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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茫而明智的选择

时间:2022-08-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12月10日,1977年高考开考的日子,一个彪炳中国史册的日子!它是共和国历史上最为别开生面的一次全国高考,从66届到77届,12届学生共赴考场;来自农村、工厂、部队、学校的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的考生同处一室;父子、母女、夫妻、兄妹、师生、官兵同场竞技。

徐卫东

1977年10月,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犹如平地一声春雷,兴奋了整个中华大地,正在上山下乡的知青们更是奔走相告,涕泪交加,激动不已。但是,当母亲兴冲冲地赶到江北庄桥公社第三农牧场,通知我回母校复习迎考时,我却异常平静地拒绝了。

我是宁波效实中学——当年的宁波市第五中学77届高中毕业生。7月份一毕业,就去庄桥公社务农了。其实,那年有关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政策已有很大松动,只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是可以暂时留在城里的。但我是学校的团委副书记兼班级团支部书记,早早就写下了积极响应国家上山下乡号召的倡议书,所以毕业的当月就毅然决然地去了农村。说实在话,没去农村之前,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去了之后,尽管每天挑粪、开地,劳累不堪,但是收工回到知青楼,年轻人一起说笑弹唱,逍遥快活。因而,我很享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大学于我又何有哉?

母亲是效实中学的老师,看着好多同学都回校复习了,焦虑得不行。一天回家,母亲见面就说,校长和书记都亲自找她,希望我能回校复习,参加高考。之后便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规劝。我心一软,竟答应了。那时,母校高复班已经开课两个星期了。

人是回到了学校,心中却一片迷惘。我该复习什么?我要考什么专业?对此我毫无主见。其实,那时连我父母甚至老师,心里也都空空如也,毕竟中国的高考制度中断了整整11年,谁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以分享。先是音乐张老师建议我报考音乐学院的二胡专业,因为我跟张老师学过二胡,是学校民乐团的成员。于是,我就开始闭门练习二胡曲,但拉着拉着就困惑了。问张老师,如果考进了,毕业后做什么工作呀?老师笑着说:“多半是分配到剧团里拉二胡吧。”啊?我一听心就凉了,因为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再说,就我这水平,要考上估计也够呛。于是“鸡鸡鸭鸭”了一星期便作罢了。好心的美术老师知道后叫我去画画,说是考美术学院应该会比较容易些。哈,谁让我又是学校美术兴趣小组的成员呢。但那时我主要是临摹一些宣传画,用于出学校宣传专栏,从没有正规地学过素描、写生之类,所以关在画室里,越画越没劲,几天后又自暴自弃了。那时,离正式高考的日子已不足一个月,再没有时间可以瞎折腾了。最终,我无奈地听从母亲和语文老师的建议,走进了文科复习班。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复习异常紧张。一是复习时间实在太短,二是很多课程以前没有好好学过,欠债太多。说句实话,从1967年到1977年,我们这批所谓的“文革”少年真正读过什么书呢?尤其是中学阶段,初中两年,提倡“读书无用”,学习“白卷英雄”。老师在上面讲无聊的内容,我在下面悄悄地给周围同学讲水浒故事。那个年代,很多中外名著都被当作禁书,或焚烧或封存,幸运的是我家里还留有一套《红楼梦》和七十回本的《水浒传》。那时我对《水浒传》尤其钟爱,在小学已经看过七八遍,几乎达到顺背如流的程度,所以讲起梁山好汉的故事来头头是道、津津有味。更多的时候,则是背着老师,偷偷地看《苦菜花》《红与黑》之类的“黄色书”和《第二次握手》《一双绣花鞋》之类的手抄本。高中两年,学校大搞学工学农,开门办学,等到开始抓教育,却已临近毕业。所以,尽管我中外名著看了不少,但是学科知识积累不多,要在短时间内学习和掌握大量的备考内容,难度和压力可想而知。

复习时间本来就不够用,偏偏我又极不理智。就在高考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察觉到父母貌似要瞒着我去宁波逸夫剧院看电影,而且是一部被禁演了10年的“黄色电影”,便百般纠缠,非要一起去看不可。当晚放映的是《刘三姐》,那真的是人美、歌美、景美、情美,美得情窦初开的我好几天都无法平心静气地复习功课,但我至今都没有后悔那晚的选择,《刘三姐》一直是我心中最美的电影。

在热切的期盼中,终于拿到了高考准考证——一张对折的红色纸片。但翻开一看,欣喜变成了惊异:我的性别栏里居然填着“女”!这也是醉了,我准考证上的照片有那么俊秀吗?最后,自然又是母亲急急忙忙地找到招生办公室,把准考证上的“女”改成“男”,然后盖上“宁波教育局”的红印。当时拿着这样的准考证去参加高考,多少有点影响我的小心情,但今天看到只会忍俊不禁。

作者高考准考证

12月10日,1977年高考开考的日子,一个彪炳中国史册的日子!那一天,有570多万考生,怀揣着上大学的梦想,走进了考场。从当年8月6日邓小平在全国科教工作座谈会上拍板决定恢复统一高考,到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再到12月10日打开关闭了11年之久的高考大门,前后仅仅只有4个月。[1]由于时间太过紧迫,所以那年高考由各省、市(自治区)单独命题。浙江省文科的考试科目是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我除了记得语文试卷中的作文题是“路”以外,其他试题都已忘却,考试时的情景和答题时的心情也已记不清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竟然考上了,成为全国27万幸运儿中的一名,也是当年效实中学应届生中唯一的文科生。这次高考,不敢说“绝后”,却无疑是“空前”的。它是共和国历史上最为别开生面的一次全国高考,从66届到77届,12届学生共赴考场;来自农村、工厂、部队、学校的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的考生同处一室;父子、母女、夫妻、兄妹、师生、官兵同场竞技。它也是共和国历史上竞争最为激烈的一次全国高考,从有资格参加高考的人数看,何止是百里挑一;从实际参加高考的人数看,录取率也仅为4.7%。它又是共和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在冬季举行的全国高考,但那年的冬天胜似春天,让我们如沐春风,备感温暖。

金榜题名固然开心,选择志愿却是闹心。尽管那年的本科不分重点、普通,只要上了录取分数线,任何院校你都可以填,但我感觉文科能填报的学校和专业实在是少得可怜,因而迟迟不能决定。一直拖到最后时刻,才勉强选定:第一志愿“北京大学政法系”,第二志愿“杭州大学历史系”,第三志愿“浙江师范学院中文系”。之所以敢填报“北京大学政法系”,并不是我对自己的高考分数有多自信,而是我对自己的家庭成分充满信心:爷爷是老贫农,父亲是公安干部,母亲是人民教师,入学政审肯定没问题。当年对考生的政治审查颇为严格,所以,我觉得凭着自己根正苗红,说不定奇迹真会发生。

志愿表是交上去了,但是母亲的担忧越来越多:会不会因为第一志愿填得太高而影响录取?会不会离开宁波生活不习惯?会不会毕业后分配到外地工作?父亲还善意地提醒我:宁波某领导的儿子,以前就是北京大学政法系的,毕业后被分配到宁夏回族自治区法院工作,一直都没能调回来,所以你可要想清楚哦。最终家庭会议决定,第二天去招生办公室,把我的高考志愿做以下修改:第一志愿改为“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第二志愿依然是“杭州大学历史系”,第三志愿才是“北京大学政法系”。相信你看到这里一定跌破眼镜,这样近乎白痴的高考志愿填报,今天完全可以作为反面典型,让考生引以为戒。但在那时,这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要想在宁波读书和工作,自然得首选地处宁波的大学,而当时文科能选报的,唯有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而已。于是,那时最不情愿的“宁波师范”成了我的第一志愿,最为心仪的“北大政法”成了自我安慰的摆设。这种无可奈何、颠三倒四、哭笑不得的选择,着实让我懊恼了好一段日子。

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学生证

没有悬念,我被第一志愿录取了。1978年3月,我走进了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那年我18岁,是系里极少几位应届生中的一名。我的同学几乎都是我的大哥大姐,甚至有的三十而立,早已为人父母。这也成为当年大学校园一道奇特的风景。

心怀喜悦和感恩,入学后我给效实中学语文组老师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还被母校抄成大字报,贴在学校大门口。信中的话现在只记得一句:“烟花三月上大学。”或许是唯有这句话还算有点文化味的缘故吧。

这就是1977年我的高考选择。当年无奈、迷惘、无知的选择,40年后再回望审视,竟是如此的正确、明智。因为,正是选择了高考,让我成为一名77级的“天之骄子”;正是选择了师范,让我成为一名继承母亲事业的人民教师,而且现在还是一名培养和培训教师的教师。我真心为当年的选择感到欣慰和骄傲。今天,也唯有加倍敬爱我的教育事业,才能无愧于40年前的这份幸运和荣耀。

徐卫东 宁波教育学院教授,文科教研室主任。

【注释】

[1]1977年高考各省市的考试时间并未统一。全国范围内开始于11月28日,结束于12月25日,历时近一个月。浙江省的开考日是12月15日,部分省市如山东省等是12月10日开考。——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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