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司勋（一）

高楼风雨感斯文（二），短翼差池不及群（三）。刻意伤春复伤别（四），人间唯有杜司勋。

（一）杜司勋：指杜牧。宣宗大中三年（849）春作。时杜牧任司勋员外郎（吏部属官）兼史馆修撰，李商隐也在长安暂代京兆府法曹参军。

（二）高楼风雨：《诗·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原抒风雨怀人之情，这里化用其意，借表怀念杜牧，且以登楼四顾，风雨如晦的景象象征当时昏暗凄迷的时代氛围。斯文：文儒之士，含有尊尚意味，意近“文坛领袖”。感斯文，即怀念斯文之士（指杜牧）。或说“感斯文”系用王羲之《兰亭集序》“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意指对杜牧的诗文有更深刻的感受，亦可通。何焯云：“含下伤春。”

（三）短翼差（c 疵）池：《诗·邶风·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涕泣如雨。”原诗系伤别之作。差池：形容燕飞时尾羽参差不齐的样子。句意谓自己如翅短力微的鸟儿，赶不上同群。这是自伤身世孤孑，不能奋飞远举，也是自谦才力不如杜牧。何焯云：“含下伤别。”

（四）刻意：着意，指写作态度严肃、用意深刻。伤春：这里特指忧国伤时。《曲江》：“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可参证。伤别：特指短翼差池，自慨不遇。

杜牧是晚唐的杰出诗人。他的诗多抒写忧国伤时之慨、困顿失意之感。李商隐用“刻意伤春复伤别”概括了杜牧诗歌的主要内容和基本主题，揭示了它的时代特征——带有那个衰颓时世所特具的感伤情调，并用“人间唯有”重笔勾勒，突出他在当时诗坛上的地位。杜牧诗中也有一部分在感慨时世、身世的同时流露出颓放情调的伤春伤别之作，往往或多或少地掩盖了他的主要倾向。李商隐的评赞也不妨看作对杜牧的热情劝勉和引导人们去正确认识杜牧创作的价值。

诗人称扬杜牧，寓有引杜牧为同调的意蕴。“刻意伤春复伤别”，不但评杜，亦属自道。何焯说：“高楼风雨，短翼差池，玉谿方自伤春伤别，乃弥有感于司勋之文也。”“唯有”二字，寓慨特深，知音之稀少，诗坛之寂寞，均可于言外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