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的哲学本体

9.黑格尔的哲学本体X——“绝对精神”

继康德之后，黑格尔是鲜有的认真确立并详尽阐释哲学本体X的哲学家。黑格尔否定了康德的“自在之物”，但是并没有抛弃哲学本体X，他提出了自己的“绝对精神”，实际上他是用“绝对精神”取代了“自在之物”的哲学本体X的位置。

黑格尔的哲学本体X“绝对精神”具有三大特点，即神秘性、能动性和主动性。

首先，“绝对精神”神乎其神，不可言说。“绝对精神”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出现以前就有了。在黑格尔《哲学全书》的起始处，“绝对精神”以“有”（一译“存在”）的面貌出现。这个“有”，稀奇古怪，没有任何规定和具体内容，只是“有”那么一个东西，但不能说出它是什么，不能进行任何描述和说明，否则就不是哲学开端的“有”，就不是万事万物本原的“有”。“绝对精神”的神秘性甚至超过了中国哲学家老子“道”的神秘性，“道”还可以有“大”、“一”、“扑”、“山谷”、“玄牝”等不同的名称，可以被猜测甚至被描绘。当然，老子神秘的“道”可以等于“无”，那么更为神秘的黑格尔的“有”就更加能够等同于“无”了。

事实上黑格尔在提出“有”之后，马上又提出了“无”。“有”是用肯定方式表述的，“无”则是用否定方式表述的。有了肯定的“有”和否定的“无”之后，黑格尔马上过渡到否定之否定的第三个概念“变易”（一译“生成”），于是便完成了他的哲学体系“正、反、合”这一主观三段论模式的第一个发展圆圈。黑格尔哲学以艰深晦涩著称，这种哲学的本体X具有十足的神秘性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这或许是黑格尔哲学在哲学史上广受垢病、消沉没落、失去应有的影响和意义的重要原因。

其次，“绝对精神”积极能动，孕育万物。“绝对精神”与“自在之物”不同，虽然神秘，却与此岸有联系，可以化生万物，这和哲学史上大部分的本体X所具有的始基功能是类同的。“绝对精神”在经过逻辑阶段的“有论”、“本质论”、“概念论”这一较大的三段式发展圆圈后，已经不可能在纯概念的形式中继续发展，于是便由纯概念外化为自己的对立面“自然”，由“逻辑”阶段过渡到“自然”阶段，由逻辑学过渡到自然哲学。

这里的“外化”就是创造；“绝对精神”外化为自然，就是“绝对精神”能动地创造自然。自然界是“绝对精神”的产物和外在表现，“绝对精神”则是自然界的本质和灵魂。“绝对精神”经过自然阶段的发展后，还要扬弃自然，回复到精神自身，于是“绝对精神”便由自然阶段发展到精神阶段，由自然哲学发展到精神哲学。这时的“绝对精神”经过“正、反、合”三段论的圆满发展，便达到了“绝对真理”的完美境地，成了理想的“理性神学”。“以真理为对象——就真理的最高义言，上帝即是真理，且唯有上帝才是真理。”（黑格尔：《小逻辑》，第49页，商务印书馆，19S0年版。）

再次，“绝对精神”貌似客观，实为主观。几乎所有论者都说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是客观的，黑格尔是客观唯心主义者。但是，客观上从来没有人知道哪里有“绝对精神”，黑格尔本人也不知道。“绝对精神”只存在于黑格尔心里，是纯主观的东西，是黑格尔主观臆造的抽象概念，不具有任何客观的特征。“绝对精神”创造世界实际就是主观概念创造世界，就是主体思想创造世界，就是黑格尔创造世界。换言之，黑格尔创造了“绝对精神”，“绝对精神”创造了世界，归根到底是黑格尔创造了世界。这个事实无论黑格尔本人如何搪塞、掩饰，也无论有多少论者如何回避、忽视，都是无法改变的。

因此，从此论断推广开去，可以说把唯心主义划分成客观和主观完全是多余的，哲学中存在的一切唯心主义都是主观唯心主义，并不存在所谓的客观唯心主义。所有唯心主义的哲学本体X都是主观杜撰的，都是“唯心”的，只是这种X的主观性有的一眼能看出来，有的则貌似客观，障人眼目。但无论其多么“客观”，都是以主观为前提、为主观所决定的。

在黑格尔的无所不包的哲学中，作为主观概念的本体X“绝对精神”是起点和归宿，也是实质和核心，因此，黑格尔哲学可以称做“绝对精神哲学”。虽然，黑格尔否定了康德的哲学本体X“自在之物”，并且看起来“绝对精神”和“自在之物”撇清了任何关系，但实际上黑格尔并没有也不能做到这一点。没有“自在之物”就不会有“绝对精神”，黑格尔只是把“自在之物”从彼岸拉回此岸，并以“绝对精神”重新命名了“自在之物”。“自在之物”是彼岸的“绝对精神”，而“绝对精神”则是此岸的“自在之物”。正像“假使原来没有康德的学说体系，绝不会产生他（黑格尔——引者注）的体系”一样。（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第275页，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

黑格尔哲学是不幸的，因为它被捧上国家哲学的辉煌顶峰后又跌落下来，遭受了人们的白眼甚至厌恶，费尔巴哈抛弃黑格尔哲学就像倒洗脚水一样，甚至连同黑格尔的辩证法也一同倒掉了，而德国学界则更是不客气，把黑格尔当作死狗一样扔掉了；黑格尔的哲学本体X“绝对精神”亦未逃脱此种命运，近代哲学从本体论拐向认识论，黑格尔“绝对精神”及其哲学是一个直接导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