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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收兼容方独秀

时间:2022-05-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次林伯渠因呃逆月余,周总理责成他任抢救小组组长,他用大剂野山参,亲煎救治,转危为安。自张仲景在《伤寒论》中用吴茱萸汤治厥阴经头痛以后,历代医家对分部位辨治头痛皆有发挥。章氏却不为此说所拘,在其医案中,极少从部位去辨治,而是从症状入手,细辨虚实,去立法处方。体质素丰,两脉弦硬,其头痛由于肝阳升腾者可知。今适感冒,头痛益甚,宜疏风与平肝并施。

第10讲 旁收兼容方独秀——章次公治头痛医案理法方药思路评述

章次公(1903-1959),名成之,号之庵,江苏镇江人。幼年丧父,后入丁甘仁创办的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又师从经方大家曹颖甫。于1928年任上海世界红十字会医院中医部主任时,向西医部主任、留德医学博士李邦政学习西医,并提出“双重(指中西医)诊断,一重(中医)治疗”的主张,使诊治水平大为提高。为发展中医事业,他先后与王一仁、秦伯未等创办中国医学院,后又与陆渊雷、徐衡之等创办上海国医学院,培养的千余名学生,均成为各地的中医栋梁。

解放后,任上海公费医疗第五门诊部医师,并兼任华东区高干的保健工作,1955年,被选调赴京,任卫生部中医顾问(全国仅他与秦伯未二人)、中国医学科学院院务委员、北京医院中医科主任,中央保健局中南海保健医生,先后为周恩来、朱德、邓小平、贺龙、刘伯承、叶剑英等看过病。1956年在给毛主席看病时,曾两次畅谈中医学达旦,主席评其为:“难得之高士也”。一次林伯渠因呃逆月余,周总理责成他任抢救小组组长,他用大剂野山参,亲煎救治,转危为安。周总理命卫生部组织讨论,但到会中西医专家辩论激烈,无法收场,总理赶到后高兴地说:“中医好,西医也好,中西医结合更好”,并因此将“中西医结合”定为我国卫生工作的四大方针之一。他临证不仅主张寒温统一,经时交融,将仲景与叶、吴之学并驾使用。且很留心民间草药和有效验方。还善用虫类药,其贤门人朱良春受其影响,终成海内外最擅用虫类药的国医大师。

头痛乃临床最常见的症状之一,中医对头痛的施治,仁智各异,论述繁多,拜读《章次公医案·头痛门》后,发现其诊治该病不乏独秀之处,故特作评介,以冀与读者共赏。

一、抓主症细辨虚实,议标本先后分明

自张仲景在《伤寒论》中用吴茱萸汤治厥阴经头痛以后,历代医家对分部位辨治头痛皆有发挥。章氏却不为此说所拘,在其医案中,极少从部位去辨治,而是从症状入手,细辨虚实,去立法处方。

案1 殷男

头痛有虚有实,实则当清当散,虚则当温当补。今患者头痛而眩,按其脉忽大忽小,甚至左右不相符,此虚象也。大熟地18克,明胶珠、黑芝麻各12克(研),全当归、潼沙苑、甘杞子、山萸肉、女贞子各9克,明天麻、炮附块各3克。

原按:内伤头痛,多责诸肝、脾、肾。此病人为肝肾两虚,故用熟地黄、山茱萸、枸杞子、女贞子、黑芝麻以滋肾阴,当归、沙苑子、阿胶以养肝血,天麻平肝息风止痛。附子一味,用于大队滋补之药中,一则头为诸阳之会,用之以升清阳;二则静中有动,始可生化不息。

评述:关于头痛的辨证,今贤牡丹江市老中医初振才认为主要应包括辨久暂、辨性质、辨部位与辨兼症四个方面;中医内科学教材亦将辨部位列为极重要的内容详为介绍,主张宗仲景之说,将枕颈部(即头后部)痛定为太阳经疼痛,将前额部位定为阳明经头痛,头两侧痛定为少阳经痛,而将巅顶痛定为厥阴经痛。师祖章次公治头痛却极少从部位去辨治,而是从症状入手,细辨虚实,他这种勇于挑战前人的精神,是他从大量实践中反映出来的求真体现,颇值称道。

另章师从殷男“脉大小不定,左右不符”,结合“目眩”症状而断为虚证,亦极能启迪后学。其所用景岳右归丸去山药、杜仲、菟丝子、肉桂、鹿胶,配沙苑子、女贞子、黑芝麻、阿胶珠以补肝血、滋肾阴,佐天麻(不仅可直接定眩止痛,且领诸补益药直达巅顶)与附子各一钱,更有深意,正如朱良春按:“附子一味,用于大队滋补药中,一则头为诸阳之会,用之以升清阳;二则静中有动,始可生化不息。”量仅一钱,绝无辛甘燥烈而动风之虞。亦充分显示出他深谙张景岳:“阳不独立,必得阴而后成;阴不自专,必得阳而后行”之微言大义而巧妙遣药的高超水平。

案2 张女

头痛而晕,齿痛,精神疲惫,脉细数,苔薄,舌质微红。乃肝肾不足,虚火上扰,治宜滋补肝肾。生首乌18克,穞豆衣、潼沙苑、天冬、玉竹、玄参各12克,枸杞子9克,明天麻、甘草各4.5克。

原按:从头痛而晕、精神疲惫,可知体质虚弱;从脉细数,舌质微红,可知虚火上扰。究其病机乃为肝肾不足,所以治用甘润滋补肝肾,兼以息风镇痛。

评述:此案用药乃仿《临证指南医案》叶桂之法。案中的穞豆衣,系豆科植物大豆的黑色种子(又称乌豆)之种皮,微甘而凉,功可养血祛风,主治阴虚烦热、盗汗、眩晕、头痛。此药清代医家(尤其是江南温病派名医)极喜投用于肝肾阴虚而头痛眩晕者,憾现今药肆极少备有此药,故多以黑豆代之,但笔者常以马料豆(色黑却圆而细长,略似肾形,黑豆为椭圆形)代之。若仍难觅,可用女贞子。

案3 沈男

头痛而眩,其人体格素丰,面色潮红,按其脉硬,此非虚证。生西瓜子30克(打),穞豆衣12克,明天麻、京赤芍、粉丹皮、怀牛膝、茺蔚子、夏枯草、龙胆草、钩藤各9克。

原按:头痛眩晕的常见原因有二:一是肝肾阴虚,一是肝阳上亢。前者宜滋养肝肾;后者须清肝泻火。此人体丰,脉硬、面色潮红,均为实象,且阳亢致动风,故治用泻火平肝息风之剂。生西瓜子有平肝降压作用。

评述:沈男虽头痛伴眩晕,章师并未盲从张景岳“无虚不作眩”之论,投以补药,而是抓住“体格素来面色潮红,脉硬之症”断为乃肝阳上亢之实证头痛,药用龙胆草、牡丹皮、赤芍、钩藤、夏枯草、茺蔚子等泻火平肝,合天麻、怀牛膝、穞豆衣以息风。尤妙在用生西瓜子30克平肝降压(《本草纲目》云:西瓜子甘寒,可清肺润肠。章氏恐系取其通便以降压也),辨证准,用药精,故效显。然生西瓜子几乎无药肆备有,夏日病家不难自觅,但秋冬春三季却求之不易,愚意不如改为决明子或车前子,因二药皆可通便降压也。

另金石贝介类药乃治肝阳上亢头痛实证之要药,肝木性刚如将军,极易化火生风,横肆上逆,且肝又位于下焦,故可遵张景岳“有形之火不可纵”之言,仿吴鞠通“治下焦如权,非重莫沉”之法,加入生石决明或生赭石、珍珠母等,略佐息风止眩的地龙或天虫(白僵蚕),取效或许更捷。

案4 仇男

体质素丰,两脉弦硬,其头痛由于肝阳升腾者可知。今适感冒,头痛益甚,宜疏风与平肝并施。冬桑叶、杭菊花、潼白蒺藜、净连翘、草决明、茺蔚子各9克,荷叶边一角。

原按:肝阳上亢,当清;风邪外袭,宜散。疏风平肝,两不相妨,药虽轻清,适能中病。凡有外邪者,皆不可早用滋腻潜镇之品。

评述:因患者求诊时,适逢感冒,故章师予桑菊饮损益,辛散、凉清、甘润而效。朱老在按语中谆谆告诫:“凡有外邪者,皆不可早用滋腻、潜镇之品。”章氏对虚实之判断,明若观火,故投剂即中也。

中医大家秦伯未曾在所著《谦斋医学讲稿》中将头痛分外感与内伤两型辨治,其对外感头痛曾立一基础方(荆芥、防风、菊花、薄荷),若偏于寒者,加羌活、生姜,寒重者加细辛;偏于热者加桑叶,重者加黄芩;偏于湿者加苍术、藿香;兼目眶痛者加蔓荆子;鼻塞者加辛夷花、苍耳子等。笔者临证按其法试投,获效满意。

案5 赵男

头痛已数十年,初起时每星期发作一次,痛3~5小时;最近三四年来,几乎每天头痛。瞳孔散大,痛在眉部,久治无效。此血虚生风之象,俗称头风病。当归、丹皮各12克,川芎、僵蚕、蚤休各9克,细辛、甘松、甘草各4.5克,全蝎3克,小金丹2粒(分2次吞)。

二诊:头痛已不是每天发作,痛势大见轻减。改以散剂常服,可望根治。僵蚕、枸杞、党参各60克,当归、川芎、甘松、蚤休、天麻各30克,炙全蝎18克。共研细末,每服1.5克,1日3次。

原按:当归、川芎辛温,蚤休、牡丹皮微寒,皆能活血祛瘀,而相得益彰。小金丹与虫药同用,宜通阳气,搜剔血络。

评述:此案病机被诊为“血虚生风”,然初诊仅用当归一味以补血,药之与证,初看似欠相合,乃因头痛过剧,章师“急则治标”,恐补血药滋腻,有碍祛风通络之品的走窜祛邪之力也。二诊痛势稍定后,遂加入枸杞子、党参、天麻等补其血气,且作散缓图,先标后本,证急取“汤而荡之”,证稍稳定,改粉剂久久缓调,均彰显出一代大家成竹在胸的超人学识。

另小金丹源出于清代外科大家王洪绪的《外科全生集》,原治横痃(类似腹股沟慢性淋巴结核)、流注、乳癌等阴疽证。近代文献报道,可用治骨结核、肠系膜淋巴结核、寒性脓疡等。而章师却与虫药相配,移用治内伤头痛,极具巧思。盖赵男病已数十载,一般性治头痛药谅已服用无数,可能均如石投水,不得已而采用此药(因方中草乌头、马钱子均大毒之品)。此药不可随意浪投,非用它药久治乏效且痛极剧,又无明显大热症状才可试用,一旦获效,当渐减其量,始可万全。王洪绪《外科全生集》中妙方极多,其方虽为外科病而设,但对内科不少痼疾,每可在辨证精准的情况下试用。如笔者极喜用其研制的主治“色白不红、不肿或漫肿不痛之阴疽”的阳和汤治疗寒痹等多种顽疾,亦治过一例乳腺癌。体验到麻黄与白芥子、桂枝、熟地黄相配,对血络中的顽痰瘀滞,确有较好消散效果,学者亦可试用之。

另甘松一药,为败酱草科植物甘松干燥根茎及根,性味甘温,气极辛窜,入脾胃心经,功可理气止痛,醒脾健胃,前贤主用治脾胃病。然用于治头痛,则实鲜见。但该药因有较好的行气止痛、开郁养神之效,故章师移用治头痛获效佳良。《现代实用中药》亦言此药:“适用于头痛、腹痛及精神忧郁等证,并能驱蛔,凡因蛔虫而发惊痫者,用此有效”。笔者以前治蛔虫腹痛,均按教材选用使君子、川楝子(或根皮)、槟榔、青木香、贯仲、鹤虱等,除外使君子,余均为苦寒或破气的伤胃之品,后加入甘松,正可矫味之,使患者的食欲很少有碍了。但此药因属败酱草科,其香味不似藿香、木香等清醇平和,胃气易于上逆者,量勿超过10克,或配入姜半夏、太子参、生姜、红枣等,以防动呕,一得之愚,仅供酌参。蚤休功可清热解毒,平喘止咳,息风定惊。极少见有用此药治头痛,除非为结核性脑炎所致者,章师此处用之,其深意待考。

二、祛头风重在养血,治上病每从下取

头风证,前贤称其为脑风、首风。《证治准绳》云:“医书多分头痛、头风为二门,然一病也。但有新久去留之分耳。浅而近者名头痛,其痛卒然而至,易于解散速安也。深而远者为头风,其痛作止不常,愈后遇触复发也。皆当验其从来而治之。”章氏同意此理,将头风作头痛论治,并宗宋代名医陈自明“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古训,以头风多因血虚,重在养血,参以追风通络。

案6 王女

头痛达10年之久,作辍无常,痛剧则呕吐频作,彻夜不寐,痛苦不可名状。治风当先治血,古有名训,但追风通络之品,仍不可少。炮附块、全当归、绵黄芪各30克,大川芎、甘枸杞、明天麻、藁本、炙全蝎、制半夏、炒酸枣仁、茯苓、生白术各18克,大蜈蚣10条。上药共研细末,1日3次,每次3克,饭后服。此方仅服两料,即告痊愈。后以他病来诊,知其痛已3年未发。

原按:此病人头痛达10年之久,气滞血瘀,经隧阻闭,当无疑义。附子大辛大热,其性善走,能祛表里之沉寒、通络脉之瘀闭,并能止痛;当归、川芎活血祛瘀;藁本香散,入巅顶、散风寒;蜈蚣、全蝎搜风剔邪,开瘀通络、镇痉镇痛;黄芪、白术益气补脾以升阳;酸枣仁、枸杞子、天麻滋养心肝而息风;半夏、茯苓化痰湿、止呕逆,可谓丝丝入扣。

评述:附子与半夏并投,实属“反药”同用。“中药十八反”有无道理,现代中药学家高晓山等在实验室中并未找到确切的理论依据。自张仲景大胆将“反药”共用,《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第十》所载的附子粳米汤即系附子、半夏、粳米、甘草、大枣组成,历代与现代医家亦有大量将反药共用之佳案,又以附子(含乌头)与半夏同用为最多。笔者25年前曾搜集到106份附子与半夏同用的文献,故可知不少名家对“十八反”均持“言出无据”的怀疑态度,章师此处将二药共用,读者无庸惊怪也!

另藁本一药,《本经》言“除风头痛”,金代名医张元素云“乃太阳经风药,其气雄壮,寒气郁于本经头痛必用之药,巅顶痛非此不能治”,但窃以为前者的“风”指外感风寒,后者之巅顶痛为阴寒之气循足厥阴肝经上逆所致,故用之有良效。但由于藁本辛温香窜甚烈,若误投于外感风热或肝阳上亢所致巅痛,则祸不旋踵,学者一定要审清疾病之因、机,方可投用该药。另笔者临床发现,该药配苦参、白鲜皮等治湿热下注的女阴瘙痒及顽固性湿疹效亦满意。

案7 贾男

偏头痛属于神经性者多。桑麻丸90克(分10次吞),干地黄15克,制何首乌12克,酸枣仁、藁本、杭芍、冬青子、潼白蒺藜各9克,羌活4.5克,明天麻3克,北细辛2.4克。

原按:此为营血不足而风邪上扰作痛,治以滋阴养血、祛风镇痛并用。

评述:章师以养血为大法治偏头痛,临床确有效果,前所介绍赵男头痛,复诊亦是采用大剂养血之品而获效的。另有南京中医药大学缪正来教授曾宗此法仅数剂即治愈一例顽固性剧烈头痛(参见《中医药研究杂志》1986年5期)。

另中国中医科学院余瀛鳌研究员将偏头痛列为“头风”范畴,他宗前贤“新感为头痛,深久为头风”之说,认为其发多因肝风或风邪袭于少阳,或肝郁气血壅滞,或因风痰所致。主张用散偏汤。此方出自清代名医陈士铎《辨证录》,由白芍30克,川芎15克,白芥子9克,郁李仁、柴胡、甘草各3克,白芷1.5克组成,功能养血祛风、化痰通络,主治肝血不足,风痰交阻,发为此病者。因痛之特点为或左或右,时轻时重,遇顺境则轻,逆境则重,心情忧郁更加风寒之天,则大痛难出户,甚则连及目齿,痛止一如常人。考其主治之症,与发作性的血管性头痛、三叉神经痛颇似,故该方常被后世医家治头痛所选用。该方制方特点,一乃重用川芎,与酸寒敛肝之白芍相配,共收散敛结合、升降互济、外内兼调、平秘阴阳之效,且二药均可直接止痛,组成一绝妙之药对;二乃将前人多作为润肠通便而鲜用于头痛的郁李仁配入方中;三乃将宋、元时代最常用治头痛的白芷(白芷一味研末为丸专治头痛,称一味都梁丸)仅取1.5克之微量(仅为白芍的1/20)配入方中。川芎、柴胡循行足厥阴、足少阳,而白芷循行足阳明经,使该方可主治各部位头痛;四乃妙用一味可行皮里膜外之痰的白芥子,疏散络道中痰浊,其与功主血分的芎、芍相合,可收“痰瘀同治”之功。故虽寥寥7味,价廉不超3元,只要略予加味,可治多种头痛,勘称遣药组方之典范,给后人启迪良多。原南京中医学院孟景春教授治疗偏头痛,亦主张以散偏汤为主,只是其所言的散偏汤由川芎30克,白芍15克,白芥子10克,香附6克,柴胡、郁李仁、炙甘草各3克,白芷1.5克组成。学者可根据症状自己选用之。

案8 龚男

头部剧痛,两目充血,四日仅一更衣,诱导之。杭菊花、冬葵子、刺蒺藜、郁李仁、草决明、茺蔚子、赤茯苓各9克,芦荟3克。

二诊:下之头疼稍轻,未能根除,上膈微闷隐痛。欲除头痛,先调整其消化系。木瓜、佩兰梗、甘松、广郁金、生枳实、炙僵蚕、刺蒺藜各9克,小青皮、杭白芍各6克。

原按:肝开窍于目,两目充血,乃肝火上炎之明征。肝阳化火动风,上扰清空,故头部剧痛,因四日仅更衣一次,故用泻火通便法以诱导之。取芦荟、郁李仁、冬葵子以折肝火而通便;菊花、蒺藜、茺蔚子、草决明以清肝热而散风。火平风定,头痛自能缓解。二诊侧重调整其消化系,因上膈微闷隐痛,故取理气镇痛之品;因头疼减轻,仅以蒺藜、僵蚕二味以平肝息风。

评述:章师认为头痛仅是一种证候,其因达数十种之多,并束繁归要地指出:“大别可分为功能性、实质性、中毒性。”这种衷中参西之论,不但有利于后学领会掌握,且为进一步开展中西医合璧之科研打开了思路。不愧为胆略过人之一代宗师。在众多原因中,章氏常宗《素问•通评虚实论》“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之理,对大便难尤为重视。通过通大便,使肝火、胃火或心火随便下泄以止头痛之法,临床每可见之,此乃上病下取治疗大法中的釜底抽薪一法,大抵用于实证。然如肝肾精血不足致肠道失濡或气虚无力推动粪便,均亦可出现头痛伴发便秘的症状,此时当在养血或益气的同时佐以通便。另一李女即是用黑芝麻、桑椹子养血润肠通便,配合天麻、菊花直接定痛而治愈的,可见章师极其擅用养血配它法以治头痛,学者应留意之。但过于苦寒通便的大黄、芦荟等,仍应慎用为好,防其伤正也。窃以为不如焦山栀子,既可通利二便又能直接止痛。冬葵子一药,医家大多作为滑利通窍、利尿排石之药,应用于泌尿系统结石,而章师因其富含脂质,巧移于治便秘,前贤云:“医者意也”,由此可见。另中医尚有“利小便可以通大便,通大便亦可利小便”之说,深富哲理,章师之说,亦诚可证之。

案9 李男

头痛如劈,得汗则稍瘥,可见是充血性。蔓荆子、藁本、淡豆豉、枳实导滞丸(分2次吞)各9克,紫苏叶、荆芥穗各6克,羌活、川芎各4.5克,葱头5枚。

原按:从头痛如劈,得汗则稍减,可知为风寒入侵,阻遏脉络所致。所以治用大队辛温之药,以发散风寒而镇痛。用枳实导滞丸,殆因胃肠有积滞之故。

评述:李男乃典型用表里双解之法获效之佳案,因枳实导滞丸主药为枳实与大黄,而川芎乃治头痛要药,故大黄与川芎相配组成的药对,在治外感风寒与内伤食滞纠结导致的头痛中,极受医家推崇。如笔者在《名家教你读医案(第1辑)》中,就介绍了安庆名中医殷子正(被誉为“殷大黄”)使用此药对的佳案,读者不妨细阅之。

枳实导滞丸出自李杲《内外伤辨惑论》,乃攻补兼施治消化道疾病的要方,对湿热、食滞壅遏导致便秘、痢疾、脘腹胀满极妙。后《松崖医径》又加木香、槟榔,组成木香导滞丸,效更佳良。此二方治痢疾,乃取“通因通用”之法。今日之急慢性肠炎、肠神经官能症、肠梗阻及早期肠道肿瘤,均可试用。

三、论治疗数法兼施,投药物师古不泥

章氏治病,善取数法兼施。对顽固性头痛更是如此。

案10 周男

夙有肺结核病史,今忽头痛如劈,呕吐频频,呻吟欲死。家人惶急,送去某医院急诊,疑为结核性脑膜炎,嘱入院抽脊髓液,以明确诊断,确定治法。病家迫不及待,抬来就诊。察其身无热,项不强、神不糊,知其肢冷、脉弦细,乃痛极所致。允为疏方如下:潞党参、全当归、白芍各9克,明天麻6克,制川乌4.5克,清炙草、炙全蝎(研分3次吞)各3克。另:炙蜈蚣一大条,冰片0.6克,共研极细末。每3小时搐鼻1次。用后即连连作嚏,移时头痛大减,呕吐渐定。次日复诊,原方加川芎6克,仍用搐鼻法,2日后其病霍然若失。

原按:患者原有肺结核病史,忽然剧烈头痛,且伴呕吐,即当考虑为结核性脑膜炎。但患者身无热、项不强、神不糊,且痛极肢冷,脉弦细,因之先生断为风寒阻于络隧而气血运行不畅。川乌温经散寒止痛之功甚著,得当归则温而不燥;当归得川乌则活血止痛之力愈著。这是先生独到的配伍经验。用蜈蚣、冰片为末搐鼻黏膜使之作嚏,可以迅速达到止痛的目的。

评述:患者虽夙有肺结核病史,且此次头痛西医又疑为结核性脑膜炎,但章师未为西医诊断所惑,浪投清热解毒之品与抗结核中药,却仍根据四诊而断为风寒阻络,气血失畅,大胆投用川乌、参、草、归、芍佐以天麻、全蝎,配以搐鼻取嚏,寥寥10味,时仅3日,病即霍然。非心有定见之良医,岂能获如此效验。

考虫药治头痛,古籍载之甚多,而又以全蝎为最妙,然蝎尾之效更优于全蝎,以1~3条研粉吞服则胜于煎剂数克,学者可试用之。其与天麻相配,可谓珠联璧合,因天麻“通血脉,开窍”(《大明本草》),张洁古更明言“天麻治风虚眩运头痛”。由此可知,章师所以取效,是其博览百家之书,并学以致用的结果,其高徒福建中医学院肖熙教授,亦遵章师之法,指出头痛夹风夹痰者,可以全蝎伍僵蚕,兼寒兼湿,当改配蜈蚣;兼挟肝阳上扰者,参入地龙;体健而痛剧不止,蝎尾应与上三虫同用。并言只要注意掌握剂量,一般会安然无恙。为防万一,稍佐补益气血之品,定可无虞(可参见《当代名医证治荟萃》)。

用外治法治头痛,前贤佳案亦时可见之,但以外敷、洗熨等法为多。如宋代大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就介绍一方,取南星、半夏、白芷等份为末,以姜、葱捣烂后,贴于偏头痛一侧的太阳穴,外用纱布固定,睡前用,次日晨洗去。余瀛鳌将此方用于各种原因所致偏头痛均言可缓解,而江西医学院第二附院夏本经主任医师亦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医杂志》上著文介绍用此法经验。但南星、半夏均用生品,因有毒故敷贴之处应距眼部稍远些,学者如应用当注意。

案11 苏男

操劳所以头痛加剧,盖增加其郁血故也。消除郁血,可用疏散。汉防己12克,苍耳子、香白芷、蔓荆子各9克,荆芥、防风、川芎、秦艽各6克,生姜二片。另:苏叶9克,羌活6克,细辛3克,外熏用。

原按:头痛一症,脉络阻遏之甚者,有时可配合外熏之剂,往往奏效更捷。其药品大抵选芳香透窍镇痛之品,如此案用细辛、羌活、紫苏叶即是。其他如川芎、全蝎、僵蚕等亦可选用。其用法将药品倾入罐中,上盖一厚纸板,中留一孔。药沸时即可进行外熏。此法对久治不愈的偏头痛亦有功效。

评述:消除瘀血用疏散一法,并非指纯用辛香轻扬之气分药,窃以为必须佐以一定量的血分药,尤应配入少量虫类药。因瘀血非短期可形成,即叶桂所言“新病气结在经,久病血伤入络”也,僵蚕、全蝎等虫类灵动之品,正可剔除络道之瘀,而恢复脑腔清空之灵性。药罐上盖纸板留孔外熏,不仅治头痛极妙,且对多种鼻塞之症尤佳,法简效捷,值得推广。

《临证指南·头痛门》按语中云:“如厥阴风木上扰,兼内风而为头痛者,用首乌、柏子仁、穞豆衣、甘菊、生芍、枸杞辈熄肝风滋肾液为主。”章氏治阴虚风动之头痛,其用药大抵如是。另外,章氏治头痛还极擅用虫药,此亦本于叶氏“如阳虚浊邪阻塞,气血瘀痹而为痛者,用虫蚁搜逐血络,宣通阳气为主”之理。其治王女、周男等案与叶桂治疗史某一案之药物出入无几。

章氏师古而不泥于古,如白芷一药,前贤多誉为治头痛之圣品,《本经》云其治头风;《本草求真》云其为“足阳明经祛风散湿主药,能治阳明一切头面诸疾,如头目昏痛,眉棱骨痛……”。《珍珠囊药性赋》将其作为治阳明经头痛引经报使药。而《串雅内编》更载有:“以其研末蜜丸,名都梁丸,治头风眩晕,女人胎前产后伤风头痛者效。”叶天士和丁甘仁亦常用白芷治各类头痛。云南名医戴丽三亦善用白芷、川芎统治各经头痛。但章氏医案中仅一案用之,是否嫌其辛温走窜,值得研讨。再如前贤治头风主乎少阳,风淫火郁为多,以柴胡为要药。叶天士却易以桑叶、牡丹皮、山栀子、荷叶边轻清凉泄,对久则伤及肝阴者参入咸凉柔镇。而章氏却遵“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理,重投养血滋阴,佐以祛风镇痛,且亦未为徐灵胎“头风一症,往往本热而标寒”所拘,宗“急则治标”之法而浪用辛温之品,深恐温药劫阴耗血,更使内热引起虚风蠢动,至病情加重,这些均值得我们高度重视。

(孙华荣 马继松 裴忠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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