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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到文物_沈从文的思想研究

时间:2022-08-22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从文学到文物_沈从文的思想研究1949年后,沈从文基本停止了文学创作,但“跛者不忘履”,重新创作的想法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一些文学史家甚至将沈从文建国后部分家书视作精美散文[38]。不过,沈从文始终没有再将重心放在创作上,文物工作几乎占据了他后半生的全部生命。

从文学到文物_沈从文的思想研究

1949年后,沈从文基本停止了文学创作,但“跛者不忘履”,重新创作的想法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一些文学史家甚至将沈从文建国后部分家书视作精美散文[38]。不过,沈从文始终没有再将重心放在创作上,文物工作几乎占据了他后半生的全部生命。从留存下的几卷书信看,解放后沈从文有两段时期试图恢复创作,一次是沈从文去四川参加土改,在这期间他大量接触山水及人事,创作的心被完全激活了,他体悟着人事的“动”与自然的“静”,思考着人与地的关系、历史的“有情”与“事功”,想再写那些着眼于生命本质的乡村故事。他在与张兆和的信中充满自信地说道:“这么学习下去,三个月结果,大致可以写一厚本五十个川行散记故事。”他还想为“革大那个老同志”写个短篇,“手似乎在解冻,有个半天空,也许就可以把他用三千字画出来了。”[39]另一次则是1961年,沈从文去井冈山,他开始重新创作旧体诗,还准备完成一部以张家亲戚张鼎和为原型的革命小说。在此之前,他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然而,这些创作计划大多不了了之。这其间当然有客观的现实政治环境的因素,即如他在信中所说:“工作近于中途停止,和客观要求不同,与主观对于工作的理想受了一定制约,密切相关。”[40]但不能忽视的也有沈从文个人思想的变化,而在客观环境与主观限制上,与后来大多数人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恰恰相反,沈从文是将后者视作更重要的原因,在1977年10月致王序信中,他说:“我有事实上的性格、情绪、思想上的困难,你不大理解。部分属于自己内部世界,部分出于客观挫折,……这种现象,是在生长中,随岁月不同而日益显明。可是我终得制止这个自内而来的黑影。……其次,才是客观的现实。”[41]沈从文对自己的分析无疑是有道理的。

沈从文在去四川途中的信中写道:“因这种印象(论者注:沿途山水人物)同时带回了我卅年前的心,完全的孤立、单独、脆弱,那些造船人近在我身边,彼此却隔着。……一切永恒。一切常在。而我和人的关系,却彼此在常动中。”[42]重新体会到卅年前的“心”,将目前生命情态回溯到从前,不仅是对过去的追忆,更预示着过去“我”的复活。在另一封信中,他将目下情景与早年心境融合:“这些遗忘在时间后的年景,这时都十分清新的回复到生命中来。也是竹子林,斑鸠,水田。也是永远把自己如搁在一个完全单独没有谁理解的生活环境中,对身边发生的进行的事情,似乎无知又似乎知道得格外细致明澈。……但是这种种,却和我三十年前见到的事情一样,在生命中如燃烧一种希望和理想,只要体力能支持得住,必然会要和此后工作相结合,而且还可能要和千万人情感相结合的。”[43]旧有生命意识的复活,实际也是过去创作意识的复活,这一期间沈从文几乎回复到从前的创作状态,“恢复了用笔能力”[44],并拟定了各种创作计划。他对当时的文学创作方法不甚满意,在他看来,“写作真是一种离奇的学习过程。比起一般人说的复杂得多。目前人用一种简单方式培养、改造,因此总不大和问题接触。人和人彼此不同,应如何从生命全部去看,惟局限于经验知识,能理解得如何有限!”[45]显然,沈从文此期的创作设想几乎完全根植于他早年生命体验和创作经验,与当时文学主流格格不入,他这样说及他的“乡村故事”:“我实在希望趁三年内有机会把我拟写的另外几个中篇故事草稿完成。……这些乡村故事是旧的,也是新的,事情旧,问题却新。比李有才故事可能复杂而深刻。”[46]“我和个翠翠一样,心十分孤寂,善良,对这一切存在充满了爱。我似乎稍深一层明白文学创作所需要的一种生命是什么,而和他有了接触。给我时间,就会有生命在纸上呼之欲出。特别是这里农村一种在生长中的生命形式。”[47]面对特殊历史时期人事的巨大变动,沈从文与当时众多土改小说的着眼点完全不同,他所感兴趣的,不是这一历史进程中的阶级意识形态,而是生命形态在历史剧变中呈现出的丰富样式。

此期沈从文对土改的人事的思索,完全承继了他前期对“生命与自然”的思考。面对农村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他将这一历史进程中的生命置于自然中,生命的“动”与自然的“静”形成鲜明对照,他说:

写土改也得要有一个自然背景!可惜不易得那么一个机会。……

特别使我感动是那些保存太古风的山村,和在江面上下的帆船,三三五五纤夫在岩石间的走动,一切都是二千年前或一千年前的形式,生活方式变化之少是可以想象的。但是却存在于这个动的世界中。世界正在有计划的改变,而这一切却和水上鱼鸟山上树木,自然相契合如一个整体,存在于这个动的世界中,十分安静,两相对照,如何不使人感动。……(www.guayunfan.com)

我似乎十分单独却并不单独,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生命中形成一种知识,一种启示,——另一时,将反映到文字中,成为一种历史。[48]

沈从文仿佛又回到30年代回湘西时的情景,《湘行散记》乃至早年湘西叙事中的自然呈示方式似乎再次出现。他这样说:“我总觉得用中篇小说方式,方便得很。用把人事的变动,历史的变动,安置到一个特别平静的自然背景中,景物与人事一错综,更是容易动人也。”[49]这显然是他早年创作的经验之谈,《柏子》《萧萧》无不如此。

在1952年1月5日的信中,沈从文写到他参加一个五千人大会,会上批斗了大群地主,还解决了一个恶霸,场面大而且热闹,然而,沈从文的感受与当时主流意识形态相差甚大。他写道:“实在是历史奇观。人人都若有一种不可解的力量在支配,进行时代所排定的程序。工作完毕,各自散去时,也大都沉默无声,依然在山道上成一道长长的行列,逐渐消失到丘陵竹树间。情形离奇得很,也庄严得很。任何书中都不曾这么描写过。正因为自然背景太安静,每每听得锣鼓声,大都如被土地的平静所吸收,特别是在山道上敲锣打鼓,奇怪得很,总不会如城市中热闹,反而给人以异常沉静感。”[50]这段文字与他40年代谈到《断虹》时所说极为相似:“试将人类这种小小的哀乐得失,和面前拔空万尺的俊伟峭拔雪峰对比,即可知两相映照,而各有其千秋。……自然似乎永远是‘无为而无不为’,人却只像是‘无不为而无为’。”[51]将人事的动置于“无为而无不为”的自然背景中,一切哀乐爱憎,即使是巨大的政治变动都变得沉静和不足道,沈从文常有的历史长河意识再次显露出来,这当然不是无视生命存在,相反,是对生命的作“有情”而非“事功”式的观照,正视生命的渺小,生命才显出它的格外珍贵。

在这期间,沈从文常读《史记》,并在信中多次谈到“有情”与“事功”,“有情”“即深入的体会,深至的爱,以及透过事功以上的理解与认识。”作家个体生命与作品中的生命融为一体,沈从文依旧是在用早期生命体验去观照此时的历史人事。然而,他也意识到:“这种‘有情’和‘事功’有时合而为一,居多却相对存在,形成一种矛盾的对峙。对人生‘有情’,就常和在社会中‘事功’相背斥,易顾此失彼。”[52]“想想历史上的事情,也就可以明白把有功和有情结合而为一,不是一种简单事情。因为至少在近代科学中,犹未能具体解决这件事。”尽管当下“政治要求这种结合,且作种种努力”,但却“因为犹未能深一层理会这种功能和情感的差别性。只强调需要,来综合这种‘有情’于当前‘致用’之中,是难望得到结果的。”[53]显然,重“有情”的创作意识与实际政治要求的“事功”格格不入。也是出于此,沈从文对当时的土改小说并不满意,并称“我不希望用《红旗谱》那种手法得到成功,可是自己习惯的又不大易和目下要求合拍。因之搁下来了。”[54]这无疑是个矛盾且难以解决的问题。在四川土改期间,沈从文感到现实中人事“比《李家庄的变迁》生动得多,波澜壮阔及关合巧奇得多”[55],“有许多事且比你从《暴风骤雨》一书中所见到的曲折动人”[56],“你看的土改小说,提起的事都未免太简单了,在这里一个小小村子中的事情,就有许许多多李有才故事,和别的更重要故事”。[57]沈从文为什么这样说呢,他信中的一段话或许可以说明问题,他说,与他同来的人,“对于那么好的土地,竟若毫无感觉,不惊讶,特别是土地如此肥沃,人民如此穷困,只知道这是过去封建压迫剥削的结果,看不出更深一层一些问题,看不到在这个对照中的社会人事变迁,和变迁中人事最生动活泼的种种。对于这片土地经过土改后三年或十年,是些什么景象,可能又是些什么景象,都无大兴趣烧着心子。换言之,也即不易产生深刻的爱和长远关心。”[58]一个是从阶级意识角度分析土改,一个是从生命角度分析土地人事的变动,两者差异昭然若揭。

四川土改时期的沈从文可以说是完全恢复了原来创作的“心”,不过,这明显与当时文学要求不符。沈从文当然是清楚的,当他从“创作”的激情中平复后,他就这样说:

由此可以理解到一个问题,即另一时真正农民文学的兴起,可能和小资产阶级文学有个基本不同,即只有故事,绝无风景背景的动人描写。因为自然景物的爱好,实在不是农民情感。也不是工人情感,只是小资情感。将来的新兴农民小说,可能只写故事,不写背景。[59]

沈从文将自我对人事自然的独特思考看作是“小资情感”,这并非是他刻意言之,而是他真切感受到他的“乡土故事”与建国后文学的巨大差异。在这里,沈从文显然是矛盾的,他既想按照自己的生命观念进行创作,但也试图和新的文学观念接轨,但这两方面显然是不能统一的,沈从文由先前思想的混乱转入客观上的“分裂”,这种“分裂”使他无法按照内心生命要求进行创作。他多次说道:

我还能写大作品,但得用我自己方法。和学习什么一样,如只照目下有些人方法,什么也不能写好的![60]

但是目下写作方法似乎缚住了手中这只笔,不大好使用。未用它前得先考虑写的是否真,再考虑读者,自己兴趣、文字,放在第四五以后,写出来不可免会见得板板的,或者简直就写不下去。[61]

至60年代,沈从文还这样说:

对于写作,还是始终要有一种顽强信心。这种信心是肯定生命一种正常态度,扩大延续生命一种目的。要从内而发,不决定于外在因子。如仅从外在“行市”而作,工作是不可能持久终生的。[62]

看看这些十九世纪作品,有另外一种好处,即使我引起一种信心,照这种方法写,可以写得出相等或者还稍好些作品,并不怎么困难。难的不是无可写的人,无可写的事,难的是如何得到一种较从容自由的心情,来组织故事,进行写作。难的是有一个写作环境,成熟生命还是可以好好使用几年的。……如能得到较从容工作环境,一定还可以写得出几个有分量东西的。这自然也只是目下一种主观的估计,事实上脑子的使用还是有一定限度,未必能作到。最难的是作品写出来后,既能为自己批准,又能满足客观要求。这种矛盾统一是不容易的。[63]

创作上既要为自己认同,又要为当下现实认同,这在当时几乎无法实现。沈从文不得不放弃文学创作,他也曾试图让自己接受新的文艺观念,但这些努力均告失败。[64]

不过,即使抛开具体客观因素不谈,沈从文主观上对于自己文学生命的恢复也产生疑问。即使是在参加土改期间,他也这样说:“我却如在一种违反自然情形中,要把一个小小地方人事动静和时代变化连接起来,孕育一种新的生命。然而直到目前为止,文字在我头脑中,经常还只是如一盘散沙,不像粘附,各自存在,意义毫无。正如画具中色彩和乐谱中的音符,一切虽照旧存在,但经过一度搞乱,似有意义可已完全失去本来应有意义。还不知道,即有了一种完全自由处理时间处理工作方式的机会,是否即可望把失去已久的文字中的情感生命取回?生命在滞塞中,什么都作不好的。”[65]在另一封与大哥的信中,他更是不无悲剧感地说道:

三十年前用笔时,只想把纪录突过契诃夫。……可是社会变动太大,在大变动中难于适应,孤立进行的工作自然难以为继,新社会要求于一个作者又不大同于十九世纪或“五四”时代,我的有用精力才转到文物工作。……

可惜的还是写短篇的能力,一失去,想找回来,不容易。大哥,只有我们自己可以说,这真是国家损失。因为我知道,一个得用的头脑,包含一种极端复杂经验知识的综合,花钱再多也不易培养。人难成而易毁,毁的原因有时由外而至,有时由内而来,由外而来,还可望外面环境好转而得恢复一部分。由内工作失败感而形成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存在的事物,腐蚀着自己的对工作信心和热情时,却不易挽救。[66]

自我的文学观念与新的创作观念之间的抵牾,导致沈从文创作难以成功,特别是由于被批判以及对新社会的认同,又使他对自我工作产生一种失败感,导致创作生命被腐蚀。

1961年,在《抽象的抒情》中,沈从文对自己创作中断作了这样的分析:

因之每一个作者写他的作品时,首先想到的是政治效果,教育效果,道德效果。更重要有时还是某种少数特权人物或多数人“能懂爱听”的阿谀效果。他乐意这么做。他完了。他不乐意,也完了。前者他实在不容易写出独创性独创艺术风格的作品,后者他写不下去,同样,他消失了,或把生命消失于一般化,或什么也写不出。……因为话说回来,还是“思想”有问题,在创作方法上不易适应环境要求。即“能”写,他还是可说“不会”写。[67]

1978年,在《复孙康宜》[68]中,沈从文提到改业时曾这样说:

我即或十分热爱国家,写作方法可不和要求相适应,我得承认现实,一切接受,也并不宜寄托什么不切现实的妄想幻念,即早改业,还是十分合情近理的,免得出什么意外事故。……

短篇小说的突破纪录,也许还困难一些,可能还得“老话重提”,得从学会掌握文字、运用文字着手。因为表现情感和思想,总离不了文字!这种说法若由我提出,可容易犯大错误。[69]

可见,沈从文解放后的改业,是他清醒认识到自己的文学生命难以延续而做出的理性选择。但是,文物对于沈从文而言,也并非是他随意为之,这是他在现实处境下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更是他延续生命思想的最好方式。

对文物的兴趣,可以追溯到沈从文在湘西帮陈渠珍整理书画的时期。30年代,他就开始对文物收集感兴趣,到昆明后,沈从文已经开始专门的文物收集,如豆花碗和青花瓷。值得注意的是,沈从文在40年代收集文物不仅仅是出于个人的喜好,同时也是对他创作困境的一种变相解脱,《水云》中有这样一段话:

我好像被说中了,无从继续申辩。我希望从别的事情上找寻找寻我那点业已失去的自信。我支持自信的观念,没有得到,却得到许多容易破碎的古陶旧瓷。

[70]

在创作中难以获得释放的生命痛苦,转而在对文物的喜好中获得另一种解脱。为此沈从文说:“这种生命分散的形式,像是有使我离本日远的趋势,不能说是理想的,却可说是适合当下环境的。……我作了一个新旧之间的桥梁。”[71]从这个角度说,沈从文1949年后选择文物研究,其实是他延续自身生命思想的最合适途径。

沈从文的文物研究与他的文学创作虽然面对的是不同的对象,但内在于两者的生命意识却是相通的。一如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之根是他对生命的独特理解,他的文物研究同样是建立在他生命观念的基础上。历经40年代的思想探寻,沈从文对生命的理解已具有一种泛宇宙论倾向。他说的“美无所不在”,正是出于对“万物皆有个生命”的理解,他对“美”的皈依,“过于爱有生一切”,即是对蕴藏生命的万物的体验和皈依。因此,各种文物在沈从文眼里,同样是生命不同样式的体现,他的生命观念,在文物研究中也得到体现。在《中国服饰研究?引言》中,沈从文就明确地说:“这份工作和个人前半生搞的文学创作方法态度或仍有相通之处。”[72]凌宇先生谈及《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时,也敏锐地指出:隐伏在这部著作中的生命——文化意识,正如他的文学创作,在其所描绘的生动人生表象中,积淀着沈从文所特有的生命——文化哲学。“在前半生的文学创作中,同各种阐释人生的书本相比,沈从文将自然和社会人事看成一本活的大书。在文物研究中,同各种史籍记载相比,他又将百万计的历史物质文化产品看成是另一本活的大书。这些显示生命活的存在的各个方面——政治制度、经济形态、社会阶级分野、生活习俗、宗教、文学、绘画及通过物质文化产品表现出来的工艺美术,又是彼此促进、相互制约的,从而形成沈从文的‘凡事不孤立,凡事有联系’的有机整体的生命——文化观。文化各部门的相互制约与联系规定生命的存在方式,不同时代的文化形态的演变又导致生命形式的变化与转移。”[73]

尽管文物研究与沈从文的文学创作一致,都贯穿了他对生命的独特理解,不过,文物研究始终没有让沈从文的生命得到完全释放,他后期“跛者不忘履”的心理就说明了这一点。事实上,沈从文1949年后坚持文物工作,还出于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把自己成为一个‘马前卒’,一个年青一些的人的‘踏脚石’”。[74]在沈从文意识到不得不结束文学生命时,这一“中间物”意识就是他活下去的一个重要支撑,他曾说:

“你年青人,我就为了你,为了你们,我活下来了。……也为了你们由于生命的青春无知,必然会有各式各样的错误,以及为本质本性上的弱点,而作成毁人不利己的结局。我还为了手中一支笔,有可能再来用到你们生命的形式发展上,保留下你们的种种,给后一代见到。我很沉重但也很自然的活下来了。”[75]

进行文物研究,沈从文是把自己当作“开路先锋”的。愈到后期,一种“老之将至”的感受,使沈从文更不以个人为念,而完全从国家、民族文化的明天来考虑工作。“文革”期间,沈从文同样受到冲击,但他却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这其实还是出于对自我生命的这一调整:生命已经不再是为自我所有。他所可惜的已经不是自己的思想是否可以在现实层面延续,而是担心在这场政治运动中,自己还能不能再为下一代做点贡献。他这样说:“因为一切努力本来是为他们打基础,便于将来他们用这点基础功做垫脚石,向上向前走去,一吼什么都完了。我素来即能‘任劳’而不善于‘任怨’,能‘处常’而不善于‘应变’。”[76]对于后半生选择文物研究,沈从文并不言悔。“为而不有”,是他做文物工作始终抱有的信念。

晚年沈从文在一封信中曾这样说:“目下只是在一些发展中社会可有可无的工作、费力难见好的工作中,消耗七十岁以后有限生命。分析说来,或正是唯一可以在这个矛盾中免去发疯的一种方式,肯定并不是最合理的方式,却是较习惯而又行之有效的一种,则事情明明白白!”[77]沈从文再三称文物工作不是其生命存在“最合理的方式”,但却是最有效的方式。相对于文学,文物工作并不完全以个体生命体验为核心,至少,他不用将个体生命体验直接贯注在具体文物工作中。加上沈从文此时已经抱有一种生命不为己用的心理,他似乎不必时时面对自我生命内部的种种矛盾和挣扎,而能以一种更为轻松的态度面对文物工作,这或许也是他后来能够平静地承受政治冲击的原因。

[1] 贺桂梅:《转折的时代——40-50年代作家研究》,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89页。

[2] 参见张新颖《20世纪上半期中国文学的现代意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

[3] 贺桂梅:《转折的时代——40~50年代作家研究》,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97页。

[4] 沈从文:《复李霖灿、李晨岚》,《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65页。

[5] 沈从文:《致阙名朋友》,《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67页。

[6] 郭沫若:《斥反动文艺》,《郭沫若全集》(文学编)(16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第296页。

[7]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04页。

[8] 沈从文:《今日文学的方向——“方向社”第一次座谈会纪要》,《沈从文全集》(2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0、291页。

[9] 沈从文:《致沈云麓》,《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15页。

[10] 沈从文:《致季陆》,《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17页。

[11] 沈从文:《致阙名朋友》,《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67页。

[12] 沈从文:《一个人的自白》,《沈从文全集》(2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页。以下对此篇文章的引用均出于此。

[13] 沈从文:《一个人的自白》,《沈从文全集》(2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7页。

[14] 沈从文:《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沈从文全集》(2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5页。

[15] 沈从文:《张兆和致沈从文暨沈从文批语?复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9页。

[16] 沈从文:《四月六日》,《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页。

[17] 沈从文:《五月卅下十点北平宿舍》,《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3页。

[18] 沈从文:《致刘子衡》,《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5页。

[19] 沈从文:《四月六日》,《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1页。

[20] 沈从文:《四月六日》,《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9页。

[21] 沈从文:《四月六日》,《五月卅下十点北平宿舍》,《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4、42、43页。

[22] 沈从文:《五月卅下十点北平宿舍》,《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3页。

[23] 沈从文:《四月六日》,《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页。着重号为原文所有。

[24] 沈从文:《致刘子衡》,《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5页。

[25] 沈从文:《致刘子衡》,《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5页。

[26] 沈从文:《日记四则》,《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9页。

[27] 沈从文:《致刘子衡》,《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7页。

[28] 沈从文:《四月六日》,《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4-32页。

[29] 沈从文:《四月六日》,《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8页。

[30]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5页。

[31]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5、56页。

[32]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5、56页。

[33]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6页。

[34] 沈从文:《小说作者和读者》,《沈从文全集》(1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66页。

[35]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6页。

[36] 沈从文:《日记四则》,《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7、58页。

[37] 沈从文:《致丁玲》,《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8、52页。

[38] 参见陈思和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其中将《从文家书》视作“文革”时期潜在写作,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年。

[39]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56页。

[40] 沈从文:《致金介甫》,《沈从文全集》(25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414页。

[41] 沈从文:《致王》,《沈从文全集》(25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40页。

[42]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32、133页。

[43]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11页。

[44] 沈从文:《致沈龙朱、沈虎雏》,《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26页。

[45]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11页。

[46]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59、160页。

[47]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91页。

[48]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39、140页。

[49] 沈从文:《致金野》,《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97页。

[50] 沈从文:《致沈虎雏、沈龙朱》,《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67页。

[51] 沈从文:《〈断虹〉引言》,《沈从文全集》(16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39、340页。

[52]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龙朱、沈虎雏》,《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18页。

[53]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35页。

[54]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55页。

[55]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10页。

[56] 沈从文:《致沈虎雏》,《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03页。

[57] 沈从文:《致沈虎雏》,《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50页。

[58]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79页。

[59] 沈从文:《致沈龙朱、沈虎雏》,《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46页。

[60] 沈从文:《致沈云麓》,《沈从文全集》(20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24页。

[61]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20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43页。

[62] 沈从文:《复汪曾祺》,《沈从文全集》(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1页。

[63]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4、15页。

[64] 比如这期间他按照新的文学标准写小说《老同志》,以及试图以张鼎和为主角写一部革命小说。

[65] 沈从文:《致张兆和》,《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313页。

[66] 沈从文:《复沈云麓》,《沈从文全集》(20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97页。

[67] 沈从文:《抽象的抒情》,《沈从文全集》(16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534页。

[68] 沈从文曾提到“这个特别好,讲透了。”参见《沈从文年表简编》,《沈从文全集》(附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100页。

[69] 沈从文:《复孙康宜——给一个图书馆中朋友》,《沈从文全集》(26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95、96页。着重号为原文所有。

[70] 沈从文:《水云》,《沈从文全集》(1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12页。

[71] 沈从文:《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沈从文全集》(2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8页。

[72] 沈从文:《中国服饰研究?引言》,《沈从文全集》(3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页。

[73] 参见凌宇《沈从文传》(第二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403-405页。

[74] 沈从文:《致程应镠》,《沈从文全集》(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43页。

[75] 沈从文:《凡事从理解和爱出发》,《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18、119页。

[76] 沈从文:《致沈虎雏、张之佩》,《沈从文全集》(2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79页。

[77] 沈从文:《致徐盈、彭子冈》,《沈从文全集》(24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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