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主义()

8.3.3　保守主义(Conservatism)

保守主义是近现代另一种有着重要影响的政治意识形态，大体出现于18世纪末和19世纪早期，是对当时以法国大革命为标志的日益剧烈的经济与政治变革的批判。保守主义坚决捍卫传统的社会秩序，极力抵制来自于自由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强大压力。

从古典时期开始，保守主义的思想就存在着明显的分野。欧洲大陆的保守主义以法国思想家梅斯特(Joseph de Maistre)为代表，拒绝任何形式的改革思想，非常专制和反动。而英美两国的保守主义则以英国思想家伯克(Edmund Burke)为代表，较为谨慎和灵活，信奉“为了保守而变革”(change in order to conserve)的思想，这种立场迎合了保守党人在19世纪以后所进行的改革事业。20世纪60年代，以经济学家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为代表的学者们又开始批判凯恩斯主义的政府干预，主张“小政府，大市场”，形成了所谓的现代保守主义。20世纪70年代以后，新保守主义开始在美国崛起。^[18]

1.保守主义的基本要素

(1)社会有机体论

保守主义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将国家和社会看做一个类似于生物体的有机组织，而不是原子式的个人的简单集合。社会有自身的生命和利益，有其真实的存在。共享的价值和共通的文化被认为是维系社会有机体的关键。社会优于个人而存在，责任和义务将社会团结起来，因此是义务而不是个人自由和权利优先。

(2)人性不完善论

保守主义对人性持悲观主义态度，认为人的理性是有限的，由于受到情欲、非理性等因素的影响，容易被一时的冲动所驱使。人是追求安全且依赖性很强的动物，倾向于在一种熟悉的、经过反复验证的环境中生活。同时，人在道德上也是容易败坏的，经常被自私和贪婪的本性以及权力的欲望所腐化和侵蚀。不同于许多哲学家将人类社会的阴暗面归咎于环境，保守主义认为一切犯罪和越轨的根源都在于人类个体本身而非社会制度，所以需要政府和法律来维持秩序。

(3)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pragmatism)怀疑抽象理念，强调应该依据实际环境和实际目标来决定个体的行为。保守主义认为我们生存的周围世界是极其复杂和变幻莫测的，而人类的理性又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只能相信经验和历史，而不是那些抽象的思想原则和体系。大多数保守主义者尤其是英国的保守主义者有浓厚的实用主义思想，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一成不变的原则，只要是“适当”的都可以被接纳。

(4)传统

保守主义尊崇世代流传的美德、持久延续的习俗和根深蒂固的制度。认为传统是人类以往智慧的结晶，代表着久经检验的制度和实践。传统也赋予了个人以社会和历史归属感，从而促进社会的稳定和安全。因此，传统应该得到尊重和保护。

(5)等级和权威

自由主义认为人生而平等，而保守主义则与之针锋相对，认为人生而就不平等。在一个社会有机体中，出现不同身份和地位的人的分层是不可避免的。官员和百姓之间、雇主和员工之间、父母和子女之间等，都反映了不同的社会角色和责任。保守主义认为，等级制和不平等并非必然会引发社会冲突，员工虽然没有雇主那么高的薪水，但他也不用承担雇主那样沉重的责任，所以这种分配是公正和自然的，它能使人们在社会有机体中各安其位，各司其职。由于一个人的生活处境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运气和出身，富人和特权阶层有责任去帮助处于不利地位的群体。

自由主义认为权威是自下而上的，而保守主义则坚定地认为权威是自上而下的。权威为那些缺乏知识或经验的人提供支持和领导，从而使他们能够从自己的利益出发采取明智的行动。为了保证权威的作用，纪律和服从是必不可少的，但保守主义也承认权威应受到责任的约束。在早期的保守主义中，那种认为权威和领导才能是固有或天生的，即“自然贵族”(nature aristocracy)的观念曾经风靡一时，但现代的保守主义则更多地将权威和领导视为教育和训练的结果。

保守主义认为等级和权威能使人们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社会中的角色责任和他人对自己的角色期待，是社会凝聚力的源泉和基础。

2.古典保守主义

古典保守主义以英国思想家伯克为代表，表面上看来，伯克像自由主义者。在经济上，他了解亚当·斯密的理论，赞同自由市场是最好的经济制度；在政治上，他反对派遣军队去镇压美国殖民地的起义。

但伯克强烈反对以革命的方式将自由主义理念应用于法国，他认为法国革命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自由主义者太过于相信人类的理性了。而事实上，人们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是理性的，他们有着广泛的非理性激情。为了控制这些非理性激情，人类社会在长期的岁月里发展了传统、制度、道德以及君主制、宗教等。如果把这一切全部扫除，那么人类非理性的冲动就可能导致骚乱，反过来再度产生的暴政将会比革命者所推翻的制度还要坏。1792年，伯克就曾在其著作中预言，法国将为军事独裁者所统治。果然，1799年，拿破仑上台了，随后建立了新的君主专制制度。

伯克认为，现存的制度和传统不可能全是坏的，因为它是人们千百年来不断试错的结果，人们对此已经习惯了，最好是予以维持或保留(保守主义由此而得名)。这并不是说事情就应该永远不变，当然应该改变，但只能是渐变，让人们有充足的适应时间。

伯克揭示了人类行为中的非理性因素，认为制度像生物体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长、调适。更重要的是，他看到革命易于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因为社会无法在瞬息之间按照人类的理性得以重建。伯克非常强调宗教、传统和道德的作用，他对理性彻底解决社会政治问题的可能性持怀疑态度。激进主义者总是想象事情能够变得更好，但是事实上暴力革命的结果总是使事情变得更为糟糕。

3.现代保守主义

20世纪60年代正值国家干预大行其道之时，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对凯恩斯主义学说和政府干预政策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们阐述的反对现代自由主义的思想被称为“现代保守主义”。

现代保守主义实际上是亚当·斯密的古典经济自由主义和伯克的古典保守主义的混合物。亚当·斯密的“小政府”理论是现代保守主义的核心思想，弗里德曼极大地促进了现代保守主义的发展，他坚信亚当·斯密的思想是正确的，自由市场始终是最好的制度选择，哪里有政府干预，哪里就问题成堆。进一步说，个人选择比政府选择更加理性和道德。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英国的撒切尔首相和美国的里根总统把保守主义的这一思想付诸实践，减少政府干预，缩小福利规模，放松政府管制，推行大规模的私有化运动，以充分发挥市场经济的作用。

此外，现代保守主义也继承了伯克关于传统和权威的思想，认为应当尊重自然演化而形成的各种传统的社会制度、规范、风俗习惯，包括宗教信仰的传统，反对人为干涉。对于一切新出现的问题和要求，如妇女堕胎、同性恋权利等，保守主义采取一贯的反对态度。

4.新保守主义

20世纪70年代，新保守主义在美国开始出现，它的基本理念与现代保守主义相似，但是来自一个有趣的群体：充满幻灭感的自由主义者和左派人士。正如其代表作家克里斯托(Irving Kristol)所言：新保守主义者就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已经被现实所谋杀。

新保守主义重申了19世纪的保守社会原则，希望恢复与家庭、宗教、民族等相关的传统价值，认为权威和共同的文化是社会稳定和团结的条件。

新保守主义批评民主党的“左”倾政策。尤其反对约翰逊总统在60年代中期推行的旨在消除贫困和犯罪的“伟大社会运动”，认为这一计划催生了一个严重依赖福利的贫困阶层，他们缺乏辛勤工作的动机。新保守主义者还抵制“积极的歧视性”政策，认为这一政策似乎给少数民族在就业方面带来了过多的优惠，以至于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训练有素的白人。

新保守主义也对多元文化和多宗教社会的出现表示忧虑，认为这将可能引发冲突并造成社会的内在不稳定。这一立场使新保守主义对联合国和欧盟等超国家机构的影响持谨慎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