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鱼关联的情歌

璧山来凤一带民歌数量最多的是情歌。它是传统歌谣中一枝非常艳丽又特别引人注目的花朵，是劳动人民爱情生活的表现，主要抒发青年男女对爱情的大胆剖白或含蓄表达青年们对幸福爱情的热烈追求，充分表现了劳动人民真挚、纯朴、健康的恋爱观和审美情操。

璧山来凤历史悠久，物产富饶，交通便利，自古以来就是生产情歌的地方。众多的情歌使用的言辞、句调、节律和风格令人眼花缭乱，采用的赋、比、兴、夸张、借代、比喻、顶真、熟语、谚语、歇后语等几乎包括现今的所有修辞方式。

到了现代，璧山来凤一带的情歌题材也比较广泛，主要有爱恋、怨悔、盟誓、联欢、野合、私奔、劝喻、暗约、刺讽、移情等方面的内容。涉及到鱼及其文化的情歌也多，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来凤鱼文化达到鼎盛后，出现了不少以鱼妹为内容的“新情歌”。这些具有地方特色的鱼情歌，真实地反映了生活，是当代男女性情生活的“原声带”，充分表现了真情、造情、煽情、愉情、调情、移情，甚至还表现了晦涩的色情，但其主导倾向总的来说是积极、健康、优美的。

每年农历四月，布谷鸟叫催耕之时，各家各户开始栽秧，亲朋邻居都要相互帮忙，耙田、扯秧、挑秧、栽秧以及洗菜、煮饭，各司其职，有条不紊，非常闹热。栽秧这天，男女青年欢喜异常，都要长声吆吆地唱各种内容的栽秧歌。20世纪50年代，来凤一带的年轻后生在栽秧时，曾盛行唱关于鱼的情歌，如唱《一对鲤鱼扁担长》：

大田栽秧行对行，一对鲤鱼扁担长。

大的拿去送舅子，小的送给丈母娘。

丈母娘哟丈母娘，你老莫嫌鱼儿小。

女婿我哟也不嫌，幺妹儿的脚板长。

每当机灵而又调皮的小伙唱鱼情歌时，目光多是对准年轻美丽的姑娘；而有那胆大心细的姑娘，唱歌中则把柔情似水的眼光投向那身强力壮、农活干得呱呱叫的意中人。以鱼为题的情歌能引起男女青年的共鸣，每当唱到最后时会相互嬉戏，打起“泥巴仗”。姑娘们不断将泥巴甩往小伙身上，田中稀泥飞溅，歌声、打闹声、欢笑声一片。在欢笑声中，块块水田很快就栽满了秧苗。

20世纪80年代初，国家文化部门组织各地收集民间歌谣，笔者曾听来凤的刘婆婆唱薅秧情歌《哥哥请妹吃鲤鱼》。其歌为：

情妹鲹子脚一双，痛苦死缠为哪桩？

维新天足丟裹习，哥哥请妹吃鲤鱼。

薅秧时，还唱《妹妹有双大脚好》歌：

妹妹有双大脚好，屋里屋外到处跑。

栽秧打谷织花布，做饭喂猪割鱼草。

据刘婆婆等人介绍，上述两首与鱼有关的薅秧情歌早在清末民初，社会倡导妇女不要缠足时就在来凤一带传唱。清代末年，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派发起组织“不缠足会”及“天足会”等，璧山有识翰林胡安铨及来凤邓氏士绅也参与维新活动，为戒缠足、放小脚活动推波助澜。当时，来凤的天足会员曾大肆宣传缠足与不缠足的利弊。上述情歌揭露旧时妇女在封建礼教约束下，自幼开始裹脚，将脚伤残变形成像来凤溪河中长不大的尖头小鲹子鱼形状。情歌评击了旧社会缠足陋习极大地摧残妇女的身心健康，同时也反映了晚清后社会变革，璧山来凤一带的青年男子反对缠足苦刑妇女，用请情妹吃驰名的鱼鲜作为鼓励，呼吁青年姑娘丢去裹足恶习，保留天足、大足对社会对自己都有益的进步思想和做法。在当时，是很有积极意义和作用的。

璧山来凤一带传唱的鱼情歌，有相当数量是表现男女青年相互爱慕之情和渴望爱情生活的，如将情人美化比喻的《两条鱼儿水中玩》云：

两条鱼儿水中玩，象哥象妹紧相连。

哥哥你是大头鱼，妹儿我是花白鲢。

表现男女自由恋爱，不怕人说闲话的《要学太公坐钓台》云：

来凤驿上有鱼街，哥与妹家紧紧挨。

从小进出一起耍，不怕人说嘴巴歪。

鱼妹装聋哥装傻，要学太公坐钓台。

表现男女生活，充满诗情画意的《抱紧哥哥打哆嗦》云：

来凤驿的螃蟹多，河边竹林起坨坨。

哥约鱼妹去捉蟹，男背笆笼女打火。

哈儿捉了半篓多，两个欢喜笑哈哈。

河边有个大螃蟹，悄悄咪咪洞中挪。

鱼妹伸手要去捉，一根黄鳝往外梭。

赫得鱼妹尖声叫，抱紧哥哥打哆嗦。

表现纯朴、健康的爱情观、审美观和选择伴侣标准的《妹爱情哥劳动人》云：

情哥爱妹最有情，妹爱情哥劳动人。

伸出手来给妹看，粗翻粗翻象鱼鳞。

在当代社会，璧山来凤一带与鱼文化有关联的情歌，以表现打工鱼妹的喜怒哀乐为题材的最多。表现打工鱼妹渴望爱情的《哪个不是快乐王》歌谣道：

本地鱼妹不巴郎，害怕人后说短长。

羡慕那些外来妹，哪个不是快乐王？

20世纪80年代中期，笔者到丁家、来凤调查民国五年（1916）刘伯承在丁家一线组织农民护国讨袁事迹，走访来凤龙天一、傅松儒等老先生后，在一鱼店听一名具有高中学历，人称“小辣椒”的靓丽肖姓打工妹唱了几首鱼情歌。其中，一首《鲜花谢了划不来》颇有特色。歌谣云：

二十鱼妹花盛开，情歌摘花快点来。

莫要等到过几年，鲜花谢了划不来。

对于该首情歌，笔者在整理时未予大改动。该情歌用词大胆热烈，虽明显含有对男性煽情之意，却是青年鱼妹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毫无伪饰和做作。当代社会竞争激烈，作为弱势群体的打工鱼妹生活艰辛，她们渴望美好生活，不愿大好年华虚度；她们通过真切感人的情歌，表现对生活情爱的追求和对性爱的要求。情歌原汁原味，给人以清新自然之感。鱼妹发自内心的真情，让人听后心尖尖直打颤。

据史料记载，人类在母系社会时，许多地方的妇女都是人类生产、繁衍的主要力量，璧山来凤一带地区也不例外。当父系社会取代母系社会后，男尊女卑，妇女的地位发生巨大变化，一落千丈。尤其是漫长的封建社会，妇女要遵守封建礼教，婚爱不能自主，性爱被视为淫恶，妇女只能是男人的附庸和情爱、性爱的奴仆。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与经济的发展，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妇女开始以其独立的人格进行新的爱情生活。璧山来凤一带从事鱼饮食服务以及相关工作的女性，更大胆地在情歌中袒露有关男欢女爱，如痴如醉的生活。“小辣椒”唱的一首《鱼妹要睡哥上头》就是此类情歌的代表作。该歌谣唱道：

十五月圆照鱼楼，情哥掀帐挂鲤钩。

问声鱼妹啷个睡？哥睡下面妹上头。

该歌谣通过时间、地点、动作和问答，用委婉含蓄之词表达了男女之情及性爱生活。来凤鱼妹还打破性爱常规，大胆地追求异常的性爱生活，要睡在情哥哥身上。他们表露的性爱是爱而不是荡，是美而不是淫。通过情歌，可以看出来凤部分鱼妹的情爱乃至性爱生活是占主导地位的，颇有追求男女平等和争取女子性权利及妇女要占“半边天”的意味。该歌谣堪称是来凤鱼文化情歌中的佳作。

20世纪80年代，来凤一鱼庄歌舞厅有“黑牡丹”打工妹，善唱《看到鱼妹脚踩飘》情歌，引人关注。歌谣如下：

来凤鱼舞歌通霄，情哥上楼闪了腰。

不是酒醉梯步滑，看到鱼妹脚踩飘。

这首情歌是一名早年曾到来凤下乡插队，历尽生活艰辛，以后回城从事新闻工作，被尊称是“无冕之王”的女记者采集社会现象编写的。该歌谣很有趣味。爱美之心，古今人皆有之，男人见到美女，有多少人不为之心动呢？来凤鱼妹的美姿香色是在巴蜀地区出了名的，难怪那些见色即心跳见丽人即心猿意马者会患软脚病。情哥看情妹似乎无可非议，但一旦不慎出现下楼脚杆软，上梯打闪颤的毛病，一脚踩飘跌斤斗闪了腰，却是值得人久久回味的。该歌谣“看到鱼妹脚踩飘”之词句言语真诚，堪称绝句。其词句畅美，有令人喘不过气来之感。

20世纪80年代，来凤鱼饮食进入了鼎盛时期，鱼经济的发展带动了地方经济，并为解决社会就业等各方面带来了明显好处。那时，来凤美女云集，竞成为一种靓丽的风景。来往于成渝线的老少驾驶员都喜欢在来凤吃鱼宿住，常常与鱼馆打工妹开玩笑嬉戏。一些驾驶员曾传唱《哥问鱼妹想哪个》，歌谣云：

有个鱼妹高高个，漂漂亮亮话不多；

大眼盯到来往客，哥问鱼妹想哪个？

这是一首男性夸赞来凤鱼妹靓丽并带有挑逗女性的情歌。据说鱼妹对歌唱者无兴趣多不予回答，如果感兴趣就与之答话。曾有来凤打工妹回答调情人唱到：

不怕哥哥嘴巴歪，妹的嫂嫂往鱼街。

不怕哥哥展劲说，妹妹不是猪脑壳。

不怕哥哥嘴巴歪，当心整到你脑壳。

如同来凤麻辣鱼一样，该歌谣也放了许多花椒和干辣椒，充满了麻辣味道。还有一首《鱼妹生来不会挄》歌道：

鱼妹生来不会挄，最怕遇到驾哥谎。

要说妹儿默哪个，不得把你谎二想。

该歌谣也具辛辣，一针见血。鱼妹毫不留情的直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一些鱼妹对调情者产生反感，就用绝妙的比喻与形容去讽刺那些或老或少的贪色鬼。一名生性欢喜的来凤本地鱼妹就曾唱《沾腥小猫妹不爱》，回骂男性挑逗者，其歌谣云：

来凤鱼妹好可爱，逗得馋猫串串来。

老猫咪咪爪空痒，小猫沾腥妹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