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和人口问题

一、人口和人口问题

在讨论人口问题时，我们首先来考察人口和人口密切相关的几个概念：人，人类和人口。区分这几个概念，有助于我们明确本书所要研究的对象和内容。

（一）人口的涵义

人们常说人是万物之灵，但真正要给人有一个确切的定义并不容易。按照我国许多辞书的解释，人是“能制造工具并使用工具进行劳动的高等动物”。⁽¹⁾在这个简短的定义中，对人的特征进行了概括，虽然也有研究者认为还不够充分，但人的两个特征基本得到了表达。人的特征第一是生物性，第二是社会性，且人的本质是人的社会性，这是区别于自然界其他各种动物的标志。人类则是“人的总称”。但人们在用“人”这个词时，在不同场合下可以有不同涵义，有时可能指的是生物性的一面，有时则用的是社会性的一面；有时可以是具体的某一个人，有时只是一般的，抽象的人；有时指的是单数，而有时表示复数。总之，它可以有丰富的内涵和很大的外延。而人口则不同，按照辞书的解释，人口指在一定时期内，“居住在一定地区内人的总数”。⁽²⁾在这个定义中，强调了人的数量的一面，人口必须有一定的规模，单个人不能算人口，所以人口肯定是复数。英语中人口为Population，而Population就是总体（universe）的同义词。但人口有时也用来指部分人口，如老年人口，妇女人口等。这里的人口虽然也是复数，但却指的是具有某种特征的人的总数。“人口是在特定地域内组成社会的生存活动的具体的人类集团”。⁽³⁾即是说，人口既可以表示人的总体，也可以表示特定的人的总体，若把人的总体看作一个集合，则特定的人口可看作总体的子集。

人口是人类集团，由于人具有生物和社会两种特征，所以人口现象通常有以下特征：（1）集团现象。集团现象虽然不能超越每个个体的属性和机能，但也不是简单合计，而是集团共性的东西。由于人口现象是集团现象，所以它的分析基本方法是统计方法；（2）人口变动是人口自身再生产的结果。人口数量、人口结构随时间不断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是由人的出生、死亡所决定的。出生、死亡是自然界任何一个生物体必然发生的，服从自然规律。人口就是在出生、死亡的作用下不断更新，完成世代相传和更替；（3）人口变动是对社会条件的适应。人口自身再生产虽然是生物现象，但它的决定因素，出生、死亡的大小却是由当时社会的生产力水平、社会经济条件、文化的因素所决定，所以说人口变动是对社会条件的一种适应；（4）人口变动是渐变的。人口变动虽然是对社会条件的一种适应，但当社会经济条件发生改变后，它并不是立即就能对应于这种变化，举例来说，社会生产劳动力紧缺迫切需要劳动力，但人口不可能短时期内产生出劳动力来。人口的变化有它自身变动的规律，有它自身变动的惯性，它决不是像物质生产一样，今天需要时就可以多生产一些，明天不需要或需要减少时就可以停产或少生产一些。社会经济对它的作用只有经过长期的过程才能渐渐显现出它的效果，两者的变化有时差。人口变动渐变的这种特性，往往就是发生人口问题的原因。

从大的分类说，科学分为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以人为研究对象的科学既有属于自然科学，也有属于社会科学的，或者是两者交叉的科学。医学可说是基本上属于研究人的自然科学，但人类学则部分属于自然科学，部分属于社会科学，如体质人类学探究人类的生物起源和人类（包括种族）的变异，属于自然科学部分，而文化人类学重点研究前文字社会的生活方式，属于社会科学。由于人类社会是由人组成的，所以各门社会科学可说都是直接研究“人”或和人的研究有密切关系的科学。例如，历史学则是直接记录人类从古到今的活动的。社会学研究人类社会、社会发展和社会问题，经济学研究生产、消费、流通和交换，但经济活动的主体是人，且在经济学中假设在经济活动总是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这个假设实际上是社会学和心理学的。

人口研究科学称为人口学。人口研究是研究人口变动及其发展规律的。它包括两个基本方面的基本内容：一是人口变动，包括人口总量、出生、死亡和迁移的变动，也包括人口的性别、年龄的自然结构变动和城乡、地域、文化、民族、职业、婚姻和家庭等非自然结构变动；二是人口发展，即人口在与资源、环境、经济、社会的相互作用下的发展。以前一个方面为主的研究称为狭义人口学（Demography）或人口分析（DemographicAnalysis），它着重研究的是人口变动过程的数量方面，涉及人口变动过程以外的研究只是作为变动的一种背景和条件，以后一个方面为主的研究称为广义的人口学和人口研究（PopulationStudy），但广义人口学通常也以狭义人口学的研究作为基础。

（二）人口问题和人口政策

现在我们再来谈人口问题。“问题”在词语解释中有二层意思：一是需要研究讨论并加以解决的矛盾和疑难；二是“事故”或“麻烦”。把这两者综合起来可以说，人口问题就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在人口方面遇到的不适应或“麻烦”，从而需要深入研究并加以解决的矛盾。人口问题古往有之，可说是地球上开始有了人类就会有人口问题（如果人类不存在当然也不存在人口问题）。但不同时代有不同的人口问题，同一时代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的人口问题的内容也可能不同。

虽然，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区有不同的人口问题，人口问题可以有多种多样，总的来说就是为了保障人的生存和促进人的发展，要实现人口和资源环境，和社会经济协调发展的问题。换句话说，使人口发展有利于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人民生活富裕，国家繁荣，促进社会进步，实现人和社会和谐，人和自然的和谐，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在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人们在面对自然灾害，例如饥荒、瘟疫，可说是束手无策，所以每一次大的自然灾害、饥荒和瘟疫，就会夺去许多人的生命，人口规模就会有个大倒退，即是说，人的生存没有保障。例如，发生在1347年的瘟神——黑死病，仅4个月就夺去了4000万人的生命，单在欧洲就有2500万人死亡，相当于当时欧洲人口的四分之一。⁽⁴⁾所以在很长时期，世界人口的规模较小，增长也非常缓慢。据历史人口学家的研究和推断，在公元前600年，世界人口不超过1000万人。在工业革命以前，世界人口不会超过4.5亿人，在这以前，年平均人口增长率不会超过1‰。所以，当时的人口增加往往意味着繁荣，人口萎缩往往和萧条相联系，人口增加有利于社会发展。在工业革命以后，人口增长开始加速，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世界人口大概在10亿左右，在这时期人口增长率在4‰左右。在19世纪，世界人口增长率在5‰左右。但直到19世纪上半叶，人口增长率尚未超过1%。但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人口迅速膨胀。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世界人口平均年增长率竟达2%左右。70年代以后，人口增长率虽然有所下降，但至今仍在1%以上，并且，人口规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大。如果以增加10亿人作为计量的时间长度，世界人口从10亿人增长到20亿人经历了大约130年的时间，而从50亿（1987年7月11日被联合国定为50亿人口日）到60亿（1999年10月10日联合国公布的报告）只用了12年时间。现在，人口增长虽然有所放慢，但人口增加的潜力还很大，据估计，到本世纪2010—2015年，人口将达到70亿，而到20年代末将达到80亿。如果说，古代的人口问题主要是担心人口减少，大部分表现在局部地区，个别国家，则现在的人口问题已转变为人口数量过多、增长过快，和人口问题密切相关的环境问题、资源问题已危及到全人类的安全，成为全球性的问题。

我们知道，工业革命改变了人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人类财富的积累步入了快车道，呈几何级数增加。世界人口的快速增长也是以工业革命为发端的。但工业革命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以大量消耗自然界不可再生的资源和产生工业污染为前提。工业革命以瓦特发明的蒸汽机为标志，蒸汽机的推广和普及意味着大量消耗煤和向大气释放大量的二氧化碳。所谓的世界第三次生产力高潮——化工技术革命，人类可以突破天然原料的限制利用矿物制造所需的材料，同时也意味着产生大量的化学废弃物和污染沉淀。而代表着先进技术和发明的汽车和飞机的发明和普及，实际上也意味着对自然界的索取进一步扩大加深。极端地说，工业革命的每一次进步同时也是对自然界的索取增加，人们在不断享受到工业进步给他们带来的方便时也意味着给自然界的压力加大，且由于人口的增加而使这种压力倍增。实际上，地球早已不堪重负，表现为世界物种的减少、资源短缺、全球气候变暖，大气层的臭氧层受到破坏导致空洞扩大，灾害频繁等等。

20世纪70年代，在由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杰伊·福莱斯特（Jay Forrester）领导，由各国科学家、经济学家、教育家、企业家等组成的罗马俱乐部所作的关于人类危机预测模型中，考虑了以下五个主要方面：工业化、人口增长、粮食供应、不可再生资源和环境污染。假定这几个变量都按一定的指数率增加，人口增加和环境污染有如下的关系：“人口不能在没有粮食的条件下增长、粮食生产的增长靠资金的增长、更多的资金需要更多的资金、废弃的资源变成了污染物、污染不仅影响人口的增长，而且也影响了粮食的增长”（Meadows等，1972）。由电子计算机模拟的结果表明，由于不可再生的资源迅速耗尽导致工业投资的速率下降，粮食，由于它需要依靠不可再生能源和诸如化肥、农药等工业品，所以其产量也同时下降，这时污染虽也减轻，但已无济于事，因为工业基地的解体不仅带来了饥馑，而且会带来医药供应的缺乏，当死亡率增加时，人口增加就会停止并会持续下降。上述研究结果在1972年以《增长的极限》为题发表，给世界以很大的震动。虽然，该书的预言并未完全出现，但它确实从一个角度向人类敲响了警钟：如果我们听任人口无限增长，资源的过度开发，环境质量日益恶化，那么人类无疑是在自杀。生存和发展是全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地球只有一个，实现人口与资源、环境协调发展，是当代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面临的问题。

在谈到人类社会的共同问题时，我们决不能忽视各个国家、各个民族面临的问题。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多元世界。地球上的人们生活在不同国家，在不同社会制度下、有不同的文化、信仰和价值观，有不同的利益。对待这种不同，人们并不是总能和平相处的，自古至今，国家之间、民族之间纷争不断，争夺生存空间是重要原因之一。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在人类史上屡见不鲜。过去，这种争夺生存空间往往以占领对方土地、掠夺对方财物、杀戮对方人口为内容，表现为血腥和赤裸裸的形式。工业革命后，欧洲人口膨胀，欧洲人大量移民到北美、澳洲，对当地土著人的做法可说是这种方式的典型，致使当地土著人口大减，几乎处于灭绝。当代，人们虽然已经比较理智地认识到承认和容忍世界多元性的必要，但这并不意味着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已经实现了平等。实际上，发达国家利用自己科技、经济上的优势，对不发达国家实行商品输出、资本输出、污染输出，进行不平等的交换也是一种形式，其结果是富者越富，穷者越穷。总的来说，落后就要挨打。为了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发展中国家必须尽快地改变自己的落后状态，其中，扭转目前的人口状态就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大部分发展中的国家，由于人口增加过快，社会负担过重。增加的国民收入大部分被用做新增人口消耗，影响了生产的积累，难以在教育上更多的投入以用于国民素质的提高，人民生活的改善缓慢，影响人民的自信和引起人民对本国政府的不满和政治上的不信任，从而影响社会的稳定。投资不足和劳动力素质的低下，使本国在国际竞争的环境下总是处于下风。由于资本的不足和技术上的落后，本国的出口只能主要靠原材料和初级产品，为了增加收入和扩大出口，只能靠增加原材料和初级产品的生产，这意味着过度开发而导致资源耗竭和环境污染。所以，控制人口增长，提高人口素质，往往也是每个发展中国家当前面临的重要问题。

为了解决人口问题，政府运用自己的权力和影响，施行意在改变人口状态的政策称为人口政策。人口政策可以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一般地，把直接对人口现象施加影响的政策，例如计划生育、对移民采取鼓励或限制、妇幼保健、教育普及等等，是旨在控制人口数量，改变人口结构，提高人口素质的政策，是直接对人口施加影响的，可认为是狭义的人口政策。而许多社会政策，其政策目标虽然不是直接对人口施加影响的，但它也会间接对人口变动有影响。例如，促进妇女就业的政策，其直接目标是提高妇女地位，促进男女平等，但妇女地位得到提高的同时，能降低生育率，有利于人口的控制和人口素质的提高，所以从广义上说，它也可看成是人口政策。

应该看到，人口问题根本上是社会问题。人口问题的产生、发展和解决，无不与社会有密切关系。人口对社会发展的影响，我们既不能无限夸大，也不能忽视。按照唯物主义理论，人是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必要因素，没有一定的最低限度的人口，就不可能有任何社会物质生活。人口规模、人口密度和人口增长对社会发展有影响，它促进和延缓社会的发展，但是它不可能是社会发展的主要力量，它对社会发展的影响不可能是决定性的。很难设想落后的社会制度能很好地解决社会问题，也难以很好地解决人口问题。但不是说，有好的社会制度，人口问题就不复存在了，因为好的社会制度还只提供了解决问题的条件并不等于问题会自动消失，我们应清楚地认识到，解决人口问题并不是轻而易举的，必须实事求是地正视实际存在的人口问题，根据本国、本地区的实际情况，按照人口发展自身的规律，提出和实施正确的人口政策，才能在解决人口问题时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