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影视媒体无障碍的产生及发展

第二节　美国影视媒体无障碍的产生及发展

一、听障者字幕

美国与英国一起被认为是听障者字幕的发源地，只不过听障者字幕在美国是以“隐藏式字幕”（closed caption）的形式出现；在英国则是以“图文字幕”（teletext subtitling）的形式出现。这两种形式后来均成为影响世界其他国家听障者字幕发展的主流。

隐藏式字幕（CC）最早在美国出现应追溯到20世纪40年代末，当时一个名叫Emerson Romero的聋人，为了使聋人也能够看电影，就将供聋人阅读的字幕叠加在无声电影的胶片中，在观看时通过选择开启键来选择是否接收字幕。两年后，英国人A rthur Rank在伦敦的一家电影院放映了一部带有字幕的电影。字幕位于屏幕的左下角与对白同时出现，这种技术不是特别成功，因为它不得不使得观众为了阅读字幕而不能认真观影。但是，这一思路后来传入比利时，成为第一部配有开放式字幕（open captions）电影拷贝的思想来源，很快这一做法又传回了美国。20世纪40年代末，美国聋人学校的校长Edmund Boatner以及纽约莱克星顿学校的校长Clarence O’Conner成立了聋人字幕电影（Captioning Films for the Deaf，CFD）协会，筹集资金专为聋人观众制作配有字幕的电影。

CFD制作的第一部听障者字幕电影是由华纳兄弟公司制作的一部25分钟的短片，名叫“美丽美国”（America the Beautiful）。截至1958年，CFD共制作了30部配有听障者字幕的电影，专在聋人俱乐部或聋人学校放映。尽管后来人们对于字幕对聋人学习、生活的重要性有了越来越清楚的认识，但资金的缺乏仍使得字幕电影的生产难以为继。1959年，联邦政府出台了“公共法”85条905款（Public Law 85－905，此法就是“字幕电影法案”（Captioned Films Act）的前身），此法规定联邦政府应为制作聋人电影提供资金支持，并将CFD纳入联邦政府的公共服务项目，才算基本解决了资金问题。1960年，CFD出品了电影“火箭——如何运行？”（Rockets—How They Work），成为第一部配有听障者字幕的教育影片。1962年“公共法”87－715及1965年“公共法”89－258出台，规定政府应为为涉及聋人的教育类媒体提供生产、流通的资金，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提供资金，为聋人学校购买仪器设备提供资金。这些法律的出台基本解决了聋人媒体无障碍建设方面的资金问题。

聋人字幕电影的普及引发了人们对于电视字幕的讨论。1971年，第一部配有字幕的电视节目出现在第一届全美听障者电视研讨会上。这一研讨会由美国田纳西大学承办，被认为是美国电视字幕历史上一次重要的聚会。在此会议上，美国主要的广播电视机构（包括ABC、NBC、CBS和PBS）、电视节目生产机构、联邦政府机构、听障者代表、专家学者、听障孩子的父母及老师等均有代表参加。会议讨论了电视字幕应从关注技术转移到关注听障者的需求上来。1972年，两部配有开放式字幕的电视节目片段“French Clef”和“Mod Squad”几乎同时播出。1973年，PBS在重播的电视新闻节目中开始配备开放式字幕。随后，PBS开始在电视节目中进行隐藏式字幕的实验。

1976年，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将电视信号的第21轨设定为“隐藏式字幕”的专用轨道，并作为美国标准固定下来。1980年3月16日，美国几大广播电视机构同时开播了配有隐藏式字幕的电视节目，包括ABC在周日晚间电影时间播放的“纳瓦隆第十突击队”（Force 10 from Navarone）；NBC播出的“迪士尼的奇幻世界”（The Wonderful World of Disney）；PBS的“剧院名作”（Masterpiece Theatre）。截至1980年，美国的聋人观众已经可以收看到每周16小时的配有隐藏式字幕的电视节目。隐藏式字幕需要使用特殊的解码器，这意味着需要改变电视机的生产标准以及更换电视台的信号传送设备，这是一个涉及全行业生产标准的改变以及巨大的经济投入，然而，与开启了电视媒体听障者字幕服务的新时代相比，推动者们认为如此的改变和投入是值得的。

1990年，美国联邦政府通过了《美国身心障碍者法案》（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ADA），成为美国第一个专门保障身心残障者权益的专门法案。《法案》通过明确的法律规范来保障身心障碍者的传播平等权，将推动“无障碍”的生活环境作为其立法的方向，包括“有形的物理环境”和“无形的信息环境”。在此法案中还对实现听障者的媒介接近权提出了两个重要的措施:“电视转接服务”和“电视字幕的使用”。同年，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出台了改变电视行业标准的“电视解码电路法案”（美国公共法101－431，于1993年7月1日起生效）。此法案规定从1993年7月1日开始所有13英寸或大于13英寸的电视机，2002年7月1日起所有的数字电视机（DTV）都应该安装内置的字幕解码电路，使得电视机可以接收以及显示隐藏式字幕（Closed‐Caption，CC），电视观众可以通过遥控器上的“CC”按钮选择打开或者关闭字幕。“电路法案”同时规定所有的新闻节目、娱乐节目和针对听障者的信息服务类节目必须提供隐藏式字幕。此法案的出台彻底改变了美国电视字幕的配备方式，开启了听障者字幕时代的到来。2006年1月，FCC又对配备字幕的节目进行了新的规定:所有的新节目，即“1998年1月1日以后所有在模拟电视机上播出的以及2002年7月1日以后所有在数字电视机上播出的英语言节目必须配备隐藏式字幕（CC）”及“1998年1月1日以后播出的所有的西班牙语节目必须在2010年前配备隐藏式字幕”。^[51]

2010年10月，美国国会又通过了“21世纪通信和视频可及性法案”（2010）（Twenty‐First Century Communications and Video Accessibility Act，CVAA，2010），法案的第202节是对“影像描述和隐藏式字幕”的规定。新的CVAA法案对已有的无障碍法规进行了修改，要求不仅电视节目中要提供影像描述和隐藏式字幕，而且其他类型的音视频节目也应提供影像描述和隐藏式字幕。其中，在隐藏式字幕方面，FCC规定所有的视频内容应达到100%的隐藏式字幕的配备比例，没有任何一类节目具有豁免权；并且，隐藏式字幕的配备要求不仅适用于英语类节目，而且其他少数语种的节目也应适用这一规定，比如西班牙语。^[52]

在实时字幕方面，1982年美国国家字幕协会（NCI）研发出一种实时字幕系统，这一系统可以解决新闻节目、现场直播节目以及体育赛事节目中实时字幕的配备问题。同年，美国广播公司（ABC）在一档向全国直播的“今晚世界新闻”（World News Tonight）节目中，第一次为节目配备实时的隐藏式字幕；1982年7月，在对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发射升空的直播报道中，从头至尾都配备了实时的隐藏式字幕，成为第一个配有隐藏式字幕的直播节目。（如图3‐7）^[53]

图3‐7　“哥伦比亚航天飞机发射升空”的直播新闻中配有字幕的电视画面

美国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尤其是1990年的“电路法案”不仅推动了美国电视媒体字幕实践的发展，其影响力还扩散到了加拿大及南美的部分国家，推动了整个美洲电视无障碍事业的发展。

二、手语电视

虽然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对手语翻译或手语电视没有类似于对隐藏式字幕的详细规定，但在美国《康复法案》508节所规定的电子和信息技术应为残疾人士所用的框架下，美国电视台也应提供一定量的手语节目以供听障者收看。在美国，比较有名的配有手语翻译的电视节目是ASL‐TV（American Sign Language（ASL））联合W Y IN（We’re Your Indiana Neighbor）^[54]以及美国较有名气的晚间新闻节目“吉姆莱勒新闻时间”（The New s Hour w ith Jim Lehrer）制作的聋人版的“The News Hour with Jim Lehrer”（简称News Hour，新闻时间）。ASL‐TV派专门的手语翻译将“新闻时间”节目制作成聋人版，在W Y IN播放，同时在网上发布，以便更多的聋人朋友观看。

图3‐8　聋人版《The News Hour with Jim Lehrer》电视节目画面

在美国隐藏式字幕出现以前，专门的聋人电视节目少之又少。D.E.A.F.Media公司制作的“Rainbow’s End”节目可以算上一个。“Rainbow’s End”是一档儿童教育类节目，类似于聋人版的“芝麻街”，曾获得美国的艾美奖，部分节目曾在美国公共广播电视网PBS中播出。实际上“Rainbow’s End”是一组聋人电视节目的集合，其中最有名的是1974年制作播出的聋人节目“无声的世界”（Silent Perspectives），此节目运行5年后，1979年D.E.A.F.Media的工作人员将更多的聋人节目一起合编成“Rainbow’s End”节目时，公司终因资金问题没能继续制作“Rainbow’s End”节目。“Rainbow’s End”节目中包括多个聋人节目，主要以短剧、纪录片、人物访谈、益智教育类的儿童节目为主，这档节目的不少参与者和演职人员都是聋人，此节目为不少聋人演员提供了表演机会。

“Deaf Mosaic”是美国另外一档获得艾美奖的聋人节目，这档节目由美国盖劳迪特大学（美国一所针对聋哑学生的大学，位于华盛顿DC）制作。“Deaf Mosaic”在上世纪80－90年代非常流行。这档节目近距离地展现了聋人社区的生活和文化，不仅受到聋人观众的喜爱，还受到许多健听观众的赞扬。Deaf Mosaic将镜头对准聋人，讲述各种各样聋人的日常生活，节目的制片人经常穿梭于美国各地，搜集聋人素材。如今，这些节目均被盖劳迪特大学图书馆整理收藏，用户可以通过注册申请的方式在线观看。

另外，“Community View”（之前名为＂Sign Out＂）曾经是亚利桑那州一档专为聋人和听障者服务的电视节目。节目开播于1974年（终止期不详），每周日的下午2:30和早上6:00分别在凤凰城的KAZ电视台及图森的KUA T电视台播出。由于是一档只针对地方区域播出的节目，因此影响力不大。“Community View”是一档谈话类节目，运用三种语言方式传播，美国手语（American Sign Language，ASL），画外音（或解说，Voice Over）和隐藏式字幕（CC）。节目主题涵盖甚广，包括时事、政治、购物和娱乐，节目宗旨希望通过节目使得听障者朋友能够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

在美国，除了上述几档聋人（手语）节目外，还曾经出现过一个专门的聋人电视频道——“Silent Network”（易主后更名为“Kaleidoscope.SN/Kaleidoscope”）。Silent Network是一个专门的聋人有线电视频道。频道开播于1981年，关闭于2000年10月，曾于1990年5月被原持有者出售，更换了掌门人后频道的定位和节目内容都有所变化。Silent Network的创办人Sheldon A ltfeld在上世纪50年代曾经是电视节目的制片人，在1979年夏天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参与制作了一档特殊的节目“EQUUS”。“EQUUS”是一部戏剧，其特殊之处在于演员都是聋人，而节目呈现使用的语言都是手语。这个节目大获成功，并且导致了一个增值效果是Sheldon A ltfeld获得了NBC的邀请，希望为NBC黄金时段制作一档聋人娱乐节目，名字定为“THE SIGN OF OUR T IM ES”。Sheldon A ltfeld接下了订单，开始全心打造这档新节目。“THE SIGN OF OUR T IM ES”的场景设计直接采用了EQUUS中的布景，用手语作为节目的主要语言，喜剧演员Norm Crosby作为主持人（他也是一位严重的听障患者）。节目中穿插的讲故事环节，由聋人演员Julianne Gold担任。也就是说，在节目中，几乎所有的出镜人员都是聋人或者听障患者。正是受到这个节目的启发，Sheldon A ltfeld认为应该为美国两千八百万的听障者提供专门的电视服务，他们的收视需求应该受到重视。于是从1980年开始，Sheldon A ltfeld与其他三个伙伴一起筹划成立专门的聋人有线电视频道（Cable TV Network）——Silent Network。Silent一词双关，即指“无声”，也是“SI‐gn L‐anguage ENT‐ertainment”，“手语娱乐”几个字母的缩写，Sheldon A ltfeld希望把此频道做成为聋人提供信息、娱乐的专门频道。Sheldon A ltfeld将其位于加州西好莱坞的家改成办公室，所有的节目制作及频道运营都在其客厅里完成。仅有的四个工作人员要负责节目制作、播出、广告运营、平台租赁等所有事情。Sheldon A ltfeld还倾其所有租用了一个卫星转发器（占据了整个频道运营成本的大头），经过一年的筹备，频道终于在1981年正式开播。

开播之初，频道只在美国东部时间每周六早上9:30－11:30播放两个小时的节目。就这样经过了七年的运作，最终Silent Network走出了初创期的艰辛迎来了稳步发展。1988年，Sheldon A ltfeld将频道办公室搬到了好莱坞著名的RCA大厦里，租用了宽敞的办公场地，Silent Network也开始在有线电视业内崭露头角。1981年，Silent Network只有200万家庭用户，而到了1990年，用户就达到了1400万，节目也从开始的每周两小时增至1990年的七天24小时不停播。

Silent Network的运营主要依赖收取的收视许可费（这部分费用主要用于节目制作）、广告费（用于有线网络运营），一切进入平稳发展阶段。起初，Sheldon Altfeld只想通过实践来告诉人们美国还有一个偌大的聋人群体，他们非常需要手语电视节目，后来他们不仅实现了最初的目的，还吸引了许多大公司的兴趣，许多著名的大企业，比如Hallmark Cards、Mattel Toys，Kal Kan Pet Foods，Campbell Soup，A T T，K raft，Levi Strauss，和Southwest Airlines都曾成为Silent Network的广告客户。

Sheldon A ltfeld及其三个伙伴为Silent Network倾注了所有的精力，然而就在Silent Network摆脱困境，进入平稳发展的时候，Sheldon A ltfeld突然于1990年5月将公司打包出售了。截至Silent Network被卖出之时，Silent Network共制作播出了3000个原创的手语节目，美国许多有名的聋人都在Sheldon A ltfeld的节目中出现过。

Sheldon A ltfeld将公司卖给了位于德州圣安东尼奥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将Silent Network更名为Kaleidoscope Television，并于收购后便出售了所有的“聋人”节目，将频道改造成了一个“健康养生”频道。2000年10月，此频道正式破产关闭。

提起当初出售Silent Network的原因，Sheldon A ltfeld后来说:经过了十年的经营，我实在太累了，我为Silent Network倾注了所有的精力，在公司里身兼数职，繁重的工作量让我严重透支，我需要停下来透透气开始新的生活。^[55]在公司出售了十年后，Sheldon A ltfeld仍然不满于美国社会对聋人信息需求的重视上面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便一直计划东山再起，2011年，Sheldon A ltfeld利用互联网做了新的尝试，他制作了新的手语儿童娱乐节目“Happy Hands Kid’s K lub”在网上播出，但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Sheldon A ltfeld说“是时候回来了，互联网已经成为播出特殊节目的平台，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在这个平台上制作手语节目。”^[56]

三、影像描述

在影像描述方面，在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FCC）出台的“电路法案”中并未作出具体的规定，而在十年后的“21世纪通信和视频可及性法案”（2010）（Twenty‐First Century Communications and Video Accessibility Act，CVAA，2010）中做了相关解释。FCC指出“影像描述是对一个电视节目关键影像所进行的语音描述，这类描述应该在节目本身对话的自然停顿出加入”。“21世纪通信和视频可及性法案”中规定各类视频节目都应该符合影像描述方面的规定，对于直播类节目或接近直播状态的节目，以及对于提供影像描述和隐藏式字幕有经济困难的节目或服务提供者，可具有一定的豁免权。

2011年8月25日，FCC通过了具体的实施细则来保障2010“CVAA”法案的落实。细则规定，自2012年7月1日起，四大广播网（ABC、CBS、FOX及NBC）的位于市场前25位的地方电视机构应该提供每季度50小时（每周4小时）的配有影像描述的黄金时段节目或/和儿童节目。对于那些市场份额小于前25位的电视机构也应该提供一定数量的影像描述，大多数的公共广播机构（PBS）也应该提供一定量的影像描述节目。从2015年7月1日起，此规定的适用范围扩展到了四大广播网（ABC、CBS、FOX及NBC）的位于市场前60位的地方电视机构。以及，市场占有前5位的非广播电视网，比如迪士尼频道（Disney Channel）、尼克有线电视频道（Nickelodeon）、特纳广播公司（TBS）等。付费电视系统（通过有线网络、卫星或电话网络传输）中有5万及以上订户的电视频道必须提供配有影像描述的节目内容。^[57]

“21世纪通信和视频可及性法案”（2010）给媒体行业6年的时间来逐步完成各项无障碍供给。自此法案生效起的9年后，FCC需向众议院的能源委员会和参议院的商业、科学和交通委员会提交此法案执行情况报告，内容包括:（1）提供给用户的配有影像描述的视频节目类型；（2）用户对这类节目的使用情况；（3）此类节目的制作、提供及传输成本；（4）位于市场前60位以下的电视机构若要制作、提供及传播此类节目的潜在成本；（5）此类节目带给用户的好处；（6）当前此类节目的供应量；（7）对位于市场前60位以外的电视机构提供此类节目的用户需求。^[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