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社会主义倡导生产性正义

何谓“生态学社会主义”？奥康纳在《自然的理由》一书第339页的第一个尾注中解释道：“一般来说，生态学社会主义是指一种在生态上合理而敏感的社会，这种社会以对生产手段和对象、信息等的民主控制为基础，并以高度的社会经济平等、和睦以及社会公正为特征，在这个社会中，土地和劳动力被非商品化了，而且交换价值是从属于使用价值的。”^[56]在这里，有几层意思是明确的：其一，生态学社会主义把生态问题视为合理且非常重要的问题，尤其把人类社会理解为生态性的生存社会，为强化人们的生态意识和生态觉悟奠定了坚实的社会基础；其二，生态学社会主义合法律地和合人权地对待生产手段、生产对象、信息等要素，废弃了帝国主义式的控制；其三，生态学社会主义废弃了商品意识，不再把土地、劳动力商品化，而是作为人类共享的生存资源；其四，生态学社会主义重视使用价值而轻视交换价值，亦即生产经济而轻视商品经济；其五，生态学社会主义是以高度的社会经济平等、和睦以及社会公正为特征来构建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的和谐关系社会，真正实现了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的平等协调发展。只有这样的社会才是符合人类生存要求的生态社会。

由此来看，人们还需要注意，生态学社会主义不是苏联的社会主义。奥康纳认为，它们二者的区别很大。苏联的社会主义是政治的和经济的社会主义，不是生态的社会主义。苏联着眼于社会主义国家机器建设和经济利益或财富的增长，忽视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不仅导致社会主义建设与资本主义发展同样地迅速消耗不可再生资源，而且它“对空气、水源和土地等所造成的污染即便不比其对手资本主义多，至少也同后者一样”^[57]。正因此，一些西方学者提出，“所有这一切，对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两种社会来说都是共同的”^[58]。也就是说，从环境问题上看，苏联的社会主义发展与西方国家的资本主义发展所造成的生态危机是一致的，然而这不等于说生态学社会主义也会造成大规模的环境问题，恰恰相反，生态学社会主义正是为了克服苏联社会主义发展和西方国家资本主义发展的缺陷而提出来的新社会主义建设方案。正如奥康纳所说：“对社会主义国家环境问题的任何真正的理解都必须被置放在自20世纪早期以来主要的西方国家对社会主义所发动的政治—经济—军事—意识形态斗争的语境之中，同时，还必须被置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的冷战的语境之中”^[59]。这是因为生态学社会主义的环境保护运动不是苏联的社会主义发展运动。

然而，生态学社会主义也不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产主义是完成了的自然主义和完成了的人道主义，它在生态维度上展示了生态正义的本质性维度。首先，它强调了人类史与自然史在人的生存意义中达到了统一；其次，它强调了生态因素在共产主义社会构成中的基础性作用，换言之，共产主义社会应当是对城乡之间的分离的合理克服而达到真正的一致的生存状态，是对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关系的合理解决而达到真正“和解”的生存状态，是对资本主义破坏生态要素（诸如土壤、空气、水、矿产、森林等）的中止性力量。从这个意义上看，如果人们指责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是反生态的，那就明显误解了它。就此说来，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不同于奥康纳的生态学社会主义。其一，马克思主张社会革命，即通过无产阶级革命来实现共产主义；奥康纳则选择了改良主义的环境保护运动。其二，马克思强调人类历史的进步性，奥康纳着眼于社会经济的稳态发展。其三，马克思强调了生产与消费的辩证统一，在此基础上重建社会正义和平等；奥康纳则抓住生产而压制消费，倡导生产性正义而贬低分配性正义。其四，马克思将批判资本主义私有制作为实现共产主义的着力点，奥康纳则以消除生产与消费之间的矛盾为着力点。其五，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社会能够实现每一个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奥康纳的生态学社会主义仅仅是一个“较易于生存的社会”，一种绿色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