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学生汉语名词语义认知调查研究

蒙古族学生汉语名词语义认知调查研究

王志强

(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150100)

基金项目:内蒙古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蒙古族学生汉语语义认知研究(2012C106)”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王志强,内蒙古和林格尔人,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语文课程与教学论研究。

摘　要:　少数民族汉语习得研究大多重视语音、文字、词汇、语法研究,忽略语言意义的研究。名词是汉语日常交流中用到的最基本的词汇。调查研究证实,蒙古族学生学习汉语名词时在汉语基础知识的掌握、中华传统文化的理解、蒙汉语思维方式转换等方面存在问题。教学中应巩固基础知识,提升名词语义认知;增强文化意识,拓展名词语义内涵;注重思维培育,内化名词语义理解。

关键词:　蒙古族学生;汉语;名词;语义认知

一、问题的提出

语言可以分为“语言”和“言语”两个范畴。理论语言学主要研究静态的语言意义;应用语言学、语言教学主要研究动态的言语义。认知语义学基于第二代认知科学理论,其哲学基础为体验哲学,着重从认知角度来探讨语言与认知模式、知识结构等之间的关系。认知语言学将语义研究置于核心地位。认知心理学是20世纪50年代在西方兴起的一种心理学思潮,它研究人的高级心理过程,主要是认识过程,如注意、知觉、表象、记忆、思维、语言等。以信息加工观点研究认知过程是现代认知心理学的主流,可以说认知心理学相当于信息加工心理学。它将人看作是一个信息加工的系统,认为认知就是信息加工,包括感觉输入的变换、简约、加工、存储和使用的全过程。按照这一观点,认知可以分解为一系列阶段,每个阶段是一个对输入的信息进行某些特定操作的单元,信息加工系统的各个组成部分之间都以某种方式相互联系着。

少数民族汉语习得研究大多重视语音、文字、词汇、语法研究,忽略语言意义的研究。以蒙古族学生汉语习得为出发点,从语义研究入手,借助认知语言学、认知心理学的支撑,探索提高蒙古族学生汉语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的途径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名词是汉语日常交流中用到的最基本的词汇。名词的意义往往体现汉语的基本概念意义,也是最不容易表述和呈现的意义。文章针对蒙古族学生做汉语名词语义认知调查研究和思考分析,指出蒙古族学生掌握汉语名词的障碍,提出合理化的建议,对于提升蒙古族学生对于汉语名词的理解程度和提高他们的汉语素养等具有重要的意义。

张志公先生认为:“学习语言最重要的是学习词汇。一个人如果知道的词很有限,或者懂得不少的词但是不知道怎么用,他的语言能力一定不高……‘词不达意’,也往往是词不够用的结果。”^[1](P316)对蒙古族学生来说,汉语学习的目标主要是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提高汉语运用的能力,而运用能力的基础就是汉语词汇,这就对汉语词汇教学提出更高的要求。但目前蒙古族学生汉语词汇教学存在的问题是较为突出的。主要表现为用词不当和汉语词汇的缺乏,尤其是名词的掌握量不足。其主要原因在于学生没有掌握汉语的认知方式,在教学中没有对汉语词汇的认知给予重视,导致学生们在词汇量、汉语的基础知识,如词语的感情色彩、词性的辨别、语法的掌握等方面存在问题。

二、调查设计与结果分析

1.调查设计

(1)调查方法

问卷调查,限定时间书面解释42个名词的意义。

(2)调查对象及原因

此次问卷的选取的对象为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级母语为蒙语的蒙古族学生,共42人。选择这个班级作为被试对象有两个原因。第一,被试的学生有相似的教育经历,学习汉语都在12年以上。第二,这些学生汉语水平差距较小。因此可保证本次问卷的科学性原则。

(3)问卷调查设计的原则

本次问卷本着目的性、可接受性、顺序性、简明性和匹配性等原则,尽可能科学合理地设计问卷,使问卷回馈能更加真实地反应客观实际。

(4)调查材料及来源

调查问卷选取了汉语水平考试三级词汇中的42个常见名词,分别是:艾滋病、芭蕾舞、保安、菜单、窗台、歹徒、毒品、对联、恩情、发票、福利、稿件、拐杖、惯例、行列、环节、机遇、金额、警卫、课程、利息、秘书、纽扣、寝室、圈套、软件、时光、书法、饲料、题材、往事、武装、效益、新娘、选手、油漆、欲望、杂志、芝麻、嘴巴。

2.结果描述

此次共发放问卷42份,收回有效问卷42份,问卷的有效率为100%。达到了进行深一步分析的标准。问卷完成之后,本着全面、科学、客观、具体和真实的原则,对问卷内容做了条分缕析的整理,并在整理过程中进行归纳和总结。在分析的过程中主要依据现代汉语词典(2011版)作为词语定义的依据。

下面将从调查问卷中选取有代表性的例子做典型分析:

(1)例子:对联

释义:写在纸上、布上或刻在竹子上、木头上、柱子上的对偶语句。

本词的释义要点:①对偶语句;②书写媒介。

学生解释情况:学生总数42人,全部答出2人,全没答出33人,准确率6.06%。

举例:①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写在纸上或布上的对偶语句。

②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在春节、婚礼等喜庆事时在门的两侧及窗户的两侧贴的。

分析:对联是一种文学样式,包含春联,但对于学生来说日常生活中熟知的往往只是对联当中的一种形式(春联),所以很容易把对联的含义缩小化,认为“春联”等同于“对联”。究其原因在于对汉文化没有作深入的了解。

(2)例子:欲望

释义:想得到某种东西或想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

学生解释情况:学生总数42人,全部答出32人,没有答出10人,准确率:76.20%。

举例:①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对某事或某物有强烈的想得到的想法。

②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是一种过分的想法。

分析:没有作出准确释义的学生把“欲望”当成了贬义词,“欲望”应是中性词。这表明学生们对于词语的感情色彩拿捏不到位,汉语文的基础知识没有全面掌握。

(3)例子:福利

释义:名词,生活上的利益,特指对职工生活(食、宿、医疗)的照顾;动词,使生活上得到利益。

学生解释情况:学生总数42人,全部答出0人,全没答出17人,准确率0.00%。

举例: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就是得到的利润。

分析:“福利”有两种词性,学生们对于名词词性这一义项的含义很熟悉,大部分学生都能答出来,但对于动词的含义却没有人能够答出,说明学生平时对于这种多词性的词语缺乏了解和学习,汉语文的基础知识没有全面掌握。

(4)例子:行列

释义:①人或物排成的直行和横行的总称。

②一种或一类事业,如教师行列,农民工行列。

学生解释情况:学生总数42人,全部答出1人,全没答出15人,准确率2.38%。

举例:①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单指行是横向的,列是竖向的,但两个合起来是指一种性质的人或有共同点的事情的地方的总称。

②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种类、分类

分析:“行列”在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中有两个义项,第一义项为行列的基本意思,学生们平时接触较多,因此大部分学生都能答出,而第二种义项的解释应该是“行列”这个词语词义的引申,没有它的本义用得多,因此极少有人能回答出来。也表明汉语文的基础知识没有全面掌握。

(5)例子:利息

释义:因存款、放款而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区别于“本金”)。

本词的释义要点:①因存款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②因放款而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

学生解释情况:学生总数42人,全部答出5人,全没答出10人,准确率11.90%。

举例:①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存钱或借钱时对方多给你或多向你要的钱。

②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是现有资金在一定时期产生的额外的钱(附值)。

分析:“利息”为金融方面的专业词汇,不仅指“因存款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的意思,还应有“因放款而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的意思,学生们接触较多的是“因存款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说明学生们没有准确把握这类专业名词,没有正确理解词义,也表明在专业名词这一部分基础知识没有全面掌握。

(6)例子:恩情

释义:深厚的情意;恩惠

学生解释情况:答出5人,没答出34人,准确率14.71%。

举例:①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深厚有恩惠的情感

②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父母养育我们,父母对我们的恩情很大。

分析:学生们不能准确表述出“恩情”的含义,大部分学生不能指出是“深厚的”情谊,且将“情意”或“恩惠”表达为“感情”。很多学生把恩情的含义缩小化了,恩情不只是父母的养育之情。没有准确把握词语的含义。

(7)例子:艾滋病

释义:获得性免疫缺陷的通称,是一种传染病,病原体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通过性接触或血液、母婴等途径传播,侵入人体后,使之丧失对病原体的免疫能力。蔓延迅速,死亡率高。

本词的释义要点:①传染病;②三种传播途径;③发病速度快;④死亡率高

学生解释情况:学生总数42人,全部答出0人,全没答出8人,准确率:0.00%。

举例:①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传染性疾病,通过血液和性传播,会使人没有抵抗力,现没有治疗方法。

②不能准确释义的学生

例如:通过人类的液体来传染的无法治疗的疾病

分析:“艾滋病”属于医学词汇,学生们在平时的生活中接触相对较少,因此不能全面准确概括出本词的意思。在表达方面:表达准确的学生可以比较清晰地表达出各个要点,表达相对不准确的学生可能在语码转换的时候遇到了问题,无法找到与之相对应的汉语词汇,比如说将“血液”说成“液体”。

3.问题梳理

(1)汉语文基础知识掌握不全面

很多学生在词汇的感情色彩、词性、义项、引申义、词义等方面出现了问题。说明在平时的学习和教学中学生和教师都没有重视基础知识的掌握。在例2中很多学生把“欲望”当成了贬义词,“欲望”应是中性词。表明学生们对于词语的感情色彩拿捏不到位。在平时的教学中,只要涉及到有关感情色彩的问题,很多学生都会失分,例如:顽固、顽强等。在例3中“福利”有两种词性,但对于动词的含义却没有人能够答出,说明学生平时对于这种多词性的词语缺乏了解和学习;在例4中“行列”在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中有两个义项,“人或物排成的直行和横行的总称”很多学生都能答出,但对于第二义项“一种或一类事业”却很少有学生能回答出来。第一,表明对于很多词汇的义项很多学生没有全面把握;第二,对于词汇的引申义也极少做了解。在例5中“利息”为金融方面的专业词汇,不仅指“因存款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还应有“因放款而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但很多学生却忽视了“因放款得到的本金以外的钱”。这说明他们的没有准确把握这类专业名词;同时,学生们对词汇的理解力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导致不能准确理解词汇。这类词还有很多,比方说“芭蕾舞”、“课程”等。

(2)对中华传统文化了解不深入

对一个国家或名族的文化了解不深入会影响学习者准确把握该民族词汇的含义。在例一中“对联”文化博大精深,它是一种文学样式,包含春联,但对于学生来说日常生活中熟知的往往只是对联当中的一种(春联),所以很容易把对联的含义缩小化,认为“春联”等同于“对联”。究其原因在于对汉文化没有作深入的了解。这类词还有很多,比方说“书法”等。

(3)蒙、汉语语码转换中遇到障碍

语码转换指说话者在对话或交谈中,从使用一种语言或方言转换到使用另一种语言或方言过程。由于生活环境不同、认知方式不同,所以在进行语码转换时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障碍,找不到相对应的词汇,在例6中解释“艾滋病”时,有学生将“血液”说成“液体”。这类现象较为普遍,值得重视。

三、建议

1.巩固基础知识,提升名词语义认知

词语的意义反映了人对客观事物抽象的、概括的认识。语言意义的本质是人的头脑所获取或贮存的观念,是主观世界对于宇宙万物的认识成果。德国哲学家弗雷格对语言符号、符号的意义与意谓之间的关系有过明确的解释:“符号、符号的意义和符号的意谓之间的有规律的联系是这样的:相应于符号,有确定的意义;相应于这种意义,又有某一意谓(一个对象),不仅有一个符号。”^[2](P95)弗雷格对意义的探究始于一对等义词——晨星和暮星,它们同指金星,这是阐释晨星、暮星意义的基础。但“暮星是晨星”往往能够比“暮星是暮星”提供更多的知识,名词的意义既是客观事物在人头脑中的反映,又与它所指的对象有区别。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开篇讲到:“世界是一切发生的事情。世界是事实的总和,而非事物的总和。”世界是由动态的事实构成的,而不是由静态的事物构成的。汉语文词语教育的主要任务就是让学生在了解“事物”的基础上认识构成世界的“事实”的过程。

对于学校和教师来说,第一,纠正对汉语词汇教学的认识。在汉语词汇教学中,很多教师认为这部分内容很简单,往往一带而过,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知识。对学生后期的学习造成了很多困扰。因此,对词汇教学一定要给予高度重视;第二,在教学中,给学生提供大量的词汇,只有学生接触的词汇量足够多,才可以培养学生语感,汲取更多知识;第三,进行基础知识专项练习,很多学生在词汇的感情色彩、词性、义项、引申义、词义等方面有问题。只有教师进行系统讲解,辅以专项练习,才可以避免这些错误;第四,教师要注重培养学生的阅读能力,适时引导。再通过适量的联系去训练学生们的思维,丰富学生们的情感。这样有助于加深对词汇的理解。对于学生来说,第一,同样要对词汇学习给予高度重视,手头必备工具书,如字典等;第二,配合教师教学,按时按量做相应练习;第三,多看汉语书籍,培养语感,丰富情感。

2.增强文化意识,拓展名词语义内涵

“学生从语文学科得到的不是一技之长,而是要触摸民族文化的积淀,感受民族文化的底蕴,接受民族道德观念的规范,建立起深厚的民族情感。”^[3](P42)«民族中小学汉语课程标准(义务教育)»强调:“语言本身就是文化的一部分,是文化的重要载体。中华传统文化历史悠久,现代社会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在教学中,应有意识地进行文化教学,让学生了解中华文化,热爱中华文化。”教学内容可以选择结合民族、氏族、宗教、婚姻、家庭、姓氏,天文、地理、历法、纪时、风俗,艺术、文教、汉字、文献,衣、食、住、行、用等方面。教学不必追求内容上的面面俱到,目的是为了激发学生的兴趣、积累历史文化知识、增加文化底蕴,并融会贯通于语文学习的全过程。

问卷分析中发现因学生们缺少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了解,所以很多词汇不能准确解释,如“对联”、“书法”等。只有增强传统文化意识,才能帮助蒙古族学生更好地去学好汉语,这就要求一线教师在教学时要多引经据典,引起学生学习汉语的兴趣。在平时的阅读练习中要多补充有关传统文化的阅读题,这不仅能够使学生掌握词的文化意义。更能使他们触类旁通,训练汉语逻辑思维,打破思维定势。

3.注重思维培育,内化名词语义理解

萨丕尔说:“思维可能是另一个自然领域,不同于人为的言语,但是就我们所知,言语似乎是通向思维的唯一途径。”^[4](P15)人类发展自身思维的主要办法是发展语言能力。能否用某种语言思维是学习这种语言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逻辑思维反映客观事物是以概念、判断、推理的形式进行;形象思维反映客观事物是以表象、意象和意象系统的形式进行。蒙古族学生汉语名词语义认知过程中应加强分析与综合、抽象与概括、比较与分类、想象与联想等思维操作方法的培育。

蒙、汉语语码转换时经常遇到问题,比如有学生将“血液”说成“液体”。要解决这类问题,第一,要加强汉语词汇量的学习。语码转换时遇到的障碍一部分是由于词汇匮乏造成的,在转换成另一种语言时找不到相应的词汇。只有掌握足够多的词汇,才能在语码转换时实现顺利过渡;第二是掌握汉语的认知方式。汉族人的思维方式更多的是以形象思维为主,而蒙古族人的思维方式更多的以抽象思维为主。所以在汉语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中要让学习者掌握汉语的认知方式,就要从根本上掌握汉族人的思维,从而运用形象思维更好地掌握汉语。例如可以在教学中多穿插古诗,融入到古诗的意境中去,体验作者当时的情感。王维的诗被誉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培养蒙古族学生形象思维的很好选择。在词汇教学中就要求教师在讲解词汇时要根据语境多出示画面,加深学生对词汇的理解。

参考文献:

[1]庄文中.张志公语文教育论集[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

[2]弗雷格.弗雷格哲学论著选辑[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

[3]李瑛.中学语文教学论[M].南宁:广西民族出版社,2000.

[4]萨丕尔.语言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Investigation of Mongolian Students’Semantic Cognition of Chinese Nouns

WANG Zhiqiang

(The Liberal Art College, Inner Mongolian Normal University, Huhehaote Neimenggu 150100)

Abstract:Studies on Chinese acquisition of ethical Minorities have always focused on phonetics, characters, lexicon and grammar,and overlooked semantics.Nouns are the most basic vocabulary in Chinese daily communication.The investigation verifies that there are problems in acquiring the Chinese foundational knowledge, digesting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ransforming the thinking patterns between Chinese and Mongolian and so on, for those Mongolian students who have been learning Chinese.Therefore, in teaching Chinese, teachers should help students to consolidate their basic knowledge and improve their semantic cognition of nouns at first.And then, they should help them to enhance their cultural awareness and widen their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notations of nouns.At last, teachers should cultivate students’Chinese thinking abilities, and help them to internalize the comprehension of the meaning of nouns.

Key words:mongolia students, Chinese, noun, semantic cogni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