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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

时间:2022-03-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论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加拿大]张志业2008年北京奥运会闭幕,标志中国步入后奥运时期。城市浪漫主义的问题,在上海世博期间的提出,是一个适时的机会。或者说,城市本身产生的故事,就是城市浪漫主义的有机组成部分。
论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_都市文化

论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

[加拿大]张志业

2008年北京奥运会闭幕,标志中国步入后奥运时期。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闭幕,标志中国步入后世博时期。一个国家在极短的时间内,承办两件如此重大的国际大规模事件性活动,在世界上实为罕见。奥运会和世博会为中国留下了众多的遗产,有物质文化方面的(建筑、场馆等硬件设施),有精神文化方面的(诸多文化创意及其表现形态)。但是,它们究竟在公众的视野中和人们的心灵中留下了什么永恒的记忆?同100年来世博展示内容不同,这次大部分场馆所展示的并不是最新的高端的技术和应用性产业成果,反而那些充满创意、充满奇趣、充满幻象甚至充满想象的展示,是最吸引人注意的。每天几十万人涌入世博会场馆,从世博会问世的100年来,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的世博会,会吸引这么多的人潮,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除了确实想参观某些特定场馆外,也许,他们更重要的是,有一种参与的冲动,有一种以自己参与见证历史的冲动。很难精确地指明这是一种什么东西,但绝对是一种享受,是一种奔放的情绪,这种情绪的爆发似乎有某种意识和人文的密码。这些密码有许多尚待解开,但其中肯定包括有一种,就是人们积蓄多年而又久违了的集体性的城市浪漫主义。这也就是本文所要特别讨论的城市浪漫主义问题。这个问题我们久违了,然而,这也是城市文化发展在碰到钢筋水泥时的一种不幸和企图解脱的福音。

一、后钢筋水泥时代浪漫主义的出场

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是后城市化过程中值得思考和期待的一个严重课题。城市浪漫主义的问题,在上海世博期间的提出,是一个适时的机会。

上海世博会自从启动兴建并大举施工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在这样一个钢筋水泥时代里所进行的任何肩负宣示和展览意义的重大活动中,愈来愈多国家的场馆创意,有意识地避免了钢筋水泥时代的冰冷感觉,而不断地以自然、遐想、环保、甚至原生态的形象吸引世界的关注。所以我们说,城市的浪漫主义终于在后现代赤裸裸的钢筋水泥时代出场了。人们几乎忘记了,仅仅在几年前,或最多十几二十几年前,钢筋水泥时代的登台,全面挤压了本来就不多的城市浪漫主义。中国在新中国成立头30年中城市建设基本是停滞缓慢的,改革开放后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经济高速发展,本来,在一个刚刚从几乎农耕社会苏醒过来的社会,对城市化的追求,全然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怀恋所谓的城市浪漫主义。大片大片高楼大厦,意犹未尽地每天春笋般出现,千城一面的建筑,伴随偶尔引起争议而没有任何情趣的诡异试验,继续在统治着城市人们的视野。但上海世博会的开幕,在一夜之间撕破了这种看来几成模式的城市发展方向,人们蜂拥而至的都是那些基本与钢筋水泥保持相当距离的创意场馆,从心理学角度看,这几乎是对多年来困扰于千城一面的钢筋水泥中的离弃和解脱。

可以说,每天几十万人,这个史无前例的数字,说明的只是一个问题,就是城市的浪漫主义,对于奔波和生存挣扎的当代人来说,那是一种机会难得的重新享受,是被钢筋水泥拖累得身心疲惫之际的一种大释放。于世博会观众来看,这是一种短暂的释放,但对于从学术角度研究城市发展来看,这可能让我们有机会讨论如何回归到最初的城市浪漫主义问题上。

在很长一个时期内,城市的浪漫主义,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从远古的城邦到近现代的城市,但从来没有被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本文之所以特别关注到这个问题,完全是在将现代化或后现代化等同于城市化,从而以钢筋水泥挤压人类自然本质,被迫产生出的一种文化和精神氛围的渴求,但实质上,城市的浪漫主义,从本质上就是人类文明从乡野走向都市后,整体构建的物质和精神生活的一部分。这里所说的“物质”是指城市基本的硬件建设,包括建筑、道路、公共设施等,所谓“精神”,则是围绕城市建设之前或之后形成或引发的文化观念、艺术创意、生活习俗、社会风情、人际交流等精神层面的活动。当然,还不仅仅指这些,本文下面会谈到。

作为一个特定的概念,或者美学意义上的指向,浪漫主义是由欧洲在18世纪至19世纪艺术创作手法、表现风格、在社会上形成的冲击特点等综合而成。这种艺术领域内的讨论,可能至今还有许多争论,但是,本文的讨论特定于“城市浪漫主义”的概念,基本上并不完全等同于艺术创作方法。所谓“城市的浪漫主义”,不一定仅止于城市建筑的设计风格,都市地理特点的面貌,或者某一城市悠久历史所形成的可视觉的景观。我们所论述的“城市浪漫主义”,当然无法离开建筑风格、地理风俗、历史故事等,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将其融洽于一个整体的都市氛围和感染力道,一个随时能够激发出人们不一定为了某种历史大事件才能有的情感冲动。这种潜在的内在的城市基因,很可能从城市一旦开始形成便会自然地“附庸风雅”于其中。

笔者在思考“城市浪漫主义”这个话题时,注意到欧洲浪漫主义在文艺领域掀起时,浪漫主义的单词是Romanticism,而这个单词由Romance(即浪漫)而来,但我们感兴趣的是,这样一个单词,其词源是由“Roma”(罗马)而来,而罗马便是欧洲最早产生的城邦和都市。无论如何,当我们现在重新谈起浪漫主义时,也许会忽略当年罗马的城市建设及其最古老的城邦光辉,让几近一千年后的艺术家,在创造一种新的艺术思潮和流派时,如何将其与古老的城市联在一起并得到伟大的启示。无论如何,浪漫主义天生就是同城市的兴起、建设、发展连在一起,只是在钢筋水泥时代逐步地被淡忘了。罗马城邦有许多故事和传说,悲喜交加的爱情,生死存亡的英雄,可歌可泣的战争,从坠落到神圣,从卑鄙到高尚,从杀戮到相爱,从渺小到伟大,从痴愚到聪慧,从今生到彼世,从当下到未来,从绝望到盼望,从真实到神话,几乎所有发生在城邦里的故事,都是后世浪漫主义艺术家赖以创作和发挥联想的基源。没有城市,就没有浪漫主义。或者说,城市本身产生的故事,就是城市浪漫主义的有机组成部分。

城市就是应该与浪漫主义共存,在后钢筋水泥时代,我们便重新这样一个定位,不一定是创新,但肯定是一种新的追忆和回归。在追忆和回归的话语权利下,我们可以就此避开城市浪漫主义的所有话题,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呼喊“城市浪漫主义”的重新出场。

二、城市浪漫主义的体现

定义什么是“城市浪漫主义”并非易事,因为现在热火朝天的城市建设本身存在极多的争议和时间的紧迫性。当从学术角度提出“城市浪漫主义”时,本来就已经有置身事外的嫌疑,何况又要与钢筋水泥拉开距离,又涉嫌脱离现实的极端主义,但是,当我们无法一下子定义“城市浪漫主义”的内涵时,恰恰在“与钢筋水泥保持距离”这一原则上是不能让步的,尽管这会引起极大的争议。

本来,要设想一个完美的城市浪漫主义很简单:如国际都市巴黎的风情,威尼斯城水的荡漾,埃及古文明遗址的缅怀,甚至牛、象横行人行街道的新德里的异趣,南京秦淮河的纸醉金迷,苏杭人间天堂的古今遐想,北京什刹海的念诗作词,等等,这些城市或以名胜古迹闻名,或以独特地理地貌闻名。但这不一定是“城市浪漫主义”的全部。我们现在思考的主要出发点在于,在探讨都市发展过程中的文化保存问题时,人们一般倾向于更多地关注实存的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建筑或其他设施。问题的悲哀在于,在强大的经济(发展)利益驱动下,本来有限的实体性的历史建筑,绝对只能日益减少,而不可能日益增多。如果仅在这样一个硬件的层面思考都市文化保存,那这条道路将会愈走愈窄。事实上,都市发展过程中的文化保存问题,不能仅仅是历史文物建筑,而可以指涉更广泛。这不仅是可以扩展都市发展中的文化保存问题研究视域,更重要的是,可以突破由木头乃至钢筋水泥的桎梏,而真正从具文化意义的角度去研究都市的文化保存问题。

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所引进的不是原初欧洲18—19世纪那种势如破竹的反传统、反权威、反古典模式的运动,不是同时期中一种文学创作思潮和表达手法。本文所提出的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是相对于城市已经出现并在继续蔓延的生存理性和地理空间限定的人的生活状态及其行为思维,而试图突破并分析与之相对应的从动感性、创意性、自由性、领悟性等方面展现出的一种极具文化魅力的精神面貌和行为方式。同文学创作不一样,在城市观察中,古典并不排斥浪漫主义,或者说,现代或后现代中,古典恰恰也是浪漫主义的。浪漫主义不能说只是一种对传统或古典的叛逆,或者说,传统或古典也只是相对的,当传统或古典成为一种理性或工具模式体现在城市硬件建设中,它本身也构成了一种对现代或后现代的冷漠无情的特征的补充或点缀。在这种情况下,唯有浪漫主义的出场,才能拯救让城市沦陷于心灵荒漠的境地。浪漫主义恰恰是对城市中心主义的一种解构,无论是欧洲中心主义,还是东方中心主义等,它对城市化——理性化或实质上的去感性化,或者直接说出的异化——是一种消解的力量。它或者通过艺术行为,或者通过日常活动,或者其他足以形成群体性、模仿性和传播性的文化方式,在城市的所有生活活动中,悄然地立足而无法驱逐。

在回避有可能引起极大争议的“与钢筋水泥保持距离”的话题后,我们至少可以有权说,城市的浪漫主义至少可以消解钢筋水泥引来的人们精神和心灵的窒息,缓和人们在紧密的城市生活中随时可能发生的冲突。城市的浪漫主义因其畅想性、抒情性、感受性甚至某种程度上的随意性,所以关于城市的浪漫主义的内容,无法作一明确的界定,而取决特定城市群体或观察亲历者的体验和迸发。

城市的浪漫主义或许有得天独厚的幸运。在自然地理的独特条件下,以人文的熏染,形成各自的浪漫主义。北京的什刹海,南京的秦淮河,一湖一河,本身并不壮观,离开了人,基本与其他湖、河没有区别,唯其注入了人文因素,才蕴含或暗涌着浪漫主义,那可能让人脱离尘世烦恼的境界。不过,什刹海弥漫的是念诗诵词的情调,那种时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与南京秦淮河暗色下人生艰辛而又尴尬的情感暴露,以同样两位名作家写同一“桨声灯影”的思怀和悲恨,那境界决又不相同。此浪漫非彼浪漫,关键在于我们不要把浪漫想得过于单纯。一般城市均建在依水傍河之地,从巴黎到伦敦,从罗马到埃及,莫不如此。北京什刹海一小片地,能留下许多动人故事,而上海黄浦江,今日已无长达百年的恶臭和污浊,但即使在最黑黄的年代,这里仍然吸引了不少上海的情侣。即使今日灯红酒绿,但人们难道不会留恋昔日那穷困年代,无可安身的情侣在堤旁谈情说爱,彼此悄悄话几能入耳,却互不干涉,从远处望去,满堤济济的情侣,曾是上海城市一道何等的风景线啊。现在此情此意何处去寻?今日一片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夜夜不眠,那艰苦岁月的浪漫绝对值得人们留恋。这说明,城市的浪漫主义,不在于它的特别建筑,甚或一无所有,即便在一个偏远山区的小镇,那老旧的大车店,仍然会产生许多浪漫主义的故事。关键在于人们如何诠释有时空之限的情趣。

城市的浪漫主义也许取决于有激动人心的历史。当上海举办世博会时,一切都旧貌换新颜,但笔者曾几次到黄浦江边原英国领事馆外逗留徘徊,总是侥幸地希望能发现八九十年前爱国市民写下的反帝口号,小时候总能看见用柏油写的口号,几十年都不能被风雨消去,那是年幼时能激起我浪漫情感的一个因素。正如上面所提,浪漫的关键在于人们如何诠释有时空之限的情趣。事实上,历史上的浪漫主义,几乎都包括了在革命过程中迸发的人的真实情感。巴黎的浪漫不是仅止于情人约会的玫瑰花,可能更在于它的攻打巴士底狱的革命精神,乃至同许多西方国家不同,从法国大革命一直到受中国“文革”影响的1967年的法国红色风暴,让人领略了一种血脉贲张的革命浪漫。北京除了石刹海等,还有沙滩的红楼,那是五四运动的记忆所在,甚至景山公园当年崇祯皇帝吊死的地方,人们时而会特意去寻找,这里也潜藏着一种对历史好奇或怀念的浪漫情趣。历史上的革命,包括战争,往往是人性挣扎和情感最充分呈现的时候,无论是中国,或者是外国,那种城市的浪漫主义,可能永远会成为某些城市的情感魅力。

城市的浪漫主义也许取决于乌托邦理想。撇开乌托邦的社会理想不谈,作为一个城市,假如没有将理想发挥至极致的对未来的想象和描绘,那么这个城市绝对没有活力,没有未来。这些年,笔者很关注古巴的革命浪漫主义。许多年前,笔者在遥远的美加边境一个小镇,突然听到一支古巴人的乐队在演奏《社员都是向阳花》这首中国老革命歌曲,大为震惊,萌发了去挖掘古巴的浪漫主义的念头。而2000年制作的纪录片《记忆哈瓦那》,原汁原味的拉丁情调,歌唱者也竟是满脸皱纹的老农夫,年迈却不失浪漫。《记忆哈瓦那》中两个最重要的老人,一个是生于1927年的男歌手易卜拉因·费利,一个是比他小3岁的女歌手奥曼拉·普婷多,当他们两人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剧院演唱时,不但所唱的《万籁俱寂》(Silence)是古巴经典情歌,而且,他们唱完后在几千观众欢呼声中相拥、轻抚、拭泪,也在瞬间成为真情浪漫的经典镜头。这样的镜头,是有史以来在与古巴兄弟相称的红色国家中不曾有过。电影中可以看出,哈瓦那街道破旧,巴士丑陋,但这个城市的浪漫主义,绝不亚于任何一个现代城市。那是这个国家这个城市的生命所在。

城市的浪漫主义或许要允许冒险和遐想的空间。一个不允许冒险和遐想的城市,是谈不上有任何浪漫情趣的。这种所谓冒险,是排除违背法律和道德的胡作非为,而是一种敢于对现存社会难以实现的理想进行基本上是要失败的冒险试验,或者通过各种传播途径发挥对未来的遐想。既然一个曾经有神话的城市是浪漫主义的典型,何尝不能让现代人为自己的城市创造新的神话呢?我们查一下词典,英文单词Romanticism或Romance,本意就除了包含爱情、风流、传奇、多情等意外,还包括奇想、幻想、虚构故事、空想、想象、甚至夸大和荒谬等。欧洲许多城市之所以被称为浪漫主义城市,是源于启蒙时代之后,人们对于贵族和专制文化的颠覆,在解构了当下的束缚后,尤其看到城市化后带来的种种罪恶和无所适从,但并无现成的理想社会,于是便出现浪漫主义式的追求,这里不免充满了冒险精神,充满了也许很不现实的遐想、奇想、幻想、虚构故事、空想、想象、甚至夸大和荒谬等。堂吉诃德绝对不是疯子,而是一种对未来执著不止的浪漫主义理想家。这是当年欧洲城市浪漫主义的一种体现。

欧洲的城市浪漫主义曾经出现过复古的思潮,那么今天,我们需不需要一次新的古典主义复兴,这个问题不取决于建筑设计师,而取决于全体市民的选择。问题是,在城市变成生存空间的丛林游乐场后,市民有没有选择的机会,他们往何处去寻找浪漫主义?城市的浪漫主义并不一定与城市建设的硬件指标成正比。远古的几乎没有变化的某个小城镇,也许就最具有城市的浪漫主义。上海有全世界最高耸的大楼和最豪华的酒店,那里也许有最昂贵的烛光晚餐,但是,假如有一天,与高耸大楼和豪华酒店形成强烈对照的民工简陋棚户区内,那些民工或他们的子女、朋友共同在泥泞的土地上跳起集体舞蹈或引吭高歌,或用锅碗瓢盆敲打击乐,也许是天下最有意味的城市浪漫主义。这里笔者想说的是,城市的浪漫主义就是可以如此简单而又最令人感动。城市的浪漫主义不一定要大兴土木,关键是人文和社会情感的培育。

当然,城市浪漫主义不能与当下城市规划和建设构建对立和反对的堡垒,那是浪漫主义的极端和恐怖。问题是,城市建设除了本身在设计和规划时尽可能地融进艺术的浪漫主义元素,同城市的浪漫主义融为一体,同时,在用城市建设所独有的空间权利为浪漫主义的保存、滋生创造呼吸的空间。巴黎的凡尔赛宫和蓬皮杜中心、北京的鸟巢、悉尼的歌剧院、温哥华的五帆会议中心,等等,都能在本身成为城市浪漫主义一部分外,还能给以后的人有浪漫主义生活境界和遐想的空间。这是一个伟大城市应有的聪明和智慧。

三、从上海到中国的思考

浪漫主义是从文学和艺术领域产生的,但也结合了某些社会和政治学的思潮如乌托邦等,这些思潮在城市的浪漫主义中,恰好地融合在一起,所有上述两个方面的精神,包括对历史的批判,对自然的尊重,尤其对古老含有宗教神秘意义的宇宙的尊崇,如中国的天人合一,始终是浪漫主义的表现特征,而这些特征,在城市的浪漫主义中全都有表现。

上海世博会与北京奥运会最大的不同,是北京奥运会大量的场馆建筑,必须遵照国际奥委会的规定和体育竞技的技术所限,但尽管这样,从鸟巢到水立方,是中国城市浪漫主义的一次大迸发。上海世博会并没有受到类似的限制,因此,各种想象和创意充满了不同场馆和活动内容。早期世博会由于历史原因和经济发展的特点,一般都侧重于机械发明和各国、各地区特色产品的展示。但是,在人类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资源遭到空前毁灭性的滥用,日益引起世界恐慌,那么,在世博会上展出的内容,也同100年前甚至几十年前都有了思考方向的不同。不但诸如节能等新技术受到人们推崇,而且正在迅速形成一种思维和文化,除了实用技术层面的展示外,人们实际上正在愈来愈多地展现一种重视自然、回归自然、甚至以原生态的追求作为一种目标。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上海世博一方面处在中国经济史无前例的崛起中,一方面又面临着全球性资源枯竭、气候变暖、生态恶化等问题,反而促发了某种意义上的乌托邦的遐想,甚至形成某种思潮。借助于数年一次的世博会回归自然,重视原生态的思潮,自然而然发展至极致,便出现了浪漫主义的氛围。我们看到许多场馆,可以得出结论,上海世博会是历来所有世博会最具浪漫主义的一次。

上海世博会的浪漫主义弥漫,无疑是整个中国崛起时,人们从历史到未来的一次精神消化,从稍微与技术层面的经济保持适当的距离,到人们借此反思经济发展中的得与失,并且更多地想到了发展的可持续性。从表面上看,一些热衷环保的,甚至追求原生态的并不现实,但是,这种浪漫主义的精神,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感染甚至影响人们的思维方法,并作出行为能力的适当抉择。

浪漫主义一旦与城市建设结合,成为城市的浪漫主义时,将具有更加众多的表现手法,从传统的叙事手段到现代的影像视觉手法,从文字到图像,从传统表演到行为艺术,这种城市的浪漫主义,更密切进入到市民生活方式中,通过各种媒介手法,强烈地感染和影响着社会生活面貌。浪漫主义中的某些元素,以前被认为是遥不可及的乌托邦,但今天到处被人们广泛地讨论、争辩,甚至尝试履行或践行。

浪漫主义在不同时期出现,有时候表现出回复古老传统的主流,有时则表现出对未来某种理想社会的追求。而这两种倾向,基本都在本次上海世博会出现。由于不是激进的,不是极端的,上海世博会表现出的是健康的城市浪漫主义。而这次上海世博会对生态的某种浪漫主义倾向,也是后工业社会自然产生的一种怀旧思念,或者说,是一些理性人物对世界发展的担忧,却通过与理性相对立的浪漫主义来展现。一般社会在发生巨大变化时,从表面上,往往会形成某种强大的历史记忆,但对未来展望时,却又表现为浪漫主义,追求过去曾经存在的美好社会,使之成为未来的理想,本来也是浪漫主义的一个逻辑轨迹,在城市浪漫主义中表现得尤其如此。

因此,在我们利用世博闭幕之际进行观察,发现几个因素碰在一起,这种城市的浪漫主义,是上海的幸运,也是中国乃至世界的幸运。这次上海世博会,没有变成经济产品贸易的“贸促会”,反而在某种意义上成为未来社会健康发展的一种启示乃至启蒙,这不能不说是本次世博会的一个历史成就。从上海看中国,城市建设如何从两个极端摆脱出来,是整个经济崛起中始终面临的问题。一个极端是,因经济过热和片面追求经济增长率(GDP),大量基础设施和住房匆忙上马,缺少总体观念和创意设计,城市建筑出现许多学者批评的千城一面现象,单调、无情、无味,或者仅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钢筋水泥的堆积。另一个极端,是把城市建设作为当代某些后现代艺术的试验,在国外无法进行,而在中国找到了理想的场地,一些怪异的、有违建筑基本原则的作品,在充满争议声中挤进城市建设行列。单调的东西同怪异的东西并列,是绝对创造不出一个城市应有的浪漫主义的。钢筋水泥会窒息人们的思想和情感空间,在创意名义下诞生的怪异建筑也许会哗众取宠一时,但怪异作品作为建筑物而长时间停留在人们视线中,很可能会拂乱人心甚至造成视觉错乱。

四、结  语

本文讨论城市的浪漫主义问题,正是为了拓展文化保存中具广泛意义或不受硬件局限而引向更深广层面的保护。因此,本文提出的城市浪漫主义,一方面关注整体城市建筑的布局,另一方面更关注在整体城市建筑的布局背后所应具备的城市人文精神。在钢筋水泥的林立中,城市浪漫主义将调适和平衡后现代时期人们的精神健康与社会和谐。继北京奥运会之后,上海世博会的成功举办,可以说是这两次重大活动让中国城市浪漫主义崛起。城市文化不再以硬件设施作为唯一标准,而更多的是人们在这个城市中,不但展开艺术的想象,而且正在沉思或迸发对历史的记忆和怀念,对遥远未来的想象和对远古原始祖先的回顾。城市浪漫主义,从本质上无论如何必须要与现实保持一定距离,它有时呈现狂奔,有时静默遐想,都是一种对目前状态的理性距离,而又在实际上潜移默化地完善和改良现实中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这就是城市浪漫主义在本文中提出的要害问题。

对城市浪漫主义的思考,正是城市实体空间日益缩减后,企图突破困境而走向更丰富和多彩的都市文化的某种尝试。仅从上海来看,城市浪漫主义的内容——本就应有的都市的生命涌动,革命、历史、山水、建筑、伦常等几种浪漫主义,都可以在这次世博会的进程中找到迸发的纪录。正如上文所谈到的,浪漫不一定是快感的呼喊,也许是深沉的记忆,不一定是对未来的憧憬,也许是对历史的留恋。而且,由于改革开放,人们一方面在继续肯定本土城市历来注重品位、灵性(宗教)、风格、风水等所包含的神秘元素,另一方面从国外宗教信仰上也获得了大量的感性认识。在城市建筑的浪漫,不是“使用”,更多的是一种“享用”,包括有视觉的享用、感官的品位、过去的回忆、未来的遐想及终极的神圣的升华。这个问题,笔者以后会专文加以论述。

原载《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

张志业(1951— ),男,上海人。加拿大文化更新研究中心高级编辑,加拿大《文化中国》学术季刊执行主编,出版专著《走出法律宫》《论城市改革中的法律问题》《企业家法律》等。有长篇小说《茶醉》及散文、纪实文学作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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