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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传统的品玉掌班孙棣超

时间:2022-04-2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颠覆传统的品玉掌班孙棣超孙棣超,字仲萼,浙江省永嘉县上塘镇渭石村人,“新品玉”昆班班主。近代以来,在数以百计的温州地方戏曲班社中,最善于改革创新的,莫过于“品玉”昆班,而掌控此班近半个世纪的掌班人,就是孙棣超。时“品玉”昆班组班不久,生计尚难维持,众人深知孙克礼为人正直,古道热肠,特聘其出山为“品玉”掌班。孙棣超众望所归,便接替班主之职。

颠覆传统的品玉掌班孙棣超

孙棣超(1881-1958),字仲萼,浙江省永嘉县上塘镇渭石村人,“新品玉”昆班班主。

近代以来,在数以百计的温州地方戏曲班社中,最善于改革创新的,莫过于“品玉”昆班,而掌控此班近半个世纪的掌班人,就是孙棣超。

孙棣超

孙棣超自幼爱好戏曲,对地方戏曲掌故十分熟悉。他的叔父孙克礼(玉霖)出身武解元,因对时局不满,退隐山林。时“品玉”昆班组班不久,生计尚难维持,众人深知孙克礼为人正直,古道热肠,特聘其出山为“品玉”掌班。孙亦欣然从命。(www.guayunfan.com)孙棣超18岁时即跟随其叔父身边,为“品玉”昆班买菜烧饭,任该班厨司。三年后,孙克礼见他办事精明能干,将他升为堂簿[1]。

孙克礼虽为一班之主,但仍忧心国事。眼见列强侵略中华,朝廷却日渐虚弱,自己空有一身武艺而报国无门,忧愤成疾,终致精神错乱,只得回家休养。孙棣超众望所归,便接替班主之职。

孙克礼

孙棣超待人诚恳真挚,善于识才用才。戏班所到之处广结善缘,与一些衙门官吏、地方士绅、文人墨客也有来往。自他掌班之后,原本走向衰落的戏班很快有了起色。为讨吉利,孙棣超将戏班易名为“新品玉”,广泛搜罗人才,重金礼聘“同福”昆班的一些中坚人物。如小生邱一峰(又名邱正水)、叶啸风(炳虎),净角蔡尚容(又名蔡怀卿),名旦高玉卿等皆为其所罗致,一时人才济济,甚至有压倒“同福”之势。民国二年(1913),在温州“益泰源”颜料店老板洪仁本的经济支持下,“新品玉”曾一度赴上海演出,初时场场爆满。其后终因两地语音悬殊过大,温州昆班所演之剧,在声腔与宾白方面与苏昆又有很大不同,观众难以适应,卖座日减,勉强支撑了两个来月,最终怏怏而归。温州众多的戏曲班社中,敢于到上海滩闯荡的戏班,也只有“新品玉”这一次。此次远征沪渎,虽然败兴而归,但也学到不少新鲜事物。如旦角化妆,温州地方戏曲过去都采用“懒梳妆”[2],现改为在额头贴七星片;过去昆班武戏以“打短手”见长,后来改为打“股档”[3],一直沿用到现在。

孙棣超有一子一女,长女孙彩凤,是永昆第一代女性旦角演员,也是“新品玉”昆班当家花旦;次男孙光娒建国后随班学艺,后成为永嘉昆剧团团长兼导演,20世纪90年代曾任永嘉县文联副主席

温州昆剧班社自清道咸以来,原有“霭云”、“秀柏”二班,后“一死于疫,一溺于海,中断20余年”[4]。温州昆剧的中兴,“同福”昆班的创立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同福”有蒲门生、杨盛桃等名角,阵容强大,剧目众多。

孙棣超深知,以“品玉”现有的演出阵容与剧目结构,难以与“同福”分庭抗礼,于是另辟蹊径,别开堂奥,倾其所有,置办了一堂簇新的行头。为了招揽更多的观众,“品玉”在剧目创新与舞台布景方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所谓剧目创新,主要有以下三个层面:

一是聘请专职编剧,编撰全新的剧本,使观众耳目一新。瑞安人陈翼卿为随班编剧。所编之剧,据不完全统计,有《紫金鱼》、《惠中冤》、《醉于归》、《合莲花》、《双鸳判》、《孽随身》、《王文诊脉》、《玉翠龙》、《双埕翻醋》等约十多本。今存世者仅《孽随身》一种。

二是对传统剧本删繁就简,化雅为俗。

宋元南戏的衰落与明清传奇的兴起,并不仅仅只是演出体制的转换,众多文人参与,使剧本的文学性大大提高,并由此促使戏剧的服务对象由原来的畦农市女向官僚与士大夫转换。许多剧目的曲文被弄得妖靡绮丽,骈四俪六,远远超出了一般民众的欣赏水平。《牡丹亭》及随之出现的汤、沈之争,包括后来的南洪北孔,把中国戏剧文人一统天下的局面推到了极致。戏曲剧本在文学方面的提升与戏曲音乐谱系的序列化,在艺术发展史上无疑是一种进步,但也因此使得中国戏曲以平民为主体的观众大量流失,戏曲的道路越来越狭窄而变成孤芳自赏,成为少数文人雅士手中玩物。清中叶以后昆曲的衰落与花部[5]的勃兴,是戏剧走出士大夫框定的樊笼向平民意识的回归。

花部勃兴以后,为了适应广大的底层观众,对一些来自昆剧或文人编写的传奇剧目进行改造,使其浅俗易懂,尤其是曲文方面能被文化程度较低或全文盲的观众所接受,逐渐形成了一套固有的程序。正本戏开场时,废弃副末开场,首先上场的必是本剧主要人物,一般的套路是:引子——定场诗——自报家门——行动提示(做什么与怎么做),表述可唱也可以不唱。温州地方戏曲如高腔、乱弹、和调、徽调等大都遵循这一程序,“新品玉”昆班的许多剧目所走的也是这种路子。

“新品玉”昆班在演出一些较老的经典剧目时,多采取“化雅为花”的策略,大抵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原剧本进行较大程度的压缩,《荆》、《刘》、《拜》、《杀》、《琵琶记》等动辄数十出,如按原本上演,大都要三天才能演完。农村的庙会一般都只有三到四天,戏班不可能整个庙会期间只演一本戏,压缩剧本使其能在一个晚上演完乃势所必然。一般的方法是对一些次要的场次进行大刀阔斧的删削,现以永昆的看家戏《琵琶记》为例说明:

李卓吾本《琵琶记》原作第一出是副末开场,第二出生扮蔡邕上,唱:

[瑞鹤仙]十载亲灯火,论高才绝学,休夸班马。风云太平日,正骅骝欲骋,鱼龙将化。沉吟一和,怎离双亲膝下?且居心甘旨,功名富贵,付之天也。

(白)[鹧鸪天]宋玉多才未足称,子云识字浪传名,奎光已投三千丈,风力行看九万程。经苏手,济时英,玉堂金马岂难登?要将莱彩欢亲意,且戴儒冠尽子情……

这短短的曲文与念白中包含着十来个典故,一般下层民众断难领会其中的意思,要让观众看懂戏,就必须对这类曲文进行改造。我手头保存着一个《琵琶记》单篇,据说是当年“新品玉”班上演的《花琵琶》,开场时,首先废弃了明传奇惯用的“副末开场”,而是袭用前面提到的“家门”程序:

(小生上引)双亲年老,仕途功名一旦抛。(诗)苦读诗书二十春,也思金榜早题名,只因堂上双亲老,留在家乡不远行。(白)小生蔡邕,表字伯喈,乃河南陈留人氏。娶妻赵氏五娘,新婚二月,夫妻恩爱。今年乃大比之年,本当上京求取功名为国效劳,只因古人有言:“父母在,不远行。”双亲已是风烛残年,我又怎能远离膝下?我父多次逼我上京赴考,我又不敢违抗,思想起来,好不愁煞人也……

《琵琶记》压缩改造的原则是:保留主要出目和情节发展脉络,压缩场次,包括压缩某些场次中的曲文。如把《庆寿》、《逼试》、《南浦》合并为一场,略去《规奴》、《教女》等无关紧要的情节,其中的《考场》只成了简单的过场戏。又把《议婚》、《辞婚》、《陈情》三场戏合并为一场……经过如此处理以后,情节也更为集中紧凑。此外还要对曲文进行压缩,如《吃糠》一场中的两支[山坡羊]减去一支;四支[孝顺歌]浓缩为两支,略去后面的[雁过沙]、[玉抱肚]等曲。如此反而更加精练,突出了赵五娘咽糠时的凄苦心情,使赵五娘的形象在观众中获得更多的同情。

其他的大部头剧目如《荆钗记》、《绣襦记》等也大抵如法炮制。如此改头换面,在文人和士大夫看来,难免会有点金成铁之讥,但永昆的戏班必须如此才能赢得观众,这是市场本身的需要。经过这样处理后的《琵琶记》,如果在一个新台基演出,挂牌的剧名往往变成《花琵琶》,以避免在观众中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但在瑞安、平阳(包括苍南)、永嘉等地演出,因观众都已习惯,即使不加“花”字,观众也能认可。《琵琶记》在“化雅为花”的过程中,全剧42出经压缩合并处理后成了12出,结尾为“打三不孝”——蔡伯喈跪在父母坟前,由张大公手执蔡公临终时交下来的拐杖,对蔡伯喈进行痛责。许多学者认为,这是永昆《琵琶记》最大的亮点。

“品玉”昆班创新改革的最大贡献,是在舞台布景方面一改传统的一桌二椅,最大限度地运用当时的科技成就,在舞台上营造出一个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人间幻境。简述如次:

一、服饰行头

“新品玉”班在行头上所作的大胆改革,打乱了本剧种原有的传统格局,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创新和改良。武将所穿除大靠外,还出现一种不插旗的软靠,与京剧后来的“改良靠”又有所不同,上身为大云肩,下身类似箭衣,多为下级将士所穿,称为“英雄靠”,俗呼“猴子靠”。文官穿的“官衣”,除传统的红蓝二色外,还出现了一种黑官衣,亦称“犯官衣”,多为获罪者或犯颜直谏的官员所穿,《十五贯·见都》中的况钟即穿此服。传统的龙套仅红色一种,后发展到红黄蓝白四种,且都有与之相对应的龙旗。有些文官出场时,身边常有四皂甲伴随,这种皂甲着青袍,状如褶子,不系腰带,其他剧种中尚未发现此种穿着。

此外尚有“马面裙”,有黑白蓝绿四色,无黄色,正面有绣花装饰,两边各有细褶裥;“龙须褂”,开直襟,下摆缀有须绦,袖大如靠,肩部突起绣有虎头,身后有飘带二条,前身腹部有与大靠相似的软肚兜;圆圈领,花纹多为鱼龙、朵云、水浪等,也有各种颜色。“龙须褂”多为亲信将弁、随员所穿,如《精忠记》中的张保、王横等角色,《连环记》中的吕布也穿此服。

二、砌末道具

戏班中传统的砌末道具十分简单,无非文房四宝、官印签筒、杯盘碗筷之类。脸壳面具也仅全脸、半脸两种,全脸为财神、魁星、南极仙翁等;半脸则如土地公婆,仅戴到鼻梁,造型咪笑慈和。自“新品玉”班盛行“彩头戏”以来,砌末道具的发展更趋于新奇机巧,花样层出不穷,大致可分为以下三类:

一为脸壳面具,从单一逐渐走向多样。《绝龙岭》、《天喜柱》剧中的神、仙、佛、道、鬼怪、妖精之类,往往被塑造成大耳、突眼、高鼻、长眉、獠牙、兽角等奇形怪状,有的面具的下巴能够活动,张口开合一如常人。如猪八戒的长嘴,只要演员一说话,就能牵动下巴。

次为“盖脑”[6],亦即头形,系从面具发展而来,法用竹篾做成中空的兽状头壳,外糊以纸或布,彩色描绘成所需形状。身子则用白布绘成各种斑纹,和头壳连在一起,可以单人表演,也可以双人表演。单人兽形如赵公明的坐骑黑虎、杨二郎的哮天犬,以及海中生物如虾兵蟹将、乌龟、蚌壳之类;双人表演者状类舞狮,如姜子牙的坐骑“四不像”,还能口吐烟火。《火焰山·后借》中的牛魔王,孙悟空一棒打下,脑壳即刻一分为二。“盖脑”的出现,使“彩头戏”更加光怪陆离,更加悦目而惹人喜爱。

三是剧情需要的特制道具,也逐渐向新奇和多样化发展。阮大铖《燕子笺》剧本中就有“飞燕衔笺”的制作提示。法用硬纸板做成飞燕状,系以丝线,燕口缀一小钩。衔笺时后台牵动丝线,飞燕即飞到台前,此时演员迅速把信笺挂在燕口上,再次拉动丝线,飞燕随即飞回后台。可见此种道具的制作由来已久。

《天喜柱》中的“圆盒喜婴”也颇具机巧:台中放一圆桌,桌上置一圆盒,孙悟空拔根毫毛说声“变”,盒中忽地跳出一个婴儿,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逗得乌鸡国国王哈哈大笑。原来桌上有洞与圆盒相通,操纵者躲在桌下牵引杖头木偶,就能做出许多动作来。此法与《一捧雪》中的杯中飞蝶相似,当宝杯注满酒时,操纵者揿动下面暗钮,装有弹簧的双纸蝶便突然弹出,翩翩飞舞。

《雷峰塔·水斗》一场,白素贞和法海一剑一杖相搏,法海将杖抛向空中,随即一阵火彩,化作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扑向白素贞。此剧首出《下山》,在一阵火彩过后,背景上随即出现一青一白二蛇交替盘旋飞舞,蔚为壮观。此类巨型道具的制作颇为不易,成本也高,“新品玉”班为了独树一帜,不惜工本到外地聘请专门技术人员。即使一些小道具也颇具匠心,如《火焰山》中的芭蕉扇可以自由伸缩,扇柄下的两条丝绦即是机括,只要拉动丝绦,扇子就能任意开合。《折桂记·灶房》一场系立体装置,先将毛边纸(温州人称为火煤头纸)点燃置于锅中,当揭开锅盖时,袅袅香烟酷似腾腾蒸气滚滚而出,效果极佳。

“新品玉”班不仅以布景道具的奇巧闻名,而且还将幻术引入戏中。《雷峰塔》旧有《盗库银》一场:知县闻报库银被盗,亲自坐轿前往查看,观众看到县官坐进一顶四人抬的大轿,放下轿帘,一路上晃晃悠悠,鸣锣开道。此时,路遇一出丧队伍,众皂隶上前吆喝驱赶,出丧者丢下棺材仓惶逃遁。皂隶到轿前向知县禀报,轿中却没有声音。皂隶掀开轿帘,一僵尸蹦出。此时棺材内连连撞击,当场打开棺材盖,走出来的却是怒气冲冲的知县。又如《蝴蝶梦·劈棺》一场,先是楚王孙端坐于纱帐中隐约可见,田氏手执斧头,对准棺材劈下,随着一阵火彩,棺材分为六块,庄生从棺中慢慢站起,田氏撩开帐幔,楚王孙已悄然不见。这种融戏曲与幻术于一炉的演出,自然更能吸引观众。

三、立体舞台布景

瑞安人薛钟斗在《戏言校记》中说:“近沪上各舞台濡染欧风,注重铺景,风从如狂。不知吾温已于三四年前有之。如《蜃中楼》、《比目鱼》、《九龙柱》、《鹊桥会》等,皆铺景戏也。然沪上之铺景,如所如堂,彼此均可用之,戏易而景不异。非如吾温之戏,《蜃中楼》之景,不能用之于《比目鱼》也。”这里提到的五个剧目,全是永嘉昆剧剧目,薛氏当时所观之剧很可能就是“新品玉”班。

《戏言校记》作于1918年,所谓三四年前则是1914年左右。“品玉”建班约在清光绪初,其间还有个逐渐演进的过程,改组成“新品玉”的时间,约在1906年左右,其时“彩头戏”最为盛行。可见温州昆班使用布景的时间还应更早。布景戏的出现是市场竞争的需要而发展起来的,并非“濡染欧风”从外国进口。

《蜃中楼》立体布景

往昔庙台演出,照明多用“油樽”,乡间偶或用火缆或松明之类。所谓“油樽”,就是用四只大钵头盛满清油,中间用铁丝架一根粗稔子,两盏挂在台口中间,两盏摆放在台前。即使是如此简陋的条件,艺人也要在灯火上动点脑筋。为了增加舞台气氛,多用篾丝做成灯笼壳罩住油樽,如表现火光则在灯笼壳上贴红纸;如遇鬼怪出场则贴绿纸,也能造成阴森恐怖的气氛。清同、光间人周鸣桐《澹香吟馆诗钞》录有五言律诗一首,其中有如下两句:“铁何妨铸错,灯灭写成真。”自注云:“忠臣斩首,日为韬光,优人以灭灯烛代之。”也就是用黑布遮住灯火,或减弱照明度以制造剧场气氛,都是早期戏班惯用的手法。《斩窦娥》、《归神》等剧,都用此法以获得剧场效果。据老艺人回忆,过去演《火焰山》时,曾用硫磺、炭屑等物在台上设置多处喷火点,同时不断施放烟火,后因地方上怕引起火灾,出来干涉,这才取消。

早期的布景仅是把传统的“守旧”改为画有彩色景象的布幔,如厅堂、金殿或野外山水等,卷挂于空中,根据剧情的需要而随时调换。这种彩画布幔许多剧目都能适用,亦即薛氏所言“戏易而景不异”。后来出现煤气灯,使舞台照明大为改善,也为运用立体布景创造了条件。如《孟姜女》一剧,台上搭出长城片断,其中预置爆竹。当孟姜女哭城时,一声轰响,长城崩坏,甚为壮观。此外,“新品玉”班还别开生面,台上搭台,如《蜃中楼》的楼台,重檐碧瓦、画栋雕梁、门窗回廊一应俱全,演员还可以在台上表演。下部则用布幔绘出碧波汹涌之海景,后台拉动布幔,犹如波澜翻滚,观众叹为奇观。宣统三年(1911),“新品玉”班在温州晏公殿巷戏台演出《蜃中楼》,仿照上述格局,搭了一个台中之台,时人曾作如下一条联语:

戏中戏,台中台,景物最宜人,演出一生真本领;

庙前溪,溪前庙,风光皆入画,绘成千古大奇观。[7]

《玉簪记》舞美设计(1958年)

民国以后,出现了电灯和电池,技术的进步把立体布景推向一个崭新的阶段。《鹊桥会》天幕上群星闪烁,银河熠熠发光,银河两端鹊桥飞架。其法在食用茄子两侧插上纸板剪成的翅膀绘成喜鹊状,串在铁丝上,沿桥身重迭排列,幕后牵动细绳,喜鹊竟能飞动。当织女走上鹊桥时,缀满闪光片的服装在灯光下满目斑斓,裙裾飘带凌空飘举,恍若仙境,令人目不暇接。《长生殿》之月宫,则于舞台上离天幕近处置一中空之圆月,天幕上殿阁玲珑,云烟缭绕,宫娥仙女从月中徐徐而出,轻歌曼舞,令观众几疑身在广寒宫。尤其是《绝龙岭》的演出更见精彩,其柱用铁皮制成,彩绘蟠龙,龙身预置酒精棉花。火烧闻太师时,一阵烟彩过处,柱上烈焰飞腾,天幕上衬以滚动的红灯,象征翻滚的火势,演员在火光中打斗,更见精彩。

立体化布景需要一定的舞台条件,也需要一定的资金,故难以在乡间庙台普及。薛钟斗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他接着说:“吾温之铺景戏终不能尽善尽美者,一因资本之不足,二由美术程度之过浅,三由于无固定之戏院,迁徙不便。”薛氏所言固在情理之中。正是由于“新品玉”班在“彩头戏”方面率先作俑,打破了舞台空间的单调和沉闷,使永嘉昆剧这一古老的剧种在试验性的实践中获得了新的生机,为温州后起的京剧连台本戏机关布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四、神奇的烟彩

旧时各地方戏曲剧种施放烟彩十分普遍,每逢场上出现神、仙、妖、鬼时,大抵都要施放烟彩。通常都由检场人一手执火纸,另一手抓一把拌有炭屑和松香粉的火彩在演员周围施放。由于温州的“新品玉”昆班以“彩头戏”闻名于世,故对烟彩的施放也就有了许多讲究,烟彩成了取悦观众最有力的武器。在一些自编的剧目中,变幻莫测的烟彩出神入化,简直到了令人叫绝的程度。将烟彩加入道具,结合幻术表演,更能令人头晕目眩,如托塔天王的宝塔、陆乙道人的葫芦、《大劈棺》中的棺材、法海和尚的金钵等,都会放出烟花与五颜六色的烟雾。至于一些单人或双人扮演的兽形,如姜子牙的四不像、闻太师的麒麟、赵公明的黑虎等,都能当场喷火,火星四溅,美不胜收。

渭石村孙棣超故居

根据剧情进展的需要,烟火的施放也有许多名目,如“太公钓鱼”、“双龙枪珠”、“白蛇出洞”、“金龙探爪”等。如“双龙枪珠”,由二人分别在上场门和下场门施放,火彩抛出后,两条白烟翻滚缠绕经久不散。“新品玉”班武生演员黄明波最善此技,他所施放的烟彩红黄蓝绿白各色俱全。如太白金星出场用白色;黑无常出场用紫色;闻太师出场用红色;如来及各种仙佛出场用黄色等。其烟彩所用之配方秘不示人。上世纪40年代,“金福连”京班在黄金大戏院上演连台本戏《江湖奇侠传》,特聘黄明波为该班技师,在天幕上飞剑影像出现之前,先施放烟彩,如红姑用红色,吕宣良用黄色等,效果极佳。建国后戏班进入城市剧院,禁放火彩,此技遂绝。

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戏台有了这许多的创新,自然也就热闹了许多。在浙南广大农村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观众都喜欢看热闹,真正看“门道”的顾曲周郎恐怕连一成都不到。而戏曲的教化与感化功能,就蕴含在这些热闹的场景之中。“新品玉”昆班的各种改革创新,实际上是演出市场竞争的需要,在温州乃至中国戏曲发展史上绝对是一种进步。

当然,“新品玉”昆班进行如此众多的改革创新,绝非孙棣超一人之功,但他是戏班的带头羊,至今,渭石村孙氏宗祠还悬挂着他的照片。孙氏后人还为他建立了功德碑,碑文如下:

孙公棣超功德碑

吾温物阜民丰,地灵人杰,畦农市女,遍地弦歌。娱神喜庆,庙堂锣鼓齐喧;才子风流,绮席丝弦频奏。八百年歌台舞榭,南戏先行;五百里永乐瑞平,昆腔独盛。永嘉孙公棣超,掌班品玉,四方俊彦,望风来归。剧尚新编,曲行九搭[8],景开奇幻,妆学申杭。艺坛绝响,犹忆炳虎《装疯》[9];雅俗同声,盛赞大娒《打肚》。起异军于沪渎,播戏脉于三江,赋旧曲以新声,创精华于绝代。孙公厥功伟矣!方今欣逢盛世,昆曲起死回生,遥念先辈功勋,合当垂名千古。聊撰芜辞,以彰孙公之伟业也。

公元二○○七年岁次丁亥仲春 温州沈不沉撰文 永嘉昆剧团谨立

[1] 堂簿:戏班中掌管财务的管理人员,相当于现在的会计。

[2] 戴一种双鱼形的头套,在鬓边插几朵花,,俗称“懒梳妆”。

[3] 当今戏曲舞台上普遍采用的武戏开打方式,有“四股档”、“八股档”之类。

[4] 黄一萍:《温州之戏剧》。

[5] 花部:清代乾隆以后,把昆曲称为雅部,其他地方声腔统称花部。吴太初《燕兰小谱》:“今以弋腔、梆子等曰花部,昆腔曰雅部。”

[6] 南戏《张协状元》中已有关于“盖脑”的描述,称为“磕脑”。

[7] 参见《杜隐园观剧记》,宣统元年(1909)八月初二日,张震轩原著,沈不沉辑注,香港出版社2005年7月版。

[8] 九搭:永昆的一种谱曲方式,俗称“九搭头”。

[9] 炳虎《装疯》:炳虎,原名叶啸风,原为“同福”昆班生角演员,后入“新品玉”班,《蒯彻装疯》是其拿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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