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子,名叫嬴疾,是秦惠王的弟弟,和秦 惠王同父异母。他的母亲，是韩国的女子。樗里 壬诙谐多智，奏国人称呼他爲“智囊”。
秦惠王八年,授给 樗 里子右更的爵位，让他 带兵攻打曲沃,把城里的人全部赶走，夺取了这 座城池，土地归属奏国。秦惠王二十五年,让楼 里子作将领攻打赵国,俘虏了赵国将军庄豹,打 下了蔺县。第二年，他协助魏章攻打楚国,打败 楚将屈丐,攻取了汉中之地。秦国加封樗里子, 封号是严君。
秦惠王去世,太子武王即位,驱逐了张仪、 魏章,用樗里子、苴茂作左右丞相。秦国派甘茂 攻打韩国,打下了宜阳。派橙里壬用一百辆车朝 见周王。壁派士兵迎接他们，态度非常恭敬。 楚王很恼火,责备周王,因爲他重视奏国的客 人。游腾替周王向楚王游说道:“智伯攻打仇犹 时，赠给他们大车，乘机随后派兵，仇犹于是灭 亡了。爲什麽？因爲没有防备。齐桓公讨伐蔡国 时，号称攻打楚国，实际上是突袭蔡国。现在秦 国，就是虎狼一般的国家，派樗里子用一百辆车 朝见周王,周王以仇犹、蔡的事件作借鉴，所以 把长戟排在前面，强弩压在后头，名义上是保卫 嬴疾,其实是囚禁他。旺怎能不担心他的社稷 呢？怕的是有一天亡了国，让大王感到忧伤。” 楚玉这纔高兴起来。
秦武王去世,秦昭王即位,对樗里子更加尊 重。
秦昭王元年,樗里子将要攻打蒲城。蒲城的 守将很害怕，向胡衍求计。胡衍爲了蒲城便对樗 里子说:“你攻打薄城，爲了秦国,还是爲了魏 国？爲了魏国还好,爲了秦国就不算有利了。W 国之所以能作爲冲国而存在，是因爲有姜城。现 在讨伐薄城，让蒲城投奔魏国,那衡国一定会转 而归属魏国。魏国失去了西河之外的地区,却没 能夺取回来，是因爲兵力薄弱。现在如果卫国并 入魏国,魏国一定强盛。魏国强大的那一天，西 河之外的地区也必定危险了。何况秦王还要观察 您的行事，如果危害秦国而有利于魏国,秦王一 定会怪罪您的。”樗里子说:“那该怎麽办?”胡 责说：“您丢下薄城不打，我试着帮您进城说一 下，施给毓君一些恩德。”樗里子说:“好。”胡 鱼进了姜城，对那里的守将说：“樗里子已经了 解薄城的弱点了，他扬言说一定要打下薄城。我 胡堑能让他丢下潼城不打。”薄城的守将很害怕， 就向踮拜了又拜说：“我想听听您的高见。”便 献出三百斤黄金，说：“秦兵要是撤退了，请允 许我把您的功劳上报给冲君，让您晋升高位。” 因而轴 从薄城接受了黄金并且在窟国享有了高 位。这时楼里壬就解除了对蒲城的包围离开了° 返回攻打皮氏,皮氏没有投降,就又离开了。
秦昭王七年,樗里子去世,葬在渭水南岸章 台的东面。他说：“一百年后，这里一定有天子 的宫殿把我的坟墓夹在中间。”樗里子嬴疾的家 在昭王庙西渭水南岸阴乡樗里,所以人们通常称 他樗里子。到了汉代兴起后，长乐宫建在他坟墓 的东边，丞央宣建在他坟墓的西边，武库正对着 他的坟墓。秦国人的谚语说：“论力气要算任蜀， 论智慧要数樗里。”
甘茂,是下蔡人。从师于下蔡史举先生,学 习百家的学说。通过张仪、樗里子求见秦惠王。 秦惠王一见他就非常喜悦,让他带兵，辅佐魏章 平定了汉中地区。
秦惠王去世,秦武王即位。张仪、魏章离开 秦国,往东到了魏国。蜀侯辉、蜀相陈壮谋反, 秦王派甘茂平定蜀乱。回来后，就让甘茂作了左 丞相，让樗里子作了右丞相。
秦武王三年,秦王对甘茂说:“寡人想开辟 一条能够走车的路通往三川，来窥视周王室，那 麽寡人死了也是不朽的了。”甘茂说:“请让我去 魏国,约他们攻打姜国，并派回画协助前往。” 甘茂到达魏国后,对向寿说:“您回去后，就对 大王说'魏国已经听信我了，但是希望大王不要 攻打韩国，。事情成功后，功劳全是您的。”向寿 回去后，报告了秦王,秦王在息壤迎接甘茂。苴 茂到来后，秦王追问原因。甘茂说:“宜阳,是 一个大县，上蚕、南阳的积贮,已经屯积在那里 很久了。名义上是县，实际上是一个郡。现在大 王冒着数倍的凶险，千里行军攻打它，难啊。过 去曾参住在费城时,鲁国有个和曾参同姓名的人 杀了人，有人告诉他母亲说'曾参杀了人他 母亲还织布织得非常自如。一会儿，又有一人告 诉她说'曾参杀了人他母亲仍然织得非常镇 定。一会儿，又有一人告诉她说'曾参杀了人 他母亲扔掉机杼，走下织机，跳墻逃走了。凭着 曾参的贤明和他母亲对他的信任，三个人怀疑 他，他母亲就害怕了。现在我的贤明不如曾参, 大王对我的信任又不如豊参母亲对团参的信任, 怀疑我的又不止三人，我担心大王会'扔掉机 杼'。原先张仪在西边吞并旦蜀的土地，在北边 开拓了酗之外的地区，在南边攻取了上庸,天 下没有因此称赞尘却推崇先王。魏文侯让乐羊 领兵攻打中山国,三年纔攻下来。乐羊返回时评 定战功，魏玄侯给他看了毁谤他的文书一小箱 子。筮再一次跪拜叩头道：'这次不是我的功 劳，全是主上的威力啊。‘现在我是寄居在秦国 的客卿。樗里子、公孙爽二人借口韩国还有实 力，来非议进攻轻国之事，大王一定会听从他 们，这样大王欺骗了魏王而我也受到公使俊的怨 恨。”秦王说:“寡人不听他们的，请让我跟您订 个盟约。”终于派丞相苴茂领兵去攻打宣阳。过 了五个月还没有打下来，樗里子、公孙爽果然和 秦玉争议讨伐之事。秦武王召回甘茂,想要罢 兵。甘茂说:“息壤还在那个地方呢。”秦王说: “有这回事。”于是大举起兵，让甘茂进攻宜阳。
斩首六万，就打下了宜阳。韩襄王派公仲侈到秦 国谢罪，和秦国议和了。
秦武王终于到了周地,并且死在了囿地。他 的弟弟即位，这就是秦昭王。昭王的母亲宣太 卮，是楚国女子。楚怀王怨恨从前秦国在丹阳打 败楚国而韩国不来援救,就派兵围攻轻的壅氐。 韩王派公仲侈向秦告急。秦昭王新登王位,而太 后是楚国人,不肯救援。公仲侈依靠甘茂,甘茂 爲韩国对秦昭王说道:“公仲侈正因爲有可能得 到秦国援救,所以纔敢抵御楚国。现在雍氏被 围，秦军如果不下殽少解救，公仲侈就会仰着头 而不来朝拜，公抠将要把国家向南和楚国联合。 楚、尊合而爲一，魏国不敢不听他们的命令，那 样就形成了伐秦的形势。不知道坐着等待别人来 讨伐和讨伐别人哪一个有利?”秦王说:“好啊。” 就从觐派军队来解救声国。楚军这纔退去。
秦国让向寿平定宜阳,又让樗里子、甘茂进 攻魏国的皮氏。向寿是宣太后的外亲,又和秦昭 王从小一起长大，所以被重用。向寿到楚国去, 楚国听说向寿是秦的显贵,因而事奉回画非常优 厚。向寿替秦国守卫宜阳,将要用来攻打姜国。 韩国的公仲侈派苏代对向寿说:“鸟兽处于困境 时，还能掀翻车辆。您要是攻破姜国，侮辱了公 仲侈,公仲侈收拾国事后再事奉秦国,自以爲必 定可以加封。现在您要把匮旦这个地方给楚国， 又封楚国的小令尹作性阳的长官。秦国和楚国联 合，再次进攻轻国，韩国一定灭亡。韩国灭亡, 公兴将要亲率他的私家部属和秦国对抗。希望 您仔细考虑。”向寿说:“我联合秦国和楚国,并 不是用来对付声国，你替我进见公仲侈,说秦国 和姜国是能够交往合作的。”苏代回答说:“我也 想对您说一下。人家说，能珍视自己最可珍视者 方爲可贵。秦王宠爱您，不如宠爱公孙爽;秦王 认爲聪明能干的，您也不如甘茂。现在这二人都 不能参与秦国大事，可是您却单单能和秦王主持 决断国事，爲什麽呢？他们有丧失信任的原因。 公孙夷和韩国结党,甘茂又和魏国结党,所以秦 王不信任他们。现在秦国和楚国争强,可您却和 楚国结党,这和公孙旎、苴茂走的是一条路，您与他们又有什麽差别呢？人们都说楚国善变，您 一定会败在他们手里，这应该自己负责任。您不 如和秦王一起商议应付变化无常的楚国，亲善姜 国，防备楚国,这样就没有什麽后患了。韩国一 定会先听从公孙爽,然后把国事委托给苴茂。轻 国是您的仇敌。现在您说亲善姜国，防备楚国, 这就是’外举不避仇’。”向寿说:“对，我很想 和韩国合作。”苏代回答说:“甘茂答应把武遂给 公仲侈,遣返宜阳的居民，现在您想不出力而坐 收武遂,很难啊。”向寿说:“既然如此，那该怎 麽办？武遂终究得不到了吗?”苏代回答道:“您 爲什麽不用秦的名义替韩国从楚国讨还颍川呢? 这是姜国的寄存之地呀。您要是讨还回觐，这 样您的命令在楚国实行，并用这块土地让轻国感 德。您要是讨还却没有得到，这样韩国和楚国的 结怨没有解除，就会争相奔走秦国。秦国和楚国 争强，而您慢慢地责备楚国，藉机收服姜国，这 对秦国有利。”向寿说:“该怎麽办呢?”苏代回 答说：“这是件好事。甘茂想藉助魏国来攻打齐 国，公孙爽想藉助韩国来攻打齐国。现在您打下 了宜阳,建立了功勛，如果再收服了楚国和韩国 并加以安抚，然后声讨齐国和魏国的罪过，那样 公孙夷、苴茂就会无所事事了。”
苴茂终于劝说秦昭王,把武遂又还给韩国。 向寿、公孙爽反对此事,也未能奏效。回画、公 叠从此怀恨，说苴茂的坏话。甘茂很害怕,放 弃了进攻魏国的蒲阪,逃跑了。樗里子和魏国讲 和，退了兵。
甘茂逃离秦国投奔齐国,遇见了苏代。苏代 替齐国出使秦国。甘茂说:“我在秦国犯了罪， 感到害怕而逃跑，没有地方容身。我听说有一个 穷人的女儿和富人的女儿一起纺织，穷人的女儿 说：’我没钱买蜡烛，可是您的蜡烛的光亮还有 富余，您可以分给我一点余光，这没有损害您的 一点照明，而我也得到了一点便利。’现在我处 于困境，而您却正出使秦国并且当权了。我甘茂 的妻子儿女就在那里，希望您能用余光来拯救他 们。”苏代答应了。就出使到奏国去。完成使命 后，就对秦王说：“甘茂,不是一个平常的士人。
他住在秦国,连续几世受到重用。从殽塞以至到 鬼谷,那里地形的险恶和平坦都了解得很清楚。 他用齐国的名义约定韩国和魏国反过来算计秦 国，不是秦国的好事。”秦王说:“既然这样，那 怎麽办呢?”苏代说:“大王不如加重送给苴茂的 礼物，提高他的俸禄来迎接他，假如他回来，就 安置在鬼谷,一辈子不让他出来。”秦王说: “好。”就赐给苴茂上卿的官职，用相印到查国来 迎接他。甘茂没有去秦国。苏代对齐滑王说: “甘茂,是个贤人。现在秦国赐给他上卿，用相 印来齐国迎接他。苴茂对大王的赏赐很感德，喜 欢做大王的臣子，所以推辞没去。现在大王用什 麽礼遇来对待他呢?”齐王说:“好。”就给他上 卿的高位来留他。秦国就免除了苴茂家的赋税徭 役，同齐国争着收买甘茂之心。
齐国派甘茂出使楚国,楚怀王新和秦国通了 婚姻，很高兴。可是秦国听说甘茂在楚国,就派 人对楚王说:“希望把甘茂送回秦国来。”楚王就 问范娟说:“寡人想在鎚安置一个丞相，谁行 呢?”范蜻说:“我没有能力识别那样的人。”楚 王说：“寡人想要让苴茂作丞相，可以吗?” M 说：“不行。史墨，是下蔡的看门人,从大的方 面说他不是事奉国君，从小的方面说他没有成 家，因苟且、卑贱和不廉洁名闻于世，甘茂对待 他却很恭顺。所以凭秦惠王的贤明,秦武王的洞 察，张仪的能言善辩,那甘茂服事秦国,谋取上 十个官职而没有什麽罪过。苴茂确实是个贤才， 可是不能让他在秦国当丞相。秦国有贤明的丞 相，不是楚国的好事。何况大王以前曾经在越国 任用召滑,可是型暗地里指使童义作难，越国 骚乱，所以楚国纔能在南边把厘闪作爲边塞，把 江东作爲郡。算起来大王的功绩达到这种地步的 原因，是越国动乱而楚国太平。现在大王祇知道 用到越国却忘了用到秦国,我以爲大王这是重大 的失误。那麽大王要想在秦国安置一个丞相，没 有比回画更合适的了。向寿对秦王来说,是亲 戚，小时候和他一同穿衣，长大了又和秦王一起 坐车，因此在国事上言听计从。大王一定要让回 寿在秦国作丞相,那对楚国有利啊。”于是派使
者请求秦王让向寿在秦国作丞相。秦王终于让向 寿作了丞相。而甘茂终于没能再回到秦国，死在 了魏国。
甘茂有个孙子叫甘罗。
甘罗,是甘茂的孙子。甘茂死了以后,甘罗 十二岁就服事秦国丞相文信侯吕不韦。
秦始皇帝派刚成君蔡泽到燕国去,三年后掳 王姬喜派太子丹来秦国做人质。秦国派张唐到燕 国去作丞相，想要和症国一起讨伐赵国来扩大河 闲的土地。张唐对文信侯说:“我曾经爲秦昭王 攻打赵国,赵国怨恨我，说：’能得到张唐的人 给一百里的土地。'现在到度国必定经过赵国， 我不能去。”文信侯很不高兴,但也不能勉强。 甘罗说:“君侯爲什麽这麽不高兴呢?”文信侯 说：“我让刚成君蔡泽事奉燕国三年,燕国太子 姬丹已经来做人质了，我亲自请张卿到燕国去作 丞相而他不肯去。”甘罗说:“我请求说服他去。” 文信侯叱责道:“去！我亲自请他都不肯，你又 怎麽能让他去呢?”甘罗说:“伟大的项橐生下来 七岁就做孔壬的老师。现在我在这里已经长到十 二岁了，您就让我去试试，爲什麽急于叱责呢?” 于是甘罗就去拜见张卿说:“您的功劳和武安君 相比谁的大?”张卿说:“武安登在南边挫败了强 大的楚国,北边威慑燕国和赵国,战胜攻取，破 城灭邑，不计其数，我的功劳不如他。”甘罗说: “应侯被秦国重用,和文信侯相比谁专横呢?” > 魁说：“应侯不如文信侯专横。”甘罗说:“您确 实知道他不如文信侯专横吗?”张卿说:“知道。” 甘罗说:“应侯想要进攻赵国,武安君认爲很难 办，结果离开咸阳七里就马上死在了性邮。现在 文信侯亲自请您到态国作丞相而您不肯去，我不 知道您死的地方啦。”张唐说:“请让我根据你这 小孩子的开导而啓程吧。”便让人整理行装，准 备上路。
距离啓程还有几天，甘罗对文信侯说:“借 给我五辆车，请让我替张唐先去报告赵国。” X 信侯就入宫对秦始皇说:“甘茂的孙子甘罗,年 纪很轻，可是他是有名人家的子孙，诸侯都听说过他。现在邈想称病不肯去，苴罗劝说他纔肯 去了。现在贝逻希望先通报赵国，请您允许派他 去。”始皇召见甘罗,让他出使赵国。赵襄王到 郊外迎接甘罗。甘罗游说赵王道:“大王听说痉 太子母到鎚作人质了吗?”赵王说:“听说了。” 甘罗说:“听说张唐作燕国的丞相了吗?”赵王 说：“听说了。”甘罗说:“燕太子丹到秦国来做 人质，这是燕国不欺骗秦国。张唐作燕国的丞 相，这是秦国不欺骗燕国。燕国、秦国互不相 欺，要是攻打赵国,那就危险了。壁、秦国互 不相欺没有别的缘故，是想攻打赵国来扩大河间 的土地。大王不如赐给我五个城邑来扩大网间的 土地，请求遣还燕太子,和强赵合攻弱通。”赵 王立即亲自割让五个城邑来给秦国扩充河间的土 地。秦国让燕太子返回。赵国攻打燕国,取得了 上谷三十个城邑,秦国得到了十一个城邑。
甘罗回来后报告秦王,就封苴罗爲上卿，又 把从前苴茂的田地住宅赐给了他。
太史公曰:樗里子因爲是秦王的骨肉至亲而 被重用，固然也有它的道理。但是奏国人称赞他 的智慧，所以较多地采録了他的事迹。甘茂从下 蔡的民间发迹起家，扬名诸侯，爲强大的查国和 楚国所敬重。甘罗很年轻,可是出了一条奇计, 后世称道他。他们虽然不是行爲忠厚的君子，然 而也是战国时的足智多谋的人士。当秦国强大的 时候，天下尤其趋向使用阴谋诈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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