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分配性正义而是生产性正义

人们知道，长期以来，人们受到资产阶级的正义思想的严重影响，一直奉行的正义观都属于分配性正义，可是，这种正义观的正义在本质上不是真正的正义，不仅不能维护真正的社会正义和平等，而且对生态环境是极其有害的，甚至危害着人类的可持续生存。于是，奥康纳提出一种新的社会正义，即“生产性正义”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案，一方面用于修正分配性正义，另一方面用于构建生态学社会主义社会。

1.分配性正义

首先，分配性正义以财富和金钱的增长为前提。奥康纳认为，不论经济领域的经济正义还是过去的环境领域的环境正义，也不论现代兴起的公共领域的公正正义，都是社会分配性正义，因为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立论前提：

任何东西，不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外化物），都可以用一个最小公分母即金钱进行衡量。否则的话，分配性的成本就会太高了，例如，如果根据核能利用水平和支付能力，把那些危害土著美洲人的铀废料转移到贝佛利山、阿克伦以及其他一些城市中去，这么做的成本就太高了。相反，应该以货币的形式对土著美洲人（以及其他一些人）进行补偿。……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制定一个合理价格的唯一方法就是：计算辐射受害者遭受的收入损失，然后再加上健康受损带来的医疗账单和一般的“痛苦”。由此，分配性正义……是以当前视域中的市场，以及根据市场对人的生命和健康（濒危物种等等的生命就更不用说了）的估价所作出的有关罚金与红利、税收与补助金的核算为前提的。……从原则上来讲，分配性正义可以通过对汽车拥有者/汽车频繁使用者/卡车拥有者的征税来建立一些补偿基金，从而对那些没车和不经常使用汽车的人进行补偿。但这显然是一个缺乏理性并且愚蠢的想法。^[48]

由此来看，分配性正义不仅着眼于财富数量平等的分配而且着眼于财富的价格平等的分配。这种正义实质上是货币的量化平等，形式平等，不具有实质性的平等内容。

其次，分配性正义根本就没有可行的计算方法，导致它既不科学又缺乏操作性。奥康纳写道：“现在，（劳动力、自然、社区以及商品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从其特征上来讲已是非常社会化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方法来计算各个个体和团体的利益和成本。既然分子物理学家的劳动是比尔·盖茨财富的一个必要条件，那么，盖茨为什么不该给一代或两代的分子物理学家（还有其他一些人）支付几亿美元呢？（之所以没能这样做）那是因为并不存在一种对资金加以公平分配的方法；科学和技术从其特征来说是如此的社会化，而且劳动的分工和功能的专业化也达到了如此难以令人置信的复杂程度，以至于根本没有一个可靠的标准可以用来去计算成本和利益。”^[49]其实，这种补偿性的做法是很不正义的，也是有限的。它仅仅在某些事例上有效，而在很多事情上却显得真正的“不正义”；而且，分配性正义着眼于消费环节而不是着眼于生产环节，因而它是不健全的、抽象的正义。

再次，分配性正义是资产阶级奉行的正义。奥康纳说过：“在资产阶级思想中，‘正义’是指事物的平等分配，而不是指事物的平等生产，例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不是指人人都平等地制定法律（事实上，法律是由精英制定出来的）。因此，资产阶级的正义是‘分配性正义’，不是‘生产性正义’。而且分配性正义首先关涉的是个体的权利/要求而不是社会的权利/要求。”^[50]可以说，分配性正义是适应于资本主义发展而不适合全人类解放的一种社会正义，它只能适合资本主义的需要，而不可能适合日益进步的人类社会的需要。因此，唯有用生产性正义取代分配性正义，重建社会正义，才是一条人间正道。

2.生产性正义

那么，什么是生产性正义？如何实施生产性正义？奥康纳提出：“生产性正义强调能够使消极外化物最少化、使积极外化物最大化的劳动过程和劳动产品（具体劳动和使用价值），例如，如果某个公司致力于社区建设、工作中自我发展的可能性、对有毒废弃物的拒斥等，那么生产性正义就对其持赞成态度。生产性正义将需求最小化，或者说，彻底废止分配性正义，因为，分配性正义在一个社会化生产已达到高度发展的世界中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因此，正义之惟一可行的形式就是生产性正义；而生产性正义的惟一可行的途径就是生态学社会主义。”^[51]不难看出，奥康纳在这里对生产性正义的基本含义作了规范。

第一，生产性正义“关涉于生产和积累的正面因素和负面因素的生产”，或者说，它是“关涉于包括劳动关系在内的社会生产关系”^[52]。分配性正义“关涉的是生产和积累的正面和负面因素的平等分配”^[53]，它是“关涉于社会交换关系”^[54]。

第二，生产性正义强调在生产环节上节约使用资源，提高资源的利用率，尤其要生产那些危害小的外化物，“使消极外化物最少化”。分配性正义追求生产越多越好，哪管有害无害，关心的是外化物能不能卖钱。

第三，生产性正义与日益社会化的生产相适应，着眼于社会整体的进步和有序发展，属于社会正义范畴。分配性正义与日益社会化的生产越来越不适应，着眼于社会个体的利益增长和私人权利的实现，属于社会个体正义范畴。

第四，生产性正义追求的是“生态学社会主义”，而分配性正义追求的是“生态性的社会民主”。前者以人类的现实发展和可持续生存的可能性和可行性为思考对象，以构建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和谐型社会为可行性目标；后者则根据市场对人的生命和健康作出估价，以价格补偿方式实施一种所谓程序上的平等正义。

总而言之，“日益社会化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体制的发展，意味着分配性正义将越来越不可能获得合理的测定和实施。这就意味着，对于平等来说，我们所说的‘生产性正义’（从生态学的角度来看，应该是‘生态学社会主义’而不是‘生态性的社会民主’）不仅变得越来越可能，而且也越来越必要了。”^[55]之所以说生产性正义是必要的，就在于它本身是生态学社会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