常常保护我,每天叫我同他一起上学。他父亲叶信民20世纪30年代是中共地下党员,是宁海出名的革命者,据说后来去了延安,因此后来叶维爱一直在寻找他爸爸。他妈妈是东门王家的大家闺秀,叶维爱有个表弟王广宪也在缑东读书,常同我们进进出出一起玩。后来听说广宪当了海南省的政协副主席

从此,每天早晨在叶维爱叫唤下同他一起沿白石头路上学。傍晚排着队唱着李叔同填词的《放学歌》,出校门从八角楼沿“东西可园”“梦园”的假山回家。冲进家门,书包一甩——妈妈煨在灶后火煻里的咸肉饭早香喷喷等着我了。

小学6年,完全是嬉游的童年,我懵懵懂懂,读书仿若在玩耍。上课老要做小动作,折纸鸢、画小人头、把绣像小说的人物影画下来,甚至还把从坑龙王挖来的软石东雕西刻,有次被老师发现了,他气得把软石在我头顶一敲,敲出很大一个包,回家还不敢告诉母亲。

可能受到我那位在宁海中学任美术教师的舅舅柴时道的影响,我从小喜欢画画。除了图画课老师常带我们坐在校门前对着文峰塔写生,我还临摹《芥子园画谱》里的山水、花鸟。还学舅舅在画上署“谷人”(合起来为“俗”)的笔名,也给自己取了个“木风”(合起来为“枫”)的笔名,嫌妈妈给我取的“支厦”笔名不好。没有颜料,红的用红墨水、蓝的用蓝墨水、绿的就用南瓜叶挤出的汁水来涂抹。画得多了,居然贴在小房间的后墙上举办个人画展。除了邀请小伙伴来观赏,一次爸爸的老友陈子川先生也弯进来看到说:“呣,不错,不错!木中风,雪里葱,有志气……”

除了图画,我还喜欢看书,那时把课外读物叫作闲书。记得读第一本闲书是五年级时从家中衣橱里找到的《西游记》。啊,一下子在我眼前展现了一个星光灿烂的大千世界。没想到书中竟有这样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的丰富内容。我从此爱上了读书,成为闲书迷。天黑下来,还坐在廊下阅读,晚上在昏黄油灯下照样看,乐此不疲,因而小小年纪就成了近视眼。那时宁海书籍很少,家中也没什么闲书。我向一个要好同学龚国银借书,他父亲曾在宁波教过书。一整套《万有文库》简直成为我眼中的至宝!我不断向他借,看完一本,再向他调一本,由此打开了“世界童话”之门。

课间,我们就去大礼堂打乒乓。我人小,打乒乓技术还不错,被同学称作“小将军”,老输给我的就叫我“红毛瓶”,大概我身矮头大,像只红毛瓶吧。我们还比赛爬树,看谁先爬到最高的树上,就显示谁最能干。西面墙外那株有几百年历史的银杏古树就成为我们攀爬的主要目标。特别在闷热的炎夏中午,我们爬到大树桠上,让自塔山而来的习习凉风不断吹拂,真是惬意异常。

这次重访母校,学校已旧貌换新颜,旧的一切都已荡然无存,完全是一座崭新的现代化城东小学。只有一棵金黄的老银杏树仅存,如同披一袭袈裟的老和尚,向我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学生问好,向今天的老师、学生讲述70年前尘封已久的往事……

(2014.12)

2014年,我来到暌离了70年的母校,与校领导等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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