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大师与大爱_杨福家院士事迹

大楼、大师与大爱_杨福家院士事迹

纵观当今世界著名大学，哪里有好的研究传统，哪里有自由探索的学术氛围，那里就会吸引住一流人才，而一流的创新人才已经成为决定一所大学学术水平的最关键性因素。

● 发展高等教育，创建一流大学，离不开必需的资金投入，但这仅仅是最起码的外因和基础，更重要的是营造一个有利于产生学术大师的良好的研究环境。

●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不仅有恬静的校园和优美的大楼，更充满着大师和“大爱”。在她的宽容和“大爱”下，怀尔斯教授才有可能9年不出一篇论文，静心研究费马大定理，最终获得菲尔兹特别成就奖；纳什才有可能与疾病搏斗30年后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创建世界一流大学，是目前国内高教界的热门话题。有些学者专门就此进行了研究，得出结论：到2020年，我国个别高校有望跻身于世界前200名。中国的高等教育任重而道远。(www.guayunfan.com)笔者认为，目前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最好时期。“211工程”“985工程”，国家对高校的投入是前所未有的，不少学校的教学条件和科研设备都有了明显改善。

在此大好形势下，我想起了清华大学原校长梅贻琦先生的一句名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2]当然，发展高等教育，创建一流大学，离不开必需的资金投入，但这仅仅是最起码的外因和基础，更重要的是营造一个有利于产生学术大师的良好的研究环境。纵观当今世界著名大学，哪里有好的研究传统，哪里有自由探索的学术氛围，那里就会吸引住一流人才，自然也就成为科研成果源源不断的知识创新中心。特别是在当前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顶尖人才的流动已经成为势不可挡的全球性趋势，一流的创新人才已经成为决定一所大学学术水平的最关键的因素。

杨向中教授在实验室

今年5月，我访问美国康涅狄格州立大学时，参观了著名华裔克隆技术专家杨向中教授[3]的实验室，令我感触颇深。

大家可能都还记得，1997年2月17日，英国《自然》杂志公布了罗斯林研究所伊恩·维尔穆特[4]等科学家成功克隆出“多莉羊”的重大科研成果，引起全球轰动。

正常的高等动物（例如，人）的繁殖过程是：男性精子进入女性卵内，精子内的23条染色体与卵内23条染色体相结合，组成了一般细胞核内具有的46条染色体，即正常繁殖是23+23，形成胚胎，细胞不断分裂，直到下一代诞生。

“多莉羊”克隆过程是：从第一头母羊（绵羊）的乳腺中取出细胞核内54条染色体（与人不同，绵羊细胞核内有54条染色体；山羊有60条）植入来自第二头母羊已排空的生殖细胞核内，即54＋0，然后再植入第三头母羊中去繁殖小羊。

继“多莉羊”之后，各种克隆动物纷纷诞生。但是，人们发现，相当数量的克隆动物未老先衰。因此，人们疑问：克隆动物的年岁从零岁算起，还是从第一头羊的年龄算起？还有的疑问是：从第一头羊的乳腺细胞中取细胞核，乳腺细胞与生殖细胞有无关联？

伊恩·维尔穆特与他的克隆羊——多莉

杨向中教授对此进行了探索，他从一头13岁老牛（相当于人的80余岁）的耳朵内取了一个细胞，克隆了小牛“爱美”（Amy）以及一批小牛。依此，他回答了上面第二个问题，耳朵细胞与生殖细胞毫无关系！接着，他用实验回答了为什么已有克隆动物未老先衰的道理，并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克隆牛是从零岁开始的。他的论文在2004年5月28日的《自然·遗传学》上发表，接着世界各大媒体纷纷对此进行了报道。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康涅狄格州立大学在克隆动物方面并无坚实基础。但为什么杨向中教授能异军突起，一举闻名于天下，而且建立起强大的克隆中心呢？

据我所知，早在杨向中教授稍有名气的时候，就有很多美国顶尖大学纷纷与他接洽，希望他转校，并允诺给予更好的研究条件，更丰厚的待遇。念及康州大学多年来对自己科研工作的大力支持，杨向中教授曾推心置腹地与校长进行了一次长谈，将情况如实相告。而要建立一个世界级克隆中心，至少需要招聘分子遗传学、胚胎研究、器官移植、干细胞等多方面的短缺人才，总共需要800万美元。校长听后说：“教授工资，为新来教授安排的实验办公用大楼，加上启动费，估计约需2000万美元，让我考虑一下。”完全出乎杨向中教授的意料之外，这位校长在24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对这位出生于中国农村、毕业于中国农业大学、当时还身患癌症的科学家给予了全力支持。这是有远见、有魄力的果断支持，敢冒风险的关键支持！在与校董事会研究后，第二天一早，校长以电子邮件，电话录音，请秘书送亲笔信三种不同方式在第一时间向杨向中作出了肯定的承诺。这就是康州大学具有的独特气氛。

杨向中教授感受到了深切的关爱，知识分子最为需要的也是关爱。这就是为什么这几年来康州大学跃居美国州立大学前列的原因。

与康州大学相距不远的普林斯顿大学，是去年名列美国榜首的世界顶尖大学（哈佛大学名列第二），它不仅有恬静的校园和优美的大楼，更充满着大师和“大爱”：只有6500名学生，不算大，又没有医学院，也不是综合性大学，但是培养了2位美国总统，又在诺贝尔奖100年的历史中培养出了24位获奖者。正是因为它的宽容和“大爱”，安德鲁·怀尔斯（Sir Andrew John Wiles）教授才有可能9年不出一篇论文，埋头苦干、静心研究，解决了困扰世界数学界长达360余年的一大难题——费马大定理，最终获得历史上唯一的菲尔兹特别成就奖；它也允许患有精神病的天才数学家约翰·纳什（John F Nash，1928—2015）静心地生活在校园内，并给予极大的关爱，终于使他在与疾病搏斗30年后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充分体现了人类应该具有的“美丽心灵”。我想，这恐怕就是普林斯顿大学成为美国第一大学的真谛！（关于安德鲁·怀尔斯和约翰·纳什，参阅本文附录一及附录二）

对于不少正在向世界一流大学目标前进的国内大学而言，康涅狄格州立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的经验不是很值得我们借鉴吗？

后记一　2003年9月15日，杨向中先生从全美顶尖大学招聘的五位教授均已进了新的实验大楼，新的中心正式宣告成立。一位美国联邦参议员在典礼上说：许多最伟大的科学突破都是在教育机构里实现的，只要我们继续努力为他们提供服务，这种划时代的科学突破还会继续发生！

莫利亚女士在香港《镜报》著文，对杨向中教授作了详尽报道。该文的标题为：一流的大师，一流的大爱。

后记二　在本文发表后，很多读者提出问题：为什么康州大学校长能在24小时内给杨向中教授以承诺，而我国的校长往往很难做到？康州大学校长所以能做到，除了他对学校的事业有强烈的责任感，对他杰出的教授有充分的信任感外，他必须有足够的权力与勇气，还需要有足够的资金作后盾。相当多的英美大学都有自己的基金，只要校董事会同意，校长就有权动用基金。康州大学的校长在与董事会紧急商量后，心中就有数了，有权承诺了，虽然他最后并没有用这笔基金，而是靠了他的努力，从几个方面筹到了所需要的款项。大学的独立自主很大程度也来自于有自己的基金，例如，美国的大学与美国教育部就没有什么关系。英国的教育部之权比美国的大，但与大学也没有任何财政上的关系；不管直接还是间接，英国大学都不从英国教育部领取任何经费。美国一些名校的基金数量（2006年，2007年）见附录三。

附录一　怀尔斯与费马大定理

1993年6月21至23日这三天，当时执教于美国普林斯顿数学系的40岁的安德鲁·怀尔斯，正在英国剑桥大学举行的数学会议上每天作一段演讲，题目是“模型式，椭圆曲线和伽罗华表示”。然而，他演讲的最后一句话是：“这表明费马大定理成立，证毕。”

安德鲁·怀尔斯教授

费马大定理是17世纪法国数学家费马（Pierre de Fermat，1601—1665)在古希腊大数学家刁番都（Dioph-antine）著作的一页边角，写下的一个猜测“Xn+Yn＝Zn，当n>2时没有正整数解”。后人称此猜想为“费马大定理”。

在这一猜测的下面，费马还写道：“对此，我已发现了一个巧妙的证明，可惜这里页边的空白太小，写不下。”

此后300多年间，数学家们采用种种方法试图证明这一定理，但始终未获成功。

怀尔斯的证明引起了数学界的极大关注，《纽约时报》曾于同年6月29日以“安德鲁·怀尔斯放出数学卫星，300多年的古老问题已被攻克”为题进行报道。后来，怀尔斯的论文发表在1995年5月的《数学年刊》上。怀尔斯再一次出现在《纽约时报》的头版，标题是《数学家称经典之谜已解决》。

附录二　纳什与“纳什平衡”理论

20世纪50年代末，未到而立之年的约翰·纳什已是闻名世界的大科学家。然而，正当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被严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缠绕。幸而普林斯顿大学的宽松环境以及他的妻子艾丽西亚的细心呵护，才没让他流落街头，并最终把他推上199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宝座。

早在1950年，21岁的纳什即发表了他的博士论文《非合作对策（对策，亦译作博弈）》。这篇论文中首次出现的非合作对策论，不但奠定了对策论的数学基础，而且后来在商业策略领域中得到了广泛应用。这个“理论”就是后来著名的“纳什平衡”理论。

提出“纳什平衡”理论的纳什，在人格与学术上、在生活与成就上，存在着极大的不平衡。

约翰·纳什教授

纳什于1928年6月13日出生于美国西弗吉尼亚的布卢菲尔德。儿时的纳什是一个性格孤僻，整天着迷于做各种实验的孩子。1948年，凭着推荐信中一句“这名学生是一位天才”的话，纳什来到普林斯顿大学。

《纽约时报》的记者娜萨曾为纳什写过一部传记《美丽心灵》（又译为《普林斯顿的幽灵》）。根据书中所述，人们可以从纳什身上看到许多不良品行。

纳什非凡的经历为好莱坞的编导看中，并将其传记改编成一部影片，这就是后来获得奥斯卡最佳故事片奖的影片《美丽心灵》。

（附录一与附录二取自：记者朱广菁的采访稿，《大众科技报》，2004年4月8日。）

附录三　美国一些大学的基金数量（2006年，2007年）

根据2007年1月22日美国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 and University Business Officers发表的2006财政年度美国大学基金情况调查报告，2006财政年度美国大学基金平均增加10.7%，高于2005财政年度9.3%的增幅，哈佛大学以289亿美元继续雄踞榜首。

2006年财政年度美国大学基金前20名（单位：亿美元）

在2008年1月24日，美国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 and University Business Officers再度发表的2007年财政年度美国大学基金情况调查报告，基金总量排名前20位的大学请见下表：

2007年财政年度美国大学基金前20名（单位：亿美元）

上述数据均来自其主页：www.nacubo.org，两表的增幅，均为对比上一年度的增幅。

大学有没有来自非政府的、充足的资助，是大学能否成为世界顶尖大学的必要而充分的条件。

2009年1月17日注：截至2008年6月30日，哈佛捐赠基金在上一财政年度末时的余额尚有369亿美元，年收益率为8.6%，但到10月底，由于经济海啸，基金余额已大幅缩水至287亿美元，4个月内整整蒸发了82亿美元。

耶鲁大学总数约230亿美元的捐赠基金，在最近几个月的经济衰退中缩水60亿美元，跌幅达25%。(美联社康州2008年12月16日电)

【注释】

[1]本文为笔者2002年9月6日在成都举行的中国科技协会年会上的大会报告，题为“从牛、羊克隆看一流大学内涵”；后由记者采访载于2002年9月17日《文汇报》。

[2]1931年12月3日，在清华大学校长就职典礼上的讲话。

[3]杨向中（1959—2009），美籍华人生物学家。河北魏县人。美国康涅狄格州立大学动物科学系教授，再生生物学研究中心主任，美国“中国桥”留学基金总裁及创始人。曾成功利用牛耳细胞复制牛，被誉为“世界克隆牛之父”。致力于祖国生物克隆技术发展，培养的多位中国留学生学成归国后活跃在中国克隆研究领域。

[4]伊恩·维尔穆特（Sir Ian Wilmut），英国科学家、发明家、克隆技术的发明者。1944年出生于英国汉普顿露西，于英国诺丁汉大学毕业后，1971年获剑桥大学博士学位。1974年加入罗斯林研究所，并曾任董事。1999年获颁OBE及2008年受勋。现任英国爱丁堡大学MRC再生医学中心主任。是第一位通过无性繁殖研制出新一代克隆羊的发明者，被誉为“克隆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