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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纷调解话语中言语警示的合作建构①

时间:2022-04-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本节研究纠纷调解话语中言语警示的合作建构。此言语警示中有明显的施为性动词,同时还有具体内容。现代语言学意义上的警示语研究主要分语义句法分析法与语用分析法。在纠纷调解话语中,警示言语行为对于调解人有效组织调解活动,顺利完成交际具有重要作用。

本节研究纠纷调解话语中言语警示的合作建构。先梳理一下警示语在结构形式与文体上的特点与嬗变,然后基于具体语料对话语交际中警示的结构、合作建构的过程与语用限制加以分析与解释。

6.1.1 言语警示的特点

关于“箴”文体的特点与用途,文论巨著《文心雕龙》(刘勰,2008:131)中“铭箴第十一”是这样记载的:“夫箴诵于官,铭题于器,名目虽异,而警戒实同。”警示言语的受众比较明确,箴专用于官吏对帝王的讽诵,而铭是刻在器物上的称颂词。两者的载体或表达媒介也不相同,前者偏向于口头或书面,而后者则主要为书面。在人际意义上,两者也不相同。“箴全御过,故文资确切;铭兼褒赞,故体贵弘润。其取事也必核以辨,其摛文也必简而深,此其大要也。”(刘勰,2008:131)这几句说的是箴铭言语中说话人的态度与言辞风格。箴专用于防御过失,其文体特点是:必须准确切实,体现说话人之用意真切,而铭有褒扬赞美的作用。总的来说,铭和箴所讲的事,都必须确实且清楚明白;所用的文词,都必须简要而深远。目前几乎没有留存下来的箴文体样品,根据仅有的文字记载可知最著名的典型名篇是《百官箴》。“夏、商二箴,余句颇存。及周之辛甲百官箴一篇最是佳品,因其体义备焉。故魏绛讽君于后羿,楚子训民于‘在勤’”(刘勰, 2008:129130)。总之,中国古人对“箴”文体的记录反映了他们对警示言语行为的要义、使用特点与载体的认知,其中很多观点与现代语言学的说法非常一致。关于古人对“箴”文体的兴衰与社会变迁的关系的论断,虽然没有专门的文化历史考证,但现代语言研究中关于语体与社会心理这两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研究,大致印证了刘勰对“箴”消亡原因的论断。Leech(2004)用语料库的方法对比了1961年到1991年共30年间英国英语与美国英语在情态动词使用上的历时变化趋势,发现情态动词,尤其是具有强烈情态意义的“应该”(must)的使用频率逐渐降低,而半情态动词的频率逐渐上升,这既与书面英语的口语化趋势有关,更与语言使用者关于伦理道德的规则意识有关,也就是说,“民主化”意识指导下语言使用者越来越“希望交际中交际者可处于比较平等的角色地位。”(Leech,2004:73;cf Myhill,1995)

古汉语中“箴”文体的记载为我们分析汉语中的“警示”提供了文化资源,随着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日常动态交际中越来越频繁地使用多种形式的警示,比如,

(1)警告是红牌黑字,字很大。

a.顺着驿道走,没有路的地方,别走。

b.看不见的地方,别去。

c.不知道的事,别问。

掌柜的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圆牌,上有号码,背面叫我们按上指印,一面郑重叮嘱,出入总带着牌儿,守规则,勿忘警告,尤其是第三条,因为最难管的是嘴巴。

我用手指点红牌上的第三条故意用肯定的口气向掌柜的说,“不能用一个问字,不能打一个问号。”我这样说,应该不算问。可是掌柜的瞪着眼警告说:“你这话已经在边缘上了,小心!”我忙说:“谢谢,知道了。”

(杨绛,《我们仨》2001:2627)

在例(1)中,既有三条“红牌黑字,字很大”的书面警示,如“不知道的事,别问”,又有伴有表情的口头警示(多模态警示)。当女主人公对书面警示发表调侃意见时,掌柜的采用非语言形式,“瞪着眼睛”,发出言语警示:“你这话已经在边缘上了,小心!”此言语警示中有明显的施为性动词,同时还有具体内容。那么在互动交际中,言语警示是如何构建的呢?

现代语言学意义上的警示语研究主要分语义句法分析法与语用分析法。从语法论元结构分析,警示(告)为三价告知类动词,可以与三个名词词组搭配,形成句式表层表达为:说话人·V(警告)·受话人·警告信息,比如“我警告你:不要靠近!”语义句法分析为把握警示语提供了一个基本框架,但是对警示的语境、警告信息的语体等没有深入讨论,无法区分警示与其他类动词,如威胁、请求。语用学的言语行为理论为此提供了补充。从言语行为的适切条件出发,塞尔将警示语定义为“说话人将不利于听话人的将来事件或状态向其进行披露,虽然不能明确确定该危险是否会发生。”(Searle,1969:67)从适切条件比较,警示与近似的概念(如威胁、承诺)的差异是:虽然都指向将来的行为,但警示(警告)主要指人们不希望将来出现的或发生的行为(Fraser,1975),而且此行为不是说话人施加的,威胁则不同,是说话人施加的或控制下的不利信息。在语言符号的表达方面,警示语主要以命令性、祈使性的施为句,如“小心冰冻”,或信息告知类的陈述句(如,“吸烟有害健康”)为主要实现方式,此外假设性复句“如果……就……”也是常用的实现方式;另外,也常常以主要言语行为动词(如“小心、注意、当心、警惕”)等来承载或表明说话人的言语意图,实施警示言语行为,虽然言语行为动词与说话人的言语意图并不一一对应。Thomas(1995)认为假设性陈述可以强化潜在危险出现的条件,有助于突出警示的重点,但补充说,警示的表达形式多种多样,不应以主要警示动词为唯一的识别标志。

在扩展的言语行为范畴内,警示包含三个次级言语行为,分别是引起注意(alert)、告知危险(inform)并提供解决办法(instruct)(Wierzbicka,1987;Carstens,2002)。这里的“引起注意(alert)”主要指的是引起受众对某相关商品或其潜在危险的注意;而“告知危险”(inform)指的是告知具体的危险及后果是什么;“提供解决办法”(instruct)则是如何采取行动以避免危险或降低危险。

言语行为理论虽然对警示的语义分析提供了补充,但仍然有一些问题亟须解答,比如警示的语义与语用含义是如何投射到句法与会话交际序列中去的?警示动词与次级言语行为的语义关系有何逻辑关系?交际人如何根据语境建构其警示意义?鉴于警示的语言实现方式比较多样化,对其分析需要考虑社会规约,同时也要从日常交际的动态语境中对其动态建构进行分析。在纠纷调解话语中,警示言语行为对于调解人有效组织调解活动,顺利完成交际具有重要作用。

6.1.2 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电视调解谈话为语料,因为电视调解节目是介于日常生活交际与机构性话语之间的一种“半机构性”会话语篇,兼有机构性话语的规则性与日常生活交际的开放性与动态性。为了达成调解的最终目的,主持人会使用一定量的警示话语。

“调解话语”是指在第三方的中立主持下,纠纷双方表达各自的立场看法并最终自愿达成解决方案的多方参与话语(江伟、杨荣新,1990),一般包括四个阶段,分别是讨论可能存在的分歧或问题(issuing identification),明确并讨论、评估各方的观点(generating and evaluating alternatives),甄选有价值的意见(selecting an alternative),形成实施方案(forming an implementalplan)(Ingleby,1991:13)。冲突话语调解一般遵循三个原则:调解话语的保密性、调解话语的非正式性与调解者对过程而非结果的控制。话语的参与者分别有不同的会话目标(Grimshaw,1990;Tracy,1990),当事人之间的会话目标截然相反或有很大分歧,而主持人的会话目标是促成双方达到和解。作为一种特殊的会话类型(Levinson,1992),调解话语有既定的交际规则与语境制约,是社会实践的构成方式。调解话语中的参与人在话语权力上存在差异,其中主持人享有最大的话语权,可以确定会话的主题、方向与发言顺序,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打断说话人(Anward,1997),对调解话语的过程进行必要的管理与控制,警示言语行为则是其有效组织调解活动的重要语言资源。

本研究采集了上海东方卫视的节目《幸福魔方》2010—2011年间的七期电视调解会话(每个调解节目时长45分钟),主要是关于母女、夫妻、家人之间的家庭纠纷[2]。虽然该节目因种种原因已经停播,但此节目中有三个类型的调解人,为我们考察调解人的角色与警示话语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比较理想的语境。在调解节目中,主持人担任主要调解人,心理学专家以专家的身份担任辅助调解员,网络观众以嘉宾的形式发表评价,成为辅助调解员。该调解话语的顺序大致是这样的:开场时主持人介绍调解案件的背景,然后以问答的形式引导当事人(Complainant,简写为C)叙述自己面临的家庭纠纷,形成纠纷的“第一个故事”版本,接下来,主持人又引导另一方当事人(也可称为Respondent,简写为R),叙述纠纷,形成“另一个”故事,然后主持人邀请第三方当事人加入交际,对双方当事人的立场与观点给予回应性评价,等同一纠纷的不同“故事”版本都出现之后,心理学专家以中立的权威身份对当事人的观点或行为进行专业点评。点评与问答的过程中,当事人的问题一般都得到了解决,其中的某一方当事人会改变立场,从而达成双方对纠纷议题的解决。该调解节目基本上以问答的序列(QASequence)开展会话,在话语的动态开展过程中逐步实现调解这一社会行为。

本研究按照话语转写的方法(Sacks,Schegloff&Jefferson,1974)对语料进行话语转写,形成约10万字的文本,转写的体例与节目的话题分别见附录Ⅰ与附录Ⅱ。本研究主要以定性描述为主,主要考察语言层面的警示语,适当结合话语交际中的语调、话语重叠等现象,以便对言语意义上的警示行为进行更明确的辨别与分析。在本节的话语分析中,我们只关注语言层面的警示言语行为与表达,对于其他符号资源对于警示意义的多样化建构作用,将在6.2中进行分析。

6.1.3 调解话语中警示语的结构形式

基于语料分析得知,调解话语中的警示语主要有以下三种形式:

第一,以施为性告知类动词引导的显性警示,其句法结构大致为:人称代词(说话人自称)+告知类动词+名词/人称代词(受话人)+警告信息[称呼语+如果怎么做,就会出现怎么样的不利结果],警告信息在句式上可采用假设复句或转折复句。此结构可简单概括为:Pron(S)+Verb+Pron(H)+S[Address(addressee)+(If Y,then Z)/(±Do Y,or Z)],其中S代表小句。

第二,无显性施为动词的隐性警示,主要采用陈述句、反问句等间接体现警告言语行为或其次级言语行为,可简单概括为:Address±[(Do Y,or Z)/WH Q(Y^Z)]。

第三,用短语式的称呼语形成的警示小句,在句法表层结构上缺省警示的内容,但其意义通过警示人的副语言特征(如语调或表情)等显示,简单概括为:Address!

这三种警示结构在调解话语中的序列位置各不相同,但都由当事人在调解话语进展中的“问题交际”所触发。下文以实例阐述调解人如何与受话人开展会话合作,使用这些结构在话语中建构警示语,然后再讨论其话语建构的语用制约因素。

6.1.4 言语警示在调解话语序列中的合作建构

言语组织是社会实践活动的实现方式,具有局部完成(locally managed)、合作构建(interactionally coordinated)、以听话人(audience design)为主的特点,言语行为的实现会采用语言或非语言手段协作完成(Sacks,Schegloff&Jefferson,1974)。调解话语中警示的建构是说话人与听话人合作建构完成的,对警示表层结构的分析不仅仅依赖警示的词汇与句法,还需要根据话语交际的动态序列来确定,词汇、小句、句子或非语言符号均可成为说话人建构警示的语言实现手段,同时,警示的实现不一定只会在同一局部话轮完成,也可能会跨轮实现。

当调解会话的话语序列中出现“问题”,即当事人双方在观点上出现严重对抗,从而(可能)出现打断、抢话轮或话轮间的沉默,进而影响到会话的正常开展,就构成了调解人实施警告言语行为的“条件相关”(conditional relevance)(见Schegloff,2003:857),或者说在话语中出现了警告言语行为实施的“适切条件”,在结构上“投射”了调解人的警示言语行为。调解人使用警示资源的何种结构,则依其具体角色与语境而定。

家暴》节目中,丈夫(C)因妻子离家出走求助于该调解节目。在会话中,他首先解释自己动手打妻子、与妻子吵架的各种原因,而妻子(R)却表示无法原谅他,致使调解话语中出现打断等交际问题,但此时,主持人的任务主要在于引导当事人描述他们之间的人际矛盾,当心理专家(ME)进入话语序列时,回应了“动手打人”这一问题,对此进行了委婉的警示,而网络评论员(Mn)与主持人(M)随后均提出了明确的警示,但这三个调解人在言语中建构警示的方式却呈现结构性与风格上的差异,

(1)(C5 《家暴》)

(C代表丈夫,R代表妻子,M代表主持人,ME代表专家,Mn代表网络嘉宾)

1 C:你知道我为什么讲不出来吧?就算无论是你做得对,还是做得不对,因为我过后总的来说,都是对自己感觉,也许是自己太自卑了吧,感觉欠你太多,感觉对不起你,从头到尾[都

R: [但是你每次还是理直气壮得很呀,你是你是知道自己错了,你打我是错了,你在外面和别的女孩子有暧昧关系你也错了,但是你仅仅是一个承认错误就可以吗?<难道>你就觉得<我有义务跟你在一起>吗?

……

20→ME:对,那谢峰你也要理解,只要你的妻子行为不出格,情绪上有些抱怨,你这个拔拳相向,你也在误解她,明白我的意思吗?(眼睛注视着C)

C:明白。

……

50→Mn:主持人好!刚才看了整集节目,我觉得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就是说疼老婆是大丈夫,那如果打老婆是猪狗不如。要提醒谢峰就是说,暴力相向这个事情呢确实对女性造成的伤害非常大,那没事则已,那如果有事将来可能还会负责到一些法律上的一些刑事责任

→M:好,谢谢这位网友。他提到了一个施暴的法律责任,谢峰,这的确我们有义务要提醒你,如果贝贝因伤然后采取一些法律的措施保护自己的话,你是有责任的。刚才我们说给你段时间,我知道你很珍惜贝贝,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原生家庭,在自己的父亲母亲身边快乐成长,要挽回贝贝的话,你要跟她说什么?

C:也许我自己以前真的没有认识到自己,以前也许都是个人的想法,像你说的背叛,那些事情是以后是不会存在的问题,以前没有体会到的,现在也体会到了。

在片段(1)中,男方的话轮(第1~3行)尚没结束,女方就强行开始新话轮,从而造成当事人的话语出现重叠,鉴于话语重叠并不在话轮转换(transition-relevant)的位置,而是在话轮进展中(in-turn incursion),并且在话语重叠之前,男方的话语既没有即将结束的迹象,也没有出现任何言语困难(如结巴、口误等),可将这种重叠看作观点的对抗而导致的会话问题,即言语打断(Jefferson,1984)。同时,女方当事人的言语(L4)对男方的忏悔话语进行了反驳,不仅连用了两个否定,且语速越来越快,她对男方的怨恨与反驳造成了话轮转换机制与互动交际两个层面上出现潜在“问题”。对于这一问题,调解者均给予了警示,以作回应。

网友与主持人的应答都是显性的警示言语行为(第一种结构)。第51行,网友的评价性话语中,不仅有施为动词“提醒”与明确的受话人“谢峰”,也有完整的警示信息,“暴力相向对女性的伤害非常大”,有潜在的后果,“还会负责到一些法律上的一些刑事责任”。鉴于他是应主持人的邀请“请发表你的看法”而加入调解话语,此时他的直接会话人是“主持人”,而潜在的听话人是在场的所有人,故其警示中没有使用对警示受话人的称呼语。主持人的警示在结构与形式上都非常明显。在第54行,主持人重述了网友调解人的警示“施暴的法律责任”,同时用了完整的显性警示结构,“谢峰,这的确我们有义务要提醒你,如果贝贝因伤然后采取一些法律的措施保护自己的话,你是有责任的”,将重述的内容用互动的方式,转化为对男方的直接警示。

比较而言,心理专家的警示言语行为则显得比较间接,结构上近似于第二种结构。在第20~21行,“你这个拔拳相向,也是在误会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除了评价性四字词组“拔拳相向”将男方“打人”的危险性进行了语义升级外,并没有使用告知类动词与明显的警示信息。但有趣的是,她采用的表认知过程的动词“理解”,在句法上投射出陈述性命题,“也是在误会她”,将“打人”的属性界定为对情感的挫伤,在表层结构上实施了判断言语行为,但如结合她的模糊性提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可知这一判断行为有其言外之意。略显加长的“明白”使听话人意识到此判断言语行为另有用意,结合该言语所处的调解话语语境以及男方听话人略带愧意的应答“明白”,可以看出心理专家已经成功地在话语序列中传达了警示,并使其得到听话人的接受。由此可见,此警示言语行为是由句法、语调与会话序列综合建构完成的,也是与听话人一起合作建构完成的。从调解话语线性组织的正向顺序来看,前文的序列中充满了许多由交际冲突造成的“问题”——话轮转换上出现当事人对话轮的抢夺或打断,实现了警示言语行为出现的语境条件,使这种判断与提问成为一种弱化的警示;从话语的反溯顺序来看,男方在应答话轮的回应显示了他对此警示意义的解读,而此弱化警示之后的两个显性警示也说明其他会话参与人把心理专家的判断与提问视作“警示”,视作他们发出显性警示的准备条件。总之,对警示言语行为的识别既有赖于句法与语调,同时也要结合警示语在调解话语序列中的位置,对其进行正向与反溯性解读。

显性的警示言语行为还可以有变体形式,在施为性动词与指示性言语行为或句型上出现多样化,如使用“劝”、“奉劝”等动词,或不同的句型结构,如否定句

(2)(C1 《没有钱你还爱我吗》)

此例中,一对年轻夫妇因为家庭矛盾接受调解,女方的前男友出场责备男方晓峰,并表示愿意给女方好生活,于是丈夫很生气,此时主持人对该朋友进行了警示。

(M代表主持人,C代表男方当事人,R1代表女方当事人,R2代表女方的前男友)

1 R2:这次回国我看到菲菲这个样子,我觉得菲菲是该到了重新选择的时候了。

C:重新选择?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算是什么呀?

R2:你太不讲道理了,你根本不是男人,连菲菲的幸福都不能给,你配当她老公吗?

5 C:你有胆<再说一次>!

→M:晓峰你不要激动。张烨也提醒你一下,请注意一下用词,毕竟他们俩还是夫妻。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觉得菲菲过得不好?

R2:我和她都是初恋,现在我才知道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同(1),此会话中第6行出现显性警示,其结构形式是:称呼语(张烨)^施为动词(提醒)^警示信息[注意Y+原因或不利后果Z]。在“张烨也提醒你一下(alert),请注意一下用词(inform+instruct),毕竟他们俩还是夫妻”中,施为动词“提醒你一下”显化了警示的言语意图,祈使施为句“请注意一下用词”实施具体的警示内容,而“毕竟他们还是夫妻”成为警示的理由或危险行为的后果。如果用警示的三个次级言语行为的逻辑来重构这一警示言语行为的话,则可以重述为,“晓峰,我提醒你,你的用词不恰当,影响到他们的夫妻关系,请注意用恰当的词”,分别实现了警示的提醒注意、告知危险行为、揭示危险后果,并告知解决办法等构成要素。

(2)中的警示言语行为的出现也是在交际中合作建构的,在第1~4行中,男方当事人与其妻子的前男友之间的话语冲突造成了警示话语的“有条件的相关”,投射了主持人的警示话语。在第2与5行中,男方当事人的激烈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说”与“你有胆再说一次”,用词强烈且语调升高、语速加快,从话轮进展上凸显了话轮交际中出现“问题”(problematic),在逻辑与语义上投射了主持人的警示。于是,主持人在当前的话轮中用显性的警示对前一话轮中的“问题”进行了回应:既安抚男方当事人,又同时警示另一方。

在此警示言语行为中,主持人同样使用了弱化的语用策略,“你的用词”中没有任何评价性形容词,没有将受话人的危险行为描述为“用词唐突”这样直白的评价,而且警示信息中“毕竟他们还是夫妻”的语义略显模糊,充当了警示言语行为的解释性话语,从而成为警示弱化的一种言语策略。这种弱化的警示使得主持人减少了其话语的权威性,同时又照顾了受话人的消极面子。

(3)(C1 《没有钱你还爱我吗》)

1 M:菲菲,我不太明白。如果你不是因为钱要跟他离婚的话,为什么不肯卖这个房子呢?他现在急需这笔钱。

C:你就是看到我房子的钱了。我现在这么困难你都不帮我,你就是<势利眼>。

5 R1: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对吗?

C:什么样的妈妈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R1:=你真是无理取闹,我觉得你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M:晓峰,我劝你,如果你想挽回这段婚姻,你想争取到菲菲的话,不要用过激的语言,好吗?平静一些。菲菲,之前晓峰的描述你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可爱的女孩子,也很爱他。

(3)与(2)取自同一个调解节目。在(3)中,男方当事人对女方当事人的行为不理解,情绪激动,进而实行言语攻击,“你就是势利眼”(第3行),在遭到对方反驳的情况下,进而辱骂性地责怪对方的家教(第6行),对此女方当事人表示很愤怒,“你真是无理取闹”,并重复了一遍(第7行),且语速变慢,声音降低,从语调与用词上均显示了话轮交接的“问题”——有可能出现话轮间沉默,形成了主持人施行言语警示的语境关联性,于是,主持人采用了显性警示言语行为,结构依然是:称呼语^警示动词(提醒)^警示信息[if-z,then-y]。调解人称呼受话人的名字以明确其言语所指,并提醒受话人引起注意,同时采用言语行为动词来标识其话语意图,“晓峰,我劝你”。警示信息采用了让步从句:

(3)A.“如果你想挽回这段婚姻,你想争取到菲菲的话(-Z,不利后果的委婉表述),不要用过激的语言(-Y),好吗?平静一些”。

从表层结构看,言语行为动词“劝”与让步从句“如果想挽回婚姻,不要……”,加上句末的反义语气“好吗”,使此警示信息非常接近“建议”类言语行为,而非警示言语行为。虽然警示与建议具有很大的相似性(Fraser,1975),但从动态话语交际的序列与上下文来看,这里的“建议”仅仅是一个“伪建议”,因为在这一言语行为之后,没有按照常规的相邻对的逻辑,在话轮结构的末尾处出现“转换相关位置”(transition-relevant place),也没有成功投射下一话轮对建议的回应话轮,也就是说,说话人与听话人均没有把它理解为普通的“建议”言语行为,而是“警示”言语行为,因此,在警示话轮之后,说话人并没有表示其欲结束话轮的意思,而是继续明确地给出“平静下来”这一指令。另外,主持人并没有与被警示人进行交际的意图,而“指定”了女方当事人为下一轮的说话人。由此可见,以上以“建议”句式实现的言语行为实为警示言语。若用警示的句法将其转换,则变为:

(3)B.“晓峰,用过激的语言会破坏你的这段婚姻,失去菲菲,请不要这样”。

当然,(3)A将不利信息用让步从句体现,凸显了危害的后果,也许比(3)B具有更好的警示效果。另外,使用弱化的警示语气(包括反义疑问句)更加符合主持人的角色立场。

在第二种实现警示言语行为的结构中无施为性警示动词,只用称呼词与警示信息的主要构成成分(常用否定句或反问句),这种结构的表层句型呈现多样化趋势,但经过转换后,一般都可得出警示言语行为的全部或部分次级言语行为的深层部分,可将这类较为隐性的警示言语行为简单描写为:[Address±(Do Y,or Z)]/[Address+WH-Q(Y^Z)]。相对而言,这类警示语的出现频率比较高一些。这类隐含或间接的言语警示的识别仍然有赖于当前语境(co-text),尤其是后续言语,进行辅助识别(见Enrlich&Freed,2010)。

在隐性警示言语行为中,称呼语^警示信息(肯定或否定句)的形式(即Implicit Warning[Address±(Do Y,or Z)])比较容易识别一些。

(4)(C8 《不孝的未婚妻》)

在这个调解话语中,男方当事人谢涛(C)抱怨女方当事人(R1)不孝顺公婆,而女方的母亲(R2)则认为男方当事人在接济自己父母(包括弟弟小飞)方面过于大手大脚。看到R2的激烈反对之后,主持人(M)一方面对R2的意见表示适度的赞成,一方面对C的行为提出善意忠告。

1 C:小飞,话不是这样说的,哥哥能帮你尽量还是帮的,要帮的。

R2:你看像谢涛这样,一有什么事情而且大手大脚地这样帮,我真的是心有余悸=

M:=对。[所以

5 R2:= [女儿嫁给他的话,我真的是我真的是担心她今后的生活。

M:对,今天我们在这现场想让谢涛知道的是他帮没有错,但帮一个人的忙也是要量力而行的。这其实也是阿姨想要告诉你的。

R2:[对的,我就是这么说的。]

M:[阿姨并没有说阻止你,]禁止你去帮大家,对吗?

10 R2:是的,我从来就是这样。

→M:所以我们真正需要解决的是这个问题。谢涛,不要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而且这些担子如果是你完不成的,你只会遭到所有人对你的反对。所以一个有孝顺、有主张的男性在家庭当中要懂得与所有的人协商。以后比如说父亲结婚需要三十万这个事情,如果是有主张的做法,你会怎么做?

C:如果能倒回去的话,我可能不会给父亲这么多钱。

在(4)中的第11~13行,主持人(M)对受话人(H)谢涛说了一句话,实施了不太明显的警示言语行为,“不要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Y),而且这些担子如果是你完不成的,你只会遭到所有人对你的反对(Z)”,否定祈使句中指出了危险的行为(把所有完不成的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转折分句“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指出了不良后果。如果转折分句前有“否则”引导,构成“不要……否则……”从句,则其意义就等同于假设复句,则警示的意义就会明晰。这一告知行为之后的话轮建构单位(turn-constructional unit)“一个有孝顺、有主张的男性在家庭中要懂得与所有人协商”构成了警示言语行为的第三个次级言语行为——告知解决办法。

此例中,“不要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也很容易被当作为“建议”言语行为,只有参照其前后的言语序列,其警示的言语功能才会凸显。

(4)A.“不要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而且这些担子如果是你完不成的,你只会遭到所有人对你的反对”中,“你只会遭到所有人对你的反对”从信息上说,是对潜在危险行为之后果的揭示,是自身不可控的对受话人不利的外界信息。试比较:

(4)B.“谢涛,不要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4)B句段中,后续言语行为“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是从有益于受话人的角度给出的原因,以反向(backward)照应的方式,使得“不要……”中的建议与劝说功能确定无疑。

当把(4)A置于话语序列中,结合主持人前后的言语行为来考虑,其警示的功能会更明确。“所以一个有孝顺、有主张的男性在家庭当中要懂得与所有的人协商”体现了主持人所提倡的恰当的行为方式,从功能上实现了警示次级言语行为的“解决办法”,同时反向照应了前文,证明了她对当事人行为的负面评价性态度。接下来的疑问句,“以后比如说父亲结婚需要三十万这个事情,如果是有主张的做法,你会怎么做?”引导当事人对主持人的警示行为进行反馈,是对警示效果的“在线检验”。

当然,(4)中警示言语行为的出现也是交际双方合作动态建构的。在第2行,R2对C对待弟弟小飞的态度表示极度反感,“我真的心有余悸”无论从语调还是语义上都比较强烈,对此,主持人预测话轮转换会出现问题,比如沉默,于是试图进行干预,在第一个话轮转换位置“自我选择”成为下一个发言人(见第4行),可惜没有成功,与R2的话语出现重叠,主持人放弃对话轮的争夺(见第4行),等R2的话轮结束后,以“观点 评价”(opinion-comment)的序列加入到当前会话,见第6~7行,首先表示赞同,然后对R2的否定态度进行了重述,将其转述为有条件的否定,“帮人没有错,但要量力而行”,得到R2在反馈序列中的确定认可,见第8行与第10行。可以说,虽然主持人在第4行失去了话轮控制,但却在第6~7行中使自己的评价性观点成为交际的主题,获得了R2的认可,并从此获得了调解交际的主动权,可以说失小利获大利,暗度陈仓,成功实现了对双方冲突观点的折中处理。在获得R2的首肯后,主持人进而以直接的方法对男方当事人进行告诫,其警示的立场与信息不仅在序列中自然地导出,也是对R2立场的另一种合理化的表述,使警示不仅仅成为主持人也是R2的立场,由此可见,警示言语行为具有动态交际、逐步完成、面向受众等特点(Sacks,Schegloff&Jefferson, 1974)。

在比较隐性的警示言语结构中,特殊疑问句实现的警示(即Implicit Warning [Address+WH-Q(Y^Z)])尽管对作为局外人的分析者来说比较难以识别,但从交际序列的进展来看,它并没有构成交际双方的理解与交流障碍。

(5)(C4 《母女见面是冤家》)

此话语片段中,当事人(R)王芸抱怨母亲(C)对自己的生活干涉太多,导致自己的孩子不愿与她一起生活。预测到其话语可能引起C的反对,从而出现话语交际上的问题,同时也顺应观众“尊老爱幼”这样的社会心理,主持人以一连串的排比问句对其进行了诘问式警示。

1 R:你之前把这个地位抢去了,现在又要把他还给我,之前说那个外孙跟着外婆,拐了那么久那么久,当外孙已经那么粘你的时候,你又要他换一个地方,换一个习惯,已经七八年了这个事情,就孩子已经养成这样子的习惯以后,你让他再去改,每一次我把他抱过来,把他带到自己家他就不要去呀,他就不要去,他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外[婆家

→M: [王芸,难道你准备孩子一辈子跟着外婆过吗?和父母之间永远那么疏远吗?你和你妈妈的关系应该说一个不是非常健康的母女关系,难道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也是一个不健康的母子关系吗?

10 R:但是问题是现在已经就是我的感觉是已经有点疏远了,就=

M:=我觉得孩子才7岁,……让他知道妈妈是关心他的,这七年来有很多的原因,致使没有办法一起生活,但从今天开始妈妈要全心全意地对他的生活负责。

片段(5)中,当事人王芸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带自己的儿子一起生活,而把孩子推给自己的母亲照顾,并抱怨母亲的种种不是,见第1~6行,因预感到她的话语可能会引起母亲的对抗,从而出现话轮转换上的问题,这里主持人打断其话轮,见第7行,首先直呼其名,并以一连串反诘的口气“难道……”对其行为进行反驳。鉴于反问句具有特殊修辞功能,其语义效果相当于陈述句,可转换为,“不能让孩子一辈子跟着外婆过,否则,与父母之间永远那么疏远。”此时,警示语的逻辑成分尽现眼前,在照顾孩子这件事情(X),不能……(Y),否则会有不利后果,跟父母之间很疏远(Z)(见第3章对警示内涵的形式分析)。反问语调显示了该话轮的转换相关位置(transition-relevant place),也投射了当事人在下一话轮中的话语。显然,当事人(R)完全理解了此诘问式警示的含义,在第10行中,进行自我辩护,“但是问题是……”,对此,主持人进行了打断,并开展其警示言语的第三个次级言语行为——告知解决办法,“我觉得,……让他知道妈妈是关心他的……从今天开始妈妈要全心全意对他的生活负责”。

从以上的话语分析可知,在动态交际中,警示言语行为的实施与完成并不限于一个语步(move)与话轮,可以跨语步或跨话轮开展并完成,从话语交际的进展来看,并不影响交际参与人对警示言语行为的理解与识别。当然,跨越几个话轮对警示语进行动态而完整的建构,需要克服动态交际的偶发性(contingency)与不确定性。这对主持人来说是很有挑战性的,但也充分证明,话语交际中的警示言语行为是交际双方合作完成的,受话人(或前说话人)的言语产出触发(trigger)或投射了其出现方式。

第三种警示结构是短语式的称呼语(Address!)。在生活中出现这种结构的语境条件一般是:在人际关系比较亲密的人之间(比如母亲与孩子),或者在紧急情况下没有充分时间展现警示的各个构成部分的情况(比如突然看到一个人马上要滑落楼梯时),说话人使用称呼语发出简短的警示呼叫。在调解话语中,用称呼语实现的警示言语行为发生在冲突语境非常明显的情况下。在(6)中,在下面话语组织与开展出现严重问题——纠纷双方对话轮的争取比较激烈的情况下,主持人三次使用了名字称呼语进行警示,其中“名+姓”的方式使警示语气显得非常强烈。

(6)(C1 《没有钱你还爱我吗》)

这个片段与(2)、(3)均为同一调解话语,C代表男方当事人,R1为男方的妻子。这里,男方怀疑妻子有婚外情,双方发生了言语冲突,出现了话轮转换上的“问题”。

1 C:但是我确实很忙,我在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我也有给她打过电话,我记得有一次我又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打电话打了三四个她都不接,家里电话没人接,我就打她手机,结果打了好久(头转向R1),你的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

5 R1:不可能不可能。

C:绝对是一个男人接的。我还没等到问他是谁的时候信号就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有外遇>啦?是<你情人>吗?=

→M:=晓峰!

10R1:没错啊!我是有了外遇了,我是有了情人了。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

C:你看没看到=

M:=你们[俩不要

C: [你露出马脚了吧!=

15R1:=没错。

C:你就是有情人,[你还抱怨我什么?]

R1: [我就是有情人], 怎样?=

C:=你情人谁啊?

R1:关你什么事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20C:=你情人很有钱吗?

R1:对啊,<他很有钱啊,他比你有钱啊!>

C:[难怪——

→M:[沈晓峰!

C: (2s)有一次我在家里看到一个LV的包,是他给你买的吧?

25R1:没错,对了。

C:那你跟他去啊!

R1:好啊=

C:=你跟你情人去啊!

R1:[可以啊,没问题啊!这是你说的沈晓峰,你不要后悔。((起身))

30→M:[沈晓峰!

当男方当事人C以质疑的口气指出女方当事人(妻子)的电话是别人接的,R1断然否认(第5行),C坚决不信,并要求R1进行解释,同时以挑衅性的语气问“你有外遇了?是你情人吗?”(第7行),出现话轮转换上的问题,此时,主持人实施第一次警示,使用了简短的警示形式,不带姓的称呼语“晓峰!”(第9行),但是R1已经被激怒了,以叛逆性的语气回应,“没错啊!我是有了外遇了,我是有了情人了”,同时用无奈的语气评价C的偏执,“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此时,C求助似地转向M,“你看没看到”,可是当M以干预的语气介入,“你们俩不要”(第13行),C似乎不解气,直接向R1发难,“你露出马脚了吧”,暗示R1确有外遇并隐瞒了此事,从第15至第21行,两人之间的言语冲突非常激烈,语速与话轮转换的速度都很快,使得交际话语的“问题”比较明显,M不得不用更直接、明了、短促的方式对男方进行显性警示,直呼其名“沈晓峰!”(第23行),但显然没有奏效,当事人C并不理会,冲突言语升级,当C极度生气地说“那你跟他去呀”(第26行与第28行),M再一次直接警示“沈晓峰!”此时,其警示言语与R1在话轮上出现重叠,同时R1貌似要起身离开。

相对而言,使用称呼语实施警示对语境中的冲突程度与话语交际人的角色关系有一定的要求,因此在本章的语料中,出现的频率比较低。

6.1.5 言语警示的语用制约因素

与日常生活相比,调解话语中的警示言语行为使用有自身的特点,其对结构的选择与其不同的语用弱化策略均受到警示语境的制约。

对比片段(1)中的三个警告言语行为在话语中的建构,发现它们既有共同点,也有不同点。共同点是:在施为动词与警告信息中均采用了一定的语用弱化手段。在后两个显性警示言语中,施为动词是低量级的“提醒”,而非高量级的“警告”,而在隐性警示言语行为中,“理解”的语用意义比较间接。在显性警示言语行为中,对不利后果的表述均采用了限制性条件状语,“如果有事”或“如果贝贝因伤然后采取……的话”,削减了不利后果出现的确定性。

不同之处在于它们在弱化方式与程度上存在差别。隐性的警示言语行为的弱化手段最明显,弱化程度最高,而在主持人的警示中,不仅有意识地缺省了危险行为与其施事人“你打人”这一表述,只表达了“贝贝受伤”这一危险事件的后果性状态,同时将不利后果的程度弱化为,“你是有责任的”,代替意义明确的“法律责任”,另外,在“这的确我们有义务……”中,主持人还采用了副词“的确”来强化语气,解释此警示行为的客观性,而网友对其警示语的弱化则更多体现在他对交际序列“受话人”的选择。当他将警示所涉及的“目标受话人”作为其他听话人,而非直接听话人的时候,就达到了弱化的交际效果,当然,他在发起警示之前的解释性话语,也是一种弱化手段。

从语料分析可知,调解人对警示言语行为的建构受两个方面的限制。第一,话语交际在序列组织上的限制。隐性的警示在话语组织上先出现,最靠近当事人的交际冲突,使用警示而威胁面子的风险最大,因此其警示的言语表述就最间接,而显性的警示言语行为则出现在较后的序列中,是在隐性警示之后的,因此其表达更直接一些。第二,调解人话语角色的限制(Thomas,1995)。虽然同为调解者,警示发话人在话语中的角色与话语权力不同。主持人是话语权最大的调解人,不仅要组织整个调解话语的程序与过程,更要确保交际目标的实现,而心理专家与网友只是辅助调解人。

调解人在警示言语行为的建构中使用弱化手段,主要因为警示是严重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而弱化是有效的补救手段(Brown&Levinson,1978/1987)。语用弱化使他们既顾及目标受话人的积极与消极面子问题,也能使其在凸显机构性角色的同时,使自己的面子免于“风险”。Brown和Levinson(1978)提出,生活中所有普通的人均具有两个特性,理性与面子。理性特征使得人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合适的策略以达到自己的交际目的,而面子指的是在人际交往中人们天生需要满足两种需求,分别是行为不受或少受限制的自由(简称“消极礼貌”)与获得认可的自由(简称“积极礼貌”) (Brown&Levinson,1978:63)。对“面子”的内涵及它在礼貌原则中的作用,Brown和Levinson(1978)虽然提出了有意义的概念,却并没有对面子与礼貌的关系进行足够的阐述,因而遭到不少质疑(Eelen,2001)。其质疑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面子是天生具有的,还是通过社会化活动而获得的(Mao,1994)?面子的内涵是否具有文化差异(Nwoye,1992)?行为不受限制的自由这一消极礼貌是否可通用于不同文化背景下所有的人(Chen,2001)?交际的目的是否以满足两方面的需求为终结目标(Fukada&Asata,2004)等。瑕不掩瑜,尽管有这样或那样的非议,目前学术界的一致看法是,以上所说的两种需求是人普遍具有的,只不过对不同文化背景的语言使用者来说,存在程度上的差别(Lim,1994)。近来,语用学界倾向于将礼貌分为两种,分别是语言礼貌(礼貌1)与社会礼貌(礼貌2)(Watts,2003)。本章所用的礼貌指的是语言礼貌行为。警示言语行为是对受话人行为与面子的干涉,会影响到受话人的积极面子与消极面子,是比较突出的不礼貌语言行为。

警示的使用有何规律?Thomas(1995)认为礼貌原则对语言选择有调节作用,可以从权力(power)、距离(social distance)与话题的强制性(imposition of X in certain culture)三个语用参数上来考量(Thomas,1995:124)。权力主要指说话人在社会地位或话语地位上的差异,距离指的是两者之间的人际关系,话题的强制性指的是某一请求或话题在特定文化中是否具有特别的规约性限制。

从权力、话题与人际关系三个方面来分析电视调解话语中警示言语行为的使用,则可以发现其语用制约因素与规律。首先,从权力关系来看,主持人的社会地位并不一定比参与人的高,但他们握有尚方宝剑——对话题进行控制的话语权力,同时,在话语的开展中,他们也符号性地被赋予了更多的伦理道德权力——纠纷的评价与仲裁者,类似“专家权力”或“合法的话语权力”(expert power,legitimate power)(Thomas, 1995:127)。因此,主持人比较频繁地使用警示言语行为,对总体话语交际的进程进行控制。但鉴于主持人并非法定纠纷解决的仲裁人,不具有强制性的话语权力,因此在表达警示言语时,无论在形式上还是语用目的上均不会使用典型的显性警示结构,如“我警告你ify,thenz”,而总会使用一定的语用弱化策略,如6.1.3中的三种警示结构形式。

从人际关系来看,主持人与纠纷参与人之间不存在比较亲密的人际关系,基本属于陌生人,因此比较倾向于使用礼貌语言。就话题的强制性来说,无论是纠纷调解还是警示言语行为本身,都预设了主持人比受话人具有更高的知识水平与专业程度,在当今注重平等与和谐的社会文化语境下,警示是一种显性的威胁面子的交际行为,因此,主持人(调解人)在使用警示言语行为时,会下意识地采用很多语用弱化的手段,以减少警示言语行为的消极礼貌效力。

从权力、社会距离、话题的规约性这三个语用参数来探讨警示语的使用规律,可以解释调解话语中主持人频繁采用警示言语行为的必然性与使用语用弱化手段的动因,解释其语言结构在形式上出现变化的机理。一般而言,交际者之间的人际关系越亲密,使用显性警示语结构的可能性越大,警示的语用目的越明确,强制性意图越明显,警示效果也会越明显;若交际一方对另一方的社会地位越有优势,含明显的语用意图的警示结构出现的概率越高。在社会各阶层越来越趋向于平民化或人们对平等的意识更为重视的社会语境下,交际者之间使用面对面警示的概率就越小。

据此,我们也可以尝试性地支持刘勰对“箴”问题消失的解释:当人们更看重人际关系和谐的时候,就会弱化对含有强制性的伦理规则的言语表达。

6.1.6 警示语的话语功能

从6.1.4的分析可见,主持人使用的警示言语行为不仅是对前序列中话语的直接顺应,也是对前序列话语的一个重述、转述、归纳或话语应对,本质上是由交际双方在动态交际中合作建构形成的。调解会话中警示语的功能可以从两方面考虑,局部话语进展方面与宏观调解话语实践方面,局部话语方面的功能显然是为调解话语的宏观实践目的服务的。在局部话语进展方面,主持人使用警示语的语境场合往往是在交际的进展开始偏离主持人设定的主题轨道的地方,或者说警示语的局部功能是解决交际话语序列中的不连贯性“问题”——比如可能出现或潜在的抢话轮、冷场等,而警示语的恰当使用使得多人会话继续停留在设定的合作交际轨道上,实现了多人会话的语篇连贯性。

交际片段(7)是片段(3)的扩展,为了讨论的需要,特誊录于此。其中,M代表主持人,C代表男方当事人,R1代表女方当事人。

(7)(C1 《没有钱你还爱我吗》)

1 M:你看到之前你的妈妈和你先生之间的一场争论。

R1:我都[没法

M: [你说你]要离婚,为什么?

R1:如果他坚持卖房子,那我就跟他离婚。但是我想说的是(头转向C),我跟你离婚跟你有没有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C:有没有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卖房子呢?

R1:不为什么,我说不卖就不卖。

C:那房子也有我的份啊。

R1:那我不管,房子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10M:菲菲,我不太明白。如果你不是因为钱要跟他离婚的话,为什么不肯卖这个房子呢?他现在急需这笔钱。

C:你就是看到我房子的钱了。我现在这么困难你都不帮我,你就是<势利眼>。

R1: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对吗?

15C:什么样的妈妈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R1:你真是无理取闹,我觉得你真的是(.)太无理取闹了。

M:晓峰,我劝你如果你想挽回这段婚姻,你想争取到菲菲的话,不要用过激的语言,好吗?平静一些。菲菲,之前晓峰的描述你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可爱的女孩子,也很爱他。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只要一盒巧克力就可以了。可是他现在落难了,他需要钱,你为什么不愿意暂时帮他呢?菲菲,你们结婚几年了?

R1:我跟他是2006年的6月6号结婚的。没想到今天变成这样。

M:你说他变了?

R1:对。

在话语片段(7)中(共24行),主持人的话语量只有10行,大量的话语来自当事人(闹离婚纠纷的夫妻)之间快速而简短的话轮交替转换,但是主持人的话语在此话语进展中起着“串联”的作用。在第1行,当主持人向当事人R1(妻子)发起话语,在其语用意图尚未说明的时候,R1误以为主持人的话轮将要结束,准备抢先对其进行评价(第2行),对主持人的话语角色发生了“威胁”,于是主持人利用角色优势,压制了R1的话轮抢夺势头,顽强地完成了自己的话轮,以问话的形式强行对R1的话语序列与内容进行规定,“你说你要离婚,为什么”(第3行),迫使R1改变了其原定的话语开展轨迹(见第4~5行)。但在R1对主持人话语进行言语反馈的过程中,她“随意”指定男方当事人C为下一个说话人,其转向轨迹体现于她言语中人称代词“他”到“你”的切换。对于随后两者自发开展的对抗性很强的口头论战(共4个话轮,第4~9行)即将陷入僵局时,主持人不失时机地对R1的话语进行了言语反馈(第10行),“我不明白”,进而追问她离婚与卖房子之间的关系,将双方当事人的冲突话题“卖房子”与主持人设定的问题“为什么离婚”(第3行)连接在一起,保持了调解话语的连贯性。在当事人C情急之下直接“无视”主持人的主持话语,或者说抢先“越俎代庖”、暗度陈仓,以替当事人R1回答的方式,“合法地”获得了参与言语的权力,同时不失时机地攻击当事人R1(第12行),直接导致两者之间出现更加激烈的言语冲突,随后双方的冲突上升到近乎人身攻击,尤其是当事人C在强烈攻击其妻子与岳母时(第15行),R1在话轮结束后投射了一个可能出现的“冷场”状态的情况下(第16行),交际话语突然偏离调解话语甚至“脱轨”,此时,主持人以间接警示对此话语进行干预。她采用“称呼语+元语言标记(劝你)+if-不良后果+告诫(don't)+告知解决办法(do)”的方式,“晓峰,我劝你如果你想挽回这段婚姻,你想争取到菲菲的话,不要用过激的语言,好吗?平静一些”,将当事人C拉回调解话题。此警示是该谈话节目中的第一次警示,因此主持人非常注意把握措辞与语气。首先,她使用的称呼语是表示亲近关系(alignment)的名字,而非比较正式的全名称呼。另外,她用元语言标记“我劝你”来弱化言语行为的消极修辞功能,在警示的句式上,把风险置于条件状语从句中,明显弱化了其不良后果出现的现实性,把警示中的风险焦点“过激的语言”用否定方式表现,并以典型的弱势语言标记(Lakoff,1975),反义问句“好吗”,起到了更进一层的言语弱化功能,使警示的言语功能以劝告或建议的形式出现,或与之相融合(conflage)。在完成警示言语行为的同一话语序列中,当她成功地把当事人C拉回到调解轨道上后,她返回到与当事人R1的交际,此时,她采用的言语手段,不再是间接警示,而是以转述当事人C的话语的方式,表达对当事人R1的积极评价,“菲菲,之前晓峰描述的你是一个多么善良……”(第18~20行),从而将双方当事人纳入到同一个话题焦点上,“为什么不愿意帮他”。从后续序列来看,R1的情绪与话语参与性都恢复到交际常态,而C也暂时处于“忠实的听众”的状态,没有再次“抢夺”话轮,避免了话语交际中话轮更替与组织上可能出现的“问题”。由此可见,主持人的警示不仅建构了稳定的局部交际语境,也保证了多人话语在同一主题下的交际连贯性。

为了更好地阐明主持人警示语的话语功能,请参看此话语片段的话题进展轨迹(见图6.1):

图6.1 会话进展轨迹图

图6.1中从左到右的横向交际为调解话语的正常轨道,箭头方向表示会话的受众指向,虚线表示原定却没有实现的交际轨迹,标号⑤与⑥表示主持人在同一话轮中依次使用到的相邻话轮建构单位。上图直观地再现了主持人警示言语行为出现的前后序列,警示出现之前的言语交际(见标号②与④)偏离了调解话语主持人设定的轨道,在警示实施之后,交际序列中的问题得以消除,会话重新回到正常的线性轨道上。

从宏观的调解话语实践来看,主持人的警示语是为促成存有争议的双方当事人就争议话题开展对话与协商,从而最终达成一个协商结果。为此,在当事人之间出现“言语暴力”,导致话语交际可能会出现问题时,主持人就会使用警示语。而且,随着话语的向前开展,与言语冲突的升级与明晰化,警示语的结构形式越来越直接。

仍然以同一调解交际为例,在片段(8)的交际(是片段(6)的延续)中,双方当事人之间的争议突然改变方向,集中于女方是否有外遇上,矛盾也逐渐升级,但在主持人的警示言语行为的影响与专家(辅助调解人)的安慰下,最终达成了和解。

(8)(C1 《没有钱你还爱我吗》)

1 C:但是我确实很忙,我在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时间。我也有给她打过电话,我记得有一次我又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打电话打了三四个她都不接,家里电话没人接,我就打她手机,结果打了好久(头转向R1),你的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

5 R1:不可能不可能。

C:绝对是一个男人接的。我还没等到问他是谁的时候信号就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有外遇>啦?是<你情人>吗?=

→M:=晓峰!

10R1:没错啊!我是有了外遇了,我是有了情人了。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

C:你看没看到=

M:=你们[俩不要

C: [你露出马脚了吧!=

15R1:=没错。

C:你就是有情人,[你还抱怨我什么?]

R1: [我就是有情人], 怎样?=

C:=你情人谁啊?

R1:关你什么事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20C:=你情人很有钱吗?

R1:对啊,<他很有钱啊,他比你有钱啊!>

C: [难怪——

→M: [沈晓峰!

C:(2s)有一次我在家里看到一个LV的包,是他给你买的吧?

25R1:没错,对了。

C:那你跟他去啊!

R2:好啊=

C:=你跟你情人去啊!

R2:[可以啊,没问题啊!这是你说的沈晓峰,你不要后悔。((起身))

30→M:[沈晓峰!

ME:菲菲,我,其实我蛮难理解。你还好吗现在?其实我有点难理解,你刚刚不断地告诉晓峰其实你在乎的不是金钱,你要的是他的关心,然后怎么会突然话锋一转,你多了另外特别关注的对象而且拿了他昂贵的礼物呢?你刚刚说的是气话吗?

35R1:这个礼物是我的大学同学送给我的,当时他是我的男友,之后他就出国了。现在他回来了,是一次同学聚会,礼物每个人都有的,不是我一个人。

M:菲菲能回忆一下吗?估计是什么样的情况?……

ME:结婚之后,果然他拼了命地有所作为,也正因为如此,他很有责任心,一心一意地扑向工作,然后也忽略了回来照顾你,你现在不喜欢他的原因也正是你当年欣赏

55 他的理由。如果你能够理解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他没有很大的改变,只是他换了一种方式来爱你,而他现在希望卖房子的理由也正是希望继续给你安全跟幸福感,因为只有他的事业可以继续下去才做得到,所以其实你们两个人在讲同样的话语,虽然表面上听起来一个人说我要卖房子,一个说不要,其实你们都在想我们用什么方式可以让我们的幸福婚姻

60 可以继续下去。

R1:[是的。

C:[是的。

ME:理解吗?

R1:[理解了

65C:[理解了

M:其实你们俩的目标是一样的,希望这个家更好=

C:=是的,其实她说我没有在乎,我哪有没有在乎她。

M:其实你这么拼命地赚钱就是在乎她的表现形式,你是这么看的。

C:嗯。

70R1:沈晓峰,我跟你说了房子我们不能卖,我们去想办法。

在男方与女方当事人的相互攻击中,言语交际出现“问题”,话语交际有可能陷入僵局,此时,主持人连续三次发出简短的警示(具体分析,见(6)后的分析)。

这里我们更关注的是警示的言后效果。分析可见,在警示的作用下,同时在专家评论人ME对R1表示理解与安慰的情况下(行31~34),R1才平静地讲述了礼物的事情,此时主持人M才重新恢复了调解员的主导角色(第38行),请R1回忆相关的场景,从而对之前的冲突进行解释。通过考察更大范围的话语片段,完全可以看出,警示语的使用正是为了促成调解话语最终结果的出现——当事人双方达成一致看法,即实现调解话语的宏观目的。

在第52~60行,当专家评论人ME指出争议双方之间在本质上相同时,双方均主动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见第61/62与64/65的话语重叠),在此基础上,水到渠成,最终主持人总结性地点评了双方争议目标的一致性,使得R1主动提出解决纠纷的方案,第一次用包容性的第一人称代词“我们”来指代争议双方(见第70行)。

从调解话语的后续序列来看,主持人在话轮的局部位置采用警示言语行为,均取得了相应的即时或长时言后效果,也就是说,受话人在话轮的言语参与性或言语行为上有明显的改变,或者立刻退出对下一轮话语的抢夺或参与,或者间隔几个话轮之后改变其交际言语或行为,与对手实现和解。在日常生活中,如果警示言语行为失败,则交际中可能出现如下结果:警示受话人装傻,故意不理睬说话人的言语;警示受话人反驳或质疑警示说话人,这时候交际双方可能对谁更有言语权进行话轮上的交锋或争夺;或者被警示人直接否定警示人的话语,从而否定警示人的言语权等。凡此种种,都预示着警示话语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需要第三者救场(见何意德,2012:8182)。但是,一般来说,受电视会话语境的制约,纠纷参与人也许碍于录制节目中不成文的交际规约——积极配合主持人的活动,对调解人的警示言语行为鲜有反抗或不理,因此调解话语中警示失败的行为比较少见。

相对于其他言语行为来说,威胁面子行为的警示语的使用比例与频率(尤其是显性结构)都比较少,外交场合下的警示除外(裴少华,2010),而间接的或隐性的警示结构或言语行为相对较多,常造成警示言语行为与建议等行为之差异模糊不清(Fraser, 1975)。从本节的语料分析来看,警示与建议的主要差别似乎在于:警示是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而建议不一定会威胁面子;建议言语行为不一定需要说话人明示其建议的理由,而若采用建议的形式间接实现警示言语行为的话,通常需要以某种形式明示警示相关的不利后果,使得受话人采纳此“建议”(也可称为“假建议”);警示言语行为可分三个次级言语行为,其中第三个言语行为“提供解决办法”与建议言语行为基本一致;警示与建议的后续言语反馈不同,警示的后续言语反馈表现在话轮或言语行为上的配合,比如受话人改变之前的行为或态度,而建议的言后反馈通常为受话人的感谢。

本文主要梳理了警示语的结构特征,在语料分析的基础上,总结了警示语的三种结构形式,论证了警示语在话语交际中的动态合作建构与相应的语境制约,最后分析了警示言语行为的局部与宏观话语功能。下面,我们将考察警示说话人如何综合使用多种符号资源,更加灵活地建构警示言语行为。

[1] 本节的主要观点见拙文《纠纷调解话语中警示语的动态建构》,载于《浙江外国语大学学报》2017年第5期,2—8页。

[2] 感谢我的研究生程庆玉帮忙收集语料并完成初步的文字转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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