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的哲学本体

4.斯宾诺莎的哲学本体X——“泛神”

斯宾诺莎是人格崇高、性情温和的哲学家，但在创立和捍卫自己的哲学本体学说方面却不依不饶，具有直接的否定性和明显的攻击性。他和二元论哲学家笛卡儿生活在同一时代，在哲学本体论上受笛卡儿影响不小，罗素甚至说他的哲学本体学说是笛卡儿哲学的“变体”。但是，这种“变体”是在对笛卡儿二元本体毫不留情的实质否定的基础上的再造和新创，“变”的最后结果即是流布于哲学史的著名的泛神论的“体”。

斯宾诺莎的哲学本体泛神论X学说甚至对科学界也产生了较大影响，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他所信仰的“上帝”与众不同，而是斯宾诺莎所认为的那个“上帝”。对于爱因斯坦的“上帝”信仰，历来有不同版本的微妙解读，但无论如何解读，都和斯宾诺莎的泛神论有关。

斯宾诺莎的哲学本体X很容易被人们归结为唯物主义的，因为他从反对和摆脱笛卡儿二元实体理论发端，认为“宇宙间只有一个实体存在着”。（斯宾诺莎：《论理学》，转引自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S3407632.htm1.）而这个实体不是“心”而是“物”。这个实体是一切物——其中包括具有理性的人——的始因，实体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自身客观存在着，它是存在的一切多样化和无穷丰富性的基础。实体的本质反映在它的存在着的特性和属性之中。很显然，他完全没有理睬这个“心”在笛卡儿“我思，故我在”论断中的决定性地位和作用。

斯宾诺莎还对这个物质实体的性质作了如下三方面规定：其一，这个物质实体是自因，“不能为任何别的东西所产生”，只是“在自身中，并通过自身而被认识的东西”。（同上，第3页。）如果实体不是自因，那么它就是由别的东西所产生、通过别的东西而被认识的，这就和实体的定义不符合了。其二，实体必然是无限的，因此自然界在空间上是无边无际的，在时间上则是无生无死的。如果实体是有限的，那就要依靠别的东西存在，通过别的东西而被认识，那就不是自因了。其三，实体只能有一个，除自然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实体。如果有第二个实体，那么实体之间便要相互限制和决定，这样一来实体就不能再是“无限”和“自因”了。

假如斯宾诺莎就此打住，那么他的哲学本体X就应被判定为唯物主义性质的，而且还具有辩证法性质。但是，他没有打住，在提出物质实体并对其作了尽可能完美的阐释之后，又认为实体具有无限多的属性，其中两种最根本的属性是思维和广延。这下问题就来了。能够说得通且容易被接受的是：广延是“物”的属性，思维则是“心”的属性。现在斯宾诺莎要让无生命的“物”也能思维，结局只能是立即陷入“物活论”。

斯宾诺莎还认为，实体不生不灭、不动不变，只有作为实体外在表现的“样式”即具体的个别的事物才有生灭动变，这就一下子又跑到形而上学那里去了。所以马恩说他的实体是“形而上学地改装了的、脱离人的自然”。（马克思、恩格斯：《神圣家族》，《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177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斯宾诺莎哲学本体X的最大问题还不在于“能思维”和“脱离人”，而在于泛神论，在于神，在于把神抬高到可影响、可控制、可替代本体X的地位。“他的全部哲学贯彻着‘神’这个观念。”（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第92页，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一神论是神，泛神论也是神，差别只是形式上的，在神的性质上则完全是一致的。而“完全肯定性的‘存在者’（神）只能有一个，它必定绝对无限。于是斯宾诺莎便进入了十足不冲淡的泛神论”。（同上，第95页。）

斯宾诺莎主观上只想脱离神，而不想脱离人；但客观上正好相反，他真正脱离的是人而不是神。从这种泛神论本体出发，斯宾诺莎认为，万物皆受一种绝对的逻辑必然性支配，没有什么自由意志，也没有什么偶然事件，在精神领域和物质领域都是如此，“凡发生的事俱是神的不可思议的本性的显现，所以各种事件照逻辑讲就不可能异于现实状况”。（同上，第95页。）

物活论加上泛神论，这就决定了斯宾诺莎无法将他的带有唯物色彩的哲学本体X真正贯彻到最后，也无法完全摆脱那个时代所加于个人的局限性。斯宾诺莎虽然口头上说爱神者不会努力让神回爱他，尽管他心底里既希望神也希望人的回爱。然而事实上神和人对这位人格和性情堪称楷模的哲人无所回爱。他靠磨镜片维持生计，盛年而殁；犹太人把他驱逐出教，基督教徒同样对他恨之入骨，正统信徒则由于他貌似脱离神的倾向而对他的“无神论”大加挞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