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证研究的主要内容和结论

二、实证研究的主要内容和结论

本课题的实证研究主要包括第四章和第五章。第四章以APEC内部各成员之间的现实经济联系为基础，利用统计分析和贸易竞争力指数、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贸易相似度和贸易结合度指数等考察了成员国之间的贸易的互补性和竞争性，并利用可计算的一般均衡模型对FTA产生的主要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第五章则利用引力模型对APEC内部FTA经济效应进行了相关的实证检验。

(一)APEC内部FTA的经济基础及产生的原因

1.APEC内部FTA的经济基础

APEC成员是否会走向更加封闭和紧密的自由贸易区，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彼此之间所具有的现实的经济联系。这部分的核心观点是要说明APEC成员间已有的经贸联系为更加密切的区域一体化合作奠定了基础。但是由于APEC成员发展水平不同，各成员在贸易和投资领域既存在竞争性，又存在互补性。如果结成自由贸易区，彼此之间的互补性将促进贸易量的进一步增加，而竞争性将促进技术进步和生产效率的提高。实证分析得出了一些具有启发性的结论。

首先，中国、日本、美国对有自由贸易区关系成员的出口占其总出口的比重分别排在倒数第一、第二和第五位，而从进口比重来看则排在最后三位。这种现象反映了一个事实，即小国更倾向于与大国结成FTA。但是尽管大国之间组成FTA可能为其带来更多的福利效果，但服从于经济以外的考虑，大国之间对于达成双边FTA显得更加犹豫。中日、中美和美日之间都没有明显的意愿就双边自由贸易区进行谈判。因此在APEC区域内如果想要实现进一步的经济贸易自由化还需要大国做出更多的努力。

其次，根据贸易竞争力指数和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的分析可以看出，不同的APEC成员之间的互补性十分强，无论是初级产品还是制成品，不同成员间的竞争优势各不相同。APEC成员之间的这种多样性为更加自由的贸易和投资合作以及一体化的区域安排提供了广泛的基础。

再次，对贸易结合度指标的分析结果也提供了这方面的证据，即APEC内部绝大多数自由贸易区是在两个成员间贸易结合度大于1的条件下建立的。在我们统计的122个贸易结合度指数中，有101个的指数值大于1，占样本总数的83.47%。而且，如果除去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特殊情况，APEC成员中建立自由贸易区和进行自由贸易区谈判的成员间的贸易结合度显然比较高。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指标分析都具有相似的结果。如果以任意两个APEC成员间的贸易相似度指数为依据，APEC区域内多数的FTA并不是在贸易相似度较低、互补性较强的成员之间建立的。以中国为例，中国在APEC区域内选择建立自由贸易区的伙伴既包括贸易相似度相对很低、两国间贸易互补性较强的澳大利亚、智利、新西兰这样的国家，同样包括与中国贸易相似度较高的东盟国家。而从东盟国家内部看，许多国家两两间的贸易相似度相当高，在国际市场上也存在明显竞争，但是这些国家还是组建了自由贸易区。

2.APEC内部FTA形成的主要影响因素

首先，本研究使用Baier和Bergstrand(2004)的分析框架，考察了APEC成员间自由贸易区的决定因素。除了Baier和Bergstrand(2004)使用的变量外，我们增加了代表产品内贸易因素的变量，同时还额外考察了社会政治变量对于自由贸易区形成的影响。研究结果发现，两个国家距离越近、距离世界其他国家越远、经济规模越大并且越相似、资本劳动比例相差越大、资本劳动比例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差距越小、生产者服务越发达、两国生产者服务发展程度的差距越小的国家间越倾向于结成FTA，从而进一步证实了Baier和Bergstrand(2004)的结论，即经济因素是决定FTA形成的长期决定性因素。特别是，证实了两国的生产者服务的发展程度和两国生产者服务发展的差距对于自由贸易区决定的影响。在研究中，纯经济因素准确预测59个自由贸易区中的51个和151个没有结成自由贸易区中的146个。此外，研究结果还表明社会和政治因素在短期内是决定自由贸易区形成的重要因素。

其次，本研究证实了APEC成员间的自由贸易区决定因素与前人研究并无显著差异。对于自由贸易区对多边自由化和区域自由化的影响，学者们已经进行了广泛的研究，但关于多边自由化和区域自由化对自由贸易区的影响却很少有人涉及。APEC是区域一体化的一种形式，本研究证实其成员间的自由贸易区决定因素与非APEC成员间的自由贸易区决定因素并无显著差异，这说明APEC的区域一体化并未对各国的自由贸易区战略产生显著影响。

(二)可计算一般均衡与APEC贸易自由化的经济效应

APEC内部各成员之间的自由贸易区可能产生的各种经济影响对各国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战略和APEC的未来发展都会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无论是事前的估计还是事后的定量分析都非常重要，同时也是在APEC范围内对理论研究的进一步验证。本研究分别设定3个情形考察了贸易自由化的经济效应:情形1是APEC成员按照当前双边或者次区域合作的形式推进贸易自由化;情形2是按照茂物目标实现开放式的贸易自由化;情形3是组成封闭的亚太自由贸易区。

情形1:按照APEC内部FTA的方式推进贸易自由化

本研究使用动态的GTAP模型对APEC内部FTA对各成员国以及非成员国的福利、产出、贸易量和贸易条件进行了模拟分析，得出了以下的主要结论。

首先，对国民福利的影响。在APEC地区积极进行自由贸易区谈判的国家会有比较明显的福利改善。发达国家的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以及东盟国家和智利的福利水平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但由于北美自由贸易区中的美国与澳大利亚、智利、新加坡和韩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从而对墨西哥造成明显冲击，使其失去部分美国和加拿大的市场，从而遭受一定的福利损失。在东亚地区，中国也面临着比较尴尬的境界。在东亚的“10+3”中，东盟与中日韩3国均达成或者进行自由贸易区谈判，而日本和韩国两国开始自由贸易区的谈判。这样一来，东亚地区缺少的就是中国和日本以及中国和韩国的自由贸易区。这对于中国而言是相当不利的，从模拟结果看，东盟国家和日本、韩国均可以从目前已达成或正在进行的自由贸易区谈判中获得福利上的好处，而中国则处于不利地位。在APEC中没有积极参与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谈判的经济体和APEC区域外的经济体会遭受比较明显的福利损失。

其次，对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从APEC内部自由贸易区对各国家和地区GDP影响的比例看，多数国家的趋势与福利变化基本一致。但是APEC范围内积极参与自由贸易区的小国得到的GDP变化比例要明显高于大国。小国与大国达成自由贸易区所获得的市场扩大效应要明显高于大国。以东亚地区为例，中国和日本是东亚地区的大国，东盟则相对较小，但是东盟通过自由贸易区获得的GDP增长变化要明显高于中国和日本。韩国由于不仅在东亚地区积极寻求自由贸易区合作，而且与全球最大的经济体美国努力建设自由贸易区，这使得韩国通过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努力所能够获得的GDP增长也十分明显。由于资源配置转移和贸易转移效应，非APEC成员和没有参加自由贸易区建设的APEC成员的GDP明显受到负面冲击。

再次，对进出口贸易的影响。从各国进出口的贸易量变化看，积极参与APEC内部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建设的国家贸易扩张现象明显。这些国家通过贸易自由化措施，不仅出口贸易有了明显增长，而且进口贸易也增长迅速。具体看，东盟国家进出口贸易的增长比较明显，这主要得益于东盟国家与东北亚的中日韩3国积极进行自由贸易区的合作，墨西哥与美国和加拿大的自由贸易区合作也给其带来了明显的贸易促进作用。相比之下，非APEC成员和游离在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之外的APEC成员相对较差。这些国家和地区的主要表现是进口贸易的显著减少。其原因在于参与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的APEC成员在世界出口中占据了比较大的份额，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的建立使得这些成员更加注重向贸易自由化的地区出口，减少了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出口。

另外，对贸易条件的影响。APEC成员中的澳大利亚、智利等国，由于本国经济规模相对较小，在国际贸易中更多地是作为价格接受者。加上这些国家积极进行对外自由贸易区谈判，这两个国家贸易条件的改善极为明显。相比之下，经济规模较大的美国、欧盟和中国的贸易条件变化就相对较小。这也与经典国际贸易理论中小国对外建立自由贸易区可以获得更多利益的结论一致。由于APEC成员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平均关税明显高于其他制成品，在贸易自由化的过程中这些产品的关税削减幅度较大，从而导致东亚地区的中国、越南和菲律宾等劳动密集型产品的主要出口国的贸易条件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恶化。

最后，贸易创造和贸易转移效应。APEC内部的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使得非成员国遭受福利和贸易转移的损失，这是对外部成员的一种可致信威胁。根据本研究，APEC内FTA给成员带来了明显的贸易创造效应。在所分析的64对存在自由贸易协定或正在进行自由贸易区谈判的APEC成员中，仅有加拿大和新加坡之间的贸易存在微小的下降，其余63对均显著促进了成员间贸易流量的增加。特别是发展中国家间的自由贸易区所带来的贸易创造效果十分明显，而这种贸易创造主要发生在东亚发展中国家间。中国和东盟之间的自由贸易区以及东盟自由贸易区对发展中国家内部的贸易创造作用十分显著。相比之下，日本和新加坡通过和东亚国家进行自由贸易区的建设所获得的贸易创造效果就要低于东亚发展中国家。从智利和墨西哥看，这两个国家通过自由贸易区建设所获得的贸易创造也要高于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

情形2:按照茂物目标推进开放式的贸易自由化

如果发达国家能在2015年而发展中国家在2020年实现茂物目标，那么这种开放式的贸易自由化不仅给绝大多数APEC成员带来不同程度的福利增加，而且欧盟等非APEC成员也可以通过“免费搭车”而得到明显的福利改善。然而，对于某些APEC成员，比如澳大利亚和日本而言，开放式削减并非是福利最大化的选择，茂物目标的福利效应不如通过APEC范围内的双边和次区域的自由贸易区多。这是为什么早在2005年釜山会议上日本和澳大利亚就明确表示不能按期实现茂物目标的削减目标的原因。另外，根据模拟的结果，美国在APEC开放式削减的贸易政策下也会遭受福利损失。

APEC的开放式削减不仅可以使多数非APEC成员增加福利，而且除东欧以外的所有成员都获得了GDP增加的好处。对APEC成员来说，在实现茂物目标的过程中也可以提高区域内的生产，尤其是韩国、越南、泰国等国在优化资源配置、扩大国内生产方面比较多。而国内经济规模较大的美国、日本GDP的增加相对较少。

从贸易量的变化看，APEC向茂物目标的努力会明显促进APEC成员间的贸易合作。所有APEC成员的进出口贸易量都获得了明显的提升，而且提升幅度也明显高于与其经济发展水平类似的非APEC成员。而从贸易条件的变化看，情况却是非APEC成员的贸易条件改善要高于APEC成员，这主要是APEC成员在开放式削减的过程中向非APEC成员开放，而非APEC成员仍然保持对APEC成员的贸易壁垒。

由此可以看出，APEC开放式削减很难成为近期的政策选择。其中很明显，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不会支持APEC成员的开放式削减，甚至可能滑向更加保护性的贸易政策。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指望其他APEC成员推进开放式削减。也就是说，APEC成员自愿、普惠性的贸易自由化的模式近期很难实现。

情形3:组成封闭的亚太自由贸易区

如果APEC将来能够发展成为FTAAP，那么根据模拟结果，对于绝大多数APEC成员而言可以获得更大的好处。其中美国获得的净福利最大，而且远远超过第一种情形中可获得的福利。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美国提出并且要推动FTAAP。东亚经济体的中国、日本、韩国和东盟都可以通过FTAAP获得比较明显的福利增加。特别是东盟，由于其成员经济规模较小，因此所获得的福利增加要更大一些。APEC成员中仅有墨西哥会因贸易转移而遭受轻微的福利损失。对于非APEC成员的欧盟、印度、巴西和阿根廷等国家和地区而言，FTAAP带来的贸易转移效应会大大降低它们的福利水平。

从各国家和地区GDP的变化看，多数APEC成员的GDP也会得到显著增加。可以说，FTAAP可以给大多数APEC成员带来GDP的增长。中国香港地区和新加坡略有例外，主要是这两个地区已经基本实现了贸易自由化，进一步的贸易自由化并不会给这两个地区带来更大的影响。然而，由于中国香港地区和新加坡在贸易条件上得到很大改善，这两个地区在GDP轻微下降的基础上获得了明显的福利提升。

从FTAAP的贸易流量效果看，APEC成员的贸易会有显著增加。在APEC范围内实现自由贸易，取消关税，会使得资源在APEC内部进一步优化配置，带来APEC成员贸易量的显著提高。考虑到APEC成员占据了世界贸易总额的一半左右，FTAAP对APEC成员的贸易创造和贸易流量的促进作用就越发明显。

因此，单纯从经济意义上看美国提出的FTAAP计划应该得到多数成员国的支持，但是APEC成员出于多种考虑，对FTAAP的建立还是有一定顾虑的。比如，东盟成员从一开始就明确反对将APEC机制化，害怕APEC机制化以后东盟失去原有的政治上的独立性。包括中国在内的一些发展中国家也害怕过快的开放市场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冲击。

通过对以上3种情形的经济效果进行的对比，可以对APEC未来发展趋势做出3点初步的判断:第一，茂物目标的开放式削减并非目前条件下APEC成员的最优选择，APEC成员单方面对内外同时削减贸易壁垒不会得到最大的福利效果;第二，FTAAP对于APEC成员而言有明显的贸易创造效应，从实证结果看，APEC成员如果选择成立统一的自由贸易区，其福利效果要普遍高于茂物目标的福利效果，也高于目前APEC区域内双边的和次区域的自由贸易区合作;第三，当前APEC内部的双边和次区域自由贸易区合作在经济上是非最优的选择，而更多的是替代战略和出于政治的考虑。因此还需要对APEC内部FTA的未来发展从更加广泛的政治经济分析的角度做进一步的研究。

3.引力模型分析

引力模型分析主要是利用面板数据分析APEC内部FTA对贸易流量的影响，即APEC内部的这些自由贸易区的形成是否增加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增加相互之间的贸易流量。

为了有效地克服前人忽略的变量内生性问题，本研究采用了固定效应估计方法，并区分不包括多边价格变量、包括多边价格变量和包括滞后项3种情况进行了分析。分析结果表明，APEC内部FTA的贸易效应要比前人的大多数研究所揭示的要大，APEC内部的FTA在6年后的贸易量大约能够增加86%。因此，APEC内部的自由贸易区对贸易的促进效果是显著的。这一实证结果表明，APEC内部的各成员国组成自由贸易区可以有效地扩大彼此之间的相互贸易。因此，从贸易效应看，这种以双边或诸边FTA为主要形式的贸易自由化方式仍然是一种有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