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对帝国主义理论的重要贡献

列宁对帝国主义理论的重要贡献，就是首先在经济上说明“帝国主义是发展到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的统治已经确立、资本输出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国际托拉斯开始分割世界、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已把世界全部领土分割完毕这一阶段的资本主义”^[1]。这个定义有两层意思，其一是，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一个发展阶段，其二是，帝国主义是垄断资本统治世界的世界体系。关于前者，列宁明确指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特殊阶段，至于把它称为垄断阶段，还是称为金融资本主义阶段，那是次要的。关于后者，列宁明确指出，帝国主义即现代“资本主义已成为极少数‘先进’国对世界上大多数居民施行殖民压迫和金融遏制的世界体系”^[2]。

在列宁以前，如上所述，思想家们就根据在生活中形成的概念，将帝国主义仅仅看成是一种政策。而政策只是付诸实施的意识形态，从而是主观上的，这就意味着可以实行帝国主义政策，也可以实行其他的政策，例如考茨基就是这样。在这里，列宁的伟大贡献在于，将帝国主义这个在生活中形成的概念加以改造，认为它是资本主义的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上，垄断资本主义就是帝国主义，就是要实行殖民政策，建立殖民帝国，这个殖民帝国就是人们所说的实行帝国主义政策的结果。

应该指出，在列宁以前，没有哪一个思想家曾经有见识地指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一个历史阶段。霍布森没有，这是由其资产阶级世界观决定的。希法亭没有，如上所述，他虽然指出“积聚的银行体系是达到资本主义积聚的最高阶段即卡特尔和托拉斯的重要推动力”，但这里的阶段云云，指的只是资本积累的阶段，而不是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阶段。他的《金融资本论》的副题，是《资本主义发展最新现象的研究》，他研究的只是新现象而不是新阶段。考茨基曾斩钉截铁地说过，希法亭在1910年用帝国主义这个词来表示一种特殊的政策，而不是经济阶段。卢森堡没有，虽然她根据其资本积累论得出资本主义自动崩溃论时，曾经说过“这就是资本主义在其历史生命中最后阶段——帝国主义——所表现的矛盾行动”^[3]，但她实际上并不意识这个提法有什么重大理论意义，以致错误地认为帝国主义只是资本积累的一种方法。考茨基极力为帝国主义是一种政策的说法辩护，当然不可能认为帝国主义是一个历史阶段。库诺虽然认为帝国主义或金融资本主义是一个历史阶段，但又将这种说法用于辩护，认为既然是历史阶段，就不能推翻，而不推翻，则不是历史阶段，而是永恒阶段了。布哈林虽然如列宁所说的，把帝国主义看成是极其发达的资本主义的一定的发展阶段，但布哈林这种认识并不牢固，并没有以此来统率他的著作，他接受的事实上是希法亭的帝国主义是金融资本所采取的政策的定义。

列宁并不是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才提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一个阶段的理论。就我个人接触到的文献看，他在1914年9月28日写的《战争与俄国社会民主党》就指出：“资本主义发展最新阶段即帝国主义阶段先进国家争夺市场……促成这场战争”^[4]；1915年写的《社会主义与战争》中也指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这个阶段只是在20世纪才达到的”^[5]；其后，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便以这个思想来统率全书，并将著作定名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

如果说，列宁以前的思想家不真正理解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一个历史阶段的话，那末，他们对于帝国主义是或者实行帝国主义这种政策的结果是资本主义对世界的统治，即帝国主义是一种世界体系，则是有一点认识的。但是，由于他们不认识帝国主义是一个历史阶段，所以他们对帝国主义这个世界体系的历史特点，即它和古代的和中世纪的帝国主义有何区别，是不了解的。例如，霍布森就认为，“无论我们把帝国主义看成是这种更大规模的帝国主义（相对于罗马帝国而言——引者），或仅看成是英国所采取的政策，我们发现它在很多方面非常近似罗马的帝国主义”^[6]。他虽然努力区别古代的和现代的帝国主义，但他能够说明的只是：“新帝国主义和旧帝国主义的不同，首先在于对政治扩张和商业利益怀有同样贪欲的互相竞争的帝国的理论与实践，代替了单一的日益发展的帝国的野心；其次是金融势力或投资势力对商业势力所占有的优势”^[7]。这里确实描绘了一些现象，但没有进而揭示其本质。即使是布哈林，尽管提出帝国主义是世界经济中的问题，但是，对于现代帝国主义这个世界体系，和古代、中世纪帝国主义的区别，他除了逻辑地说现代帝国主义是侵略或征服政策，但侵略或征服政策不一定就是现代帝国主义外，就没有其他的说明了。他曾经极其接近揭示问题的本质，说帝国主义这种政策要再生产金融资本的生产关系，但又没有科学地说明它。

针对这些问题，列宁指出：“殖民政策和帝国主义在资本主义最新阶段以前，甚至在资本主义以前就已经有了。以奴隶制为基础的罗马就推行过殖民政策，实行过帝国主义。但是，一般地谈论帝国主义而忘记或忽视社会经济形态的根本区别，这样的议论必然会变成最空洞的废话或吹嘘，就像把《大罗马和大不列颠》拿来相提并论那样。就是资本主义过去各阶段的资本主义殖民政策，同金融资本的殖民政策也是有重大差别的”^[8]。金融资本的殖民政策同以前的殖民政策的不同，主要在于夺取输出资本的范围，从而夺取所有经济领土和一般领土，以便攫取垄断利润。这也就是作为一个世界体系的现代帝国主义，同古代的、中世纪的帝国主义的区别。

列宁对帝国主义理论的另一重要贡献，是在政治上指出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前夜。这是他在经济上分析了帝国主义这个资本主义的垄断阶段后，在政治上得出的科学结论。把经济和政治分析结合起来，列宁指出帝国主义是垄断的、寄生的、垂死的资本主义。由于帝国主义是垄断的资本主义，而垄断的意义就是，一方面生产社会化高度发展，另一方面占有日益私人化，这从根本上说是妨碍生产力的发展的，这就表现为生产关系妨碍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即出现寄生或腐朽的趋势，就表现为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代替私有制，即表现资本主义要向更高级的社会形态过渡，即资本主义的垂死性。总起来就是，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前夜。

对于列宁提出的帝国主义的寄生性或腐朽性，过去的理解有些片面，那是和下面将提到的斯大林的解释的片面性或绝对化有关。那就是认为在帝国主义阶段，生产力或技术的发展绝对地停止了。这就无法解释现实问题。但这是不符合列宁的原意的。列宁明确地指出，垄断资本主义经济有腐朽停滞和迅速发展两种趋势^[9]；资本输出则“只会扩大和加深资本主义在全世界的进一步发展”^[10]。列宁论述这个问题时，还提到垄断资产阶级成为完全脱离生产过程的寄生者、工人阶级上层分子资产阶级化、越来越大部分的社会劳动为寄生者服务，这种浪费社会劳动并使工人阶级部分成员腐朽的论述，过去则注意不够。对垂死性的理解亦然。垂死就是过渡的意思。而过渡是不能自发完成的，除物质或客观条件外，还要有精神或主观条件。垄断统治使生产高度社会化，客观条件是充分的；但垄断统治及由此产生的垄断利润，使工人阶级上层分子资产阶级化，这是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的经济基础，正是这一点使过渡的主观条件不具备。列宁是非常重视这个问题的^[11]，他说：“私有经济关系和私有制关系已经变成与内容不相适应的外壳了；如果人为地拖延消灭这个外壳的日子，那它就必然要腐烂——它可能在腐烂状态中保持一个比较长的时期……但还是必然要被消灭的”^[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