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收起义的斗争实践中创建工农革命军

军队是武装斗争的主要组织形式。列宁说:“革命军队所以必要,是因为只有强力才能解决伟大的历史问题,而在现代斗争中,强力的组织就是军事组织”。^[9]因此,建立一支新型的武装力量,是我们党进行武装斗争必须充分认识和正确解决的重要问题。

在第一次大革命中,中国共产党虽已开始懂得建立军队的重要性,但还没有彻底了解其重要性。党没有认真地去组织和建立自己的军队。在这一时期,党内以毛泽东、周恩来等为代表,对建立党领导的革命军的重要性、军队的革命性质、军队的政治工作等问题作过有益的探索,同时在实践中也开始了我党独立领导军队的尝试。叶挺独立团的建立就是这种尝试的成果。就在叶挺独立团建立的时候,毛泽东和周恩来曾建议在国民革命军的各军中都建立一个这样的团,由于陈独秀的反对而未成。1927年春,毛泽东和吴玉章等同志想利用北伐战争胜利发展的大好时机,提出再建立一个像党领导的叶挺那样的独立师,人员、粮饷、军械都准备好了,又由于陈独秀以“自己建立军队,太惹人注目”^[10]为借口而进行阻挠,又没有组织起来。对工农武装的建立和发展,陈独秀为首的党中央千方百计加以限制和阻拦,对于已经建立起来的工农武装严格规定不准“超出自卫的范围”,为了取悦国民党反动派,甚至下令解散工农武装。在中国革命发展的危急关头,共产国际五月发来指示,要求我们党迅速把两万名共产党员和五万名工农群众武装起来,组织一支可靠的军队,以挽救革命的危机。但是陈独秀为首的党中央根本不重视这个指示,错误地认为我们党如果组织自己的军队,就会与国民党决裂,因此,回电共产国际拒绝执行这个指示,这样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所以,在这一时期,党并没有彻底了解建立革命军队的重要性。具体表现在:第一,不能正确处理统一战线与建立革命军队的关系。害怕自己建立军队,影响北伐,妨碍统一战线,会导致同国民党决裂;第二,不敢独立建立自己单独领导的军队,而只是附属在国民党的军队里搞一个独立团或独立师;第三,更没想到军事运动和民众运动相结合,既限制军队的建立,又限制工农武装的发展。因而在统一战线发展到破裂时,党无力抵抗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镇压和屠杀,致使第一次大革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失败,这是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

毛泽东后来在总结这一教训时指出:“革命失败了,得了惨痛的教训,于是有了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进入了创造红军的新时期,这个时期是我们党彻底地认识军队的重要性的极端紧要的时期”。^[11]而毛泽东就是在新时期创建人民军队最早的和最杰出的重要代表。

1927年8月1日,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国共产人领导的南昌起义,打响了大革命失败后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是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军队的开端。南昌起义不仅树立了一面鲜明的武装斗争的旗帜,而且对人民军队的建立进行了可贵的探索,它初步提出了党对人民军队领导的基本思想,决定“组织一个前敌委员会,在军中指导一切”,^[12]使起义从准备到暴动及南征都置于前敌委员会的领导之下。它规定起义军要实现“以推翻新军阀政权,建立民众的工农政权”和“实现土地革命为目的”的总方针,在南下途中对部队进行了政治训练,不断提高了官兵的思想政治觉悟。所有这些都是有重要意义的,但总的来说都仅仅是开始,由于当时各种条件的限制,也由于没有经验,并没有从政治思想和组织上解决创建新型的人民军队的问题。

党的八七会议吸取了放弃革命武装,造成大革命失败的惨痛教训,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屠杀的总方针。这无疑是十分正确的,但会议对要不要和怎样建立一支党领导下的新型的人民军队问题没有进行讨论和研究。会议注重民众武装暴动是对的,但对于军事武装在暴动中的地位和作用仍无坚决的概念。会后,中共中央在8月23日复湖南省的信函中,第一次提出建立“工农革命军”的问题。信中说:“在暴动未发动之前应正式成立若干农军,暴动成功之后……所有工农的自卫军可改为工农革命军”。^[13]9月12日中共中央在关于两湖暴动计划决议案中,进一步说明了工农革命军的来源、组成和性质。决议指出:“军事方面,乡村用农民革命军,城市用工人革命军名义,简称农军、工军,合称工农革命军。某农民暴动区域军事的指导用某区农民革命军总司令名义,工农军的数量在暴动成功之后,须无限制地扩充成为正式的革命军队,同时仍保存地方军队性质的工军与农军,执行各境当地警卫,以之为革命的新警察的基础”。^[14]中共中央在这里明确提出要建立“正式的革命军”这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同八七会议相比较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这是把武装斗争的思想在组织形式上作了肯定和落实。但是中央在这里讲的“正式的革命军”的内涵,仍是“地方军队性质的工军与农军”,即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其任务是“执行各境当地警卫”而不是正规脱产的革命军事武装,只能充当暴动中的副力。可见,中共中央对创建正规的新型人民军队的重要性,仍然没有明确的概念。

毛泽东不仅十分重视军事武装斗争,而且在秋收起义的实践中,发展了中共中央关于创建工农革命军的思想和实践。提出了必须组建正规脱产的革命军事武装,作为秋收起义的主力,湖南省委在8月30日的扩大会议上,正式批准毛泽东组建“湖南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并任命毛泽东为师长,同时组织前敌委员会,毛泽东任书记。

根据湖南省委8月30日扩大会议关于组建工农革命军的决议,毛泽东身负重任于9月初抵达安源,在张家湾召开了组建军队和部署秋收起义的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浏阳县委书记潘心源,安源市委书记蔡以忱,安源市委委员兼宣传部长杨俊,赣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兼安福农军负责人王新亚等。毛泽东在会上作了报告。报告除传达八七会议精神,湖南省委之改组以及省委制定的秋收起义计划外,主要是组建工农革命军和部署起义。他说:“两湖的秋收暴动是我在中央时决定的,我并带有中央介绍信,要贺、叶军队中调两团来做暴动的武力,现在他们既绕道闽边,你们来了更好,希望潘心源同志将军队的情形作一详细报告”^[15]接着,潘心源等人将修水、铜鼓一带军队的情况,向会议做了报告,会议正式建立了湘赣边界秋收暴动的指挥机关——中共湖南省委前敌委员会,以各军事负责人为委员,毛泽东正式就任前敌委员会书记。前委成员有毛泽东、王新亚、潘心源、蔡以忱、苏先俊、余洒度、余贲民、钟文璋等人。会议确定了秋收起义部队的编制,部署了起义部队的进军路线。

在安源会议上,毛泽东通过赣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王新亚的发言,对井冈山的情况有所了解。王新亚在会议上介绍了安福、莲花、永新、宁冈四县农军在共产党员贺敏学、袁文才等人领导下,攻打永新县城的经过,并向毛泽东建议:如果我们这次起义失败,可投奔到井冈山去,我在那里有王佐、袁文才两个“老庚”。王新亚的发言和建议,对毛泽东在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失利后引兵井冈山的决策,无疑是有影响的。

会后,毛泽东根据潘心源军事情况的报告,决定以我党领导的暂时隐蔽在江西省防军中的第一师,组成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以前委的名义任命余洒度为师长,余贲民为副师长,卢德铭为总指挥,钟文璋为师参谋长。辖三个团:

第一团团长钟文璋(兼),该团由驻修水的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警卫团、湖北通城、崇阳的农民自卫军、平江工农义勇队一部组成。

警卫团原是共产党协助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发奎建立的,骨干力量是原叶挺独立团的部队,另由安源工人和湘鄂豫陕等省工农运动的干部与积极分子补充而成。团、营主要领导干部为共产党员,在士兵中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占很大比例。8月2日,警卫团借东征讨蒋名义,奉党的指示从武汉开赴南昌参加起义,途中得悉南昌起义部队远去闽、粤,于是改变计划西趋修水,休整待命。此时,团长卢德铭、参谋长韩俊、指导员辛焕文离开部队,经长沙到汉口,向党中央请示报告,部队由一营营长余洒度指挥,部队到修水后,与罗荣桓率领的湖北通城、崇阳的农民武装取得了联系,将他们接到修水县城,编为警卫团特务连。

平江工农义勇队是大革命时建立的一支工农武装,北伐军进入平江后,党组织派共产党员余贲民接受该县民团,成立平江县团防队,余任队长。后补充了一部分进步青年与农会骨干,队伍扩大到1200人左右,7月下旬,中央批示他们和浏阳农军合编为贺龙领导的二十军独立团,余贲民率500余人和浏阳农军在平、修边境的龙门厂汇合后,拟开赴南昌。8月5日到达涂家埠,得知南昌起义部队已经南下,前进到修水,休整待命,因张发奎部队阻挡,于是折回武宁。

第二团团长王新亚,党代表张明生,该团由驻安源的工人纠察队,安源矿警队,萍乡工农武装、醴陵、衡山、安福、莲花农民自卫军组成。

安源的革命武装是由安源煤矿工人纠察队、矿警队和安福、莲花、萍乡、醴陵、衡山等地的工农武装组成的。安源路矿工人纠察队是1922年毛泽东、李立三到安源开展工人运动时建立起来的,一直保存未散。安源矿警队原是资本家镇压工人的反动武装。1925年冬,安源党组织派共产党员杨士杰、刘生胜等人打入进去,这以后党又陆续派了一批共产党员进去担任队领导工作,于是矿警队成了党控制的一支武装力量。马日事变后,安源的上述武装在党的领导下,参加了十万工农武装进攻长沙的战斗。六、七月间,安源市委根据湖南省委的指示,以安源工人纠察队和矿警队为基础,先后收编了萍乡县工人纠察队,农民自卫队,以及安福、莲花、衡山,醴陵等地的农民自卫军,扩大力量。秋收起义时,毛泽东把上述工农武装合编为第二团。

第三团团长苏先俊,党代表余麒,该团由驻铜鼓的浏阳工农义勇队、平江工农义勇队一部分、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警卫团一部分组成。

浏阳工农义勇队是在浏阳农民自卫军和浏阳工人纠察队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1927年春浏阳县委决定将各区的农民自卫军集中到县城与工人纠察队合编为湖南工农义勇队第四团队,共600多人枪。马日事变后,浏阳工农义勇队参加了全省10万工农武装进攻长沙的壮举。7月中旬,本应与平江工农义勇队合编为国民革军二十军独立团开赴南昌,但因人事安排上意见不一致,合编未成。8月上旬,在赴南昌途中受阻,遂折回铜鼓休整待命。

8月下旬,警卫团与平、浏工农义勇队负责人在修水的山江镇召开会议,决定将铜、修两地的革命武装合并,以江西省防军暂编第一师的名义作掩护,取得给养,休整部队。合编后,警卫团编为第一团,浏阳工农义勇队编为第三团,并从警卫团抽调部分干部战士补入第三团。平江工农义勇队分别补入一团和三团。起义前夕,余洒度为了扩大力量,收编了贵州军阀王天培残部、邱国轩团为暂编第四团。毛泽东在安源会议上不知道有这样一支武装,而且起义一开始这支部队就叛变了。

安源军事会议是一次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和湖南省委关于秋收起义部署的极其重要的会议。它的最主要的历史功绩是创建了共产党直接领导的工农革命军。这支军队是以正规的军事武装——警卫团为主体,同锻炼有素的工农武装相结合,以及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组成的。它执行八七会议确定的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政治任务,是中国共产党创建人民军队的又一开端。这次会议也是毛泽东主持和领导中国共产党军事武装斗争的起点。在此之前,毛泽东有过领导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和统一战线的实践经验,但没有直接领导武装斗争的军事工作经验。虽然他在一些会议上和实际斗争中强调全党必须注重军事武装斗争,但毕竟没有单独直接的主持召开过影响重大的军事会议,没有直接组织过武装力量,没有独挡一面地部署过作战行动。这次会议是毛泽东踏上开辟适合中国情况的武装斗争道路的一个重要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