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政治哲学的概念分析

二、古希腊政治哲学的概念

一般说来，广义的政治文化是由政治器物文化、政治制度文化和政治意识文化三种形态构成。政治意识文化与政治认知文化在本质上是同一的，具有最复杂的认知形式，一般可分为低层和高层即政治心理和政治思想两大类。政治心理是政治感性认识，主要以政治观念的形式表现出来，而政治思想是政治理性认识，主要以政治理论的形式表现。政治思想或政治理论知识又包括政治哲学、一般政治理论和政治操作知识。政治哲学是意识形态最突显的理论知识形式，通过反思方式去把握政治过程的普遍性、交叉性、复杂性和前瞻性问题，在现实、可能与理想的联系中阐释政治问题，是应然与实然的统一，由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相统一的形式来表达对政治的理解。尽管各种政治哲学塑造、凝练和诉求各种政治价值，形成了各种政治价值理念和政治价值理论，但政治哲学并不是把它们作为理论假设的前提，而是作为反思的对象或反思后所得到的结果。一般政治理论要么是探索政治过程中的事实问题、客观规律、运作机制问题，要么是探索某种确定的价值理念与价值诉求的实现过程、条件、方法和一般规律问题，甚至进行制度对比来说明应实现某种政治价值。政治操作知识是政治技术知识，提供给人们的是政治实践中的操作要领。显然，从政治文化的总体上看，政治哲学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基于上述阐释，从思想的一体性和对政治理解的思维方式上看，在古希腊社会及其文化的背景下，形成了“古希腊政治哲学”，它构成了古希腊文化的组成部分。所以，古希腊政治哲学是指在古希腊文化的历史时期，由该文化系统的哲学家们所建构的关于社会政治现象的一系列哲学理论，它是古希腊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又是古希腊政治文化的思想意识形态和哲学层面上的理论学说。

从古希腊政治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上看，尽管古希腊政治文化形成较早，但古希腊政治哲学完全成熟却相对较晚。古希腊人早在荷马时代就通过神话形式表达了对政治的理解，提出了政治诉求，形成了政治价值观念，但还没有形成与神话完全相脱离的政治“话语”。例如，“论述神的人”之一的奥德修斯就把宗教与政治权利联系起来，他说:“我们阿该亚人不能人人都作统治者和君主!多头的统治不会幸福;让唯一的主宰，唯一的君王，洞察一切的宙斯赋予我们以君主和法律:我们阿该亚人都要接受他们的统治。”^[8]在古风时代，随着城邦政治社会的形成，古希腊人的政治“话语”逐渐摆脱了宗教神话形式而有了自己的纯粹表达。在古风时代的早期，古希腊人主要是通过政治观念形式诉说和交流着自己的政治意见，政治话语也逐渐的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特别是在公民的政治生活中占有了突显的地位。古风时代早期的一些极其著名的立法者，如札莱乌库斯、卡客达斯、德拉古和梭伦等都表达了公平正义和自然秩序的政治观念。在古风时代的中后期，古希腊哲学逐渐形成。从古希腊哲学产生那天起，古希腊政治哲学就在生根发芽，就在古希腊哲学最初形态——自然哲学中萌生着古希腊政治哲学的思想观念，许多“论述自然的人”如毕达哥拉斯、赫拉克利特等也谈到了灵魂和谐、自然正义等社会政治问题，他们在自然本原、自然结构和自然秩序的探讨中，逐渐引申出了人及其政治社会的自然法则和社会规范。随着古希腊哲学的发展，作为城邦政治社会的反映、维护与反思的古希腊政治哲学终于走向成熟，成为古希腊哲学园林中一门备受关注的哲学学科。一般说来，苏格拉底是古希腊政治哲学的创始人，但这需要作确切的解释，准确地说是苏格拉底分离了自然与社会的差别，确立了政治哲学的研究对象，探讨了古希腊政治哲学基本问题——城邦与公民的关系。不过，总的说来，苏格拉底主要是在伦理语境中探讨政治问题的。此后，古希腊政治哲学特别得到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两位哲学大师的辛勤栽培，基本分离了政治哲学和道德哲学或伦理学的差异，使政治哲学从伦理学的藩篱中独立出来，而且思想内容不断丰富，关涉的问题不断深化，通过理解、论辩和反思政治问题，不仅塑造了古希腊政治哲学的基本精神和主要理念，形成了不同的观点和争论，而且建构了古希腊政治哲学的内在逻辑和思维方式。

从政治认知形式和学科划分上看，古希腊政治思想基本上采取了哲学的认知方式，也就是说，古希腊政治思想在本质上就是政治哲学。尽管古希腊的哲人们也探讨了政治的具体问题，在探讨政治问题时有时也运用经验归纳等科学方法，但总体上是在哲学层面上运用思辨的方法来把握和阐释政治问题的，政治学科还没有彻底地从哲学中分离出来，对政治的科学认知那是后来才形成的。如亚里士多德及其《政治学》，尽管人们推崇亚里士多德为西方政治学的创始人，从原本意义上看，亚里士多德是一个政治哲学家，是古希腊政治哲学的分析综合大师。而且古希腊的政治思想，并不截然地分离价值判断与事实判断、应然与实然之间的差异，主要是要论证与建构理想政治，把政治的本质与理想的政治及其实现方式统一起来。

从西方政治理性认知形式或思想意识形态的历史发展来看，古希腊政治哲学构成了西方政治理性认知形式或思想意识形态的第一阶段，一种历史形式，为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西方政治理性思想活动经过了四个阶段:古希腊以哲学为特征的政治意识形态即政治哲学、中世纪以神学为特征的政治意识形态即政治神学、近代以社会政治史学为特征的政治意识形态即政治史学和现代以科学为特征的政治意识形态即政治科学。这也表明，西方政治理性认知的不同方式既是动态历史过程上的一个环节，也是横断面上理解政治问题的一种视角和方法。也就是说，在现代政治意识形态中存在着以上四种从不同维度来理解政治的政治理性认知形式。事实上，无论从政治理性认知的纵向历史形态上，还是政治理性认知的断面上的多维方法来看，任何一种认知形态或认知方法都只能是相对于认知过程中的主要因素而言，而政治理性认知的具体过程常常是包含着多种因素、多种形态或多种方法在内的过程。这表明，古希腊政治哲学的实际认知也包含着古希腊人对政治从自然的、神学的、史学的和科学的等多种角度的理解。这也能够解释当今在政治科学的主流外，政治哲学仍然有存在的价值并且事实上还在发展着。

古希腊政治哲学和中世纪政治神学更多的是从形而上学的高度、从价值应然角度来解释政治，而近代政治史学和现代政治科学则更多的是从政治的具体过程、从政治发展事实的角度来把握政治的。古希腊政治哲学主要涉及城邦公共秩序问题，凸显的思考方式是矛盾反思，是通过事实和体制对比，并根据所理解的自然、人及社会的本性，运用分析、综合、比较、归类、具体、抽象等逻辑方法来推导和论证政治理念、政治模式、政治机制和政治规律，向人们展示政治价值、政治诉求、政治希望和政治理想，以唤起人们的政治热情、政治冲动、政治意志和政治动力。在不同的阶段和不同的流派中，又有一定的差别。前智者学派的哲学家们主要思考自然与政治的关系问题，在自然语境中阐释政治，强调政治与自然的统一性。智者学派着重研究城邦现实生活中的政治互动和政治感受，着重政治的矛盾思考，形成了关于政治舆论和政治论辩的理论。苏格拉底围绕城邦与公民的关系问题展开思考，着重探讨了政治责任、政治良心、政治操守等政治伦理问题，试图运用苏格拉底方法探索出政治活动所遵守的一般规范，特别是政治伦理规范，形成了伦理政治学。柏拉图在充分发挥了苏格拉底伦理政治学说的基础上，实现了政治从个人伦理语境中的分离，在探索正义与国家的基本关系、政治精英与社会解放的关系、政体类型及其优劣等问题的基础上，着重论证了政治希望、政治理想、政治治理、政治过程和政治教育等问题，并把苏格拉底方法运用于上述问题的探索中，从而在形而上的层面上探索政治问题的哲学根据，建构了庞大的政治哲学体系。亚里士多德偏重于政治制度运作状态的比较研究，偏重于把政治研究看作是一种求知活动，提出了政治过程的实然问题，建构了政治制度学说和比较政治学。事实上，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在实然研究背后贯穿着政治价值标准——自由。在认知方式上，亚里士多德主要运用了经验调查、比较归纳、思辨概括的方法来研究政治问题。晚期希腊政治哲学偏重于研究人们的政治感受、政治心理和政治责任，研究了在政治强势力量、政治宏观趋势、政治整体机制和政治集体价值面前个人的自由诉求的本质与矛盾，建构了个人牺牲或个人解放的政治理论。政治研究方法也逐渐地从理性主义和逻辑推导转变到更多地强调神秘意识和心理体验上来。随着基督教的发展，在古希腊政治哲学中逐渐渗透了罪恶与苦难、救赎与自由、神与人、尘世与天国、上帝与希望等思想要素，这些问题逐渐地替代了城邦与公民等问题，政治认知方式也转变到以宗教信仰为根据，依据宗教经典的“话语”来解释政治的思维模式上，并终结了古希腊政治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