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玉”第一代女旦孙彩凤

“新品玉”第一代女旦孙彩凤

孙彩凤（1919-1999），女，永嘉县上塘镇渭石村人。“新品玉”掌班孙棣超长女，永嘉昆剧第一代女性旦角演员。

孙彩凤

中国从南戏时代开始就有女性演员，现存的《宦门子弟错立身》剧本就是明证，元杂剧也有很多女演员，《青楼集》中有详细记载。明代是家乐最为兴盛的时代，李渔的家班中就有极优秀的女性演员。此后不知什么原因，对戏班中的女性的记载极少。温州四种地方戏曲，高腔、昆曲、乱弹、和调，从来没有出现过女性演员。甚至认为女性不吉利，戏班里的衣箱和砌末道具不许女人触摸，更不允许坐在衣箱上。

1909年温州组建的中国第二个京剧科班尚武台与1915年瑞安组建的琴娱社，都没有招收女性学员。1918年，乐清人南镜秋组建京剧“群芳女班”，但因经营不善，三年后即行解散，所有女性演员散入温州民间京剧班社。温州昆班开始有女性演员，当自孙彩凤始。(www.guayunfan.com)孙彩凤从小跟随父亲的戏班冲州撞府，对昆曲已经相当熟悉，14岁那年正式拜郑阿富为师，15岁即登台演出。戏班中出了女旦，在观众中引起的轰动是可想而知的。加上她艳如桃李，嗓音甜润，身材娇小，这些都成了她吸引观众的资本。

一代名优高玉卿加入“新品玉”，是孙彩凤的一个福音，她毫无悬念地成了高玉卿的入室弟子。每当高玉卿演出，她总是躲在一旁仔细观看，一招一式默记在心。有趣的是，这一对师徒的长相还有点相似，乍一看还真难分清。在学艺的过程中，孙彩凤还经常得到大师兄李魁喜的指点，于是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总的来看，她的表演含蓄与活泼并存，富于浓郁的生活气息。举凡闺门旦、正旦、贴旦等旦行角色她都曾扮演，尤以《荆钗记》中钱玉莲、《钗钏记》中芸香最受观众欢迎。1957年温州首届戏曲会演期间，她因成功饰演《玉簪记·追舟》中之陈妙常一角而获表演三等奖。

永昆演员苏州传艺，是中国昆曲史上的一个重要环节。

苏州市文化局局长顾笃璜是一位非常有远见的艺术家，对昆曲有相当深入的研究。20世纪80年代初，他就预感到昆剧行将衰落，需要拿出切实的措施来进行抢救。他认为永昆是清新自然的淡墨山水画，而红氍毹上成长起来的苏昆是浓墨重彩的油画。前人有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永昆演员绝大多数都已过古稀之年，应该使他们的艺术得到传承。1982年和1983年，苏州市戏曲研究室继举办“传字辈昆剧表演艺术传习班”之后，又举办了“永昆表演艺术传习班”，分批邀请永昆老艺人杨银友、陈雪宝、陈方魁、孙彩凤、徐建卿、周云娟、张锦桃及鼓师陈达辉、笛师徐剑鸣等共计20余人，先后专程去苏州传艺。为了使永昆表演艺术能保持她原有的风格，还特别邀请了已经改行的中年演员周淑兰、王冬生等5人作现场表演。孙彩凤一人就传授了《追舟》、《约钗》、《闹钗》等共5个折子戏。老艺人们在苏州待了约半年之久，往来差旅与食宿等一切费用全由苏州市文化局承担。在两年时间内总共传授了永昆传统大小剧目60余个，当时还没有录像条件，但每个剧目都有详细的文字记录，有的还有照片。

30多年过去了，如今再回头看顾笃璜这一善举，实在是功德无量！如果当初温州的文化领导有此见识与魄力，永嘉昆剧决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1986年，中国昆剧精英汇演在杭州举行，永昆排演《钗钏记》中《约钗》、《闹钗》两折拟参加演出。孙彩凤当时已67岁，毅然亲临排练现场指导。此剧在杭州演出，深受好评。

《约钗闹钗》，孙彩凤饰芸香

《约钗》和《闹钗》是《钗钏记》中的两个折子，又名《相约》、《相骂》，一般都合在一起演出。此剧的大致情节是：书生皇甫吟与史直之女史碧桃曾有婚约，皇甫吟家道中落，欲退婚，史碧桃不愿，命丫环芸香于八月十五夜私约皇甫吟至花园相会，拟赠财物珠宝，并及早迎娶。

《约钗》即说芸香到了皇甫吟家后，对皇甫吟的老母亲非常恭敬，老夫人搬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芸香知道自己的身分是丫环，从来没有在客厅里坐过椅子，蓦然受到如此优厚的礼遇，不觉受宠若惊，不敢上坐。老夫人再三说“坐坐不妨”，她这才小心地踮起脚跟，坐了半个椅子。老夫人喉头发痒，咳嗽一声，芸香听到声音，以为老夫人斥责她，赶紧跳了下来上前告罪，直到老夫人说“真真多礼了，你坐吧”，她这才安心坐上椅子。这段戏情节简单，孙彩凤饰演芸香，真切自然，把一个小丫环的自卑感刻划得入木三分。

皇甫吟为人诚实厚道，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友人韩时忠。韩时忠是个卑鄙小人，竭力劝阻皇甫吟不要去，自己却冒用皇甫吟之名前去赴约，骗得财物钗钏后逃之夭夭。史碧桃见皇甫吟不来迎娶，又遣芸香去皇甫家质问。

《闹钗》说的是丫环芸香第二次到皇甫家。一进门就看见老夫人怒形于色，“话不投机半句多”，芸香根本不知道到后花园骗取钱财的是假皇甫吟，便理直气壮地责问皇甫母，两人发生了口角。孙彩凤在这当口演得富有生活气息。他与老夫人争论不赢，先是撅起嘴巴，边哭边用手捂着脸，从指缝中偷看老夫人的脸色。他见老夫人没有改变脸色，就突然扑过去把老夫人推下椅子，自己端坐到椅子上去。老夫人勃然大怒，起身把芸香推倒在地。芸香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就地伤心痛哭起来。

1985年5月，我去郑州参加“中国古典戏曲学会”，无意中打听到中国艺术研究院有一辆摄像车。我便找到温籍前辈戏曲史家王季思先生，请他为我引见时任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的张庚先生。1982年，江浙沪两省一市昆曲会演时，他与匡亚明、吴雪、李超等一起观看了永昆参演的《见娘》，对永昆的情况应该有所知晓。张院长听我陈述永昆的艺术特色与当前亟须解决的问题时，当场拍板决定，要派出中国艺术研究院的摄像车专程去永嘉为永嘉昆剧录像。这年12月，摄像车果真浩浩荡荡开进永嘉这个山头县。当时永嘉的电力供应严重不足，所有剧目都只能等到午夜12点以后才能开始录像。参加此次录像的永昆老艺人全都在70岁以上，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为了使后人能够了解永昆，他们克服重重困难，坚持录像。此次录制的节目有《琵琶记·吃糠》、《绣襦记·当巾》、《玉簪记·赶船》、《荆钗记·见娘》、《钗钏记·约钗闹钗》、《窦娥冤·法场》（沈不沉改编）等。

1986年10月，全国昆曲精英展览演出将在杭州举行，通知已经发到永嘉县文化局。当时的永嘉昆剧团已名存实亡，永嘉县文化局准备放弃。事为原永昆导演李冰知悉，便来与我商量。当时我还在职，便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安排，并与李冰一起去杭州，夤夜来到此次精英演出的组织者之一的汪世瑜家，商议永昆的参演节目。我原先设想的剧目是颇具永昆特色的《玉簪记·追舟》，主演此剧中老渔翁的丑角缪立周还健在，演出此剧当无问题。但汪世瑜对孙彩凤所演的《约钗》、《闹钗》印象特别深，让我们回去一定设法把孙彩凤请出来。回到温州后，我们一起去找孙彩凤，不料她正患感冒咳嗽，嗓子干哑，无法开唱。时间已非常紧迫，无奈之下，便请郑淑兰来主演芸香，老一辈女性旦角演员周云娟出演皇甫母，郑淑兰没有演过此剧，排演时便请孙彩凤现场指导。一周后，《约钗》、《闹钗》在杭州胜利剧院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