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自由仍旧是康德美学研究的核心概念

一、自然与自由仍旧是康德美学研究的核心概念

康德哲学在西方哲学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美国著名的康德研究专家贝克就曾经引述过在哲学家中普遍流行的格言:“在哲学问题上，你可以赞同康德，也可以反对康德，但不能没有康德”⁽¹⁾。我国著名的康德研究专家郑昕先生早在六十年前就曾经说过，绕过康德，只会是坏的哲学，唯有超越康德，才可能有好的哲学。的确，康德哲学是绕不过去的，在西方哲学史上，康德哲学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康德通过对理性问题的分析，将认识论与本体论问题区分开来，即把科学认知问题局限在经验现象界，认为科学知识是一种有限的、相对的和有条件的知识系统，这直接影响到现代西方哲学的科学主义思潮；康德把形而上学问题作为关于经验的理念之学问，它不是通过科学认知来认识的，而是通过实践理性的道德信仰来确认其本体的存在和意义的，因而，在康德看来，实践理性较之于理论理性是有着优先的地位的，也就是“我必须限制知识，以便给信仰留下地盘”⁽²⁾。这一思想对现代西方的人本主义哲学有着深刻的影响，现代人本主义哲学认为，哲学的根本任务就是要对经验世界中无法证明的那些无条件的绝对者、无限者加以研究，只有建立了本体论学说和价值观理论才能够给解释这个世界的各种观点提供哲学基础，这样才能使人的生存、行为和意义获得一种理论上的保证，人格的伟大和人的存在的优先性才能够得以显明，现代西方人本主义哲学的这一思想显然受到了康德本体论学说的影响。虽然康德区分了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将理论理性局限在经验现象界的自然概念领域，将实践理性局限在超验的自由概念领域，但康德并没有将两者绝对的对立起来，而是在实践理性优先性的基础上，以反思判断力的“自然合目的性”理论来统一两者，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一套系统的先验哲学体系:自然与自由是康德给人类理性设定的两大目标，人既要给自然立法，又要给实践行为立法，前者表现为自然法则，后者表现为道德法则，康德在不同体系中对它们作了表述，又在最终的整个哲学体系中对它们作了统一。在康德《判断力批判》导言的最后，康德列出了他的批判哲学图表:⁽³⁾

康德通过对人类心灵三种能力——认知能力、情感能力和意志能力以及与之相应的三种对象——真、善、美的探析，在人类哲学宝库中留下了彪炳史册的三大批判——《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第一批判是为数学、自然科学知识确立哲学基础，它所回答的是“知识如何可能”的问题；第二批判是对超验本体领域的考察，对人的“道德行为如何可能”的问题作出回答；第三批判则力图沟通前两个批判，即将科学知识论与道德本体论统一起来，它回答的是“审美趣味和自然合目的性何以可能”的问题。康德以三大批判集中系统地对关联人的三个问题作了阐述——我能够认识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我可以希望什么？在晚年康德又从人类学角度添加了一个总问题:人是什么？以人类理性的这四个问题构成的康德哲学体系是系统严密的，也是思辩和实践的，它是对整个西方哲学主题发展的归纳综合。

康德哲学的理论主题在各个部分都有着不同的强调，从上面康德批判哲学的图表中可以看出，对应于认识能力的知性范畴的是自然概念领域，对应于欲求能力的理性范畴的是自由概念领域，而自然概念和自由概念分别在《纯粹理性批判》和《实践理性批判》中得到了详细的论述，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康德通过对自然概念的阐释论证了作为科学的数学和自然科学是如何可能的，在《实践理性批判》中康德通过对自由与道德的互证说明了“人的道德行为是如何可能的”这一问题，那么，作为对前两大批判进行沟通和综合的《判断力批判》是否就抛开了自然与自由这两个重要的概念了呢？康德认为自然与自由这两个概念仍旧是《判断力批判》的重要概念，为了跨越经验现象界的自然与超验的道德境界的自由之间的界限，“自然界必须也必须能够这样被设想，即它的形式的合规律性至少会与依照自由规律可在它里面实现的那些目的的可能性相协调”⁽⁴⁾，也就是说，作为《判断力批判》研究对象的美学和自然目的论并没有把自然界和自由界抛掉而有着自身一个不同于前两大批判的研究领域，而是以自然形式的合目的性为先验原理将自然界与自由界相互连接起来加以综合形成新的研究视角，因而自然与自由仍旧是康德《判断力批判》的研究的主题，但是在《判断力批判》中自然和自由概念与前两大批判中的自然与自由概念又有着不同的含义。在《判断力批判》中，康德从目的论自然出发，重新思考了现象界的自然必然性问题，通过自然的美和自然的目的之间的象征关系来考察先验哲学的自然概念如何向道德领域过渡的；同样，在《判断力批判》中，康德通过对审美自由感的论述落实了其先验自由和实践自由的实在性，因为在前两大批判中，无论是先验自由，还是实践自由，仅仅是康德的一种设定或者是“公设”，而没有客观实在性，在《判断力批判》中，康德将自由概念落实在现实世界中，通过审美静观达成对超验的实践理性的信仰。因而在《判断力批判》中，自然与自由仍旧是康德关注的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