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超级大国

美国：史无前例的超级大国

随着苏联的解体，美国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在冷战结束初期，美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一时无量。最乐观者如福山，认为西方所获得的胜利意味着人类已经找到了走向终极幸福的道路，因而历史再也不会出现宏观上的剧烈转折。而即便是相对冷静睿智、拥有丰富外交实践经验的布热津斯基也以自信的笔调写下了如下一段文字。

霸权像人类一样古老。但是美国当前在全球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它形成的飞快速度、涵盖的全球性范围以及使用的方式上，却都有自己的特点。在仅仅一个世纪的时间里，美国既改造了自己也受国际动态的改造——从一个相对孤立于西半球的国家，变成一个影响和控制力前所未有地遍及全世界的大国。美国对手的垮台使美国处于一种独一无二的地位。它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真正的全球性大国……^[10]

布热津斯基的话并非妄言。20世纪末，美国成为全球唯一的超级大国，执左右世界力量之牛耳，在政治、经济、科技、军事和国际影响力等方面全面领先于其他国家，是不争的事实。下文将大略介绍美国各方面实力的表现，再回头来究其所以然，简要回答美国“何以强盛”的问题。

从政治方面来看，美国首创了宪政民主制，为人类的政治进步做出了贡献。英国政治家埃德蒙·柏克（Edmund Burke）相信，美国革命的真正意义不在于一个国家的诞生，而是一种新类型国家的出现^[11]。美国的建国之父们将启蒙运动所衍生出的抽象概念，奇迹般地转变成一个具体的国家，而这样一个充满旧大陆难以想象的自由和机会的国家，其最大的意义是建立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立宪共和制度，并对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当今世界绝大部分的国家，在政体上都选择了民主制。不管这些国家是否真的都在实践民主和法治，但他们的统治者都必须公开承认成文宪法的重要性和法律高于政治权力。中国共产党更是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公开承认美国民主的先进性和对中国的积极影响。

在中国，每个小学生都知道华盛顿的诚实，每个中学生都知道林肯的公正与怛恻，杰弗逊的博大与真诚。这些光辉的名字，在我们国土上已经是一切美德的象征。他们所代表的，也早已经不止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荣誉了。马克·吐温、惠特曼、爱玛生教育了我们这一代。是他们使年轻的东方人知道了人的尊严，自由的宝贵；也是他们，在我们没有民主传统的精神领域里，筑起了在今天使我们可以有效地抗拒了法西斯思想的长城。这一切以心传心的精神道德上的寄与，是不能用数字和价值来计算的。中国人感谢着“美麦”，感谢着“庚款”，感谢抗战以来的一切一切的寄赠与援助；但是，在这一切之前，之上，美国在民主政治上对落后的中国做了一个示范的先驱，教育了中国人学习华盛顿，学习林肯，学习杰弗逊，使我们懂得了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中国需要大胆、公正、诚实。

“民主颂——献给美国的独立纪念日”，《新华日报》1944年7月4日社论

从经济来看，美国是当今经济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美国很早就建立了高度发达的现代市场经济，GDP和对外贸易额至今仍居世界首位。冷战结束后至今，以信息、生物技术为代表的新型经济蓬勃发展，美国经济经历了长达15年的连续增长。2006年美国GDP达13．2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一，比排名其后的日本、德国、中国、英国的总量还多。2002—2006年间年均增长率为2．9%，高于其他发达国家（日本和欧盟），其他经济指标如劳动生产率、公司的利润回报率、失业率、通货膨胀率等均优于其他发达国家。而且，美国是世界上最有竞争力的国家、最大的对外投资国、最大的外资吸引国以及最大的市场，其进出口贸易居世界前3名。

就军事实力而言，美国独占鳌头。“9·11”后，美国的军费开支连年上升，2006年为5　287亿美元，相当于紧随其后的20个国家的军费预算总和。除了坚实的军费基础外，美国的战略资源还包括140万左右的受过高中以上教育、掌握先进技术的现役军人以及3　000多个遍布全球的军事基地和部署在120个国家的37万海外驻军，还有相当于其后六大军事强国开支总和三倍的研发和测试评估投入，以及世界最先进的核武器和常规武器^[12]。此外，美国还建立广泛的全球军事同盟体系，使得几乎没有任何国家能在任何地区挑战美国的霸权。2001年以来，主要大国都没有打仗的经历，而美国连开两战，部队的战略部署、士气和能力都得到了检验和提高。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垄断了今日世界上发动战争的权力，美国是世界上唯一具有随时随地投放军事力量或进行军事干预能力的国家。

美国的文化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被全世界大多数国家接受并效仿。美国大众文化具有一种磁铁般的吸引力，尤其是对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来说。可口可乐、麦当劳、牛仔裤、好莱坞、奥斯卡、CNN、迪斯尼、NBA、芭比娃娃……都是国人熟知的美国产品。美国文化已在全球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世界的每个地方几乎都能感到美国文化的存在，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正在受到美国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目前，美国的电视节目、电影和流行音乐都占据了全球市场份额的一半以上。同时，美国的时尚、饮食习惯甚至穿着，也越来越多地在全世界被模仿。因特网用的主要语言是英语，网络上绝大多数的信息都是以英语形式出现的。而且，美国还是世界各地优秀人才最热衷的留学目的国，其中很多最有能力的学生永不再回故国，而在许多国家的内阁中都能找到美国大学的毕业生。

图10．1　美国文化的象征之一——奥斯卡

美国拥有最强大的制定国际规则、创建国际机制并维持其正常运转的能力。美国把建立符合本国价值观和利益的国际规则和国际机制作为维护和巩固其世界领导地位的手段，即“制度霸权”。目前世界上重要的国际机制基本上是由美国推动并在其领导下建立的，如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其前身是美国倡导建立的关税与贸易总协定）、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北约等。许多全球性国际组织虽然以代表全球利益的面目出现，但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的左右，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

不过，国际社会和美国国内从未停止过对“美国衰退”的讨论。尤其是最近美国在对外事务上身陷伊拉克泥潭，在国内事务上面临经济衰退的危机。对美国霸权极其敏感而又忧心的分析人士开始寻找美国衰落的蛛丝马迹：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力和道德感召力下降了，美式民主的吸引力下降了，美国引以为豪的“软实力”下降了；沃勒斯坦甚至说，美国正在被边缘化，世界正朝着美国霸权之后的时代走去^[13]。那么美国真的正在像历史上的其他帝国一样踏上一条由于过度扩张而衰落的旅程吗？更为重要的是，许多人担心美国已经不是我们原来想象的那个美国，它那些曾被我们赞扬的品质、自由、开放、对异端的宽容态度、个人主义和对未来雄心勃勃的壮志，是否正在被固执、孤立、对外界的敌视所取代？

要判断美国目前的窘境究竟是暂时的现象还是衰退的前兆，需要观察促使美国走向强盛的原因是否已经消失。政论片《大国崛起》曾将美国强盛的历史分为两个主题，一是“新国新梦”，二是“危局新政”^[14]。那么，美国之所以成为大国的因素是否已经不存在？美国借以突破障碍、克服危机的能力是否已经消失？

美国地理上的立国之地在美洲，但其观念和制度上的立国之根在近代欧洲。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实际上是欧洲文明向外延伸和升华的一个成果，美国建国时代的根基和梦想就是欧洲人数百年来孜孜以求的人权、自由、平等、权力制衡等启蒙思想的遗产。换句话说，美国是在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生产力和社会思想的基础上开始发展的，它刚刚立国便是一个最为“现代化”的国家。在原发大国当中，美国起点最高、环境最佳、资源最多，诞生之际便将西欧思想家可望而不可即的政治理想变成了民主立宪的政治实践，由此奠定了日后崛起的坚固基石。这种有效实现权力制衡的宪政民主最大可能地避免了美国政府在决策中犯大错的机会，即使政策出现了偏差，也有较强的纠错能力，这便是美国得以在短期内成为世界大国的根本原因之一^[15]。如此看来，美国赖以强国的思想基础和制度依靠并没有被腐蚀，不管美国的单边行为如何让人诟病，民主宪政制度及其背后的启蒙思想并没有遭遇任何致命的威胁。

当然，和其他原发性大国一样，美国在发展的历程中同样遇到过贫富悬殊、政治腐败、权钱交易、黑白分赃等社会问题。那美国是如何依靠自身的努力来克服危机继续前行呢？一是群众运动加媒体和学界的监督，以言论自由为法律依据批判不平等现象。二是政府和政界意识到了社会矛盾尖锐化的问题，导致一系列向弱势群体倾斜的立法。三是美国的公民社会和公益事业异常发达，大量的社会财富用于发展教育、扶贫、扶植弱势群体等方面。总而言之，美国较好地实现了发展和平等这一对矛盾之间的相对平衡^[16]。

此外，综合实力背后是先进的教育体制和容纳精英的能力。一方面，美国拥有重视教育的社会传统，这大大提高了美国人的国民素质。最早来到美洲大陆的移民便以普及教育为己任。约翰·温特洛普（John Winthrop）率领五月花号的移民在塞勒姆港登陆后6年，即在麻省由私人集资建立了一所大学。1776年美国独立时已有9所大学，而当时英国仍只有牛津和剑桥两所。近些年来，美国教育经费约占GDP的7%，在普及中学的教育基础上，大学升学率达70%以上，受过大学教育的工人占工人总数的57%。另一方面，美国在吸引和利用国际人才方面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人口是从已经具备一定劳动力和技能的青壮年开始的。他们出生、成长的‘赔钱’阶段是由别国支付，而把最富创造性的年华和辛勤劳动贡献给建设美国……在人才日益国际化的今天，无可否认的事实是，全世界人才的自然流向是美国”^[17]。20世纪最后十年移民美国的人数总计超过1　000万，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来自亚洲的科技和商界精英。一个如此重视国民教育并对国外人才有着如此吸引力的国家，是不会轻易走向衰落的。

更难得的是，美国现在虽然是世界上惟一的超级大国，但并非仅有“高处不胜寒”的优越感，而是充满了忧患意识和进取精神。2005年美国成立了两党联合竞争力委员会，就如何提升美国的竞争力向总统提出建议。布什总统曾对马里兰州一所中学的学生说：“你们如不好好学习，将来工作机会都飞到中国人、印度人那里去了。”^[18]美国在科技和军事领域遥遥领先，但仍然花费比其他国家多的财力来进行更尖端的研究，其目的就在于扩大领先的优势。

简而言之，美国赖以立国的根基并没有被动摇，美国借以突破障碍和克服危机的能力依然相当强大。只要美国的思想传统和制度优势没有遭到重创，美国的全能冠军地位依旧是难以超越的。所以，无论从什么方面看，不管美国存在多少缺陷和不足，它依然是当今最“全面发展”的、当之无愧的超级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