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末期欧洲社会的变革及其对近代技术与科学所产生的影响

第一节　中世纪末期欧洲社会的变革及其对近代技术与科学所产生的影响

我们这个时代对技术的本质以及对技术发展过程的理解始终被当代的意识形态所左右，这种控制往往是潜在的、无法意识到的但却是根本起作用的。只要人们一开始思考某个问题，思考的方式以及所作出的回答都已经事先被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规定和浸透了。事实上，许多千篇一律的问题和回答都不过是这种意识形态的不断重复而已。而这种意识形态不过是当今社会现实的观念性的反映。而如何才可能从这种意识形态中挣脱出来，看清这种意识形态的实质以及被这种意识形态所解释过的、用观念形态表现出来的现实，只有“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来考察现实的生产过程，并把与该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然后必须在国家生活的范围内描述市民社会的活动，同时从市民社会出发来阐明各种不同的理论产物和意识形式，如宗教、哲学、道德等等，并在这个基础上追溯它们产生的过程。这样做当然就能够完整地描述全部过程(因而也就能够描述这个过程的各个不同方面之间的相互作用)了。”^[1]对技术史的描述同样也必须从这样的现实前提出发。

在这里，出于讨论问题的需要，必然要涉及一些历史。但这样做并不是想要对技术史做实证主义的研究。这种研究已经有人做过了，并且其结果只不过是对已有的意识形态的再一次的重复与肯定。这里想做的工作，是想通过对现代技术发端之初的现实的物质生产方式的研究出发，逐步地考察由于一些必然发生的变化所引起的生产方式的变革以及由此而来的交往方式的变化，并由此渐次发生到成为主要社会生产力的现代工业技术和科学技术。

从一般的角度来说，只要人类从事某种生产劳动，就必然要运用技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技术是人类活动的手段和方式。但这种对技术的宽泛的描述所具有的意义是极为有限的，而且这种描述方式也根本没有揭示出技术，尤其是现代技术的本质。技术的形式与水平不仅表现出不同时代的人们所取得的知识上的成果，更是物质生产方式的体现。技术的更新与传播的方式同样也反映了不同时代的生产关系。“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为首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为首的社会。”^[2]这不仅表现出智力成果上的差异，更表现出不同时代的本质上的差异。每一个时代都只能产生出适合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生产组织形式的技术和工具。这样，由于生产方式的不同，由于交往方式和所有制形式的差异，不同时代的技术之间所具有的差异也必然是本质性的，而不仅仅是效率和精密程度上的不同。就如手推磨和蒸汽机之间的差异是极为根本性的差异一样。

但就像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在旧时代的内部孕育和发展出来的一样，新技术的产生同样需要有一定的条件，即在生产方式不变的条件下，原有的技术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对成熟的阶段；在变革时期，旧的生产方式逐渐被打破，对新技术的要求也日益迫切了。新技术有很多是对原有技术的改进，而且其目的在于提高生产效率。这也是现代技术的显著特点之一。但原来的社会生产方式中的哪些因素的变化引起了新技术的产生、应用和传播，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这不仅涉及技术，也同样涉及整个社会的所有方面，尤其是涉及人们的物质活动方式和交往方式。

出于阐明问题的需要，我们必须从变化开始的地方谈起。当代技术大发展时期是在两次工业革命时期，但其源头却必须追溯到中世纪后期。正是在这个时期中发生的某些变化打破了原有的稳固的封建体制。我们的问题是，中世纪封建制度的性质是什么？这种制度有利于技术的应用和发展吗？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后来的变化？中世纪手工业大都集中在一些较为独立的城市的行会里，而行会主要是由那些由封建庄园逃走的农奴携带着一些动产(主要是必要的劳动工具)进入城市而逐渐形成的，那么农奴为什么要从庄园逃亡？发达的商业和稳定的市场是新技术应用和传播的主要途径，这一切又是如何开始的？战争对技术的改进起了什么作用？等等。随着问题的进一步展开，还会有新的问题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