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科学的时代到了

人文科学的时代到了^[1]

同学们，老师们，家长们，大家下午好！刚才在路上，我拚命想回忆去年毕业典礼上我讲了些什么，结果啥也没想起来，只好重新开始。今天我想讲三点。

首先，我想说，人文科学的时代到了。这一点还少有人认识，连在座的人文科学学者们也未必有清醒的认识。1949年以来，中国社会经历了军人领导时期、工程师（技术专家）领导时期，现在刚刚开始文人上台执政了。据报道，2012年新版中共十八大中央委员会委员，九成有文科背景。这是偶然的吗？当然不是。是时候到了，是社会需要所致。无论如何，我认为这是我们社会的一个重大进步，这将是一个新时代。

一般而言，文科学子脑子清楚，表达优美。你会说理工科学子也脑子清楚呀，是的，我承认理工科学生在工具理性、实用理性方面比我们文科学生强，而且要强得多，但他们多半视野比较狭隘，只守住自己的专业领域，缺乏宏观的思路，没有伟大的想象力——这是一般而言，不含对理工科专业和理工科学生的歧视，实际上我自己大学本科时就是学理学（地质学）的。脑子清楚而又有伟大的想象力，多半是我们文科生。还有表达，包括书面和口头两个方面——我自己普通话不好并不表明我表达不好，人文学者在这方面也有强大的优势，这大概不用我证明了。同志们，你们想想，脑子清楚而表达优美，对一个人来说，对今天这个普遍交往的世界时代里的人来说，还有比这两点更重要的素质吗？我们还能说人文学科没有用场吗？

去年以来我在祖国各地做了五六场演讲，讲的是同一个题目，叫“哲学到底有什么用”？我把哲学的用处概括为三条：一是哲学让人不自杀，二是哲学让人脑子清楚，三是哲学让人好好说话。演讲效果还算不错。哲学家善于安排自己的精神生活，再加上脑子清楚，精于表达，多好呀，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么？各位知道我是提倡自由学习的，但当我得知我院三个专业每年都是选择哲学专业的人数最少时，我是比较伤心的，我伤心，不为别的，是因为我觉得同学们错失了一门多好的学问。

也是在去年底，为了表明哲学的用场，我就拿钓鱼岛事件做了个试验，花了三个月时间研究东亚政治和世界政治，设计了解决钓鱼岛争端的三个方案，一个是政治的方案，一个是革命的方案，再一个是艺术的方案。自从这三个方案形成、并且在有限范围内公布以后，好像很少有人来问我“哲学到底有什么用”了。前几天我跟一帮搞国际政治的学者们聊天，问他们关于钓鱼岛争端有什么高招没有，他们都说没有。我说那要你们干吗？不能解决问题嘛！各位，我并不是想表明自己有多高明，而是想做个试验，检验一下哲学的用场——哲学是不是最高的、最有用的学问？

其次，我想说的是，人文学者要比别人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我刚刚收到一个短信，带一点戏谑性质，说一个小小的泰国，国土和人口都不及咱们东北呢，他们的男人当中，四分之一去当了兵，四分之一去当了和尚，四分之一去当了人妖，还有四分之一属于老弱贫残，从里面挑了若干人出来，组成了一支足球队，结果前几天把中国国家队给踢翻了，而且来了个五比一。惨啊！

中国足球为何踢不好？我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我们国家的政治改革尚未完成，还没有形成良好的公共自由讨论的制度，于是我们男人们没法关心公共政治。不让男人关心政治是很要命的，男人们难免郁闷而至萎靡不振，怎么可能踢球呀？另外就是我们的教育制度，在座各位都是受害者，我家女儿今年14岁，也正在受到伤害。不夸张地说，这个教育制度正在身心两个方面摧残着中国青少年。在这种制度下，一点游戏的空间都没有，一点自由度都没有，怎么可能踢球？

所以各位今天毕业，即将走向社会，走向这样一个问题多多的社会，各位又是脑子清楚、富于想象力、表达优美的人物，你们难道不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去改造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政治、我们的生活么？

最后跟大家说几句送别的话，我特别希望两点，一是希望各位保持身心健康，二是希望各位常回来看看。这个时代乱象丛生，生态恶化，精神动荡，活下来不容易。各位就要走向一个竞争激烈的社会，甚至可能是一个恶性竞争的社会，一定要有良好的体魄，也要有健康的心理。人文学者管好自己的心灵，那是必须的。就心理修养和心理治疗而言，我们学院刚成立了“哲学心理学研究所”，有名师赵旭东教授在此给人看病。各位若有需要，可以回来看看。当然没有这个需要，也欢迎各位经常回家看看。本人大学毕业快30年了，我的交往圈中最稳定的还是大学同学，可见本科学习对于人生的重要性了。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将成为你们永远的青春之家。

三年以后的2016年，我院将庆祝建院70周年，复院10周年，让我们先做个约定：2016年见！

好，祝大家一路平安！祝福大家！谢谢大家！

【注释】

[1]系作者2013年6月18日下午在人文学院本科毕业典礼上的讲话，事后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